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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策优雅的笑容微怔,尴尬的别开眼,“一个活人掉进水中,正常情况下不该没有挣扎,可你却没有……”
她这般精明,又怎会让一个薛氏给推进了湖中?唯一的可能,那便是她主动入湖,另有意图!
而事实,也果真如他所料,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将整艘画舫给凿穿了,他刚明白她的意图之时,心中禁不住觉得好笑,这女人,这有仇必报的性子,竟是有几分惹人爱!
安九蹙眉,如此看来,他是知道自己的把戏了?
呵,这北策,果然心思缜密,“如此,我倒要谢谢世子,没有坏了我的好事!”
北策敛眉一笑,看向那湖心,一艘船已经划了过去,平静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温润的声音响起,“其他人也就罢了,那薛氏……既然想置安九郡主于死地,就让她在湖中,多待些时候,能不能保住一命,就看她的造化!”
他这话,好似对着空气说一般,安九听在耳里,却是明白,这北策定是在吩咐某人,而那人,藏在暗处罢了!
他这是在给她报仇么?
安九敛眉,心中浮出一丝暖意,感受到身旁这男子的优雅气息,心中莫名的安定。
徽音殿,正是北策的住处,这座宅院,在北王府之中,却又独立于北王府之外,此刻,琉璃轩中,屏风内,安九坐在榻上,身上方才湿了的衣裳已经换下,此刻,一袭白衣裹在身上,宽大的尺寸,举止之间,细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你堂堂北王府,连女子的衣裳也没有么?”安九的声音响起,传到屏风外男人的耳里,那平静优雅的面容上,多了一抹异色。
安九瞥了一眼屏风外的背对着屏风而立的高大身影,扯了扯自己身上北策的衣裳轻轻一闻,饶是这衣裳都染了幽兰香。
而这琉璃轩的摆设透出来的气息,也和它气质如兰的主子一样,让人看着觉得舒服。
“我已经命人带红翎去取。”北策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仔细探寻,隐约可以察觉到那素来沉稳的气息,似乎带了几分急促。
屋子里,隔着屏风,孤男寡女,那女子此刻还穿着他的衣裳,着实是有些暧昧。
“你这徽音殿,没有女人住过么?”安九目光搜寻着四周,屋子里,一应俱全的男人用品,北柔说,就连在这徽音殿内伺候的下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正值血气方刚,百里骞都已经娶了两个侧妃,百里羽虽没娶妻,可谁又知道,他府上有没有看上过哪个丫鬟。
而这北策……这屋子里,是没有任何女人的痕迹!
屏风外,北策的身子一僵,下一瞬,屏风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这个问题,自那日和北柔在马车上一袭谈话,她就想问了,今日,还当真是个好机会!
话落,屏风外的男人一个踉跄,先前的脸上是尴尬,此刻却是瞬间沉了下去,这女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怎么?你不回答,难道果然是真的么?”安九挑眉,来了兴致,绕过屏风走到北策身旁,走到北策面前,目光紧锁着北策,从头到脚的将他打量了一边,不住的摇头。
北策被她这样看着,禁不住头皮发麻,素来平静的心绪,在瞥见宽松的衣裳之下那若隐若现的肌肤之时,竟是乱了。
目光闪了闪,北策蹙眉,别开眼,可安九的目光依旧打量着北策,许久之后,竟是禁不住叹气,“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这么俊美无俦的一个男人,这东楚国的女人,谁不仰慕?可偏偏……喜欢男人?
不知为何,安九的心里竟划过一抹失落,可仅仅是片刻,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什么可惜?你这脑袋,休要乱想!”北策看她的模样,心中莫名烦躁,目光扫过去,就瞧见不该瞧见的东西,这女人,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穿着,不宜在外面乱晃的吗?
安九却是丝毫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心中猜测着,若这北策真的喜欢男人,那这东楚国……哪个男人能有这等好运?
