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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俦方才从卿君的眼中似乎看出了一丝寒意。悫鹉琻浪他担心这个不省心的女人逃离他的控制。
夜无忌死后,她表现出来的痛楚让他不快,很不快!
但是他决心不同一个生前不济的已故之人计较。
大步跟在卿君身后,她没有逃离,只是异常安静的回了自己的房中。
她不吵,不闹,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蹲在那里修补一张支离破碎的宫灯。
他当然知道那是谁给她的宫灯!他当然明白她此时修补这张宫灯是在埋汰自己!他当然知道她此时沉默静谧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濒临爆发边缘的心!
他不愿她伤情,更不愿她为旁的男人伤情。
他就这样在她身旁站了一夜,看她哭了一夜。
第二天卿君却在他怀中醒来。昨夜她哭累了,竟然依偎在墙角昏睡过去,是夜无俦将她抱上床榻。原本想放下怀中之人,让她安稳睡一觉,谁知,当触及到她的体温,他竟然不愿再放开,任她乖巧的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我宁愿看着你,睡的如此沉静,胜过你醒时决裂般无情。
卿君醒来,第一个动作是推开夜无俦,夜无俦不放,她便歇斯底里的抓挠。
“爪子怎么这么利?”夜无俦伸手摸着自己脸上被她挠破了的皮肤,嗔怪道。
卿君白了他一眼,问道:“我的宫灯呢?”
这些似乎统统都在夜无俦的预料之中。然而夜无俦的眉心还是锁成了“川”字:“拿去教工匠修补了,就你的手艺,拆灯还是补灯?”
煮鹤送来一盏茶,夜无俦浅啜一口,便起身要走。他望了眼躺在塌上眼神空洞的卿君道:“稍后子衿会送来早膳,你自己用一些,莫要再使小性了,我,中午过来瞧你。”
——
前脚送客,临近午时,后脚又迎客。
无瑕风风火火而来。入了房中,往方才夜无俦入座的位子上坐下,端起方才被夜无俦“浅啜”过的茶盏,“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一旁的卿君目瞪口呆,那句“这盏茶已然被人问津”,话到嘴边又咽下。
无瑕豪迈的指了指空盏,卿君心领神会的为其添茶。无瑕又将方才所作所为重复了遍。
两杯茶下肚,无瑕的火焰山方稍稍缓解。
“瓜子嗑多了罢?”卿君自顾自低头饮茶,问道。
“嫂嫂,我这回可不是被灶火燥的。”无瑕一副忿忿不平模样。
“哦?”卿君蔫蔫轻放下茶盏,作洗耳恭听状。
“我此番是动了三昧真火!”无瑕粉雕玉琢的脸蛋红彤彤的。
“又是那一叶扁舟?”卿君心下了然,不做局中人,单做观局者。
“自那日同嫂嫂出宫之后,我便被皇兄禁足寝殿。皇兄的责罚仅此而已。然而叶扁舟那厮却每日没完没了的迁怒训斥,全然不顾我的公主威仪!”说着,又喝了口茶继续道,“这便罢了,我也只当那是耳旁风,一概不走心便是。可那厮每每训斥完了之后,总要沉默寡言坐在我殿中哀怨期艾好一阵儿。同他说话也不搭理,只当是充耳不闻,只直钩钩盯得你心里发毛。”
“依我看,叶大人那是着紧你罢?”卿君亲描淡写得说着自己对这对冤家的见解。
卿君直觉叶扁舟这心机深沉的男人,似乎有种不屑攀龙附凤却心意难违的矛盾。对于无瑕的粗鲁与漠视全然是自己逼迫自己所为。
无瑕看了眼卿君,确定卿君能了解她这番略显凌乱的控诉,继而道:“这‘着紧’偶尔为之便罢,但是风雨无改、每日必备的话,我可享受不了。他每天从皇兄那儿散会之后,便直直杀到我殿中来上演一回‘躁狂’与‘自闭’的人格分裂啊,有木有?!尼玛,他是虐我还是自虐呢?我这是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值当的他每日必来吐槽……”
“男女之事,总是当局者迷的。”卿君淡然回应。
无瑕听得出卿君的弦外之音,羞赧的闪躲其诡异的目光,寻了个话题将话锋岔了过去,鬼灵精怪道:“听说皇兄待嫂嫂恩宠有加?”
“宫中净是这些是非,你自小便浸染其中,如今还不惯么?”卿君对其不置可否。
“皇兄瞧嫂嫂时眼里的情意不假。嫂嫂对皇兄也是时时挂心。那些嚼舌根的是非自是不可信,但我亲眼所见总是假不了的。”无瑕道。
卿君豁达莞尔,道:“我可不要,爱的那般卑微讨好。”
无瑕替她着急:“尊严算什么,有爱大么?”
卿君眉头深锁,声音飘渺道:“比爱更大的,是不爱。不爱最大。”沉默了好一阵,她对上无瑕迎面投来的不解目光道:“夜无俦他,不爱我。”
他爱得另有其人。若没猜错,此刻那人正在他身旁。
见无瑕沉默怔怔愁眉凝望着自己,卿君摇头轻叹道:“不说这些了,你这丫头来找我何时?”原来,近来这段时间,卿君分身乏术,不能陪无瑕出宫,无瑕每每便独自出宫,探望绿绮。
原来夜无忌当日所说句句属实,他确实对绿绮清清白白,光风霁月!奈何绿绮并非报以均等的坦荡,一片芳心终究错付。夜无忌同绿绮说清楚后,便将她安置在远郊的一处民宅内,清白度日。
如今夜无忌走得急,并未忘情的绿绮终日泪沾襟。缠着无瑕,要见六爷最后一面!
