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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夜,月色昏黄。
烛渊坐在蚩尤神殿中庭的石凳上,手里握着一支夜箫,指腹轻轻摩挲着箫身。
中庭很是安静,昏黄月色中唯闻潺潺水流之声。
烛渊忽而将夜箫一端抵到了自己唇下,轻轻一吹,无声,不禁微微蹙眉,换做用力一吹。
“哔——”尖锐刺耳的箫声划破宁静,震得耳膜都生疼。
烛渊看着自己手中的夜箫,有些气恼,一气恼便将手中夜箫扔到了地上。
夜箫在他脚跟前滚了几下,停了下来,烛渊阴沉了脸片刻,才又弯腰将脚跟前的夜箫拾起。
为何他吹出的箫声就这么不堪入耳,而她吹出的箫声竟能让他心安得安然入睡?
她离开圣山将近半月,半月没见到她一副小野猫的模样,倒是想念了。
不过她这一趟离开圣山似是有些久了,小家伙莫不会是又想着要逃吧?
烛渊这般想着,眸光完全冷了下来,握紧手中夜箫,站起身往前殿走去。
阿妹,你想让我失望么?
你所说过的话,只是玩笑么?
你可知道,我生起气来,是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
烛渊堪堪步入前殿,一直在殿口等待多时的教徒立刻恭敬地单膝跪下,“大人!”
教徒很想泪奔,等着见大人一面多不容易啊,他已经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了,可蚩尤神殿不是他们这些教徒能随意踏足的,非急事大事不得进入殿口,而就算是急事大事也只能在殿口与大殿的交界处等着,没有祭司大人的允准便擅自踏入殿内的人,后果……没人敢想象。
“进来吧。”烛渊已将心中沉闷收整,面上又是恢复了平平淡淡的神情,看着一脸焦急的教徒,仍只是淡淡问道,“何事禀报?”
“回大人,殿外有人求见大人,道是有急事大事要与大人说,手中还有曳苍大人的银牌,属下不敢耽搁。”教徒单膝跪在大殿中央,恭敬回道,“是位姑娘,神情很是慌张,真的像是有大事急事的模样。”
“你倒是会看相了?”烛渊微微挑眉,眼里阴沉闪过。
“属下不敢。”教徒连忙低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既然曳苍的银牌,便让她进来吧。”能让曳苍放心交予银牌的人,他倒是要见见。
“是。”教徒恭敬应声,连忙退下,满背冷汗。
祭司大人,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小教徒能见的,单就那气场就足以让他们不敢直腰,说上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莫名冷汗涔涔。
站在蚩尤神殿外焦急等待了两个时辰的林蝉蝉已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直接不管冷脸立在殿前的教徒就冲到神殿里,可曳苍在再一次昏迷之前对她千叮万嘱,蚩尤神殿万万不可闯,大人万万不可得罪,见到大人小心说话,万不能乱说或多说一句话。
而这本不该林蝉蝉前来蚩尤神殿,奈何曳苍一到圣山脚下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便再一次倒下了,还是林蝉蝉照着他交给的口号在哨卡找来了值守的教徒把他背上的圣山,也幸好他们就算千赶万赶也不忘在临至上山前换上了苗衣,否则林蝉蝉真怕自己被哨卡那森森冷箭给射死,因为这一路上曳苍把该注意的该知道的都一一给她说了。
林蝉蝉知道,这是曳苍不放心她,所以一路就算没有气力也忍着痛把圣山该知道的都告诉她,以免她不熟悉不适应而犯错,而曳苍本是让林蝉蝉将事情告诉布诺,再让布诺到蚩尤神殿告知烛渊,奈何林蝉蝉匆匆去找布诺后才得知布诺已经下山去了,半个月内是不会回到圣山的。
林蝉蝉无法,曳苍再次昏迷,布诺不在,曳苍不顾性命之忧而拼死也要回到圣山告知烛渊的事情不能再由别人代劳,林蝉蝉只能握紧了曳苍在昏迷前交到她手中的银牌,亲自来到蚩尤神殿。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曳苍口中所说的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的祭司大人架子这么大,堪比皇帝老子,她这么心急如焚地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他在里面居然连屁都没吭一声,心里不禁替曳苍不平,觉得这种人不值得曳苍为他担一点点的心。
可是当林蝉蝉见到那斜倚在石椅上一脸平淡眼神凉淡的年轻男子时,心中不满还来不及宣泄便先溜得干干净净,因为那无形中遮罩在身边的冷冽气息,以及那座上男子的眼神,虽然淡淡平平,却似含刃,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便会被削成肉泥。
“见过祭司大人。”林蝉蝉躬身垂首,态度很是恭敬,不仅是她记得曳苍的话,更是因为她真真是感觉得到面前这个男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这就是曳曳口中的大人,烛渊大祭司?
