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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尧带着衙役去到了倚花楼。
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冷清的华丽高楼,心底却忽然升起了几分感叹。小半月以前,这里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繁华荣光,如今却是因为这一次的碎尸案而变成了如今这副萧条光景。
倚花楼两大新生花魁,一个死于非命,一个即将被带入大牢。
虽然结果让老鸨有一些震惊,但是倚花楼能重新开张的事,也让老鸨那原本毫无生气的脸上终于也多了几分生气与活力,就连看着张尧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时,面容上都挂着笑容。
倚花楼被包围了起来。
张尧带着人直奔绿绮房间,在他破门而入之时,绿绮正跟着她的侍女霖翎在收拾东西,在看到张尧的那修长高挑的身影出现门之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的那双温柔而含情如水般的眸子此刻瞬间阴沉了下来,她的手放在灰色的布包袱里,眼神警惕的看着他,冷冷道:“张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张尧眼神锐利如剑,微微侧目,淡淡开口:“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才是……”
绿绮抿了抿唇,干笑了几声,眼神有些躲闪,讪讪的笑了几声,道:“张大人说笑了,奴家不过一个弱女子,这这阵仗当真是有些吓人了……”
绿衣飘飘,身姿纤弱,面容温柔似水,墨黑长发绾着,精致眉眼里此时却止不住的有些慌乱了起来。
张尧冷冷笑了笑,眼眸里神色冷冽,淡淡挥了挥手,开口道:“带走……”
绿绮回身一转,准备跃窗逃走,可哪知此时却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顷刻之间便抓住了她的双臂,把她拽了回来。而绿绮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双如鹰般锐利双眸,那眼中的神色让她有些慌了神。
“绿绮姑娘,你想走去哪?如今恐怕你只能跟着我去牢里走上一圈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把她押了起来,交给了底下的衙役。
“大人,这个婢女可以带走…”底下的人指着那个双眸呆滞,身材并不高大,长相十分普通的婢女开口问道。
张尧闻言,转过了身,双眸审视般的扫过了她全身,看的那婢女身子抖了抖,眼神有畏缩了几分,甚至腿都几乎控制不住的抖动着,眼底满是畏惧。
“不用了,一个普通倚花楼婢女而已,把绿绮姑娘带走…”
张尧顿了顿,而后看着她那个未收拾好的灰色包裹,也一同把这个包袱给拎了回去。
等到张尧来信说绿绮已经抓捕归案,并且状子都已经递了上去之时,她才刚睡了一觉醒来,听到了抓到了绿绮之时,这些日子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了下来,一双漆黑如墨般的狭长眼眸里也终于露出了几丝淡淡的笑意。
“走,我们去衙里看看这个所谓的西夏女探子……”简林安笑眯眯的朝着旁边的谷连霜与谷连雅说道。
谷连霜一愣,而后反问道:“要去叫韩大人与罗大人同去么……”
简林安摆了摆手,眉眼里带着几分困倦,慵懒开口:“不用,让他们在休息一会吧,前日晚上他们可是熬到了一整晚,如今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了些,怕是累坏了……”
谷连霜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谷连雅去把马车给准备好了之后,她们便一起去到了张尧所在的府衙里。
青灰色的砖瓦洁净而不沾染一丝灰尘,门口两个长牙舞爪的石狮子如镇门之将般的坐立在大门口,正门口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匾,上边用金黄字体雕刻出了大理寺三个大字,看上去威严肃穆却又正大光明。而旁边的朱红色立柱之上,龙飞凤舞的两行提字。
“报国当存清政志,为民可效廉明臣……”
黑色木牌匾雕刻着的金色两行小字悬挂在门口朱红色立柱之上,威武而肃穆。
大理寺的门口牌匾底下站着两个穿着青色袍子的衙役,面无表情庄严肃穆如松树一般站立在门口,而在看到简林安时,一双眼睛连一眨也不眨,就仿佛没看到她一般。
“简公子可算来了,大人在里边等着呢……”她刚到门口,便听到里边传来了一个衙役的声音。
简林安朝着他点头颔首一番,而后便跟着他七拐八绕的径直往里边走去。
大理寺的衙役因为办此次案件关系,对她都熟敛了几分,在得知她协助了张尧把绿绮抓捕归案了后,心底也对她对了几分钦佩,因而一路上话也多了几分。
“简公子,衙门里可都传疯了,此次案件大多是公子的功劳呢,说公子智谋无双塞诸葛呢…”眼前衙役面容里带着几分赞叹的开口。
简林安闻言,原本清冷的面容柔和了几分,淡淡开口:“不是夸大罢了,哪能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呢,你们大人听见了怕是会生气了……”
眼前衙役闻言,笑着摆了摆手,开口道:“这话可是大人说的哩,大人在抓到清绮姑娘时,还说公子就如同诸葛在世,万事都了如指掌,说此次案件若无公子,仅凭他一人是定然破不了案的呢……”
破案?
