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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武陵春风中稍稍带着一些夏的热意,这个时候华灯初上,街上人影朦胧,车流不息,冯喆原本沉寂在一种对往事的回味中,嘴上不停的在调侃拿自己当托的老头,猛然觉察到身后有人在注视自己,回过头竟然看到的是许久不见的柴可静。
柴可静似乎总是那么的安谧和清雅,她的长发垂在肩上,随着清风徐徐摆动,咖啡色的裙子让她细细的腰更加窈窕,一件荷色的风衣使她整个人显得挺拔而出尘。
是的,就是出尘,她总是那么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她怎么会在武陵,她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那自己刚才嘁哩喀喳的那些话,都被她听去了吗?
冯喆似乎闻到了一种香味,像是桂花,或者是茉莉——他有些疑惑了,为什么每次见到柴可静,心里就会想起花,都会觉得自己闻到了花香?
这也许只是一种错觉。
冯喆迅速的从臆想中挣脱出来,转过身子,面对着柴可静说:“你好。”
柴可静不说话,眼睛亮亮的,一直看着冯喆,冯喆不明所以,恍然就想到了毕业前夕的那天晚上,自己用水壶从楼体上砸张光北的事情,当时自己完成了蓄谋已久的行动,就要离开时,柴可静忽然的就到了“犯罪现场”,难道她这会已经知道了那晚自己在顶楼干什么?
她来兴师问罪?
这不可能!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反正自己已经毕业,而且,从法律角度来看,就是对张光北造成了轻微伤,就是被柴可静发现,也早就过了诉讼时效,她想要代表张光北对自己做什么,也可以死不认账,不妨和她在这里进行一次“模拟法庭”的辩论。
“这是你的……生意?”
生意?
柴可静似乎在试着用一个准确的词语表达她所见到的一切,冯喆两手都拿着刀子,摇头说:“不是,我正打算买——你要不要,我送你一个?”
冯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会会问柴可静这样的问题,还那么大方的问对方要不要刀子,可能就是存心打岔。
可是柴可静的回答再次让冯喆诧异了:“好,你送我,我就要。”
冯喆转过身,心里在想着这是不是敲诈勒索,有便宜就占?给你一把送婆婆,你婆婆觉得你比她儿子强……
要不,可能她知道自己对张光北所做的事情死不承认,于是就趁火打劫,从别的地方挽回劣势?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五块钱自己还是送得起的。
“两把?”冯喆看着卖刀的老头,老头低声说:“给个本钱,两把五块。”
冯喆就从兜里掏钱,全是一百的大额,老头说:“别猪八戒啃猪蹄,自相残杀了,我这没零钱,找不开。”
冯喆一听就眯眼,这下真是不好玩了。
柴可静走了过来,从包里掏了钱,是一张十元的,老头拿了却没有找钱的意思,柴可静问:“不是五块吗?”
冯喆心说这丫头耳朵真灵,卖刀的老头本来想冯喆可能不好意思在这个漂亮女子面前揭穿自己的,可是没想到这女子穿着上档次,人却抠门,只有找给柴可静五块钱,收拾摊子走了。
冯喆手里拿着两把刀,想着怎么张口说话,柴可静问:“你不是在……哪里上班吗?”
她说的是哪里还是那里?她知道自己在武陵?
柴可静个头只比冯喆稍微矮一点,说着话眼睛几乎和冯喆平视,因为两人靠的近了,冯喆真真切切的闻到一股芳香,嘴里说:“是的,你呢?”
冯喆像是回答了,也像没回答。
“我……你在哪?”柴可静刨根问底。
这样说话太费劲,可是冯喆不知道该和柴可静说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刀,觉得两把没什么区别,就打算告别,说:“谢谢你,我……”
“你没急事的话,陪我走走?我对武陵不熟,有些找不到方向。”
你不熟,我就熟?你怎么知道我对武陵熟?这逻辑有些混乱,冯喆本来想说我要走了,可是柴可静打断了他想拒绝的话:“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天知道我好不好……不过估计没你过得好。
“可以吗?”
有什么可以不可以,自己有什么急事?本来就是出来胡乱转打发时间的,冯喆干脆不说话,柴可静已经转过身子,冯喆只有跟着,两人并肩往前走。
冯喆记得很清楚,自己在大学几年,和柴可静说话不超五句,而出了学园将近两年,彼此更加的陌生了,根本无话可谈,所以就一直沉默着,看她往哪里走,自己就跟着。
“去年系里同学会,怎么没见你?”
去年,同学会?什么时候,谁通知我了?哦,自己也没给谁留过通讯方式,再说自己哪知道毕业后会去哪里?
冯喆心说没见我那是正常的,反正我这人总是不合群,见到我,那倒是奇了怪了。
冯喆也不好总是不说话:“我不清楚你说的。”
柴可静沉默了,两人缓缓的走着,夜风徐徐,俊男靓女,在旁人的眼中就是一对璧人,其实冯喆这会心思缥缈,柴可静的发端时不时的被风吹起扫在他的身上,他目光看着远方,俩只手里各握着一把用途特异的小刀,整个人造型怪异,仿佛护花使者的模样。
“你在武陵上班?”
不让别人拒绝你,你就要先拒绝别人,想不让柴可静开口问自己,自己就要先发问。
柴可静回答:“不是,我在省里。”
“嗯?”