居然,这么年轻!?比曳曳还年轻!?
就在林蝉蝉心中一连串疑问冒起却恭敬地站在烛渊面前的时候,烛渊也微微眯眼看着她,稍倾,才微微笑道:“你就是曳苍不顾性命也要见到的人?”
“中原林家的大小姐,林二将军林麒的独女?”又或者说是,那个小家伙的妹妹?
“祭司大人认识家父!?”林蝉蝉顿时惊讶,她可是连自己爹娘的面都没有见过的,大伯说,她爹在她出生前就不在了,她娘则是在她难产的时候死的。
“我想,但凡如我这个年纪的苗人,没人不认识你们林家的三位英雄。”烛渊浅浅笑着,话里嘲讽意味浓浓,盯着林蝉蝉,“所以我在想,曳苍看上你又带回你,是要毁掉多少埋在他心底的东西。”
当年林家三位将军率兵攻进苗疆,将仇恨种在了每一个苗人的心中,曳苍也不例外,相较于他这个对任何人都无甚在意的人来说,曳苍心中背负的可不比他少。
“呵呵,我似乎不应当在曳苍不在的时候与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省得曳苍醒来后又为你伤神。”烛渊看着林蝉蝉怔愕的眼睛,支手撑额,漫不经心道。
“你怎么知道曳曳昏了过去?”林蝉蝉觉得这个大祭司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有种一种瘆的慌的感觉,这种阴森森的人到底是哪里值得曳曳敬佩?
“曳曳?”烛渊突然眉毛微挑,笑意深深,“叫得倒是亲密。”
“你认识曳苍不到三个月,而我认识他,已经二十五年,没有什么不知晓的。”烛渊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神情懒散,“若他醒着,绝不会让你来见我,要知道,你之所以被曳苍带离开圣山,是因为我让他杀了你,他不舍得而已,而他既然肯为了你独闯中原,自然就当防着我见到你,以免我突然一个心情不佳,抬手就把你的脑袋给拧了。”
烛渊慵慵懒懒地说着,似乎完全不把人命当命,听得林蝉蝉觉得这个男人不是一般阴森,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离他越远越好,却又不敢,只能僵着身子站着,心底一遍遍念着曳苍的名字以给自己一点还站在这个蚩尤神殿里的勇气。
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会单独面对这个五毒教权力最大的大祭司,会短命的。
“说吧,曳苍让你来见我,是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烛渊的话依旧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疑问味道,就像是一场戏要开始了,管你台上演得有多卖力,他爱看不看的态度。
“我们在芙蓉城遇到了白公子,是白公子帮了我们,然后我们才安全回到的苗疆。”林蝉蝉决定赶紧说完正事赶紧走人,这里,太骇人。
“白,公子?”烛渊手指轻轻敲着椅把,眼睛慢慢眯起,危险流露,“中原第一公子,扬州藏剑山庄的少庄主,白雎白公子?”
