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二折

随风月影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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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景易沉吟了一会儿,便出去了。夹答列晓

    过了未时,午宴散,只等花轿临门。

    因为突然出了事故,冷刘氏长吁短叹,担心不已。

    冷知秋却依然淡定如故,坐着无聊,她便拿起一本苏轼的文集,叫母亲一块儿看。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念着词,面带微笑。

    “知秋喜欢东坡先生的豪迈,我心无碍,何须忧愁?娘,以前那么大的公侯将相,爹爹都能办了他们的案子,如今我这小小风波,何足挂齿?”

    冷刘氏苦笑:“越是庶民百姓的鸡毛蒜皮,越是扯不清源头,和那些公案不同。人言可畏,你还是小心些为好。”

    正说着,外面锣鼓声响,鞭炮突然咆哮起来,炸得人头皮发麻。

    有男子声音笑闹着在院子里响起,应该是来迎亲的项家人和轿夫。

    冷知秋不管外面那些繁文缛节、风俗习惯,稳坐如山,继续陪着母亲说话。

    直到冷景易和冷自予进来催促,她才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起身,给爹娘跪下行礼、奉茶,辞行。

    戴上凤冠,盖上厚厚的红盖头巾,她的人生就要迈开新的篇章。

    而新的篇章,是从头上喜帕下方仅可见一尺地面的视野开始。

    冷自予背起冷知秋。

    “知秋姐姐,你这凤冠霞帔恐怕比你自个儿人还重。2”

    “你背得动么?”

    “两个你,我也背得动。”

    “自予,姐姐一直想不明白,你看上去细瘦细瘦的,怎么身手比那唱戏的武生还要好?谁教你的?”

    事实上,冷自予箍在冷知秋腿上的细胳膊,用力过度,疼得她直咬牙。

    “当然是宝贵表哥呀。”

    冷自予迎向围上来的人群。

    冷知秋胳膊和背上不知被谁碰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

    “自予,你走快点,最好跑起来。”

    听到的人哈哈哄笑起来:“新娘子等不及上花轿了!”

    “咳!”冷景易沉着脸,威严的咳嗽了一声,好歹把这混乱的场面压下去一些。

    冷自予飞跑了几步,就把冷知秋送上了花轿。

    冷知秋吐了口气,接过母亲递上来压轿子的那口樟木小箱子,放在身旁。

    吹吹打打,鞭炮再响,外面嬉笑声一浪盖过一浪,当然不乏恶毒的流言蜚语。

    她静静坐在轿中,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只是细细回想,从媒婆上门那天开始,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一个秀才会教自予习武?为什么项家的亲眷粗鄙不堪?为什么未来婆婆粗壮如牛、说话野蛮?为什么自予不识字,还说项家的人都不喜欢看书识字?她又是在哪里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选在新婚大喜的日子给她打雷下雨难看?

    她不知道,凡是迎亲队伍经过的地方,有多少人夹道围观,窃窃私议,这万人空巷的程度,比苏州知府的衙内娶妻、苏州首富钱多多纳十三姨还要热闹。

    “怎么项宝贵没出来迎亲?”有个大嗓门妇女失望地喊。

    “就是啊,都快一整年没见着他的人影,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呢……”另一个妇女同志嘟哝。

    “还不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叫我我也不肯出来迎亲。”一个满脸长痘的胖姑娘愤愤然道。

    ……

    这围观的人,十有*是女性,可都是冲着看新郎官来的。

    当然也有男子,他们就是好奇,想看看给苏州第一美男子戴绿帽的冷家美女,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虽然明知道新娘子坐在花轿里,他们是不可能看到的,但还是不死心的跟着花轿走,直追到了西城项家。

    此刻,项家也已经人人皆知那个传言,不过不是桑柔禀告的,而是满院子几十桌酒席上散播开来的。

    项文龙和项沈氏夫妇俩又惊又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各项婚庆程序都顾不上了,在第三进院子里逮着项宝贝问话。

    外面吉时的鞭炮惊天动地,吃酒的宾客乱纷纷、鸡飞狗跳。

    项家的几个下人哪里管得过来?

    花轿临门,公公婆婆小姑通通不见人影,新郎官悠哉悠哉地躺在自己屋里“养伤”。

    结果,竟然就没人来迎轿子,孤零零停在大门口,被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如此尴尬地等了片刻,冷自予等不下去了。

    他悄悄进去找到桑柔,问:“桑姐姐,我表舅、表舅母还有宝贵表哥他们人呢?”

    桑柔正忙着给各桌上菜,不耐烦的道:“奴婢这里忙着,什么也不知道呀。”

    他心里有些受伤。昨天,桑姐姐还和他亲昵说话,今天就又疏淡得形同陌路了。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穿一身赭红的袍子,站在门口迎宾,忙得应接不暇,几次把客人的礼单弄丢在了地上。

    他上前帮忙捡起来,一边问:“三爷爷,我表舅他们人呢?”

    “哎哟,你说什么?老头子头晕得厉害,听不清。”三爷爷喘着气大声喊。

    看他老眼昏花、快要抽风的样子,冷自予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转向正在一桌酒席上吃得热火朝天、猜拳吆喝的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

    “表叔叔,宝贵表哥人呢?”

    那叫沈天赐的男子正喝得满脸通红,兴奋上头,一把推开冷自予:“去去去,玩你自个儿的去。”又对旁边一个酒肉朋友吆喝:“来来,再来一轮,这次要是兄弟我再输,我就倒着喝掉这壶酒!”

    冷自予四顾茫然,皱眉叹气。想了想,他决定先去项宝贵房间里找找。

    大门外,唱礼的先生和媒婆都着急起来。

    “这吉时不等人,怎么搞的?”

    “就是,风流书生的案子都过去好些天了,怎么这项家人一点准备都没有的?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了成亲大礼的吉时呀!那可是关系一辈子祸福的事!”

    人们议论纷纷,从对新娘子的嘲笑不满,慢慢变成了一种同情可怜。

    院子里忙碌的桑柔眼角瞥过花轿的红影,冷冷笑了一下,那笑不过是抽动了一下面皮和嘴角,转眼消失。

    花轿内,冷知秋不慌不忙地抱起樟木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