安九一边想着,一边踱着步,房间里,气氛甚是诡异,思绪之间,却是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情况。
“啊……”
突然,一声惊呼,许是太过专注的想着某个事情,安九只感觉脚上绊住了什么,整个身体瞬间失了重心,眼看着就要朝着地上摔去,正此时,一只大掌抓住她的手腕儿,用力一带,瞬间安九的重心随着那力道偏了过去,下一瞬便撞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如此近的距离,安九和北策都是一怔,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乱了节奏。
安九的脸,赫然贴在某人的胸前,那狂乱的心跳正好在安九的耳边,砰砰砰,异常激烈,似要跳出来一般。
精明如北策和安九,二人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好像并不是喜欢男人?如果喜欢男人,那此刻这狂乱的心跳又是什么?安九眸光闪了闪,因为这个发现,心中的顿时浮出一丝尴尬。
而北策,那张俊美脸上的优雅,早已经不复存在,心中禁不住暗自低咒,他竟泄露了他的情绪么?
安九那般聪颖,只怕……想到什么,北策脸上莫名升起一阵热气。
当真是……目光闪了闪,北策暗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看刚一用力,北策却不知何时已经踩到了安九身上那长得拖在地上的衣摆,这一下,倒是他身子一晃,顿时失了重心。
若是寻常,以他的身手,断然不会摔下去,可是,那时北策的第一反应,竟是护着安九,这不护倒好,一护,反倒是连带着安九的身体也倾斜了个角。
几乎就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砰地一声,北策一声闷哼,整个后背触了地,可那双臂,却是牢牢的将安九护在怀中。
“你可摔着了?”北策松开手,拉开二人的距离,望着安九,满脸关切。
安九看着北策微皱的眉,心中莫名一动,这男人,分明此刻摔在地上的是他自己,而他却只想着她。
而此刻自己……安九看着北策,眸光闪了闪,嘴角似笑非笑,北策见她的模样,浓墨的眉峰皱得更紧,可是,瞬间,他意识到什么,再看清二人的姿势,一张脸越发的通红。
这……安九竟是扑在他的身上,他虽没经历男女之事,可如此的暧昧,他怎能不懂?
“下来!”北策别开眼,冷着声音道,明明可以翻身而起,可如果那样,只怕安九,要被摔在地上了。
安九却是挑眉,平日里,北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让人觉得多些旖旎的幻想,都玷污了他的圣洁,可此刻,他俊脸羞红如斯,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甚至想将这一朵娇花给摘下来!
下去么?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怎么能下去?
安九眸光微敛,越是看他无措的模样,越是玩心大起,更是俯下身子,板正了他侧着的脸,他不敢看么?不敢看,她偏偏要让她看!
安九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北策微怔,对上那双狡黠的眼,余光瞥见那宽大衣衫下的风景,眸光更是闪了闪,拔高了语调,“安九,你……你成何体统!”
方才是意外,怪不得谁,可此刻安九……这女人眼中分明写着调戏,女人调戏男人,这……这安九也太大胆了些!
“成何体统?”安九挑眉一笑,越是看他脸红焦急,越是来了兴致,“我方才有个天大的发现,世子想不想听听?”
北策目光是闪了闪,努力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目光对上安九的眼,天大的发现?他相信,安九这天大的发现,是他不愿听的!
可这个女人,她这么一问,可不是当真询问他的意愿,就算是自己不愿听,怕也不影响她继续说……
果然,安九微微敛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邪恶,“世子不喜欢男人,喜欢的是女人。”
“这很正常,就你在乱想!”北策冷声道,什么喜欢男人?他北策可没有断袖之癖。
“对,是很正常,不过,有件事情,却有些不正常了,世子二十有二了吧!”安九眸光转动着,在这古代,这个年纪,都该是孩子的爹了。
北策蹙眉,却是不语,那促狭的声音继续传来……
“世子二十有二,还是童子男,这事儿若传出去,怕要成惊天奇闻了。”安九呵呵的笑道。
话刚落,果然看到北策那张本就布满红晕的脸,此刻更是胀成了猪肝色,那好看的唇角,甚至在止不住颤抖。
北策脑袋轰的一声,丝毫也没想到,从安九口中会说出如此大胆的话,童子……这……这该是一个大家闺秀说的话吗?