“正是。”林蝉蝉有些震惊,她觉得这个笑得恐怖的大祭司似乎是无所不知。
“然后?”烛渊眸中已是寒意森森。
“然后,龙誉没有和我们一起离开芙蓉城。”林蝉蝉照着曳苍交代的话完完全全告诉烛渊。
而后,整个大殿陷入了安静之中。
良久,烛渊才轻轻笑了起来,“呵……我说难怪等不着她回来。”
原来,竟是如此,很好,好得很。
林蝉蝉突然觉得周身充满了危险的味道,害怕真像烛渊所说的,他一不高兴就会把她的脑袋给拧了,她相信他这样的人绝对说得出就做得到。
“她只是让我们先走,没说她不回来啊。”林蝉蝉觉得她有必要补充一下,以免龙誉无辜遭殃,她还觉得龙誉挺好,以后能时常见面不缺个伴呢,不能突然就没了。
烛渊只是冷冷看林蝉蝉一眼,林蝉蝉立刻噤声不敢再出气。
“回去照顾曳苍吧。”烛渊依旧保持着斜靠在石椅上的姿势,没有再问什么,林蝉蝉立刻喜上眉梢,一时忘了曳苍交代了离开要行告退礼,连忙转身跑了。
“曳苍的爹娘是被中原人杀的。”就在林蝉蝉即将走出前殿时,烛渊的话幽幽飘进她耳朵里,使得她欢快的脚步骤然僵在原地,猛地回头,那张石椅上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而后,林蝉蝉的脚步再也欢快不起来。
烛渊又到了中庭,开启了进入地底山洞的机关,悄声无息地走了进去,机关再沉沉关起,中庭又陷入了静寂之中,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烛渊一直在山洞里呆到翌日天微明时才出来,双手染满鲜血,神情阴冷,到了偏庭的泉水里泡了半个时辰身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衫,慢慢往曳苍所住的小殿去了。
曳苍此刻已醒来,只是气色很不好,脸上血色全无,胸口的伤因几天不停不歇地奔劳悉数崩裂开,林蝉蝉正坐在床沿上一边替他擦拭伤口,一边听他说去要到哪儿去取药,取什么药,眼睛红红肿肿的,却是不再掉一滴泪,只曳苍语气艰难地说一句,她就点一次头。
烛渊到来时见到的就是曳苍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淡淡的眼神未变,却吓得林蝉蝉立刻抓住了曳苍手,曳苍则微笑着让她去药王谷取药,拿到崎棉那儿去煎或者在那儿煎好了再回来,林蝉蝉知道曳苍是为了不让她呆在屋里不自在故让她离开了,而林蝉蝉也很是担心曳苍的伤,真的怕突然哪一天早上她醒来就看不到他睁眼了,忙用力点头往药王谷的方向跑去了。
“曳苍,就算是二十年前,你也没有出现过这种要死不活的情况。”烛渊站在床边,俯视着曳苍胸口上狰狞的伤口,凉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关心,“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大人,难得我找到一件值得我豁了性命去做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讽刺我了。”曳苍痞子似的扯嘴角一笑,双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身,却被烛渊按住了肩头制止了他的动作。
“躺着吧,没见你什么时候见着我这么积极地想要起身行礼。”烛渊说着,在床沿坐下了身。
“还能活着回来见大人,当然要表现表现。”曳苍哈哈一笑。
“那就把你这副废身体养活了我让你表现个够。”烛渊说得淡然,盯着曳苍的眼睛,“曳苍,为爱疯狂真不像你的作风,所以,你要是过两天就死了的话,我就让你女人给你殉葬。”
“嘶——”曳苍想要动动身子,突然牵到伤口,也不忍着,倒吸一口凉气,而后笑意满满,“这个嘛,大人只管放心好了,我这条烂命只怕现在阎王爷也不敢收。”
“这倒是,你这条命确实有些烂。”烛渊不给面子地接口。
“……”大人,好歹给个面子。
沉默稍倾,曳苍观察了烛渊的神色,才又惭愧地开口道:“大人,我有罪过,没有把那熊孩子一起带回来。”
“你?”烛渊似鄙视一般轻轻笑了起来,“还是我让她却帮衬你的,你能从中原的天罗地网中把你这条烂命带回来就算是好的了,还指望带她回来?”
