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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4-01-24
“咚咚咚……“
军营的校场上,几十面战鼓敲得震天动地。
校场北面的点将台上,总督两广军务沈犹龙与总督行辕的属官们立于台上;而来自两广各地的近两百军将连同他们的部下约两三千人则立于台前;而在校场周围的驰道上,百余名总督标营的骑兵围着校场驰骋呼喝,气势惊人。
见时候差不多了,沈犹龙一挥手,战鼓声立止,周围驰道上的骑兵们也勒马立住,校场上立时变得鸦雀无声。
沈犹龙左顾右盼一番,然后郎声道:“诸位军中健儿,此多事之秋,正是吾辈建功立业之时,今本督招尔等聚集于此,便是为了考较弓马、刀枪、战阵、兵法等诸般杀敌技艺,技艺精熟者受赏,技艺生疏者受罚,绝不宽怠!”
“末将谨尊督教诲!”台前军将们俱都躬身抱拳。
然后又是三通鼓响,两名军汉抬着个箩筐放到台前,一行辕吏目上前道:“请各位上前抽签决定出场次序。”
军将们没有动,都是向随身的家丁吩咐了一句,家丁们立刻跑过去排队在箩筐里抓起一个个纸团。
既然人家都是如此,张鹏飞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另类,自然也是家丁代劳。他接过孙二虎递过的纸团展开一看,发现他排在七十二位,一个不错的数字。
排好号以后,考较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由总督行辕新建立的敢死营演练武技阵法。
这敢死营是沈犹龙来岭南后出重金在各地招募的所谓敢死士组成,他们的饷银是普通营兵的三倍,全营共五百人,编为五哨,由号称骁勇善战的广州副总兵陈鹏任统领,而五位哨官都是把总级别,可见沈犹龙对这支部队的重视。
敢死营的士兵们的武器是大刀长矛,没有火器,但却有上百名弓箭手。在这个火枪威力还不强的时代,使用硬弓且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比火枪手更有战斗力,但弓箭手对士兵的身体要求很苛刻,训练也更难,而且弓箭的制作远比火枪难,而耗费也更大。
就凭这些装备,张鹏飞就能大概猜到他们的基本战术,应该就是弓箭手一阵齐射,然后大刀长矛齐上。简单而有效的战术,但前提是弓箭手的水平必须得高,其他的士兵也要像他们宣称的那样不怕死。
张鹏飞看着敢死营的士兵在那光着膀子提着大刀的统领陈鹏带领下一队队穿过校场,然后射箭,舞刀弄枪,说实话观感还不错,但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便小声问张择善:“折扇子,你看他们如何?”
“还算雄壮,而且每个看起来都很勇武。”张择善皱着眉头道:“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牛斗接口道:“是少了杀气吗?”
“不是,杀气是要战场上培养的,我们大鹏所军没上阵杀敌之前恐怕还不如他们呢。”
“那是什么?”张择善疑惑的问道。
“是配合。”张鹏飞考虑了一会才答道:“你看他们一个个都自顾自的练着,有互相配合的战术动作吗?有能发挥他们特长的阵法吗?都没有。是,他们一个个都算得上武艺高强,如果单打独斗的话,我们大鹏军士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如果双方都是五十人,那就会打成平手;如果都是一百人,我们就可以打赢;如果我们有一千人,起码可以打赢他们三千。”
过了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敢死营的演练才算结束,军将们的考核正式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广州右卫的一名千户。这广州前后左右四卫,可是广东都司的脸面,所以状况比其他的卫所要好很多,比如说军士向来都是满员的,军械也还齐备,但只要看看这名千户的表现,便知道这真实情况也是堪忧啊。
这名大概三四十岁体型微胖的千户先是将刀枪各舞了一段,这样的套路花架子倒是勉强可以一观,但接下来的项目便让他漏了老底。
首先是步射,一石五斗的弓算不上什么强弓,五十步三射只一中,也不是什么太高的要求,这两项加起来也就是弓箭手的最低标准而已。
那千户一拉开弓,站在他近处的军将们便看到他双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用上了全身力气,在这种情况下准确度自然不会太高,三支箭都隔着草靶老远飘过。
然后是骑射,为了以示公平,所有的军将都不准用自己的马,有总督标营的士兵牵过马来将缰绳交在那千户手中。那千户骑上马背就围着校场上用石灰划好的圆圈跑了起来。
这圆圈的半径便是三十步,在圆心竖着个草靶。那千户几次三番的张弓欲射,都因姿势不对不得不放弃,甚至差点从马上摔下来,直花了好长时间他才调整好姿势,先后射出了三支箭,但射得最准的那支离靶还有一尺多远。
接下来是站桩刺枪,人站在离地六尺的木桩上,使用长达一丈八寸的长枪,必须在半刻之内刺破身前一丈处也放在木桩上的五个小酒杯。这个项目对参加者的下盘、臂力、爆发力都要求极高,因为下盘不稳外加臂力不强,便无法保持长枪的稳定,很难刺中小小的酒杯,而且那酒杯杯壁极厚,如果没有爆发力,即使刺中酒杯,也只能将其碰落,而无法将之击碎。
前面两项,特别是骑射耗费了那千户大量体力,他明显有些气喘吁吁了,当他颤颤巍巍的顺着木梯爬上大木桩,在两个木桩上站好马步的时候,心中已经将总督沈犹龙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像往年多好啊,大家在校场上拿着刀枪比划几下,然后再嘻嘻哈哈的打屁聊天,这考校就算过去了,哪像今年,这简直是要他老命啊!
