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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春节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敦阳城中的氛围仿佛也因为这暖春的到来而和煦起来。王侯大臣间多有走动,时而饮酒聚乐,仕女贵戚走出闺房,在那曲池间荡着秋千,又或者在芳草间相伴嬉戏,一时之间,敦阳城中的气息总是伴着香艳和柔腻的味道。
这一日,皇后叶长云邀请众位贵戚王妃在后花园中赏花,此时杨柳舞于春风,杏花映于春水,柳絮时而飘飞,好一番旖旎好风光。众位贵戚珠围翠绕,华服丽衣,一时之间盈盈之声不绝,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叶长云环视众人,却见朝阳公主并未在此,不由暗暗蹙眉,想着之前再三邀请她前来的,她也点头答应了的,怎么到底还是迟迟不来?正想着,却听见身边宫女传报,说是朝阳公主驾到。
叶长云闻言大喜,忙去迎接,谁知待走到近前,才发现朝阳公主陪同的竟然是如今已经身怀六甲的天子当红宠妃——雅妃。
叶长云脸色顿时微变,不过她是和等人也,马上笑着迎上去,携着朝阳公主的手说话。一旁雅妃不会说话,只是微微曲膝,向叶长云请安。
叶长云不动声色,只略一笑道:“雅妃是有身子的人,不敢劳驾。”
众人都知道原本叶长云是独宠后宫的,却如今忽然皇上宠幸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哑巴,而且这哑巴还没几天就坏了龙种,一个个都等着看叶长云的反应呢,当下见叶长云对雅妃说话并不热切,自然无端生出许多猜测来。
叶长云笑着牵了朝阳公主的手,关切地问起最近种种,又说起阿狸,当下笑道:“煦儿时时念着的,说是最近阿狸都不进宫找他玩了,只可怜他最近被拘着读书,也不得空出去找阿狸。”
朝阳公主想起儿子,唇边泛起一抹轻笑,妩媚的眸中漾起柔和:“阿狸最近性子野得很,我倒是怕他进宫把煦儿带坏了呢。如今在外面由涛儿管着,反倒放心些。”
叶长云一听,想起昔日叶潜所言,不由羡慕的感叹:“平西候年少有为,且对公主恪尽孝道,公主实在有福。”
朝阳公主闻言轻笑不语,只捏起一旁香茶浅酌。一旁的雅妃不喜喝茶,又不会说话,只是低头坐着,旁人见她偌大一个肚子,也没什么笑颜,整天一声不吭如同一个呆人,不由得暗自揣度,怎么皇上就瞅上了这么一个人,实在怪哉。
众位妃嫔贵戚品着茗茶,赏着窗外的点点怒放的杏花儿,带着悠闲的笑意闲聊,众人见皇后叶长云对朝阳公主相当热络,又想起如今敦阳城中最大的轶事,都纷纷打趣起来。
“我听说啊,大司马可是几乎每日都要经过长公主府门前,只可惜,从来都不曾迈得进去一步呢。”其中一位和朝阳公主幼时便相熟的郡主笑道。
宣武公主听了,马上掩唇而笑:“大司马对长公主可谓是一往情深,朝阳姐姐,你何必如此无情,我想想都替大司马心酸呢。”
一旁某位侯夫人轻轻推了下宣武公主,娇笑道:“你既看不过去,还不快快上前,左右她是公主,你也是公主,说不得就入了大司马的眼儿,从此取而代之了呢。”
宣武公主闻言,媚眸笑望向叶长云:“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别说人家大司马正眼都不曾看我一眼,便是看了,那又如何,咱们皇嫂嫂最喜欢的可还是咱们朝阳姐姐啊!”
这话一出,众人心中暗笑,其实谁都知道当初还是大将军的叶潜追求长公主之时,这位皇后是使出各种手段来阻扰的,怎地这不过一两年功夫,星转斗移,这位皇后却是卯足了劲要撮合。大家意味深长的笑渐渐落到了一旁雅妃大着的肚子上面,说来说去,识时务者为俊杰,谁都知道牢牢扒住更粗的树,以便为自己多几分的倚靠和凭仗罢了。
宴席散后,雅妃默默地起身准备离开,谁知此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前来,说是怕雅妃娘娘有什么闪失,特意前来关照下,众人一见此情此景,心中越发诧异。此时此刻各家有各家的打算,但每一家想得都是在如何不得罪皇后娘娘的情况下拉拢这位雅妃。众人这么一想,难免头疼,这个雅妃一来没有外戚可拉拢,二来也不会说话,三来几乎对佩饰衣物一无所爱,实在不知道如何对付啊!
叶长云见此情景,眸中现出黯淡之色,一边送朝阳公主离开,一边轻声道:“公主若是有时间,便把阿狸接到宫里来玩儿吧,好久不来,不但煦儿想他,便是我也记挂了呢。”
朝阳公主淡声道:“好。”
此时一旁并无他人,叶长云也收敛了笑意,黯然叹息道:“公主,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朝阳公主回眸望了她一眼:“请讲。”
谁知叶长云却是退后一步,轻轻一拜,诚恳地道:“昔日种种,皆是叶长云短见,慢待了长公主,长公主你先为我主,后为我长姐,还望长公主看在这多年情分上,多多海涵。”
朝阳公主闻言蹙眉,凉声道:“皇后娘娘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叶长云轻叹:“公主应该也猜到了,长云要讲的,自然是潜的事情。”
朝阳公主的步子微滞,却是并不接话。
叶长云继续道:“公主,长云虽然见识浅薄,可是却也知道,这位成轩候绝非公主良人。”
朝阳公主面目淡然:“那又如何?”
