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各人谋算触战端

白楚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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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晨曦照入安禄山府内没多久,摩睺罗伽已经在庭中站了足有半个时辰了,他双眼紧闭,似一尊不动金刚一般,只是身上的袍子微微鼓起,衣裳下摆也是无风自动。

    这庭中不时有下人经过,却都猜不透这老儿在此站立是为了什么。殊不知这是大梵天宗的正宗运气法门,大梵天宗修习的内功走的是至阳至刚的路子,刚猛的内息游走全身,修习之时需全身舒展,或五心向天、或笔直站立,与中原武学最常见的盘膝运功甚是不同。

    且说这摩睺罗伽运功在体内走了八个周天,忽然觉得一股劲风自右侧而来,来势又快又狠,且蕴含的内劲与自己师出同宗,但是与自己相比,内力却又弱上不少,略一思索,心中已有了计较。

    但见他微微一笑,不闪不避,右手袍袖一挥,反手朝劲风来处一抓,入手却是空空如也,摩睺罗伽“咦”了一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女坐在院墙之上,双腿前后轻轻摇晃,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哟,师侄女!”摩睺罗伽看到那少女,脸上的笑意更盛,语气宠溺的说,“刚来这儿就想给师叔点儿苦头吃?可惜啊,你掌刀依然没什么进步啊。”

    那少女身穿鹅黄色夹袄,梳着一根发辫,自然地垂在脑后,听到摩睺罗伽的话,先是做了个鬼脸,一笑起来双眼弯成两道月牙,随后用银铃一样、清脆无比的声音说道:“师叔,我本来就不太喜欢你和我师父那套掌刀,倒是四师伯那套身法更适合我。怎么样?刚才你不是也抓了个空么?”

    “四师姐把‘寻香踏舞’也交给你了?”摩睺罗伽奇道,“难怪,上次见你还没有这么快的身法,想来也不是你师父教的。不过,你既然到了这里,你师父怕也就在左近吧?”

    这墙头的少女乃是摩睺罗伽的七师兄“紧那罗”之徒——莫盈姿。

    大梵天宗每一任宗主都只收八位弟子,世称“八部天龙”,除第八位摩睺罗伽外,尚有七人。八人之首为“天众”,又称“帝释天”,中原武林多称其为“因陀罗”,这一代“天众”已经成名数十年,乃是能与中原“僧道仙”三人媲美的绝世高手。其次乃是“龙众”,又称“龙那伽”,乃是因陀罗的师弟,武艺比起师兄稍逊一筹,却也远超其余同门。

    第三位,江湖人称“夜叉”,乃是八部天龙中最为刚勇之人,尤其善使兵刃,一十八路“血刹枪”是江湖两大枪法之一,另一套是当年隋末唐初的猛将罗士信所使的“罗家枪法”。

    第四位是“乾闼婆”,也是八人中唯一的女子,不仅擅长轻功与身法,更擅长音律,她不过三十多岁,八人中年纪最小,但因入门甚早,摩睺罗伽等四人还得叫她一声“师姐”。此女年幼时被一家妓院的老鸨收养,教会了她琴艺。后机缘巧合,十三岁时被大梵天宗宗主收入门下,教会她上乘内功和身法。因为儿时出身,她常作风尘女子打扮,抚琴卖唱,因为生得美貌,故而常有登徒浪子出言调戏,每逢此时,她便在琴声中凝入内力,直弹得对方七窍流血方才罢休。

    第五和第六分别是“阿修罗”和“迦楼罗”。阿修罗以擒拿手和指力见长,但是与大师兄帝释天关系不佳,自从十五年前大梵天宗宗主去世,师兄帝释天成为宗主之后,便已不知所踪,故而其功力究竟多高,如今已无法判断;第六位迦楼罗生性不羁,艺成之后便四处游历,尤其好学中原武艺,经常四处偷师学艺,故而他虽身怀密宗绝技“燃木刀法”,但却更加精通中原各门刀法。

    剩下的两位就是莫盈姿的师父“紧那罗”,以及摩睺罗伽了,这二人天赋平平,但却都是脚踏实地的人,因此学武也最为刻苦,故而上任大梵天宗宗主传给二人密宗的卍字掌刀,这门功法修行起来最耗时间和体力,但是一旦练成威力却极大,是最适合这两人的武学,而紧那罗和摩睺罗伽也因为一起练功的原因,关系在八人中最为亲密。

