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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另一个矮个子的,见同伴给如此对待,肩头一耸欲要起身将同伴给救出来。
他的动作快,边上站着的赵安比他的动作更快,抢上前就给了一记窝心脚。不等他身体被撞到门上发出响声,赵安已经步履轻快的又窜到他背后,手上一用力,就将他自半空推送到了李廷恩面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矮个子只觉得背上和前胸都一阵钻心的痛,手撑在地上喉头一甜,就吐出两口淤血。
被这样一顿杀威棒打下来,两个人再是不老实,也不得不老实了。他们都是懂规矩的人,见到李廷恩从头至尾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就知碰到了练家子,自行忍住了痛楚,没有试图发出任何一点声响连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
见他们老实了,李廷恩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目光从两人面上一掠而过,对赵安他们使了眼色。
会意的赵安几人就在两人背后揉按了两下,将先前卸掉的下巴给接上,然而退到了一边。
李廷恩将书一丢,静待两人咳嗽完毕才道:“你们是谁的人?”
依旧是高个子的先说话,不过他这才不敢再打马虎眼拖延时日的,,头抵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颤声道:“李大人,小人是奉家主宋祁澜之命前来护送李大人入京的。”
“宋祁澜……”李廷恩手在下巴上轻轻一抚,眼中兴起几点玩味。
这个答案,若说出乎意料,也并非太意外,若说在意料之中,他的确没想到宋祁澜会单独派人前来。
不过要说护送自己入京……
李廷恩嗤了一声,“宋大人如今在京中威风赫赫啊。”
两名伏在地上的人,听到李廷恩这句话,心胆俱颤,原先出京时听了满腹宋祁澜交待的话,又在心里默念过多次,以为遇到李廷恩都能对答如流的盘算就再也打不响了。
心狠的世家公子见得多,但心狠到面对血水脏污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的人毕竟是少。
人既然已经捉来了,李廷恩问过来历之后,就能弄清楚另外两路的来处。他叫人把这两个人押到偏房里好好看管,又叫人给他们上药。
“宋公子送来的护卫,好好看着,不得有一丝懈怠,否则入了京,本官再无颜面见宋公子。”
虎狈几个嘻嘻哈哈的笑,像是拎鸡一样揪着两人后领就把人给托了起来,嘴上还道:“少爷放心,咱们一定保证他们毫毛不损的进京见宋公子。”
这一番对答把还在咳血的两人说的面无人色,又羞又愧又恼。
出师不利就不说了,被人抓住说是来护送人入京的,到头来要人家的护卫来保证安全,回去到了家主面前,如何还能交差?
两人一丝精气神儿都没有的被押出去。
须臾虎狈他们又嬉笑着回来,见到李廷恩就带着点嘲讽的道:“少爷,这是两个没卵子的,见了咱们的人,只差没跪在地上磕头。”
赵安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道:“宋氏大不如前。”
李廷恩手指悠闲的翻过一页书,淡淡道:“宋氏已无,宋祁澜手中能用的人,也不过是近两年搜罗起来的游侠罢了。”
若在之前,宋氏哪怕根基毁掉,只要传承不失,照样能幸存出来几个累世相传的死士。可宋氏当初被王太后辣手夷三族,并且将男丁杀了个干干净净,就算宋氏有下人,没有主子,这些下人也就散了。而宋祁澜,当初只是个孩童,又隐姓埋名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手底下人能用的人,比自己还要少得多。自己有来自世家的鼎力相助,而宋祁澜,注定只能是孤军奋战。就算宋氏洗去污名,沾上一个外戚,勋贵世家,是要避而远之的。
李廷恩脑子里转了一番,叫人拿了笔墨上来写了一封信送到京中去。
“让人抢在咱们入京前交到沈闻香手上。”
赵安看着挑出来送信的护卫的背影,沉吟片刻才道:“少爷是疑心沈闻香和宋祁澜之间有了裂隙。”
“从未联手过,又何来裂隙。”李廷恩看似神情愉悦的回了这么一句,眼底却藏起了一丝锋锐。
沈闻香不将宋祁澜看在眼里,不知道会不会将自己当做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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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京城,依旧寒冷,各处坊市的店铺之上,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残雪。
昨夜又下了一场下雪,今早起来,虽说雪未没膝,依旧出行不便,一大早开了门,掌柜们就张罗着叫人搬梯子来,叫身手麻利的伙计上去将屋顶的雪给撒干净,不能等到越积越多,否则一夜大雪下来,房子都要被压垮。
出宫办事的张贵双手严严实实的拢在袖子里,掀开轿帘朝外头一望,嘴巴一张就是一团白气,他喉头咕隆两声,骂了几句娘,接着就催外面抬轿子的轿夫快一些。
轿夫们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宫里的公公,他们又是做苦力活的人,不管张贵骂的多难听,脚下手上都不敢有一丝松懈,唯恐闪了神儿滑一跤,自己摔着不算什么,摔着宫里的公公,那就是灭门的大祸。
张贵嘴里骂的欢,看着外面的轿夫一句话都不敢回,心里有小小的得意,他要的就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有一天像黄公公那样威风,出趟宫门就有马车备着,到处都是巴结的人,不用像自己,还得花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打赏银子才能坐个轿子到宫门口。