简林安的眉眼微微眯了眯,唇边勾起了一抹凉凉的笑容,微微的摇了摇头。
幕后之人都逍遥法外,抓到的不过是一个替她们跑腿的小虾米罢了,哪能算的上破案了呢。
而且她总隐隐觉得,这幕后之人应当不止就这么一点把戏。
“公子,到了,这绿绮被关在内监,可是朝廷重刑犯哩……”
衙役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闻声抬头,只见浮现在她眼前的却是大理寺的关押犯人的囹圄之处,封闭的圆形组成的一个监狱,踏入一条狭窄的南北通道后,通道的两端各有东西对称的六间普通牢房,而通道底端有一扇大门,隔断了外监与内监。
而绿绮想来做为西夏探子,而连续犯下好几起杀人案,侵犯朝廷威严,定然是会作为重刑犯收押在内监的。
牢房里常日无光,因而一踏入时,她便不自觉的把衣裳拢紧了些,阴凉冰寒的气息扑面席卷而来,光线暗沉而阴暗,带着一股子霉气,让简林安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越往里走,透进来的光线就越发少,甚至就如同地室一般必须靠着旁边放置的烛灯的微弱光线照明。而因久不通风而无光线,内监的条件较之外监也就更差了些,而这里边收押的则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走在中央时,都能感受到旁边的那一道道射过来的因冷如毒蛇般的目光。
“看什么看,老实点……!”衙役没好气的朝着旁边那瞬间趴到木柱子上一双眼死死盯着简林安的犯人吼道,而后走到了她的前面,替她开路。
被他这一吼,牢房里的犯人又老实了些,也都纷纷的散开了,而原本那被毒蛇盯着的阴冷感觉也消散了大半。衙役见状,只是走在前边,笑道:“这些人,只是见你面生吓吓你,只要一吼,他们就老实了,一群贱皮子!……”
简林安微垂着眼眸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她的唇角微微的勾起,犹如闲庭漫步一般淡淡开口:“绿绮被关押在哪……”
这样的犯人,她不仅见过,而且可还亲手抓过呢。
衙役微微一愣,看着她丝毫未变的表情,有些诧异的回道:“简公子难道不怕吗?许多第一次进来的,可是都被他们吓的腿软了哩……”
衙役的言语里满是诧异,眼里也带着几丝惊奇。
简林安闻言,淡淡的笑了笑,道:“一墙之隔,犹如隔着天地沟壑,哪有什么好怕的……”
走着终于来到了一间十分特殊的屋子里,在内监尽头有一间单独审问犯人的屋子,而这间屋子是单独隔开的,衙役把她领到了这里后,便守在了门口不在跟着她进去。
简林安推开门,在推开门时,穿着紫色圆领袍的张尧已经站在里边等着她了,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短刃,别致而短小精悍,木制的短鞘上勾勒着别致而她从未见过的古朴花纹,看上去似乎颇有来头。
张尧在听到脚步声时候,把玩着短刃的手停了下来,抬起了头,看着简林安的眸色里有几分复杂,盯了她半晌后,才开口道:“昨日晌午倚花楼时,绿绮正在收拾东西,似乎是准备抽身离开倚花楼,而这把短刃便被她放置在包袱的最里边,而且……”
张尧的话语顿了顿,一双如鹰般的眸子猛的亮了起来,他看着简林安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晦涩,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而且这把短刃的刀口经过比对,正是尸身上的伤口无疑,所以如今已然能肯定这短刃刀便是造成这几起案件的凶器……!”
这几起案件?