    摩睺罗伽知道自己的七师兄最为宠爱这个徒弟,绝不放心她单独闯荡,故而有此一问。

    “嘻嘻,我师父的轻功您老人家也知道,大梵天宗‘八部天龙’里,轻功最差的就是他。他怕耽误时间,前几天就与我分开,直接去风雨镇了。”莫盈姿回答道。

    “我这个师兄啊……”摩睺罗伽无奈的摇摇头,“轻功不好也就罢了,马术也不精,以前八个人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就属他最拖后腿。”

    那少女听他说自己师父的坏话,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摩睺罗伽问道:“我可是听说我师父的掌刀比您还要高上一重呢,怎么叫拖后腿了?”

    摩睺罗伽眯着眼回忆了一下,答道:“那时候我们的功夫都没练到家,有时候遇上高手,八人齐上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那时候我们就只能逃……”

    “我明白啦!这一逃起来我师父轻功不好的缺点就暴漏出来了,所以你才说他拖后腿,是么?”莫盈姿说到这里,有些鄙夷的嘀咕道,“我倒觉得是你们胆小怕事,遇到强敌就知道抱头鼠窜,哼!我师父轻功不好是因为他不喜欢逃。”

    莫盈姿这话刚说完,院外便有一人哈哈大笑,随即院门被人推了开,安禄山带着一众护卫走了进来。只听他笑了几声,对摩睺罗伽说道:“先生,你这师侄可是有些瞧不起你呢?”

    “安大人见笑了,我这师侄的确有些顽劣。”

    安禄山摆摆手,说道:“哈哈,顽劣谈不上,倒是有趣的很。小姑娘,三十六计走为上啊,明知不敌还硬要与人交手,那才是愚不可及呢。”后一句却是冲着莫盈姿说的。

    莫盈姿听后,知道安禄山所言不虚,但是她生性倔强,也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吭声。

    安禄山见她一个小姑娘却如此好强,心中也觉好笑,又对摩睺罗伽说:“先生,这小姑娘和他师父紧那罗,都是我从大梵天宗请来的帮手,除此之外还有这位……”

    说完,安禄山向后方一招手,从他身后走出一名壮汉,摩睺罗伽仔细观瞧,见那壮汉极其魁梧,身高约有九尺,腰间挎着把宽刃的剔骨单刀,看起来甚是凶恶,只是不知为何颌下无须,若是他有一副络腮虎须的话,倒颇像个杀猪的屠夫。

    那壮汉朝摩睺罗伽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小的是安大人贴身侍卫长李猪儿,此番带领三十名侍卫与先生同去。”他这话说完,摩睺罗伽立刻明白了过来,无他,阉人而已。

    这李猪儿自十几岁就服侍安禄山起居,于武艺一道上也算有些天赋,安禄山曾请人指点过他刀法,加上他常年征战沙场,力大无比,故而刀法虽无章法,但十分狠辣。加之他曾被安禄山阉割,成为了一个阉人,童子之身练功更是事半功倍,只是这样一来虽然对其武功有益,却让他没有了胡子,说话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安大人为此事真是煞费苦心,您大可放心,我与七师兄联手的话,掌刀威力可强数倍,即便是对上大师兄,我俩也能走上百招。加上李猪儿和众位侍卫,定可扫平风雨镇李家!”摩睺罗伽自信的说道,至于他口中的大师兄,自然就是“八部天龙”之首、如今的大梵天宗宗主,“帝释天”了……

    这个早上,不仅安禄山府上不太平,风雨镇李家府上也不太平。

    天山雪莲的确有奇效,邓夜菡的身体仅仅休养了一天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于是邓无期、李冀和周辛一起商量出一个主意:让邓夜菡教李弃歌一些基础的招式。

    对于这个提议,李弃歌其实是拒绝的。因为他觉得邓夜菡和自己差不多,使不出内力,那自己和她过招不等于是欺负女子?但是很快李弃歌就知道自己错了,失去内力的邓夜菡收拾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

    按照李冀和邓无期他们的说法,自己不会招式,邓夜菡没有内力,应该是可以势均力敌的,没准打着打着,自己还能想起来曾经的武艺,可是一动上手,李弃歌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此时此刻,李弃歌捂着红肿的左脸,一脸畏惧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如见蛇蝎,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连续打了自己十几记耳光,而且只打左脸……

    “我说……邓家妹子,”李弃歌小心翼翼地说,他不敢太大声说话,因为一旦肌肉牵动红肿右脸,就会钻心地疼,“说好的过过招,点到为止,你也不用一直打我脸吧?”

