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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路曼走上去,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人慢慢转过身来,路曼发现面前这位老中医跟十几年前相比,只是白发多了些,面容倒没有多大变化,所以她看到他,心底顿时有了底气。
刘医生扫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问她,“你们是来看病的,”
“对,”路曼回头看了言景旸一眼,“他一个月前经历了一场爆炸,耳朵突然听不到了。以前就听说您对耳疾很有研究,所以过来找您给看看。”
“你们先等等,我把花浇完,咱们再进屋看病。”刘医生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浇花。
庭院里养着许多种草药,路曼仅仅认识其中的薄荷,凑上前去闻它的味道。
刘医生顺手摘了两片薄荷叶给她,她笑着接过,将其中一片用掌心揉出汁液,展开后走到言景旸面前,踮起脚贴到他的额头上,问他:“舒服吗?”
她的手一离开,薄荷叶就要往下掉,言景旸及时按住,笑了笑说:“凉凉的,很舒服。”
刘医生浇完花,招呼他们进门。屋内光线很足,整个屋子里都是中药药材的味道,路曼几乎可以看到空气里飘洒着的中药粉末,不禁想起小时候喝过的中药,那种从未绝倒嗅觉的苦味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们坐下吧。”刘医生开口,自己则在长桌后坐了下来。
两个人也坐好后,刘医生戴上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记录本,拔下钢笔的笔帽,随时准备记录。
“叫什么名字?”他问。
路曼代言景旸说了他的名字,又继续说:“他今年二十八岁,身体一向很好,他常常去健身,所以平时都很少会有感冒的情况,也几乎没有生过其他病。一个月前,他遇到爆炸,当时只是胳膊受了伤,听力并没有任何问题。一周之前他才突然听不到声音,您看看是怎么回事。”
刘医生听完她的叙述,拇指摩挲了一下钢笔,他看着路曼,说:“你问问他爆炸发生后有没有觉得耳朵不舒服,譬如感觉耳朵里有东西堵塞?或者是其他不适的症状。”
路曼将这句话敲在手机上,言景旸看过后安静了几秒,慢慢地说:“那天确实有感觉耳朵不太舒服,像是有棉球塞在耳朵里。我那时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以没有跟医生讲。”
路曼侧头看着他,握着他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一些,原来他那时候耳朵就已经出现问题了,他什么都不说,她竟然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再者,”言景旸顿了一下,声音放轻,“在那之前我就有耳鸣的症状,所以爆炸之后,耳朵偶尔出现耳鸣,我没有在意。”
怎么会?路曼蹙了蹙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又问以前何时开始耳鸣,频率如何。
“从今年年初吧,”言景旸像是陷入回忆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落的情绪,“那段时间我常常喝酒,每次喝完都会耳鸣一阵。”
路曼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刘医生为他把了脉、检查口腔,慢慢补充刚刚的记录:“言某,男,二十八岁,先因酗酒出现耳鸣,后因爆炸时靠近震源,不慎震伤双耳,当即感觉如棉花堵塞,继而耳鸣,一月后渐至耳聋。诊察患者年轻体壮,发育、营养俱良,舌苔正常。此足少阳经脉闭阻之故,因足少阳经脉由眼外眦向上至颞部,向下至耳后,沿颈至肩,今巨音震动,损伤足少阳经脉,是致耳道瘀阻,清窍不利。治宜和解少阳枢机,活血化瘀通络以开清窍。”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刘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问,“是在这里治疗,还是我只把药方开好,你们回去拿药喝药?”
路曼想了想问:“中药大约需要喝多久?”