简林安的眸子闪了闪,似笑非笑的淡淡开口:“恐怕只是这三起案件吧?还有两起可是一刀毙命,而且凶手所使用是极为锋利的剑,可是不一样呢……”
她的眼眸幽深而悠远,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开口:“凶器可不止是一把……”
凶手可不止是这一个。
张尧沉默了半晌后,默默的把手中的绿绮认罪的状子递了过来,而状子上边也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一切的罪名她都统统一力的承担,甚至还寻了一个父母因宋人所害,因而想报复的由头出来,说是自己一人之过错,与西夏无关,也与其余人都无关。把西夏与长公主纷纷的摘了出来。
她的眸子一目十行的扫了下去,而越看下去,她眸中的神色却是越冷,而后冷冽的把纸拍在了桌上,紧紧的抿着唇,眸光冷冽的开口:“一派胡言……!”
纸张拍打在桌上的响声混合着这严肃却冷冽的清音,让门口守着的衙役都不禁抖了抖。
“什么父母因宋人所害,什么寻思报复!没有长公主的配合,没有长公主的地图,没有大宋人在背后的支持,她们能如此快准狠的找到两派官员中的独子下手……?她们能这么快的结识目标人物…?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简林安揉了揉气的有些胀痛的眉心,过了半晌后,平静了些,看着手上那陛下已经亲笔审批通过的状子,和那状子上陛下的亲笔盖章,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又沉默了下去,过了半晌后,她一张一张的把桌上散乱的状子整理好,深深的看了张尧一眼,淡淡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她的职业病,也应该改改了。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不是所有人的人都希望看到真正的真相的。
有时候或许更希望看到那被一层粉墨粉饰过的那所谓的表面上的和平。
张尧看着她的模样,一双锐利的眸子里闪过几丝挣扎之色,沉默了半晌后忽的开口:“上边的意思是,这个几起连环案件到这里便结束了,对外宣称是绿绮一人所为,而王志远陛的意思是会寻个由头让他告老还乡,没有提及长公主之事……”
简林安的眼眉里闪过几丝嘲讽,斜斜的撇了那被整理好摆在桌上的状子一眼,似笑非笑的淡淡嗯了一声。
张尧把状子摆好后,而后抬起头朝着她笑了笑,道:“昨日我把状子递上去给陛下审后,今日收到了回复便叫简兄过来了,不过是还有一个事要告知简兄罢了……”
简林安闻言,一愣,淡淡道:“何事……?”
张尧的眼神闪动了几分,撇了她一眼,而后颇有几分神秘的坐到了桌子前,用钥匙拧开了桌子旁边那上了锁的柜子,而后把柜子打开后,从抽屉里抽出了一张看不清画着一些什么东西是纸张,齐整的摊开摆在她面前。
白色的纸张上,用漆黑的细线勾勒出了一个牌子模样的东西,牌子上镂空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狼图腾,张着血盆大口,威风凛凛,而图腾的另一面则用着不知明的文字刻着一些什么东西,看上去似乎是神秘的很。
“这是从绿绮身上搜出来的……?”简林安皱着眉,看着那张白色纸张上勾勒的万分精细的如狼图腾纹样,不免有些好奇了起来。
张尧点了点头,淡淡道:“牌子已然是随着状子交上去了,索性我之前想着应当给简兄看看,因而找人画了一份……”
简林安皱着眉,思虑道:“说不准这牌子跟西夏有关……”
狼图腾,倒是有些意思。
绿绮是西夏人,这牌子想来是西夏某势力组织的身份牌之类的东西吧?除此之外应当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不过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简林安把纸张一放,忽然想起了什么,清冷如仙般的脸微微的侧了过来,一双眉眼里满是一旁清冷淡然,开口问道:“绿绮关在哪……?”
张尧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径直的走在了她前边,领着她走到了一个阴沉昏暗的牢房面前,淡淡开口:“在里边……”
锁链开锁的声音,和木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让里边的人一下就闻声转过了头来,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依旧带着几分警惕的开口:“谁……,谁来了…!”
