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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这次从京城回来,展陌华就发觉敬伯有了变化。虽然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心伺候,但对待别人却倨傲得很,处处高人一等。更有人直接要他辞退敬伯,免得一个下人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府里的主子。
这些话他听入耳中,心里并非不介意。但敬伯是伺候过母妃的老人,从小瞧着他长大,展陌华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他,怕伤了敬伯的自尊。
不过,刚才敬伯无视南宫焕的那一幕在他面前上演,这让他无法不重视这个事实。或许等这段时间忙碌之后,他必须要好好与敬伯谈一谈撄。
今天让他呆站了好一会,算是小惩大诫。展陌华倒了杯刚沏不久的茶,摆在桌几上,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敬伯,你坐下喝杯茶。”
正站得腰酸背痛的敬伯听小主子这般说,连忙松了口气。
“多谢王爷体恤。”他边连声道谢,边活络手脚往那椅子坐去。
展陌华冷眼看着他端起茶碗悠闲地喝了几口,笑容僵在他的嘴角边。敬伯在自己面前都敢如此放肆,更别说对待旁人的时候了。看来,他真的不合适继续在府里管事。
看够了他的做派,展陌华决定长话短说,态度也严肃起来。
他走回书案后,端坐在自己专属的高背椅上:“对了,敬伯,现在封地里四处饥旱。本王打算从今天起缩减府内用度,以示与民共苦的心意。偿”
缩减用度?这四个字落在敬伯的耳中,令他不自觉地皱眉。虽然他很快便舒展了眉头,但终究伺候人数十年的老人儿,立刻掩住心中本能涌上的不满。
他依旧挂着笑脸,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向主子谄媚笑道:“王爷心怀百姓,老奴敬佩。”
不过,展陌华此刻没有心思应付他,继续补充说道:“你传我口令,从今天开始本王与所有女眷的开销全都减半。下人的份例不必克扣。”
身为王府的主人,展陌华对待下人从不吝啬,各种优越的福利让他们能够更加尽心尽力地为主子们服务。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克扣下人们原本就不算太多的月钱。
听到这儿,敬伯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就连笑容里也有了些真心。
“老奴记住了。”他连连点头称是,暗自盘算:只要下人的份例不变,他所能收到的孝敬就不会受到影响。
至于女眷那边,多是有私房底子的,如今用度被裁剪,为了享受和以前一样的生活,自然也会出钱来讨好他。
这样一想,敬伯顿时觉得小主子的简直太英明了。
不过他还来不及多欢喜一会儿,展陌华又说起另一件事来:“还有,这次我回府发觉一件事情,让人心中不快。”
敬伯想不通,小主子才回府一天,能发现什么不快之事。
私下里小动作不断的他,难免做贼心虚,怯怯地偷瞟了他一眼,装傻问道:“老奴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对他那些不伤及厉害的小手脚早已知晓的展陌华,故意与他对视一眼。心慌的敬伯,连忙挪开了视线,生怕自己的眼神会出卖了内心的小算盘。
不揭穿他的欲盖弥彰,展陌华突然厉声喝斥:“可能是本王离府日久,有些人心浮躁。若是府里不需要这么多的下人,便裁剪掉些,免得闲来生事,竟敢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
“王爷……”第一次直面如此大发脾气的小主子,敬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时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存心想让他感受到怒气,展陌华见他神情收敛,转而缓了语气:“我并不是指责你。这府里许多事情都靠你在打理,自然有顾虑不到的地方。”
不过,敬伯面对小主子特意送出的台阶,不敢轻视,第一时间向他大声地表明忠心:“王爷,老奴这就彻查多嘴惹事、不知尊卑的下人。一旦发现,立刻打发出去。”不过,他心里却想着,到时候揪出几个不痛不痒的替死鬼,将此事揭过去便是。
谁知,展陌华竟似看透了他的心思,特别嘱咐道:“此事做得谨慎些,不要让无辜的人终日惶惶不安。如果让我知晓其中有冤屈……”
小主子未尽的话,犹如一柄利刃悬在敬伯的头顶之上。他双膝一软,趴倒在地上回话:“老奴晓得了,一定注意。”
见这番敲打吓唬稍见成效,展陌华希望他能够自我收敛,轻轻一挥手:“去忙吧。”
不敢企望小主子会在这种情形下来搀扶自己,敬伯手忙脚乱地自个儿爬起身,狼狈地向后退着离开书房。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展陌华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悲戚。
不到午膳时间,王爷的命令已经传达到全府的各个角落。各屋的女眷少有平静以对的,大多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西跨院的某间屋里,一只纤纤玉手用力地拍打在桌案上,显示出主人的气愤不平。
“削减一半?”柳红缨不顾什么隔墙有耳,大声地骂咧咧,“原本这用度就不如以前,再减,还能吃些什么。”
不过,她可以不在乎,身为丫环的蜻蜓可不敢如此造次,连忙劝说:“姑娘,您小声些,别让人听见。”
但是柳红缨对她的忠言满不在乎,反而提高了嗓门,故意冲着屋外,示威般地嚷起来:“我柳红缨这张扬的性子,就连王爷都一直宠让。他们那些奴才还敢编排我!”
