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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有问过自己,呵,说真的,如果要换做另外一个人来问我,我想我是不会回答的,可是是倪姐姐问,那我就对倪姐姐交个底吧。”
说到这里,陆黎诗停顿了一会,似在组织语言,等组织好了后又接着道:“周飏与我来说,是最理想的伴侣,不是因为他身份显赫,仅仅只是因为他懂我,这个倪姐姐应该有所体会,就是当两个人相处时,不需要任何的语言,只通过一个眼神的传递,就能彼此明白,这种感觉很舒服,比那些个天天把山盟海誓挂在嘴边的强太多太多不是吗?”
“我能明白你,不过你也别怪我说句不中听的话,然则他毕竟不是个普通人,当然,我知你现在也是公主身份了,可你和他到底存在本质上的差异,他每天要面对的事物,可以说根本不是一般人能CHA得上话的,唔,倘若换做其他的女人,可能会安心的当一个在他身边伺候他终老,但你不一样,若我看得不错的话,你绝不是个会低眉顺眼的人,你心比天高,你所追求的是这座山庄,是如何护你身边的人安康、富足,而更重要的是,你想靠自己,并不是他,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那么一旦你嫁入了旸王府,就极有可能失去这一切,如此,值得吗?”倪雪影很直接的揭示出了存在他和她之间的现实问题,丝毫不留情面。
陆黎诗把挂着肩上的布包又往上提了提,接着又紧了紧挽着她的手,“没想到倪姐姐虽只同我见过两次,却如此的了解我,我想这也是人与人相处最为奇妙的地方吧,我和周飏就是这样,刚刚话没说完,他除了懂我,还很尊重我,他的尊重不是夫妻间那种相敬如宾的尊重,他是从人格,以及行为举止上都在尊重着我,从不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既然有,也会事先同我商量,坚持我的坚持,维护我的尊严,还尊重所有我所尊重的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值得我把心交出去的人。”
回想起往日的种种,可谓酸甜苦辣各色滋味因有尽有,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回忆的人是幸福的?谁说不是呢,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创造回忆,是件多美好,多幸福的事啊。
倪雪影对着她笑了笑,“好吧,我承认能遇上这样一个男人,对所有女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命,不过这些难道就是你的回答?你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
陆黎诗轻笑着摇了摇头,“命好不好,怕是只能等到我临死前才能总结出来吧?其实值不值得,我刚刚也说了,周飏与我是最理想的伴侣,然而这世上有些事吧,过程往往比结局要来得有意思得多,而我,是个比较注重过程的人。”
这话一出,倪雪影极敏锐的抓到了重点,不由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从没想过要嫁给他?这……唔,那长卿呢?”
陆黎诗又是一笑,“女人可能天生就是难以捉摸的,多情且绝情,豪放又保守,当然,还有近乎于疯狂的偏执,所以哥哥与我就是哥哥,就好比我一出生就是阿爹和娘亲的孩子一样,谁也改变不了,而我一见到他,就注定只能是这样,一旦改变……总而言之,如果我和周飏不能长相守,或许我会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结婚生子,真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除了哥哥。”
一旦长卿不再是哥哥了,那她也不再是她,这便是她的执念,而她只想好好的守护这份执念,哪怕是她这一生都要活在对他的歉意当中。
至于周飏,许是前世被情伤得太深,导致她这一世很难爱上一个人,即便现在能够对他敞开心扉,却还是爱得那么的小心翼翼,相较于倪姐姐而言,她是既可怜又可悲。
“其实我挺羡慕倪姐姐的。”
“其实我很羡慕你。”
短暂的沉默,两个女人竟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彼此互望,随即同时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陆黎诗又道:“倪姐姐羡慕我什么?”
倪雪影反问了句:“那你又羡慕我什么?”