“看他恢复的状况,”医生说:“最乐观的情况也要三个疗程。”
他开完药方后递给她,路曼接过,看到药方上面列了十一味中药,她只听过里头的五味子、生姜和甘草,她抬起头来,微微笑道:“谢谢您,我们先在这边住一阵,等听力恢复得差不多,我们再回去。”
两人拿了中药,回到大叔家里。
吃完午饭,路曼为他煎药,药煎好后沏出药汁,满满的一碗黑色汤药。
“真的要喝吗?”言景旸不由蹙了蹙眉。
路曼没回答他,直截了当地将碗沿放到他嘴边,言景旸皱着眉头,接过碗,再次用可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却被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呼出一口气,而后气也不喘地将中药以喝酒的方式干掉了。
见他喝完,路曼将剥好的糖塞进他嘴里,动作流畅熟练。
言景旸:“……”
其实他最近越来越觉得她很有做妈妈的潜质。
小柴胡汤喝过三剂,他的耳鸣有所减轻,医生修改了药方,又服三剂,耳鸣声音减低,时鸣时止,耳道堵塞感渐渐消失,只是耳聋重听还跟以前一样。
二诊后,两个人告别了那对好心的夫妇,回到了A市。言景旸派人给他们送过去许多件实用的电器,尤其是空调。
三诊时,药方里减少了磁石、五味子的量,加了血竭跟苏木,并加了柴胡量,又服3剂。四诊时,言景旸的耳鸣已经基本停止,耳聋重听的症状也有所减轻,五诊之后耳聋重听大为好转,有人跟他面对面讲话,他基本能听见。
这时路曼已经开学,一有空就会过来陪他,跟他说很多很多的话,他有时候怕突然又听不到,会连一句话都吝啬,只想听她的声音。
方以珩为此特意带过来一本书,让路曼念给他听,说这书能够活血化瘀。路曼一开始哪里会信这种鬼话,直到念到她熟悉的一则内涵小段子,才明白过来方以珩的用意。
“sin对cos说,今晚我们是tan还是cot……咳,”路曼淡定地翻到下一页,看了几秒后合上书,很严肃地问他:“你这么正经的人怎么会跟方以珩成为朋友的?”
被夸正经的人并没有多高兴,“可能我们优势互补。”
他想了想,迟疑地问:“我很正经吗?我还以为我对你挺有吸引力的。”
“……”这是什么逻辑。
路曼想回避这个问题,站起身准备煎药,突然想起现在已经停药了,他们把刘医生请到了A市,他会每天过来为言景旸针灸一次,便说:“今天是不是该针灸了?”
言景旸立刻闭了嘴,像是因为老实听话而被人欺负的小孩,看着她的眼神别提多委屈了。好在路曼对此见怪不怪,干脆无视他。
又过了整整两个月,言景旸的左耳听力恢复,右耳却有弱听的症状。
医生的建议是就此停止治疗,现在这种情况,最多上了年纪后,右耳会再次听不到,不过之后的很多年里,他的听力会一直很稳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路曼本想继续坚持,还是言景旸的一句话说服了她。
那天两个人坐在别墅阳台上晒太阳,言景旸最近适应了这般慢节奏的悠然自得的生活,一脸享受地枕在她腿上。
路曼轻轻哼着一首情歌,他却忽然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曼曼,对我的左耳说一句情话,好不好?”
路曼不肯,就要推他起来自己逃开,他及时搂住她的腰,脸上的表情温柔到无以复加。
他说:“我的左耳唯一的用处,便是听你说甜言蜜语。”
路曼愣了一下,她想起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她曾告诉他:左耳感性,右耳理性。所以我要睡在你左侧,这样有什么请求,即使只是随便说说都很容易让你答应。
这段时间他因为接受治疗的缘故,整个人瘦了不少,两个人接吻时,她会隐隐觉得他口腔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中药味,苦的,又像是甜的。
不过她知道,这段日子,他太辛苦了。
“那好吧,”路曼妥协,下巴搁上他左肩,凑到他耳边轻声说:“Ti amo。”
她以前学过一段意大利语,唯一记得的两句,除了晚安,便是这句——我爱你。那时候她将晚安的意大利语讲给他听,因为发音不准被他调笑:“波恩那脑袋?”
所以,她之后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讲过意大利语。
她以为他不会听懂这句。
但是很显然她料错了。
言景旸坐起来,黢黑的双眸里喜悦的光芒毫不掩饰,他伸出手按在她后颈,薄唇贴上去,在她的嘴唇上辗转流连,舌尖抵开她的齿,吞没她渐渐急促的呼吸。
“我知道,”吻完后他与她额头相抵,慢慢地说:“我也爱你,曼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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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将那三个字说出来。
今天更新晚了,对不住。
这章有关医学方面的内容都是作者搜索出来的,如有不妥之处,希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