这安九……北策看着安九,以往那平静的眸子,此刻深邃得探不见底,饶是安九也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安九微怔,扯了扯嘴角,“我开个玩笑,世子……”
“世子,听说你要女人的衣裳,呵,还是要送到琉璃轩,你这琉璃轩终于有女人了么?我一听说,可是兴奋了好久,你看,我这个大忙人,可是亲自为你送衣裳来了……”
正此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人未到,声先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屋内的二人皆是一怔,北策看此刻安九的模样,更是变了脸色。
“朱锦,你站住。”北策厉吼出声,那声音中透着的慌乱,是旁人从来没曾见到过的。
说话之间,北策的手再次搭在了安九的腰间,隔着衣衫,却也感受得到那温热的气息,更是觉得心神荡漾。
刚走到门外的男子赫然顿住脚步,一双眉峰也跟着紧紧皱了起来,北策这声音,似乎有些有不对啊!
“世子,站住干什么,难不成你这屋子里当真是有女人?正好,我也顺便看看,谁能让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动了凡心?”朱锦挑眉一笑,他虽是北策的属下,替北策打理北王府的产业,可是,他爱玩的性子,世子早就明白,便是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世子也不会怪罪。
想着心中的好奇,朱锦更是来了兴致。
还没踏入门槛,屋子里一个茶杯便飞了出来,朱锦身体一怔,好不容易一个闪身,才避了开来,心中惊骇,看来,世子是打定主意不让他进啊!
“把衣服丢进来,人不准进。”北策的声音再次从屋子里传出来,那语气更是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
朱锦耸了耸肩,朝屋内望了一眼,可就算是敞着大门,却也看不真切里面的动静,朱锦蹙眉,看了看手中女子的衣裳,心中大概也已经有了底。
看来,里面怕是有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不方便让人看见吧!
罢了,世子好不容易让女人进了徽音殿,他不打扰也是积德,至于心中的好奇……朱锦眉峰一挑,一张桃花眼闪烁着,手一扬,下一瞬,手中的衣衫便脱离了大掌,朝着屋内飞去……
屋子里,北策已经将安九放在了榻上,接了朱锦丢进来的衣裳,回身看向安九之时,眉宇之间,依旧没有恢复往日的平静优雅。
“换上吧!”北策轻咳了声,将衣裳递给安九,饶是极力掩饰,可依旧掩饰不住那俊美脸上的窘迫。
这反应,看在安九的眼里,眼底的邪恶之意更浓,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衣衫,炸了眨眼,无害的望着北策,“在你面前换么?”
北策身体一僵,本有些好转的脸色更红了些,狠狠的瞪了一眼安九,“故意捉弄我,很有趣?”
“有趣,自然是有趣!”安九挑眉,伸手拿过北策身上的衣裳,堂堂北世子,又岂是谁人都有机会捉弄的?
再说了,平日的北策,看着一脸精明,可不好捉弄啊,可没想到今日……呵,安九想着方才北策的窘态,心情更是大好,迎上北策的目光,作势要脱下宽大的衣裳……
北策瞳孔倏然微张,下意识的转过身体,目光之中难掩窘迫,随即,听得身后安九呵呵的笑声,北策俊美的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心中暗自低咒,他似乎又被她给调戏了!
北策浓墨的眉峰微皱着,若是别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他怕是早就怒了,可对安九,他却是生不出怒气,心中只有无奈,竟是拿她莫可奈何!
脑中浮现出方才的一幕幕,北策的脸上更是觉得热气腾腾……
“世子……”
身后女人的声音传来,北策微怔,下意识的回身,看到已经换上女装的安九,眼底竟是有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此刻,她一袭白衣,乌黑的发丝,随意用一根发带拢在身后,整个人更是添了几分温婉灵秀,记忆中,安九聪慧机敏,精明睿智,甚至是杀伐果决,可此刻,竟是第一次看她如此温婉的一面,她的样貌,并不是绝色,可浑身散发的气质,却是让人一眼看了,便无法忘记。
一时之间,饶是北策都看得愣了。
“世子该不会爱上我了吧?”安九对上北策的眼,挑眉一笑,眼底的促狭更浓。
北策微怔,忙的收回视线,目光闪了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九的声音便继续响起,“呵,瞧你紧张的,你放心,我是逗你的!”
说罢,安九挑眉一笑,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开口道,“世子请放心,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是秘密,你知我知,我安九不会损了世子你的清誉!”
说话之间,安九已经出了房门,留下身后的北策,看着那背影,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损了他的清誉?