“省发改委。”
发gai委就是国jia发展和改ge委yuan会,其前身是成立于一九五二年的国家ji划委yuan会,发gai委的主要职责拟定并组织实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战略、长期规划、年度计划、产业政策和价格政策、提出宏观调控政策建议,负责日常经济运行的调节,组织解决经济运行中的有关重大问题、搞好经济总量平衡,优化重大经济结构,安排国家重大建设项目等等。
发gai委有zheng府“第一委”之称,职能几乎涵盖政府工作的各个方面,柴可静在那里工作,可以说是到了一个好单位。
“那你来武陵是走亲?访友?出差?”
“赵枫林订婚,邀请我来的。”
赵枫林订婚?冯喆不由想起了昨晚上在帝王从洗手间出来的那个光头女人。
赵枫林当时在洗手间给谁打电话说他在开会?不会是他刚刚订婚的女友吧?
“赵枫林订婚了?哦。”
冯喆不想问了,谁知道赵枫林是什么时候订的婚,订了婚还在夜场潇洒,赵枫林也真是能想得开,是最后的疯狂?
——不对,难道昨夜赵枫林和柴可静在一起去了帝王娱乐城?不过这和自己毫无关系。
“他是前天订婚的,李德双你还记得吧?”
李德双自己当然记得,冯喆就看看柴可静,柴可静用手拂了一下耳端的发梢,低了一下头说:“我和李德双一起来的,本来昨天要走,在这碰到了一个熟人,他要我等两天,加上,我回去也没事,等后天一起走。”
冯喆没说话,柴可静的意思是说她和李德双在恋爱?她在武陵碰到的熟人又是谁?
管她的,还是跟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熟悉了起来,两人说说走走,竟然来到了这个菜市场,冯喆不由想起了那天在这里用半袋子胡椒面救尚静的事情。
尚静说过,男人复杂是有阅历,女人复杂,是堕落,是有污点,她说她欣赏自己,喜欢自己,爱自己,但是她不能缠着自己,她经常说自己很理性,可是自己觉得她才理性,她比自己头脑冷静多了。
尚静还问过自己什么能让一个人变得坚强,她给自己说是危机感而不是幸福感,幸福能让人害怕,你总是想保留你拥有的,而危机感才会让你觉得有动力。
尚静那边的楼房在黑夜里隐隐约约,不知她这会是在阳守县,还是在那个她说的,从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有别的男子进去过的复式小楼层里?
“但愿她过的好,不是,应该是她必须过的好,至少,比自己好……”
冯喆长长的叹了口气,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一个柴可静,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正在走的这条路,就是通往武陵司法局去的。
今晚自己是怎么了,有些失态,于是冯喆就站住了,柴可静也停住,看着冯喆:“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
“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半间房,就是在梅山县的一个镇子上,是水利局下属的派出机构,镇水利站。”
冯喆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柴可静说:“哦,半间房这名字好记,那有个二级水库。”
“嗯,是有个水库,那是科级单位,而我是五不人员。”
冯喆不等柴可静问就说:“水利站任务不轻、责任不小、体制不顺、经费不足、人员不稳定,所以叫五不。”
“五不”,自己又失态了,和柴可静说这些干什么,因为现在是在武陵市里,想起了往昔触景生情,要和牛阑珊攀比?她是六不女干部,自己是五不乡镇土著?
冯喆觉得自己应该慎言,应该让她多说话,就示意往回走,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是说你在省里工作,来到了武陵,我说起来也应该对你一尽地主之谊,这摸黑带你在街上乱晃,知道的是同学碰面,不知道的以为我要绕晕你意图劫财。”
柴可静看着冯喆,见他脸上一本正经的,说话却有意思,摇头说:“你赶时间?”
我不赶时间也不能总是陪你乱晃。
但是冯喆没说话,两人又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冯喆似乎听到柴可静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心说你叹息什么,长得漂亮,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毕业了工作又好,李德双财大气粗,你的人生一帆风顺,你叹什么气,学林妹妹无病呻吟?
冯喆没有了和柴可静继续走下去的意思,自己和她在学校就没怎么交往过,这会出了学门,似乎应该比普通朋友熟悉一点,就是熟悉的陌生人,但是也仅仅于此了,见到了她,只能勾起对往昔无穷无尽的回忆,其余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你的联系方式呢?工作电话也行。”
工作电话?柴可静是在省里工作,真是和基层生活脱节了,岭南省别的市县水利站有没有办公电话自己不清楚,反正梅山县境内的十几个水利站全都是没有办公电话的,而且,有没有独立的办公场所,都有些含糊。
冯喆站住,看着柴可静,本来想说自己没有联系方式,可是看到柴可静和自己一样平静的出奇的脸,心说毕竟是同学,自己难道真的要和所有的人断绝来往?这也不现实。
冯喆就说了自己的手机号,柴可静却让他将手机拿出来,伸手接过,只见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不是路不平,而是你不行!
柴可静抬头看着冯喆,然后按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接着冯喆就听到柴可静的包里传出了:“我时常漫步在小雨里,
在小雨中寻觅,小雨像一首飘逸的小诗,常萦绕在我心里,在没人的雨中更显得孤寂,但我脸上并不流露出痕迹,每当小雨漂过总唤起我的回忆”这样的歌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