一个士兵将一杆一丈八寸的长枪递到千户的手中,那千户拿着长枪比划了两下,就听见旁边看着沙漏的小校大叫一声“开始了!”,就打开了沙漏中间的隔板,眼见细沙飞流而下。
那千户猛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将将手中的长枪平举,对着对面的酒杯便刺了出去,这一枪力度还不错,就是准确度太差,枪尖擦着那小小的酒杯滑了过去。
千户收回长枪又刺了过来,这次他为了刺中将枪尖放在酒杯不远处,发力距离有些短力度不够,所以枪尖刺中了酒杯,也将酒杯击飞出去,但酒杯却没有破裂,啪的一声轻响落在下面的沙地上完好如初。
两次无功,那千户有些心急了,第三次用力过猛,下盘一个不稳居然从木桩上掉了下来,而且还崴了脚,可以说是大大的露了一回脸,后面的考核自然也无法继续了。他在家丁的搀扶下快速来到点将台前,在沈犹龙面前跪下,惶恐道:“末下技艺生疏,辜负了督帅的教诲,请督帅责罚。”
沈犹龙看都没看他一眼,便即挥挥手,他身边的行辕吏目便高声道:“下一位!”
接下来五个军将表现都很糟糕,可以说是比前面那千户好不到哪去,直到第六名军将,广州总兵手下一个守备表现才算过得去,特别是他的骑术极佳,骑射三射连中。
到最后一个项目骑刺时,他骑着马提着一丈二寸的长枪不断驰过校场上一拱形木门,每枪刺出必有一个从木门上用绳子垂下的小碟子碎裂,他又纵马到校场另一边,拔出腰刀连连挥砍,一个个稻草人的脑袋滚滚而落,引得校场上欢呼连连。
沈犹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作为第一个通过考核的军将,而且表现还挺抢眼,沈犹龙自然要大加褒奖,他见回来复命的军将年龄在三十出头,虽身材中等算不上雄伟,但面容甚是刚毅,便问道:“你姓甚名谁,所属何部?”
“禀督帅!”军将一跪一揖道:“末将广州总兵麾下,守备吴铁汉!”
听得此言,站在沈犹龙身后的广州总兵施王政一脸喜色,那是得意非常啊。
“唐守备,见你技艺精熟本督之心甚慰。”沈犹龙点点头道:“望你再接再厉,他日再疆场上为朝廷建功立业。来啊,看赏!”自有小校托着条盘上前,不过是白银百两再加腰刀一把。
“末将必不辜负总督大人厚望!”唐铁汉接过条盘激动的哽咽道。
考核继续,接下来大半天时间,有五十余名军将进行了考核,但能通过者寥寥无几,总的来说,营兵军将的表现要远远高于卫所军官,这也反应了明朝中期以后卫所败坏,营兵代替卫所成为国家主要军事力量的现状。
待五十余名军将考核完毕,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考核只得中断,全军都各回驻地用饭休息,第二天考核继续。
张鹏飞排在第七十二位,这天上午便会轮到他,看着前面的军将越来越少,他便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前面的军将们表现得十分糟糕,所谓法不责众,即使他表现得再查总督大人也不可能给他太重的处罚,但他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出丑的事总不是让人那么舒服。
“七十一号,南头把总王云瀚。”随着主持考核的小校一声唱诺,一名长身玉立气度不凡的年轻军将走向考核场。
张鹏飞没想到王云瀚就排在他前面,不由得一愣,这时另一名小校也来通知张鹏飞去器械场熟悉器械,这也是为了提高考核速度。
“老大,加把劲!”张择善、牛斗、孙二虎都笑着给张鹏飞打气,陈奉先等南海卫的高级军官也向他投来鼓励的目光。
张鹏飞脸上笑着点头回应,心中却无半点底。在路上张鹏飞和王云瀚打了个照面,王云瀚看着张鹏飞,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这让张鹏飞很是不爽。
张鹏飞走进一个木头棚子,见武器架上摆放着几十杆长枪,他从架上取下一杆丈八长枪比划了一下,又抖了一抖试了试枪杆的硬度和韧性。不错,是杆好枪,看了主管军械的军官还不敢糊弄总督大人。
可问题是他张鹏飞会使枪吗?他隐约记得他那个便宜老爸张荣祖在世时教过几个套路,但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于是使劲的搜刮脑中的记忆,想找回一点半点也好应付过去。
正当张鹏飞冥思苦想之时,校场上一通鼓响,考核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