陆黎诗答:“我羡慕倪姐姐敢爱敢恨,羡慕倪姐姐为了平大夫可以不顾一切。”
倪雪影也答:“我羡慕你拿得起放得下,而我就像你说的,这么些年来,一直偏执的想要一个结果,如此说来,我不如你。”
陆黎诗再次摇头,“这个不好做比较的,也没有可比性,正如你在羡慕别人的同时,又岂知别人也在羡慕着你呢?所以觉着什么是对的,就坚持下去,人生匆匆数十载,怎么快活怎么过呗。”
倪雪影微笑着替她捋了捋头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欢喜你了,因为你是这么样一个直率又真诚的女子,和你呆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呢。你也别怪我为什么会问你那些问题,一来,我是想替长卿问个究竟,二来,我也想确定一下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底值不值得,现在听了你的话,我才意识到自己钻了那么多年的牛角尖,但我也相信,若是再见到他,我会很平和的处理我和他之间的事。”
陆黎诗自是很高兴她能想通,突然想到什么,便又问道:“对了倪姐姐,关于长卿的身世,你还打算告诉他吗?”
之前倪姐姐问她为什么要叫长卿哥哥时,她有很坦白的告诉她义父来过的事,也有说义父已经认出了长卿,然那会倪姐姐沉默了好半天才说等长卿亲口问她,她才会说,可现在……同样是女人,她很清楚当一个女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做出的事就会和一起不一样,所以她完全没办法确定倪姐姐会怎么做。
果然,这次的倪雪影很干脆的摇了摇头,“长卿是个命苦的孩子,自幼无父无母,跟着他那不负责任的师父,还经常把他丢在家而不知去向,后来跟着你,你又注定不能和他结成良缘,不过我看得出他自从跟了你后吧,倒是比以往开朗许多,所以我不打算再告诉他实情了,但有两点我可以告诉你,其一,长卿他确实是兀良哈将军夫妇唯一的儿子,而他师父他去的墓地也确实是他双亲的;其二,若他有朝一日回斡亦剌,让他千万不要相信任何的人的话,包括你义父,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再说。”
听完这些话,陆黎诗沉默了良久,很明显她需要时间消化。
乖乖,她从那短短几句话里,都听出了些什么啊?这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吧?长卿是兀良哈将军夫妇的孩子这点毋庸置疑,可她分明听到迪娜说他们的尸首是葬在皇陵里的啊,为何又变成埋在长卿说的那个荒山野岭了呢?还有什么不要相信任何人,还包括义父在内?什么意思?她怎么看都不觉得义父待长卿的感情是假的啊?这其中的秘辛真是……
等等,这毕竟是长卿的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想,都应该对当事人说才对吧?倪姐姐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天,她不会是打算……
想到这里,陆黎诗就试探性的问道:“既然倪姐姐都不打算说了,可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直接对哥哥说不是更为妥当吗?”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倪雪影望着由远及近的吴长卿,浅浅一笑,“你不用拐着弯同我说话,我知道你很聪明,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我不并怀疑长卿对你的心意,但你瞧瞧那边,他和你的亲人是如何相处的,像一不像真正的一家人?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你带给他的,于此,他对你的信任和依赖早已超过了我和他师父,所以有些话,由你来说更适合不是吗?”
“那个,倪姐姐多虑了,就我认识哥哥以来,我觉得他就是那样一个对谁都……”陆黎诗觉得倪雪影把这重任交个她,绝对是在考验她的耐压能力,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想推迟,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倪雪影又笑,“你别急着否认,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他到底更听谁的话一些,时限是到我离开这里之前。如果我输了,我便将就我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可如果是你输了,待我走后,就由你同他说吧。”
陆黎诗不自觉的假咳一声,“咱们这样……会不会太儿戏,太草率了?那什么,我觉得哥哥他现在挺好的,也可以不用告诉他的,倪姐姐觉得呢?”
倪雪影被她那表情逗得忍俊不禁,最后开玩笑道:“少来,你的小命还握在我手里呢,敢不听我的?”