无瑕随即便红了眼,哽咽道:“无瑕代绿绮请命,让她送六哥一程。”
门外传来夜无俦的怒叱:“她是何等身份竟要相送先帝?辱没皇家不成?”手中还拿来了修补好的宫灯。
夜无俦将宫灯轻柔放在卿君面前的桌上,又瞪眼扫了眼无瑕,无瑕对他吐了吐舌。
卿君苦笑,“绿绮虽曾误入风尘,比不得爷皇族贵胄,但却比你这个凶手干净。”安然沉默了半晌,望着缝补好的宫灯,喃喃道:“也比我这个帮凶干净。”
最终,出乎意料的,夜无俦竟然答应了。只是这绿绮的身份……要经过雕琢。
——
先帝出殡那天,有位姿容绰约的女子哭的哀恸悲怜,令人动容,有人说她是先帝生前挚爱。
卿君忽然希望自己也能同绿绮那般哭一场,可是,她竟然一滴泪也流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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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俦依旧没有急着登基,虽然,原本为夜无忌准备的登基大典他可以整体套用。但是西凉皇室连添新痛,为了冲喜,夜无俦竟然要先纳妃,然后——手刃平陵弑君凶手!
子衿说,封恬将军已然摩拳擦掌,叶扁舟也已撰写征讨荣国公的檄文,要与之会列阵前。
卿君听子衿说到这段的时候正在喝水,“噗哧”一声将水喷了出来。剧烈咳嗽之后,她笑的满面泪痕,对着子衿道:“纳妃?惩凶?夜无俦好生幽默!”
子衿一脸忧容心疼望着卿君,恨不能替了她的痛。
用脚趾头想卿君也知道是纳焚琴,因为夜无俦不是纳妾,而是平妻!虽则那女人于她之后嫁过来,但她焚琴怎会甘心屈居侧妃?卿君对此付之一笑,皇后都内定了,何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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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轿从七王府大门进来,喜乐迎了出去,十八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喜娘披着红,扶着蒙了红盖头的新人。
傧相赞礼,拜了天地。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宜,皆是按照西凉旧制——这是焚琴在意的平妻之礼,也是萧仪君在意的奢华繁盛。
夜无俦挑去喜帕,只见焚琴盛妆艳服,丰肩腴体,荷粉垂露,杏花烟润。恍惚中夜无俦眸中另一个人的容颜却肆意清晰。也是这般妖娆装束,可是那人却在洞房之夜将自己气得不轻!
夜无俦倏地起身,反手背在身后,道:“本王已按你意愿,纳你为七王平妃。你现在的身份是礼部尚书纪鸿儒的长女。三哥让本王带句话给你,那晚,他并非酒后乱性。”
新娘娇羞的容颜忽然闻言变色:“你……你知道了?”
夜无俦神色淡然,不起波澜。“当晚,本王便知道了。”
新娘面上闪过一丝慌张,继而又是豁然开朗的笑:“所以,你对那萧卿君……是为泄愤,报复我?爷,你在怪我?”
“本王对你除却愧疚,没有其他。”夜无俦转身,居高临下,对着端坐喜塌之上的新娘道。
焚琴希望从他面上看出些许愤怒,希望听出他言语之中的言不由衷以及挖苦讽刺,可是,没有,他近乎释怀的淡漠。
“本王一早便知三哥对你的情愫。本以为,对此不置一词,是源自本王对你们二人的信任。后来本王终于知道,那是因为我心从不在你身上。”
喜服的艳丽衬托的焚琴面色越发苍白。她瞪大了双眼聆听面前这个男人的宣判。
“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本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老六平日里对她多番滋扰,你鸩毒他,本王虽不乐意,却也因此饶恕了你。”
焚琴苍白的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她当然知道“她”是谁。
“当日你不愿息事宁人,非要将自己弑君罪行暴露人前。一心求死,除却本王纳你为平妃。本王允了。从前的贪慕都是她的把戏,这些名分虚荣她根本不在意,哼,即便本王的心,她也未必在意。所以我允了你。”
他答应了她这桩婚事,唯一顾及的便是那萧卿君的在意与否吗?
“本王不日便要亲征,若我能生还回京,若你不在意‘皇后’的空头衔,本王登基后给你便是。连同你与三哥的骨肉,若是男婴,本王也将他视作皇子,当作诸君的人选考虑。”焚琴羞愤对上夜无俦淡然的眸光,连腹中的孩子,他也知晓了?连自己最后的鱼目混珠的伎俩,也……原本以为,今日洞房花烛……他日若他得知自己有孕,会对她不同……
“当然,若你想回三哥身边也不难,教纪尚书家为女儿办场丧事即可。你的身份本来便是机密,你大可来去自如。一切,皆在你一念之间。请恕本王能给你的,如此而已了。”
连退路,这个冷情的男人也替自己想好了!焚琴不禁仰天长啸!
夜无俦说完,起身朝门口走去,是了,退至幕后,他还如何乐意演这出戏?
掩门的刹那,她听得他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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