这样的事情,被损清誉的,不该是女子这方么?
这安九,当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看着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北策回身,拿起榻上方才安九换下来的衣裳,摩挲着那还带着温度的布料,北策眸中的颜色变了又变。
“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安九郡主。”朱锦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虽然在看到红翎之时,心中就已经隐约猜到那衣裳是为谁准备的,可方才亲眼看到安九从这大门走出去,他才彻底的相信,不近女色的北世子,怕是破戒了!
朱锦看着北策,目光瞥了一眼北策手上的男子的衣裳,眉心禁不住皱了皱,可仅仅是瞬间又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让人无法忽视的暧昧眼神。
饶是一看,这北世子就不对劲儿啊,看他那有些恍惚的模样,哪里像平日那般淡漠冷然?
“看来,北王府是要有大喜了。”朱锦禁不住叹道,自顾自的说着,看来这世子妃,非安九郡主莫属啊!
北策却是淡淡的瞥了朱锦一眼,“自然有大喜。”
朱锦一惊,难得北世子会搭话,忙打探道,“你和安九郡主何时成亲?日子可定了下来?”
“成亲么?”北策敛眉,想到什么,眸中却是划过一抹宠溺,可又转瞬即逝,片刻,那俊美的脸庞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平静,淡淡开口,“下月十一,爷爷的大寿,你准备得如何了?”
朱锦微愣,没想到北世子竟突然转了话端,看他平静的面容,朱锦禁不住叹了口气,心中知道,无法从世子的口中探出些什么了。
想到北老王爷的大寿,朱锦瞬间收起了那份吊儿郎当,敛眉道,“世子请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朱锦去办,自然最是妥当,只是……太子和北柔小姐定在那日成亲,卿王妃那边,也在插手老爷大寿之事。”
王府之外,世人只知道北王府内,北世子主外,一手掌握北王府的所有产业,而卿王妃,掌控着王府内的权利,二人一外一内,配合得甚是默契。
可谁也不知道,这二人最是敌对!
当年,北王爷将北王府的产业全数交到北策的手上,那可还经历了一番大的折腾,饶是现在,朱锦都记忆犹新。
这些年,王府产业在北世子的手上蒸蒸日上,卿王妃可不是没有夺权之心,可是,世子的精明,却是让那卿王妃,没有丝毫破绽可循,几年下来,北王府内,依旧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可谁又知道,在那表面的平静之下,潜藏着怎样的暗涌?
提到卿王妃,北策深邃的眸子微敛,眼底一抹冷意凝聚,“由她去吧,只要不扰了爷爷的大寿,都不予理会。”
“可……”朱锦蹙眉,想到什么,却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北策知道朱锦心中的顾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担心卿王妃夺权的心思没有打消,不过,当年,这北王府的大权落在了他的手上,现在,又岂是她能夺得去的?
想到在过不久,爷爷的大寿,北策眸中的眼神越发柔和了些,或许,他该让爷爷见见安九了!
想到此,北策嘴角浅浅牵起一抹笑意,朱锦看在眼里,眸光闪了闪,世子该是想到了安九,才会这般温和吧,脑中浮现出安九的身影,朱锦挥开先前心中的顾忌,挑眉一笑。
这徽音殿,再过不久,是该多一个世子妃了!
安九回了清宁小筑,便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老夫人为叶涟漪定下了亲事,日子就定在下月的初十,距离现在,也不过十多天的时间,这般匆忙的决定,饶是安九都觉得有那么些奇怪。
第二日,老夫人便请了裁缝,为叶涟漪量身定制嫁衣,国公府上,一派喜庆,国公府嫁女,本是大事,可老夫人说梅夫人尚是戴罪之身,况且,下月十一又是太子大婚,未免冲撞了皇室婚典,所以,叶涟漪出嫁之事,一切从简。
日子一晃便过了十来天,距离叶涟漪出嫁的日子,不过只剩下两天,这一日,清宁小筑却是迎来了一个贵客。
安九淡淡的瞥了一眼叶涟漪,深邃的眸子,多了一丝兴味儿,“二小姐大婚在即,居然有闲心思到我清宁小筑来,该不会是和我叙旧来了吧!”