陆黎诗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自己手上戴着的那枚镯子,等会过意来便十分悲壮的昂起了下巴,“人固有一死,若能用我的小命换得倪姐姐重新考虑一次的机会的话,我愿意把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吴长卿看到笑得前俯后仰的倪雪影,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傻笑道:“阿黎在同师娘说什么呢?瞧把师娘逗的。”
倪雪影好半天才止住笑,“没事没事,人齐了吧?走走,赶紧走,我快饿死了。”
听到这话,陆黎诗也就不再耽搁,立刻招呼大家上车,等人都上的差不多了,陆黎诗又见陆宿迟迟没动,便过去问原委,陆宿则把她拉到一边说话。
低声交谈之后,陆黎诗才知陆宿是碍于倪雪影女儿家的身份,同时她又是吴长卿的长辈,不是太方便坐同一辆车,就打算自己走回去,陆黎诗知道倪雪影不会介意这个,正打算劝说,倒是被倪雪影的吆喝声给抢了先。
倪雪影毕竟在云阳国呆了五年,不是不清楚中原男人的顾虑,就见她直接从马车内窜到驾驶位道:“陆先生赶紧上车吧,今日这车由我来驾了,您别瞧我是个女子,我驾车的技术可不输你们男人哦!”
这话一出,陆宿要是再推迟,就显得不如一个女子大方了,于是笑着拱了拱手,“如此,就有劳倪姑娘了。”
待陆宿上了车,陆黎诗想了想,就又把司徒和阿忠这两个“原车夫”也赶上了车,自己则跟着倪雪影挨着坐在驾驶位上,全然不顾车内那几个大老爷们是何感想,不过这也是最合适的安排。
到了万荣居,大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做饭了,生火的生火,摘菜的摘菜,说说笑笑,虽然平常重复,却也温馨安宁。
史亮一家,自灾后三天就携家搬回了自己的家,因着他们家那边是整个城镇受灾最严重的,陆黎诗为此有让他们多住几天,等工匠人手不那么紧张了再回去也不迟,或者重新找个地方安新家得了,但史亮是个念旧的人,说他父亲生在那个地方,埋在那个地方,而母亲也只想守在那个地方,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陆黎诗无法,只能悄悄花了些银子请了几个工匠随史亮一道回去重建家园。至于李易,反正他和蕊娘的事已经公开了,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除了在山庄救济灾民,其他时间全在蕊娘家帮忙,好在蕊娘的爹娘都很满意这个准女婿,特别是随着之后的相处,更是待李易比蕊娘还要好,蕊娘爹甚至还来向陆黎诗探口风,问几时把俩孩子的喜事给办了。
陆黎诗自是很高兴能有这样的结果,就说等梨园山庄重新翻修好后,再找块地给他们盖个新房子,然后立刻置办聘礼去提亲。当然,还有阿忠和信儿的亲事也差不多到时候了,陆黎诗在问过阿忠的意思后,就提议让这两对的亲事一起办了,阿忠无异议,还承诺说若两家将来的孩子彼此有眼缘,又是一男一女的话,就结为亲家,于此,让陆黎诗最为在意的两桩婚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总的来说,虽然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可怕的风雨,活着的人还继续活着,不管顺境逆境,日子也是要继续过的,只要一家人齐心,安康,就够了。
晚饭过后,倪雪影有拉着吴长卿去替陆逸卓瞧他体内的毒,也不知他们在房间里说了些什么,因为相信吴长卿的医术,陆黎诗就没去管他们,倒是把陆宿夫妇俩紧张得不行。等倪雪影出来后,只道这毒不是太难解,一切交给吴长卿就行,而后就一个人出门了,似有什么急事要去办,也没来得及听陆宿夫妇俩的道谢,只让吴长卿给她留个后门就跑了。
或许是想着生活渐渐恢复了原来的轨道,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许多,陆黎诗就很难得的从书房搬了张躺椅到院中躺着看星星,顺便看司徒和阿忠教陆小虎、陆一鸣兄弟俩练武。
说到这俩小家伙,是典型的一个好动,一个好静,哥哥陆小虎偏好习武,弟弟陆一鸣偏好读书,事实也再一次证明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人,擅武的不擅念书,擅念书的不擅武,但两人都聪明,悟性极高,也好在陆叔陆婶都是很开明的人,除了必要的文化知识外,都放心的让他们各习所常,如此才能让他们学得更好。
听着他们那稚嫩又有力的“呼”“哈”声,又看着他们那小大人似的认真表情,虽然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小孩会长什么模样,只希望他们能像这两个小家伙一样充满活力就好了。
想着想着,陆黎诗不由得满足的笑了起来,直到一股浓浓的药香从远处飘来,她的笑脸立刻垮了下去。
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黑乎乎的药碗,陆黎诗扁了半天的嘴,最后不得不撒娇道:“哥哥,今天可不可以不喝药啊?你瞧,易患传染病的时段都过去了,这药就别喝了吧!”