穿着灰色布囚服的女人被手腕脚腕都被铐着,原本那梳的齐整而精致的发丝也有了几分凌乱,可那双眼眸里却依旧带着一股温柔似水般的味道,在看到是简林安的时候,原本警惕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是你,你怎么来了……”绿绮眼皮耷拉着,淡淡开口。
“我来看看你……”
绿绮抬起了头,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声音轻不可闻,道:“有什么好看的,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那就是将死之人罢了…”
“那日晚上,出来的根本不是清绮,而是你,对吗……”简林安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红云和许多的倚花楼之人的证词里说她在清绮姑娘离开后,便没有离开过。因而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离开的人并不是清绮,而是穿着清绮衣裳的绿绮。
她们的身形相差并不大,而清绮那日的衣裳里是有一块白色面巾的,对她们这些常年需要装扮成各式人物的西夏探子来说,用面巾遮面,扮成清绮的模样,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清绮到绿绮的房间只需一条长长的南侧走廊,而这一侧的走廊因楼下这位置是大门口的原因,因而并未曾有其余姑娘的屋子,所以相对来说人也少一些,十分少的人会绕到这边的走廊来,大多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觉着这神态像了也就没有细究。
这也就是为何,绿绮会有那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之因。
而她利用一点,成功的在前期让她们卸下了所有的心防,也让她在前期成功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谋杀,甚至差一点全身而退。
不得不说,她是一个厉害的西夏探子。
简林安眼神里带了几分复杂的撇了一眼绿绮,淡淡开口道:“那一日,清绮拍卖初夜的那一日,我在现场,所以第二日的凶杀案,清绮是凶手的可能性才被我直接的排除在外……”
不然,恐是会走许多弯路。
绿绮愣了片刻,而后低低的笑了几声,眼眸里随即闪过几丝浓浓的悲凉。
“我与她一同在西夏长大,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情同手足,可她最后却因为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要背叛我们……”
绿绮的声音有几分悲凉沧桑,在说道这时,原本温婉的模样也尽去,一双圆圆的眼眸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眼眶瞬间就通红了起来,她咬牙切齿眼神狠戾拍着胸,指着简林安,吼道:“我在她的心里,竟比不上一个死人…!在最后,上边决定把她抛出来,把一切的事嫁祸给韩琦,所以我只能亲手的取了她的性命…!”
绿绮的一双漂亮的眼里神色万分的复杂,有恨有手足情义,有心痛,眼神里千回百转的复杂心思一闪而过,最后却化为了一声长叹,她漆黑的眼珠目无焦距,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不是你,只凭张尧的话,我们这计划绝不可能落到如今这境地……”
绿绮的眼眸阴沉而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平静了些后,才淡淡的开口:“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简林安看了她半晌后,便也没有多留,转身离去,只是在走到了门口时,她的背影忽然顿了顿,精致如玉般的侧脸微微转了过来,轻描淡写的丢下了一句话。
“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绿绮这一个西夏探子,在被张尧抓捕到的时候,也注定了她身死异乡的结局,不过也终于算是为这一个所谓的连环杀人案,在明面上画了一个所谓的句号。
她从大理寺走出来时,走在街道上,看着旁边熙熙攘攘穿着各色衣裳的人群,那旁边人脸上或开心或得意或喜悦或难过的神色,看着旁边那面带愁苦神色的小偷似正偷偷摸摸的准备偷旁边人的钱袋,看着旁边两人起了争执,其中一人面色涨红心虚的撒着谎,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忽然觉得有几分陌生,又有几分格格不入。
她在这古代,除了查案子,她还会什么呢。
从现代的顶级FBI组长变成了如今北宋熙宁元年时泱泱众人之中的一个,她到底是要搅入这朝堂之中,以后都要面对比这次千百倍凶险的情况,以后都要过着这般互相猜忌的人生,这真的是她所追求的吗?
她起初,只是纯粹的对于查探案件的本能,不是吗?
“简兄……!”