对叶涟漪,安九素来没有好脸色,梅夫人对她的那些恶毒心思,这叶涟漪参与了多少,都未可知,不是吗?
再说了,那日梅夫人被送进大理寺,就已经昭示着二人撕破了脸皮,就算是面子上虚与委蛇,甚是都成了多余。
“姐姐,你还在生涟漪的气吗?”叶涟漪眼底泛出了泪花,突如其来的啜泣,倒是让安九一愣,“我的娘亲,是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情,可是……那都是我娘亲的主意,姐姐,你心思明镜,该会明白。”
“是吗?”安九敛眉,不以为意,这叶涟漪如此撇清关系,意欲为何?
安九抬眼,再次对上叶涟漪那充满歉意的眸子之时,眉心禁不住微蹙,“你不觉得,梅夫人是因为我,才进了大理寺?那日,我可是亲眼看见你眼里的恨,而那恨,你难道不是冲着我来的么?”
叶涟漪微怔,忙道,“是,我恨你,那毕竟是我的娘亲,大理寺那种地方,只要被关进去,那便如进了地狱,我怎能不恨你?可是……可这段时间,我也是想明白了,恨有什么用?我娘亲已经进了大理寺,就算有朝一日出来,那这国公府也是变了天了,如今祖母当着家,可祖母终究是老了,我看她的意思,似乎是要重新选出一个当家的夫人,你也知道,我娘亲当家之时,可没少苛待那些妾室,无论以后这府上是哪位夫人姨娘当家,恐怕,我和轻语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安九静静的听着,嘴角浅浅的笑着,可深邃的眸中,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叶涟漪顿了顿,继续道,“所以,我不得不为自己的谋划,趁着祖母还在掌家,索性就物色一个人家嫁了,对方不是什么显贵,可嫁过去也是正室,总好过他日,别人当家,主导自己的婚姻,到了那时,才身不由己。”
“如此,便恭喜你了。”安九敛眉,淡淡的开口,“可安九还是不明白,二小姐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在她看来,那老夫人当着国公府的家,不将自己给了结了,只怕不会安心的回她的闲幽居去静修,而这叶涟漪……当真就如她说的这般,幡然醒悟么?
呵,她不可置否。
叶涟漪微微一愣,扯了扯嘴角,“按照规矩,女子成亲,是要有姐妹相送,轻语太小,叶霜也被关进了大理寺,涟漪的姐妹,就只剩下姐姐一人,所以,涟漪只能劳烦姐姐……”
说到此,叶涟漪更是赫然起身,走到安九面前,重重的跪在地上,“姐姐,我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我就要出嫁,不希望连相送之人都没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的过往,咱们就当是过去了,不再追究可好?”
“姐妹?”安九口中喃喃,放下手中的茶杯,抬手挑起叶涟漪的下颚,逼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你可知道,我是一个恶魔,你和恶魔做姐妹,就不怕被吞了么?”
话落,叶涟漪身体一颤,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姐姐不是恶毒之人,人不犯你,你不会犯人,涟漪没有加害姐姐之心,就自然不会担心被姐姐吞了。”
安九秀眉一挑,“你倒是了解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她,虽远必诛,而这叶涟漪此番邀请,当真是善意的么?
“姐姐,你可答应我了?”叶涟漪对上安九的眼,眼里单纯无害,写满了期待。
安九看着叶涟漪,沉吟片刻,终究是开口道,“答应,自然是答应,你都亲自来了,又是能化解你我姐妹的好事,我怎会不答应?”
叶涟漪面上倏然一喜,“真的?太好了!”
叶涟漪目光闪了闪,顿了顿,继续道,“姐姐,谢谢你,我这就跟祖母说,由姐姐你来送涟漪进新房,不过……”
“不过什么?”安九眉峰一挑,若有所思的看着叶涟漪。
“按照规矩,这两日,姐姐要和涟漪一起,直到拜了堂,送进了新房。”叶涟漪对上安九的眼,试探的道。
“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要我搬进你的千莲阁么?还是,住进你现在所住莫离斋?”安九爽快的道,这份爽快,甚至让人禁不住怀疑。
叶涟漪心中微怔,她以为安九不会如此轻易答应,就算是答应送嫁,也不会这两日和她同进同出,可安九却……自己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毫无破绽不是吗?