吴长卿完全不买账,“你要肯老实在家陪义父,我就不BI你喝药了,谁叫你天天往山庄跑的?你这是自讨苦吃!乖,把药喝了,大家都已经喝过了,就你一直赖着不喝。”
陆黎诗见耍赖无用,又隐隐听到那俩小家伙的笑声,快速的偏过头,佯怒的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头瞪了这个害她丢人的始作俑者一眼,一咬牙,端过碗就一饮而尽。
“嗤!糖糖糖!给我糖!”
仗着有人宠,陆黎诗毫不顾忌形象的向吴长卿要糖压苦味,而吴长卿只要她肯喝药,就什么都依着她,甚至直接将糖送到她的嘴边,那药实在太苦,也容不得她想其他,张嘴就把糖含了进去。
“呜,可算是活过来了,明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喝了,我发誓!”等甜味完全盖过了苦味,陆黎诗夸张的吁了口长气,说完话还冲着他做了鬼脸。
因为她每天都这么说,可每天还是有乖乖喝药,所以吴长卿就那么宠溺的看着她,但笑不语。
借着擦嘴的动作,陆黎诗躲开了他的注视,似不想他如此,便找了个话题道:“对了,倪姐姐她就这么出去不打紧吗?咱这地方又不好找,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吴长卿浅笑道:“别担心,师娘会用她的方式在路上做记号,不会迷路的。”
陆黎诗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什么,就又问道:“那个,我下午同倪姐姐说话,有说到她和平大夫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问我如何看待她和平大夫的,就是他们年纪差那么多,可等我回答说只要两人心意相通,年纪并不是问题后,她大笑,我就搞不清楚她为何如此啊,是我的回答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问题一出,司徒和阿忠作为知情者,彼此互看一眼,皆觉得这话题不适合孩子们听,就以今天就练到这里为由让他们回去了。
陆黎诗见他们要走,立刻对他们招手道:“诶,你们两个先别急着走,过来一下。”
俩小家伙听到她的召唤,对各自的师父鞠了一躬,接着就笑嘻嘻的往她那边跑。
陆黎诗拿帕子沾了点茶水,分别给他们擦了擦手,然后从茶盘上取过吴长卿替她准备的糖分给了他们,“今天练功累不累?这些糖你们拿去吃吧,但晚上只许吃一块哦,其他的明天再吃,还有吃完记得漱口,要坏了牙,你们娘亲又该训我了。”
“阿姐待我们真好!我们保证只吃一块,也保证吃完漱口!”毕竟是孩子,看着糖都高兴,介于陆一鸣较矜持,就由陆小虎代弟弟说了这番“豪言壮志”。
陆黎诗笑着挥了挥手,“真乖,好了,回去吧,别跑,小虎子牵着小一鸣慢慢走哦!”
看着俩孩子手牵手往外走,直到他们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司徒和阿忠就称要回房休息了,然他们才刚迈出一条腿就被陆黎诗叫住了。
“好久没兴致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都过来坐会吧。”
司徒和阿忠又彼此互看一眼,继而由阿忠嬉皮笑脸的说道:“您想找我们说好,什么时候都行啊,只是您瞧,今个咱哥俩山庄、王府的两边跑,回来还要叫那俩小东西练武,实在是累得不行,就不打扰您和吴公子雅兴了,嘿嘿!”
陆黎诗扯了扯嘴角,“哟,我还是第一次从六卫口中听到‘累’这个字呢,少来了,刚刚你们让小虎子和小一鸣回去,是知道我问哥哥那个问题的实情的吧?如此,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咦,正好有四个茶杯,来,我给你们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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