一道带着几分喜悦的叫喊声,忽然把她从梦魇中带了出来,她猛的回过了神来,只见前边穿着风骚的浅蓝色长袍,桃花眼上挂着潇洒而不羁笑容,手里还拿着一把纸扇子的罗坤正冲着她挥着手,而罗坤旁边,则站着一袭黑色衣袍,身材修长如玉,面容如妖般俊美的韩穆霖。
她的双眼直直的对上韩穆霖的那一双寒潭般幽深的双眸时,感受到他眸子里传来的浩瀚而庞大的情感,让她不禁心神一震,有几分尴尬的轻咳了几声,转过了脸去。
“简兄,刚听到府内下人说你来了大理寺府衙,所以我跟韩兄特地过来了……”罗坤笑眯眯的说道。
韩穆霖撇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不是为了出来买城南的烧鸡所以才顺便跟着我出来的吗……”
罗坤讪讪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小声的嘟囔道:“那不过是顺便,嘿嘿……”
简林安闻言,原本心底的那抹飘忽而不确定的感觉骤然消失不见。
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么。
她抬起头,淡淡的朝着他们笑了笑,开口道:“走吧,去买烧鸡…”
第二日清晨,下朝时候终于不在是只有韩穆霖与罗坤二人,而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紫色朝服的微胖身影,而这也让简林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是韩国老。
韩国老在看到她时,面上带了几分笑容,他也知道,这一次他能逃脱牢狱之灾,全然是因为眼前这个身材纤弱而钟灵毓秀的少女,是她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乾坤,让西夏人和长公主的这一次阴谋付诸东流,在皇帝陛下面前有理有据的摊开了所有证据,力挽狂澜。
“这次辛苦你了,不然,哎……”韩国老进屋后便坐到了桌子旁,喟然长叹了一声
韩穆霖与罗坤面容上的神色都不大好看,在简林安那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下,韩穆霖终于紧抿着唇开口:“今天陛下当堂了结了这件事……”
简林安闻言,心底一沉,而看到他们那面容上的神色,也瞬间明白了几分。
她嘴角噙着笑,不急不缓的提起青色瓷壶,缓缓的一边倒茶,一边开口:“陛下没有提及长公主,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绿绮的身上,而后还寻了个由头革了王志远的职,让他回了祖籍之地是么……”
她的话音落毕,便轻轻的吹了吹那手中还有些烫嘴的茶水,闻着袅袅茶香,淡淡的抿了一口,面上神色闲适无比。
韩穆霖有些微怔,一双漆黑的凤眸里意味不明,他点了点头,淡淡开口:“一点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推在了绿绮的身上,绿绮被判处了死刑,安之恺被判处了死刑,寻了个身子不适的由头革了王志远的职,让他回祖籍养老终身,至于长公主,一个字也未曾提及……”
韩国老闻言,淡淡笑了笑,道:“长公主毕竟与陛下一母同胞,惯来感情便要较之他人深厚,此次案子陛下此番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恐怕这西夏人与长公主怕是还不死心,这日后的日子恐怕是平静不了了……”
是啊,的确。
这一点,她在昨日回来之后,便想明白了。
就算长公主犯了天大的错,陛下要处置,也只会寻一个别的由头处置,谋逆这种罪恶滔天的大罪,说出去便是有损皇家颜面,天子威仪,因而陛下定然不会把长公主之罪摆在明面上,给自己的面上抹黑。
而后又聊了一会,她也把这次案件从江宁案件到这一次的五个连环杀人案件的一切都纷纷的讲给了韩国老听,甚至把那剩下的两个谜题给摆在了明面上告诉了韩国老。
第一,那个神秘的西夏头领到底是倚花楼里的谁。
第二,黄少傅到底是哪一派人。
第三,那个狼图腾的含义是什么。
或许是否如她猜想的一般,在狼图腾的背后有那么一个神秘的组织?