理应不会有什么问题,叶涟漪挥开脑中的顾忌,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莫离斋,祖母让我从莫离斋出嫁。”
“哦?是吗?”安九敛眉,“那这两日我搬过去就是。”
“嗯。”叶涟漪点点头,刻意压制着心中的得逞,搬过来吗?
安九该是以为,她自己在这国公府上已经毫无忌惮,所以,自己这般示好之下,她便放松了警惕么?
呵,这正合她意,不是吗?
想到自己的计划,叶涟漪眼底敛去一抹幽光,缓缓起身,“姐姐,如此涟漪便不打扰你了,等会儿,我便让人搬你的东西。”
“不,不用,有红翎和采香在,搬东西的事情,就交给她们两人吧。”安九忙道,对上叶涟漪的眼,“你是新娘子,后天便要嫁人,好好准备做你的新娘子便可,其他的事情,就别多操心了。”
叶涟漪目光闪了闪,“谢姐姐体恤。”
“应该的,是好姐妹,何必如此生分客气?”安九敛眉,亲自起身送叶涟漪离开,待那一抹身影出了清宁小筑,安九嘴角的似笑非笑依旧没有沉下。
“小姐,你怎能答应她?自我我们回府,那二小姐对你,可就没有安什么好心,况且,梅夫人陷害你不成,自己进了大理寺,她说她看开了,奴婢可不信,小姐,你怎能就被她迷惑了呢?”
红翎急切的上前,方才叶涟漪在的时候,她就极力想劝阻小姐别答应,听到小姐竟应承了她,她的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万一那叶涟漪又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勾当可又如何是好?
“迷惑?你家小姐,有怎是那般容易被迷惑的?”安九挑眉,转身缓缓走到先前坐的位置,眉宇之间隐约多了几分兴致。
红翎一愣,竟是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可……可小姐你分明答应她了啊!”
“迷惑是一回事,答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安九随手拿过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我便是不答应,她们既然想让我送嫁,一次不成,便会有第二次,就算是此次不成,若是她真的有歹心,她也会有别的算计不是?我为何不爽爽快快的答应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要她相信一个没对自己安好心的敌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她安九可不会做!
“小姐你的意思是……”红翎眼睛一亮,好似捕捉到什么,先前那张纠结担心的脸,瞬间明亮了起来,“呵呵,我当是小姐真的相信了二小姐你,原来,小姐是有自己的心思,那二小姐可相信不得,呵呵,奴婢都知道的东西,又怎么会蒙蔽了小姐的眼?”
红翎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起来,可是,下一瞬,红翎想到什么,一双秀眉却再一次拢了起来,“可……可既然小姐觉得而小姐没安好心,她让小姐搬进莫离斋,只怕……呀,小姐,咱们别搬过去了,那老夫人可厉害得很,莫离斋可是老夫人的地盘儿,咱们搬进去,怕就受人制约了。”
安九淡淡的瞥了红翎一眼,冷声道,“你以为,我们不搬进去,就不受人制约了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叶涟漪依傍着谁,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没了梅夫人,叶涟漪聪明的为她自己找了一个更牢靠的靠山,嫁人么?
呵呵,她倒是好奇,在这嫁人的背后,她们在谋划着什么!
红翎看着安九,心中明白,小姐的心思玲珑剔透,缜密如斯,就算是搬进莫离斋,怕被制约的也不是她,而是某些人了!
当天,安九便搬到了莫离斋,莫离斋里,早早的就为安九准备了一个厢房,那厢房就在主屋的南面,从主屋的窗户,一眼望过去,甚至能将那边的情形一览无遗。
安九刚安顿好,府上下人便来传话,说是老夫人在佛堂等着她。
老夫人?
自那晚老夫人回府之后,安九倒是从来没见这国公府的老夫人,脑中浮现出那老迈身影眸中的恨,安九眉心禁不住微皱,看来,许多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不是?
