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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得挺好。”
谢琬坐在炕上,听完玉芳细细述说,微笑点头。“你去把罗管事找来,我有话跟他说。”
玉芳转身把罗升找了来。谢琬挥手让玉芳退出去,然后指了指桌上早就沏好的一碗茶。“罗管事坐下喝口茶吧。”
罗升一凛,腰更往下躬了两分,却是分毫没有落座的意思。
谢琬满意的点头,她要的就是这样谨守本份的人。不过她眼下是真心实意地请他喝茶,所以也就和声说道:“罗管事不用客气,往后在我面前要守规矩的时候多的很,不差今日这一回。”
罗升闻言身子震了震,抬起头来。
谢琬扬眉:“怎么罗管事不肯吗?”
罗升不知道她这“不肯”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这包括的范围太广了,是不肯守规矩,还是不肯听话落座,还是说,不肯留下来接受这个“往后”?
他凝视着炕上那小小的身影,除了生的格外漂亮一些,她似乎跟别的五岁女孩没什么两样,唇角俏皮的上扬着,双眉微微的挑高着,但除此之外不同的是,她的目光时而如溪水般活跃着,时而又像古井般沉静着,如今他看到她,总会不自觉地联想到精灵。
“罗管事,留下来帮我吧。”
他神游的时候,炕上的她又开口了,语气低缓而诚恳。“你是父亲身边最信得过的帮手,如今二房突遭变故,这谢府原本该是我的家,可是现在,我们住在这府里却好比虎口争食,我们需要依靠它变得更强,所以不得不承受未来的这些风险。罗管事,留下来继续帮我们打理手上的家产吧。”
其实谢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罗升不会怀有异心,毕竟她对这个人的认知都是来自于他人口传,自己并没有与他更深的接触过,眼下重用他,是走的一步险棋。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吗?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边用边看,边看边寻找更合适替她开疆辟土的人。
所以,她的诚恳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正的发自心底。
罗升看出来了,他也许至今都不明白三姑娘为什么会如此老练,可是她眼里的诚意他实实在在看到了,纵使他对她还有疑惑,可是在这样的诚意面前,那点疑惑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又没有跟她近距离呆过,他怎么知道三姑娘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如此聪明强大呢?他怎么知道齐氏不是从她懂事开始就在传授她持家经营之道呢?他又没有出过什么远门,甚至连河间府都没出过,怎么知道天底下没有这么样天生能干的人呢?
何况,她大多数时候不是也像寻常小姑娘那样爱吃零嘴,爱撒娇的吗?
罗升心里释然了。面前的小姑娘心计胆量兼而有之,如今他也老了,不想再为着生计四处奔波了,能够留在家乡,就还是留下来吧!万一他们能力有限,他就替他们多担待点儿,好歹替已故的谢腾夫妇守住那几间铺子,如此也算是尽了为仆的本份。
如此想毕,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抱起双拳一揖到底:“小的原意为姑娘效劳。”
“罗管事!”
谢琬欢喜地跳下炕来,“多谢你!”
罗升看着孩子气的她微微一笑,颌下首去。
庞福率人花了三日时间就把颐风院清理出来了,从洁净的桌椅和案上花觚里还沾着露珠的牡丹来看,庞福是用了心的。
当天下晌谢琅就带着谢琬搬了进来。
整个颐风院位于府里东边,左边有座小抱厦,后面还有四个小偏院。小抱厦后门连接着通向后花园的游廊。而后院与抱厦之间的天井则在谢腾手上改成了个小花园,种着芭蕉翠竹玉簪等物,又因为这些花木喜水,故而又以太湖石砌了个小小的水池,引了一道曲流贯穿整个天井。
园中的绿意映着白墙灰瓦以及刷上了漆画的廊栏和柱子,很有几分雅致。
谢琬前世随父亲进过颐风院一回,对此处印象颇深。一进门后便冲进来看了看。
“琬琬你不是喜欢看星星吗?我们可以把抱厦收拾成敞轩的样子,把桌椅都撤了,放上几个大锦垫,这样你躺在地上也可以看到星星了。等到春夏的时候,把窗推开,还可以直接欣赏到天井里的花木!”