轿夫们把张贵送到宫里太监宫女们才走的南直门,点头哈腰的恭送张贵进去,看着张贵骂骂咧咧的甩袖扬长而去,连一个铜板都没有丢下也不敢说,只是看人走得远了,才在嘴里呸一声,抬着轿子离开。
一个面上有颗大黑痣的轿夫抬着轿子到八青街上就捂着肚子喊痛,要几个同伴先走。另三个轿夫今天晦气一大早就起来伺候了一个太监,又不能拿到银子,心情也都不好,只是问了一句,“老锤头,不是吃坏肚子了罢,你瞧你今早拿来的那面饼子,硬的就跟锤子一样。”
老锤头本就生着一张皱巴巴的脸,此时做出一副苦相,叫其余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都催他赶紧找个地方蹲一蹲去,他们会把轿子抬回轿行。
老锤头谢过两声,当着三人的面找了一家相熟的人家敲了门进去借茅房。
不到片刻,小院的门重新打开,老锤头先探出头开了两圈,这才贴着墙根顺着路走到了这条巷子的深处,敲开了墙头处伸出两丛梅树枝桠的一个小院子的门。
开门的是个粗手粗脚的妇人,她见是老锤头,二话不说一把就将人抓了进来。
老锤头跟在她在院子里饶了两圈,才见到了一个坐在亭中赏梅观雪的年轻公子。
公子一身微灰绣金团线的锦衣,披着黑顺发亮的貂裘,坐在亭中,周围两名如花似玉,着了豆绿色衣裳的婢女,见到老锤头进来,两名婢女眉头一簇,先叫亭子外候着的小丫鬟在老锤头身上仔仔细细的拍拂干净,这才叫老锤头进了门。
老锤头不是头一次过来,知道规矩,被检视过之后,才入亭中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草民给世子爷请安,世子爷福运昌隆。”
听着这个乱七八糟的请安,周围的丫鬟都要笑,万重文却伸出手,温和的道:“起来罢。”
老锤头就起来垂着头赶紧将要回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草民是今早被轿行的管事派出去的,到了地头上才知道这是一个宫里的太监,草民留了些心眼,仔细打量过,不像是世子爷以前给草民看过的画像里头的一个,好在这公公一路上都在骂人,草民听了几耳朵,这才知道他是月华宫里,这就赶紧到这儿来试一试,好在世子爷今儿在。”老锤头是个粗人,一番话说得在心里掂量了又掂量,唯恐出来个市井上的混语污了面前贵人的耳朵。
万重文听到这儿,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拍拍手叫周围的丫鬟都退的远远的,倾身道:“你确定是月华宫中的人?”
老锤头见万重文这幅郑重的姿态,心中有喜有忧,不敢耽搁的回,“回世子爷,草民听着,他就是月华宫没错。”
“你今早是在何处接的人?”万重文沉吟了片刻,问了这么一句。
老锤头更是没有一丝犹豫,“在白虎坊的三如街上。”
“白虎坊的三如街……”万重文右手在左手腕的檀香珠上轻轻一抚,嘴角流露出一丝似冷且嘲的笑意,叫了个贴身的进来,指着老锤头吩咐道:“赏他五十两银子。”
丫鬟笑吟吟的应了是,老锤头是大喜过望,咚的又跪在了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万重文让人将他扶起来,温声叮咛,“好好办事,将来再有功劳,照旧有赏,以后凡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你都盯仔细了。便有半丝把握,你也照旧到这里来回话。”说着又当着老锤头的面吩咐身边的丫鬟,“告诉赵九家的,以后老锤头过来,都赏他一桌酒菜。”
这下老锤头更是磕头如捣蒜,直到被丫鬟领出去,还一个劲儿说世子爷是个如何如何的善心人。等到五十两轻飘飘的银票被拿在手里,老锤头只觉得手中如同捧了一个金凤凰,眼睛发直,两腿几乎是别着走出去的。
丫鬟送过老锤头,回来继续给万重文斟酒,“世子,您还要继续用这样的人?”
万重文微微一笑道:“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有大用处。”
万重文不得不在心中再一次佩服一回李廷恩。
以前他是从不屑用这些下里行市的人,哪怕万家产业遍天下,各行各业,只要万家想,都能找出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出来。可以前,别说是万家,真正的大户人家,谁又会将底层这些脚夫挑夫都看在眼里,更别提叫他们到面前来说几句话了。即便不是挑剔如万重文,如岑子健这样从军中回来的国公府世子,与这些人,也是不屑为伍。
万重文起意用老锤头这样的人,是听了李廷恩的主意。将这些最底下的蝼蚁之民用起来,就是成千上万个眼睛。
不过万重文没想到的是,接二连三来找他报消息的,会是老锤头这样的轿夫,他以为至少该是几家酒楼里的管事们更踊跃。是管事们不愿动弹,还是见得更多怕沾关系,或是老锤头这样的人更缺银子?
世事洞明皆是学问啊,师弟说的这一句话,果然不错。
万重文在心里笑了一笑,将此时不要紧的烦恼丢在一边,专心想起了老锤头带来的消息。
叫人备下纸墨他写了书信送出去后,他又叫人备下马车,让人立时就去果毅侯府。临行前,他有意问了妹妹安原县主的下落。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有一个壮起胆子上前道:“县主出宫后就一直住在桐花街的宅子里。”
万重文面色先是有些发沉,接着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沐恩伯府在桐花街的宅子并不大,只是一个两进的小宅子,布置也不精美,常年只有几个家生子在那里看着,唯一取巧的在那里有几株玉蝶梅,每致隆冬,便开的芬芳雅致,别有一番味道。当年万重文一入京便花重金买下这宅子,与其说是买居所,不如说是买这几株玉蝶梅。
然而,安原县主从来就不是一个爱赏梅的人。
而桐花街的宅子,还有一个好处,它与果毅侯府,只有一盏茶的路程。
想到安原县主对付华麟的痴情,再一想如今朝中的局势,万重文满腹赏景的心思全然不在,心中如压了一块巨石。
作者有话要说:我去睡觉了,大家晚安,明天精神饱满的来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