叶长云苦笑:“不能如何,只是可怜了潜一片痴心。”
她停顿了下,望着远处已变得朦胧的杏林,眸子里也迷蒙起来,她凄凉地笑了下道:“长云还记得,许多年前,那时候平西侯府里也种了许多树,当然了,并不是杏树,而是柳树。”
朝阳公主停下脚步,回首望着她。
叶长云继续道:“也许公主不知道,可是长云却记得很清楚,每天早上,潜都会早早地起床,先是到马厩里去给心爱的马儿喂草喂水,然后便到那边柳树下练功。”
朝阳公主眯起媚眸。
叶长云轻笑一声,语音中带着回忆的味道:“那时候我并不明白潜为何跑到老远的柳树下去练功,可是有一天,我忽然看懂了。”说到这里,她笑望着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垂首,她也想起来了,那时候的她仿佛有一段时候会每日清晨去树林旁的湖边散步。
叶长云看朝阳公主神情,知道她也想起来了,便又道:“有那么一天,长云终于见到公主从湖边小桥上走来。潜仿佛早已知道你会从那里走来,从你出现的那时候起,他的动作都僵硬起来,他一眼都没有看向公主,可是他连握一把剑都仿佛非常费力。后来,公主离开了,身影越来越远,潜一个人站在那里,孤零零地握着剑,脸上那种失望和痴迷的表情,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朝阳公主努力回忆,可是在她的记忆里,有杨柳依依,有流水哗哗,更有美男随侍,却唯独没有叶潜的身影。
叶长云目光中染上了凄然:“公主,您自然是不会记得这些的,那时候的叶潜不过是十四岁的一个不入眼的小奴罢了,自然入不了堂堂长公主的眼中,可是公主——”她停顿了下,咬唇道:“这个小奴从十四岁时便默默地注视着您,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他每做一件事,都会想想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能不能距离您更近一点。如今他好不容易爬到了您触手可及的位置,您却这样将他推远,这公平吗?您于心何忍?”
朝阳公主有一瞬间的迷茫和动容,可是略一怔忪,她终于还是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冷声道:“世间之事,哪里谈得公平二字,再者朝阳不过是区区一女子,堂堂大炎皇后和大司马,竟然向朝阳要公平二字,实在是担当不起。”
叶长云低首,轻笑:“公主,你心中难道真得对潜无情?若是真得无情,那也罢了。”
朝阳公主妩媚的娥眉轻挑:“有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在这里和朝阳公主说道,又有什么意思?”
叶长云想起昔日往事,一时无语,轻叹一声道:“公主若是一意孤行,那就当长云什么都不曾说吧。”
一时之间,两人分开,叶长云怔怔立在那里,朝阳公主自去长寿宫——自从王太后逝后,她偶尔进宫回去那里看看。谁知刚走几步,却见茗儿从外面急匆匆地赶来,急道:“公主,小侯爷和蓉儿小姐打起来了!”
蓉儿是顺义公主留下的女儿,自从送到朝阳公主府中后,便被朝阳公主收为义女,起名叫蓉儿。
朝阳公主闻言,却是不慌不忙地道:“怎么打起来的?”
锦绣从旁皱眉:“茗儿,你急慌忙地跑来宫里干什么?”
茗儿着急又委屈:“他们打起来了啊!”
锦绣轻笑:“你若是咱们小侯爷向蓉儿小姐找茬,我是信的,可是你若说他们打起来了,我却不信的。”这蓉儿也不知道随了谁,天生一副冷淡的性子,小小年纪,却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和自家那个小侯爷的顽皮性子全然南辕北辙。也是因为这个,公主偶尔多夸了蓉儿几句,结果惹得小侯爷不快,时常找茬。
茗儿却道:“公主啊,咱们小侯爷一气之下,拿着箭对着蓉儿小姐,说是要让她陪自己出去玩,可是蓉儿小姐连头都不曾抬一下。我去劝小侯爷,他也不听的。”
朝阳公主蹙眉冷哼:“他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还拿着箭,成什么体统。赶明儿让涛儿过来,本宫倒要问问,他这是怎么教的阿狸。”
茗儿瘪瘪嘴:“好吧,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没办法了。”
朝阳公主瞥她一眼:“本宫量他也没有那个胆量,不过是小孩子家闹着玩罢了,不去理会便是。”
这边主仆几人在长寿宫一边踱步,一边说话,朝阳公主望着母亲昔日的住所,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本宫还记得幼时和皇上在这里捉迷藏的情景,那时候彘儿还只有阿狸那么大呢。”
锦绣听了,跟着笑了,那时候她还年幼,却已经隐约有了印象,想到这里,不由轻叹:“也不知道小侯爷这性子随了谁呢,和公主小时候却是不像的。”
朝阳公主抿唇:“或许是像他的父亲吧。”
茗儿听了,却是不信的:“依茗儿看,大司马性子沉稳,处事淡然,为人谦和,小侯爷绝对不是随了大司马的。”
锦绣听了这话,瞪了她一眼道:“不许乱说!”
茗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缩缩肩,点头道:“是。”
可是就在此时,叶长云却是想起一事来找朝阳公主,正好路过长寿宫门口,此时正待进去,却猛然听到这话,先是不解,接着恍然。
她捂着心口,震惊地回忆着昔日种种,想着阿狸那胖乎乎的小脸,和潜幼时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更文很不及时。我家宝宝生病了,一直没来过jj,重新打开jj有点恍如隔世的茫然,写文的时候仿佛也在隔岸观花,写完后试图再读一边修改下,可是却不太能读的进去,只好先酱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