“……”
“她自己有手有脚,自是想回的时候就回,不想回的时候就不回,从没把我的话听进耳里过。”烛渊说着,声音慢慢变凉。
“大人,她现在可是圣蝎使了,您的话,她自然要听。”曳苍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曳苍,其实我觉得我没资格嘲笑讽刺你。”烛渊不再就龙誉听不听他管制的话题往下,而后不自觉地将手摸向自己腰间,将那支插在腰带里的夜箫拿到了手里把玩。
曳苍一时大惊,瞬间又冷静下来,这是他早就猜得到的事情,“大人要到中原去?”
“那你觉得我要不要去?”烛渊摩挲着手中夜箫,神情冷淡,“我觉得我必须要去。”
“大人为何觉得自己必须要去?”曳苍觉得,打铁要趁热,大人孤独寂寞煎熬了这么多年,真的如老左所说,该有一个人来陪伴他救赎大人,只是大人似乎比他还要磨叽扭捏,不就是感情和小女娃娃的事情,不愿承认还搞不定,这才不像大人的作风。
因为曳苍的问话,烛渊又慢慢转眼看着他,曳苍毫不闪躲迎视他的目光。
“不高兴而已,想杀人。”烛渊也没有隐藏自己心中想法,或许也只有面对陪伴了他二十五年的曳苍和布诺之时,他才能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一如二十年前那样,“或许,我没有你这么敢于承认和面对,甚或连布诺都比不上。”
“大人。”曳苍还是艰难地撑起了身,看着烛渊,看着烛渊的眼神不是平日里下属对主人的恭敬,而是朋友对朋友的真挚,“你早已把自己的心封死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心,也察觉不到的心。”
“我们知道你放不下过去放不下仇恨,我们也不会劝你放下,因为我们自己也从没有放下过。”曳苍说着,抬手搭上了烛渊的肩,“可是我们不想看见你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那个女娃娃,我们瞧得出,她对大人来说是特别的,不仅仅是因为眠蛊,我们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大人真正笑过了,她却能让大人真正笑起来。”
“大人,何不尝试去承认去接受?”曳苍说完又笑了笑,“我就一粗人俗人,说不出什么好话,可面对大人,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我有笑了么?”烛渊淡淡问道。
“大人自己不知道而已。”曳苍点了点头,突然皱眉,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中原人不是有句什么话来着,什么当局什么旁观的,一时想不起来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烛渊略微鄙视道。
“对!就是这句!”曳苍一兴奋就一掌拍到了烛渊肩膀上,拍完后觉得不对,这不是老左,一时激动拍错人了,便又假装伤口疼躺回了床上。
烛渊斜了曳苍一眼,慢慢从床沿上站起身。
“既然如此,我是必须到中原走一遭了。”烛渊将夜箫别回腰间,“反正有你给我开了不要命前往中原抢女人的先河,我不怕丢人。”
“……”大人真是做什么事都不忘踩他几脚。
“我走了,祈祷我别像你一样废着回来。”
“……”曳苍再一次狂汗,却见烛渊已经离开,不由大惊,“大人!你不能就这么去啊!老左不在,你要带上几位圣使啊!大人!”
大人不会像他一样脑没满水自己去吧!?等待他的已经是天罗地网,更何况对方是中原第一公子,前往的人是大人!
烛渊的确是只身离开了圣山,无视了曳苍狂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那他对她的情感不仅仅是喜欢?而后不可失去?
是这样么?
可能么?
可不管可不可能,可不可失去,他现在就没法忍受她身处中原和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所以,这一趟中原,他非去不可。
即便,天罗地网。
这样,他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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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今天无话说,苦逼得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