安九跟着那丫鬟,到了佛堂外,丫鬟便停了下来,“老夫人正在礼佛,奴婢们不能进去。”
那言下之意,就是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安九挑眉,不以为意,红翎明了这意思,下意识的蹙眉,“小姐……”
“红翎,你厢房等我。”安九对红翎道,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眼看向那门扉紧闭的佛堂,眼底多了一丝深沉。
一抬手,推门而入,佛堂里,香烛的味道弥漫了一室,木鱼声一下又一下的在屋子里屋子里回荡,更是让漆黑的屋子里,多了一丝阴森。
安九一步步的朝前走,绕过了一个布帘,便瞧见在观音佛像前跪着的老夫人,只见她双眼紧闭,手中拨着佛珠,口中若有似无的念着什么,那模样,倒是透了几分虔诚。
那晚老夫人的形象浮现在自己脑海,分明就是尖酸刻薄之人,倒是这般虔诚的礼佛,实在是有些让人诧异。
老夫人礼佛,安九就在那里等着,不发一语,终于,那敲木鱼的声音赫然停了下来,安九看着老夫人起身,随即对上了她的眼。
老夫人的眼,依旧淡薄凌厉,看在安九的身上,似乎没有丝毫感情。
“我听说,你为涟漪送嫁?”诡异的静默之中,老夫人赫然开口,那冷淡的语气,让人听了禁不住头皮发麻。
“是。”安九淡淡开口,心想,这不是她期望的么?此刻这般问她,又是何意?
“为什么?”老夫人看着安九,尤其是那双镇定冷静的眸子,让她觉得分外刺眼,世上怎的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哼,当真是她的血脉,竟死让人觉得,就是那个女人还活在世上一般。
为什么?安九心中片刻诧异,可却没有表现出来,精明如安九,仅仅是片刻就明白了过来,她是在试探她么?
安九敛眉,不紧不慢的道,“老夫人担心我答应为涟漪送嫁,别有用心?”
“涟漪的娘亲害你不成,反遭了你的算计,你会不怀疑涟漪会不会恨你?”老夫人随意在安九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没有丝毫掩饰。
“怀疑,自然是怀疑,不过,她嫁人,是我所希望的,她若是嫁了出去,这府上便少一个碍眼之人,我送送她而已,有何不可?再说了,方才涟漪亲口对我说,她看开了一切,只愿趁着老夫人在掌家,为自己谋一个好夫家,难不成,她方才这一说是假的么?老夫人,如此一来,我该怀疑她让我送嫁的动机么?”
安九不紧不慢,字字清晰,说出的话却是让老夫人都是一怔。
这安九竟然……呵,好伶牙俐齿的女人!
一时之间,老夫人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沉吟了片刻,老夫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她确实看开了,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知道怎么做对她自己更有利,而你……却不若她聪明。”
“是吗?”安九挑眉,对上老夫人的眼,“老夫人为何觉得安九愚笨?”
老夫人眉心皱了皱,眸中的颜色越发的深沉,“那日,梅夫人的话,我和你爹都知道,是处于挑拨,她想让你在这府上被我和你爹视为眼中钉,而你,也该明白了她的用意,却误解了我和你爹的意思。”
“哦?那老夫人和叶国公是什么意思?”安九敛眉,越发来了兴致,梅夫人的话么?
‘现在的安九变了,她不再是那个懦弱好欺的安九了,她是地狱归来的恶魔,她回来做什么,你们不担心吗?不害怕吗?这国公府,就唯独安九一人流着曾经安阳王府的血,现在的国公府是怎么来的,老爷,老夫人,你们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哈哈……你们要小心啊,现在是我,下一个会是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跑不掉……都跑不掉的!’
此刻梅夫人的话还在她的脑中回荡呢……甚至还记得,当时梅夫人说这话时,老夫人和叶曦的反应,那眼里的恐惧,难道是装出来的么?
老夫人瞥了一眼安九,放柔了语气,“梅夫人说的没错,这晋国公府的前身是安阳王府,你安九是安阳王府的血脉,可也是叶家的血脉,这一点,我和你爹都明白,所以,又怎会顾忌你的存在?又怎会受了梅夫人的蛊惑,而针对于你?”
安九明了老夫人的意思,心中觉得好笑,这老夫人当真是将她当小孩子在哄么?
想到什么,安九眸中泛出一丝讽刺,夹杂这些微诡谲,对上老夫人的眼,似笑非笑,“那安九有一事,还想请教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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