面对主子如此幼稚的行径,蜻蜓不免心中叹息。若不是害怕主子动手责打,她几乎要冲过去将房门牢牢关上,以防被人听到这些话,跑去告密。
“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她只好压低了声音,希望主子能够看清如今的情势,“今时不如往日,现在府里得势的是宁娆和唐瑶两位姑娘,王爷的心思也都在她二人身上。”
谁知,她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左脸颊。紧接着,柳红缨恼羞成怒地怒吼便传到她的耳中:“贱婢!你敢奚落我!”
见她盛怒,蜻蜓还来不及落泪委屈,连忙扑通跪下:“姑娘息怒。”
满腹嫉妒怒火不知往哪儿发泄的柳红缨,这会儿逮到机会,岂会轻易饶过。她恶狠狠地瞪着蜻蜓,樱唇启合,说出狠毒的话语:“你要是觉得跟我委屈了,我就给二皇子去封信,将你打发回去算了。”
闻言,蜻蜓顿时吓得魂飞,不顾一切地将头在地面磕得砰砰响,口中不住求饶:“奴婢知错了!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放肆!”
她是跟着姑娘从二皇子府上被送到王爷这来的。当初二皇子的交代,她还没有忘记。如果就这样毫无建树地被送回二皇子那儿,只怕会被立即杀鸡儆猴。比起丢了小命,她还是宁愿在这儿继续挨打受骂,起码还有口活气。
过了好一会,见她额头磕出血来,柳红缨的怒气才稍平息了些,厌恶地喝斥:“吃里扒外的贱婢!还不滚出去!看着就闹心。”
得了这话,蜻蜓如获大赦,头也不敢抬地连滚带爬,匆匆逃出屋子。
借着一片阴云暂且遮挡住烈日的空隙,叶灵悠带着丫环白绒打算到柳红缨这儿走动走动。这么久还没完成皇后下达的命令,她也不免急躁起来。
谁知,还未跨入那小院落,她就瞧见一个纤弱的身影躲在墙角抽泣。
叶灵悠好奇地探过去一瞧,不由愣住:“蜻蜓。”
“叶姑娘。”正在无声哭泣的蜻蜓,被她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由尴尬地将头低低压下,想要躲避她探究的视线。
只是她那通红的鼻头和眼眶如何遮挡的住,更何况额头还有乌青血迹。
心知她必定是受了柳红缨的责罚,叶灵悠却仍轻声问起:“你怎么躲在这儿哭?”
蜻蜓不敢承认,慌忙胡乱地擦去满脸泪水,睁眼说瞎话:“没,没什么。奴婢不小心迷了眼睛。”
看她如此委屈还不忘维系主子的名声,叶灵悠也不忍再追问下去。她扭头对身边的丫环小声吩咐:“白绒,你留在这里陪陪蜻蜓。”
“是,姑娘。”白绒看到蜻蜓的凄惨,也觉得她可怜。如此对比,自家姑娘实在比那位柳姑娘善良太多太多。
又看了看蜻蜓的脸,叶灵悠不由摇头长叹。她好心地让两个丫环留在一处,独自前往柳红缨的屋里。
踏入门槛,她就看见柳红缨还坐在那儿生闷气。
扬起温文的柔笑,叶灵悠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不请自来地走过去问候:“柳姐姐,怎么沉着脸呢?可是天气太热,心烦气躁?”
听见声音抬头望去,柳红缨这才发现她的到来:“灵悠,是你啊。”
“快坐吧。”她连忙让了位子,扬声吩咐,“蜻蜓,上茶。”
谁知,平时闻声即至的蜻蜓却没出现。柳红缨这才记起她那副狼狈受虐的模样实在不宜在人前伺候。
但此刻叶灵悠在眼前做客,她只得怏怏地假意骂了两声:“哼!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偷懒了。待她回来,看我怎么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