谢琅高兴地建议。
谢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却不是为了看星星。她既多了管帐的任务,那么平日里对帐以及交代事情少不得要见下面的人,在后院闺房见客总是不好。若是去前院,又太过惹人注意,倒是这抱厦极好,紧邻后院,出去便是府里的中庭,出入方便,又宽敞开阔,没了脂粉气,也让人心生坦荡之感。
当然这些不能跟谢琅明说,只微笑点头,当是采纳了看星星的建议,唤来吴兴和银琐,又把抱厦折腾了一番。
这里全部收拾停当,已是三日后的事。
早上吃过早饭,谢琅上学去了,周二家的领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
“颐风院地方大,不比丹香院,只靠姑娘身边那几个人显然是不够的,太太吩咐奴婢按照府里少爷小姐们的成例送了六个丫头并四个婆子过来,给二少爷和三姑娘使唤。”说完又马上加了句:“是老爷同意了的。”好像谢琬会不由分说把她们赶出去似的。
谢琬可没打算把人往外赶。
把人都赶了,谁来给她扫院子洗衣裳?她笑了笑,“既是太太送来的,那就劳烦周嬷嬷代为致谢了。”
周二家的没料到她这么爽快就把人留了下来,倒是怔了怔。但是一想到她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太太又特地交代她这会儿才过来,自然是料到谢琅不在,她是没这个胆子敢反驳的了。
于是也就瞅了带来的那些人一眼,然后笑着走了。
谢琅如今住在颐风院前院正房,罗升和吴兴银锁住在前院西面一排耳房,因为屋子多,所以每人都有一间。东面则作为谢琅的宴息和习读会客之所。
谢琬住在后院,吴妈妈和玉雪她们就住在西面厢房里。
谢琬打量了这十个人两眼,问了名字,然后分派了两个婆子负责颐风院每日的洒扫,一个负责前门,一个负责后门。负责看守前后门的同时还兼着照顾花木的差事。
然后挑出四个丫鬟按春夏秋冬四季取名,拨到前院负责房里事务。剩下两个改名南萍北香,搁到后院当粗使,交代给吴妈妈看着。
改名叫春英和冬蕊的两名丫鬟抬头看了她一眼,抿了半日唇,和其余人应声称是退下去了。
玉雪叹气道:“到底还是不甘心。”是说王氏。
谢琬不以为意,说道:“交代吴兴和银琐,哥哥近身的事务不要让这些人插手,更不要让她们趁没人在的时候单独跟哥哥相处。后院这两个也不要让她们进我卧房来。”然后道:“让罗管事和吴妈妈费心些,看着点。”
吴妈妈就在一旁,忙道:“这是自然。”
王氏不在颐风院安插人是不可能的,谢琬就是挡了一拨也还是会来一拨,既然如此,那她索性卖个乖留下就是,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斗这些小心眼儿上,还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至于她们能不能有机会把颐风院闹得天翻地覆,还要看她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到底,王氏只不过是个乡下妇人,目光短浅,又不曾读过书,纵使沉得住气些,会使的也不过那么几招。谢琬前世做女师那些年,则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内宅争斗,那些人面上干干净净,私底下杀人不见血,王氏这样的,在她们面前,真正还差些级别。
要不是当她学会这些的时候已经尽失了天时地利,何至于前世拿谢家的人毫无办法?
日子开始进入正轨。
谢府虽然在清河县来说算是高门大户,却没有京师那些真正权贵簪缨之家的规矩,不必每日里去上房晨昏定省,由此有了许多时间,谢琬便开始拿起二房的帐目。
杨氏当初留下了一座三百亩地的田庄,位于南涯庄,近十年的平均收入是每年六百两银子。另还有三间铺子,一间位于清苑州内,两间位于清河县城。因为谢腾不擅经营,如今都租了出去,州里那间每年有七十两银,县城这两间加起来也有一百一十两银子。
齐氏也有个五十亩地的小田庄,跟南涯庄的田庄相隔不过十里路,如今用来种菜,每年收成倒也有两百两银子上下。再有一间铺子在清河县城,做着绸缎买卖,由罗升任着大掌柜,如今雇了人在经营,早三年的收入都在二百两左右。
如此算起来,二房一年的收入大约在一千二百两左右,减去谢琅每年的笔墨束修,一家人的衣裳吃用,人情往来,再有雇工们的月钱,每年至少能剩下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银子看着不多,可这是从前住在黄石镇上时的盈余,如今住在谢府,下人们的月例用度都由府里负责了,他们兄妹的吃穿还有所有花销都由公中出钱,即使束修还有二房自己的人情往来什么的这些需要自己出,算下来怎么着也能余下八九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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