    对面的邓夜菡掐着腰,一脸无奈地说道:“可是我别的招式对你伤害更大,也就这招还能轻一些。”

    “伤害大?能有多大?”李弃歌揉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一没内力、二无兵刃,还能要我性命不成?”

    “那倒不至于,”邓夜菡摇摇头说,“不过都是些挖眼啊、撩阴啊之类的招式,要不了人命。”

    李弃歌听到这句话,脸部明显抽搐了一下,这一抽搐又带的他的左半边脸疼痛起来:“嘶……哎呦,那就算了,省得我断子绝孙!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打我脸吧?”

    邓夜菡捏着尖尖的下颌,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高兴地说道:“我还有三招剑法,是一个当初前辈传给我的,你以前是使剑的,说不定这几招你学得会快些!”

    她这话一说完,李冀立刻吩咐府上的下人们去取了两把未曾开锋的钝剑过来,递给二人,然后又回到一旁,与邓无期和周辛观看二人练武。

    拿着剑的李弃歌心里是五味杂陈,自己明明还没同意学啊?怎么李冀就雷厉风行的把剑给拿来了?不过现在反悔明显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对邓夜菡说:“邓家妹子,你且使一遍让我瞧瞧!”

    “看好啦!”邓夜菡简单挥舞了俩下手中的长剑,双足足尖踮起,整个人像一只燕儿一样腾挪而起,但见她如同喝醉了一般,用皓白如玉的手腕操控着手中的剑,用盈盈一握的纤腰带动着上半身的舞动,踮起的双脚步法看似凌乱,但却丝毫不影响剑法走向,仅仅三招,却是剑影上下翻飞,三招过后,邓夜菡已是微微气喘,香汗淋漓。

    她这三招舞罢,李弃歌尚未出声,李冀却先问道:“这剑法如此繁杂,是何人教给你的?”

    邓夜菡又喘了几下,说道:“李伯伯,与其说是繁杂,不如说是灵动。”

    “嗯,确实,只是这剑招过于耗费体力,若是没有浑厚的内功修为,根本无法使完。”李冀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遍道:“夜菡,这剑法到底是何人传授于你?”

    “这……”邓夜菡犹犹豫豫的说,“我实在不能说,这是与那前辈约好了的。”

    一旁的邓无期也向李冀一拱手道:“舍妹学习这套剑法时我就在一旁,那前辈绝非奸人,还请李伯伯不要再追问,也免得我们兄妹为难啊。”

    李冀捻了捻胡须,点头说道:“言出必践,这是做人的正道,你们也不用觉得为难。而且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谁。”

    “这就奇了,莫非李伯伯识得这剑招?”邓夜菡奇道。

    “剑招我自然不识得,那个人每过一段时间就创一套剑法出来,我又怎能每套都见过?”李冀似乎是提到一位老友一般,笑眯眯的说道:“不过万变不离其宗,那股子狂傲和洒脱是刻到他骨头里的,我只需轻轻一嗅,就能闻到你剑法中的酒气。”

    “的确……”邓夜菡听后,也是抿嘴一笑,“这位前辈的确对那杯中物贪得很。”

    李弃歌已经站在那里有一阵子了,确实听得一头雾水,总算找到空档能问个问题,赶忙说道:“爹、邓大哥,那人是谁啊?”

    李冀摇了摇头,对李弃歌说:“他们兄妹与那人有约定,自然是要守口如瓶,此时若是我和你说了,却也如同他们二人毁弃誓言一般,不可说,不可说啊。”

    他这话一说完,邓夜菡忽然醒悟,双眼放光地说道:“是了,是了,弃歌他内功底子扎实,如今又精通诗文,正是继承那前辈武学的不二人选!”

    “嘿嘿,小丫头的想法与老夫不谋而合,”李冀笑道,随即又对李弃歌说:“弃歌,我给你三日时间,把刚才那三招学会!学不会的话……你这辈子都别出李府了!”

    “啊?!”李弃歌这一喊,左脸又是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