这三个问题,他们讨论也没有讨论一个所以然来,因而也就歇了在讨论此次案件的心思,所幸案件已然水落石出,十分明朗了,剩下的事也在没有他们什么事,因而他们也悠闲了起来,终于是有时间好好的来逛一逛这所谓的开封城。
来了开封这么久了,却一直被第二起的杀人案牵扯住,每日便是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就仿佛紧紧的拉扯着一根弦一般,整日整日的都不能放松。
而此时,也终于能得到好好的休息些时日了。
她们上一个江宁案件的局,牵连出了现在这五起连环杀人案的局,为的就是引起内乱,而构陷韩国老。可这两样的目的都没有达到,所以她们定然是不会死心,只是一时半会倒是也能平静片刻。
不在想案件的事之后,她也感到身心放松了几分,每日也就是由韩穆霖与罗生领队,带着七七与罗生,谷连雅谷连霜,一行七人,每日的任务便是吃吃喝喝逛开封城。
因为如此,原本她那因查案子的疲倦而消瘦了一些的面颊又圆润了一些,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而与张尧打的交道多了,也熟敛了一些,因而有事无事倒是也偶尔去与他交流一下查案的心得,和她自己平日里的一些心得体会,
毕竟在古代查案子可是与现代不同。
现代有许多的高级别的仪器,可以分析指纹,分析血液,就连拿到一根毛发,都能分析出一大堆的数据出来。所以现代查案大多讲究实质性的东西,以数据说话,以数据便足够推论出许许多多的结论。
可古代却完全不一样,在这个查看血液反应都得浇醋的年代,对于案件的判断更多的却是需要你的逻辑与推理能力,和一些古代的勘验手法,而这推理的过程却反而需要比现代更为严密严谨。
毕竟,古代可没有什么录像,录音给你看给你听。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推理,自己的判断,这难度无疑是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因而她现在的生活,便只是吃喝玩乐,外加与张尧这个算的上是同行来交流探案经验,倒也算得上是十分简单却又舒适。
约莫小半月后,绿绮和安之恺执行死刑的日子便到了,处之以砍头的死刑。据韩穆霖说,这个刑罚已经算是极轻的了,至少陛下还给他们留了一个全尸,也算是皇恩浩荡,格外开恩了。
这一日天空碧蓝如洗,微风拂面,倒是出游的好日子,却也是两人断魂的日子。
两个身着死囚衣裳的人,站在囚车上,微微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们的脸颊,倒是叫人看不清她们脸上的神色,因为围观之人极多,所以只能约莫看出来一个人影,至于在仔细些的却是看不清楚了。
绿绮的囚车比安之恺先经过她的面前,而囚车里穿着囚衣的绿绮依旧有着几分别样的纤弱美感,就算身上只是一件简单而有些脏乱的囚衣,也能一眼就辨认出她便是以往的那风华绝代的倚花楼曾经的花魁绿绮。
简林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挪开了目光,目光落到了绿绮后边的那辆囚车上。
而这一看,便让她皱起了眉头。
“那是安之恺……?”她紧抿着唇,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遭乱的头发,整个挡住了一张所有的脸,只能隐约的看到那一双似乎带着几分畏惧与害怕神色的眼睛,而原本的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也似乎瘦削了许多,看上去也没有了之前的那常年混迹于战场之中的铁血杀气,反而是多了几股子市井气息。
这是安之恺?
牢狱之灾能让人变化如此之大?甚至能洗去一个人身上的那久经沙场般的铁血的战气?
简林安摇了摇头,心底有几分疑惑,紧紧的抿着唇,问道:“这真是安之恺?…”
罗坤闻言,点了点头,道:“应当是不会出错的,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牢狱刑法的折磨才让安之恺变为了现在这副模样吧……”
简林安皱起了眉,直到他们的刑法完毕后,也没有在说话。
只是在这一切都结束后,派人去收了绿绮与安之恺的尸体,想把她们找个地方葬起来之时,却偶然发现,她派去之人到刑场时,安之恺的尸身已经不见了,这让简林安有几分意外了起来。
竟然有人比她还快?
她可是之前便找人在结束后边上去收尸的,可居然有人比她还快。
简林安摇了摇头后,虽内心觉得有几分惊叹,可是到底也没有多想,也许只是安之恺的家人或者仰慕他自然帮他收的尸身呢,这也说不准。左右人都已经死了,这些事如何也就不管她的事了。
“简公子,这尸身葬在哪……”旁边的人低着头恭敬的问道。
这道声音打破了简林安的思绪,她怔怔的望着那个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的绿绮,心内微微有几分感慨。前些日她们还在斗智斗勇,甚至为了破获这起她犯下的案件而大伤脑筋,可今日她便已经变成了一句尸体躺在这里,甚至她的同伙却也根本不敢来替她收尸。
真是有些可悲啊。
简林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淡淡的开口:“火化了吧,而后寻一个熟悉些的去西夏往来贸易的商人,让他把骨灰撒在西夏的土地上,也算是让她落土归根吧……”
旁边的人听闻此话微微一愣,反问道:“绿绮姑娘是西夏人…?”
简林安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叹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也只能在人逝去之后,让她不是埋葬在异国他乡,让她能魂归故里,也算是给自己心底的一种安慰吧。
狐妖伤人案件也终于以绿绮性命的终结而结束。
可那背后的暗流涌动,却大有越演越烈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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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更新时间尽量稳定在早上九点前。
狐妖案件是西夏系列里的第二个系列,所以大BOSS们后面还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