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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都海此行后果不知,太后的头痛症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所幸,边境终于有好消息传了回来。
与鄂尔多斯相邻的大同,有一位名医,名叫林志。但是他之所以有名,除了因为精通针灸之术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生性怪癖,行医治病只随心兴。愿意施以援手的,哪怕不要分文也会全力救治,而他不愿搀和的,即便千金相求他也无动于衷。
如今叫他不远百里奔赴鞑靼来医病,可想而知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针灸之术不在一朝一夕,太后不宜长途奔波。满都海思量再三,决定派其木格走一趟。一来同为汉人好说话,二来小姑娘出马总有几分薄面。
李慕儿当然自告奋勇地要陪去。
当她提出来时,满都海和其木格却犹豫了。
是啊,她这一跟去,便是回了大明,面临着两种可能:如果朱祐樘真判了她流放,此刻她就是朝廷钦犯,有没有被通缉且不说,危险是肯定存在的。第二种可能,就是她始终不信自己已被朱祐樘放弃,若是她入了城趁机逃跑,其木格能耐她何?
李慕儿怎会不明白她们的意思,只好向她们保证道:“哈屯医治我的手臂,我本就无以为报,若此番能求得良医救助太后,也算是我报答哈屯的一点小小心意。莹中虽鲁莽愚钝,倒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不会趁着这种时候耍什么手段。”
最终她还是陪其木格一起去了,只不过,还多了个朝鲁。
三人快马加鞭,很快来到了大同镇。
大同地处边塞,自古就是中原汉族与北方游牧民族的接壤地带,也是各族人民“互市”,“通商”边贸往来的窗口,三人以商人之姿混入城防,尚算顺利。
也因着这个关系,大同镇内人来人往,繁荣之势比起京城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恍惚之间李慕儿仿佛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土,只是不知道那片故土是否依旧欢迎她?
思绪纷乱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张大人”。李慕儿匆忙下马,牵着马匹让到一边。抬头间,正对上一群官兵骑在马上缓步走来。
铁骑威武,军人飒爽,不知道这位张大人身居何职,有没有曾经出现在紫禁城乾清宫的那一叠叠折奏中。
风过无痕,李慕儿很快与他擦肩而过。
“走吧,莹中。”
“嗯。”
李慕儿翻身重坐回马背,不知是不是因为“大人”这称谓实在令她怀念,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张大人一眼。
只见他正亲自下马,往最热闹的那个路口走去,那边有一堵墙,上面张贴着各类榜文和告示。他动作干练,几下就把一张全新的榜文贴了上去。
文字看起来很长。待他一退,周围的人群纷纷围了上去查看,口中念念有词。
看罢之后,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李慕儿却无暇再去顾及,被其木格和朝鲁拉着往小镇深处奔去。
…………………………
林志的房子可以说得上是破旧。可屋内传出的阵阵清新药香无形之间让人产生一种敬畏之情。
也是,人都怕死,对医者的敬畏不如说是来自于对死亡的恐惧。
此刻李慕儿三人便怀着十分敬畏与忐忑的心情,叩响了残破的木门。
“进来进来,门不是开着嘛,装什么大头蒜啊!”
谁会料到那个传说中医术高明性格怪癖的林神医居然说话如此不拘一格,三人骤一来到屋内,望着眼前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长得斯斯文文的男人,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愣着干嘛?哪个有病把手伸过来。”林志头也不抬一下,抱着一本小破书直截了当开口。
“噢,林先生误会了,看病的不是我们三个,而是家中母亲。”李慕儿最先反应过来,拱手客气道。
林志这才斜斜瞄了一眼她,轻飘飘道:“我不出诊。”
“林先生身为医者,怎么可能不出诊?家母卧病在床,难以起身,这可如何是好?”
李慕儿口气中已显焦灼,想要引起他的同情心,谁料他还是冷淡说道:“都已经下不了床了,那还让我治什么?”
“你!”其木格有些被他的漠然激怒,忿忿开口,“常言道‘医者父母心’,你连出诊救治病人都不肯,怎么配得上这一身医术?医者若是不治病救人,与那些害人之人又有何分别?”
“哟,还是个牙尖嘴利的!”林志似来了兴趣,抬眼开始打量三人,最后眼神在朝鲁身上扫了一圈,缓缓起身道:“噢,我知道了,你们是前几天那些鞑子派来的吧?怎么,几个大老爷们儿请不动我,就叫你们三个小屁孩儿来求我?”
李慕儿赶紧打圆场,“林先生莫要怪罪,实在是家中老母亲病得难受,才不得不让先生离家几日。先生放心,待家母病愈,定然平安送先生回来。”
“那若是治不好呢?我还能回来吗?”
原来他有这层顾虑,李慕儿叹了口气,道:“我若说我等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也是空口无凭。可是,医为仁人之术,必具仁人之心,想必林先生不是如此计较之人。”
“嚯,都这么会说话!”林志拿手中的破书扇了扇脸颊,似突然间想到什么,一把拉过李慕儿道,“诶诶诶,你这么会说话,快给我猜几个歇后语。呐,这个这个,我怎么都想不出来。”
那小破本子上乱七八糟写着些手稿,看来是他随性所书,李慕儿望着他指的歪扭字体——空棺材出丧,唔,“目中无人!”
“目,中,无,人,诶,对哦,目,木,对对对就是目中无人!那这个呢?”
看林志这个呆傻的模样,三人真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围在一起陪他玩了起来。
“麻脸不叫麻脸?”
“坑人!”
“矮子放屁?”
“哈哈,低声下气。”
李慕儿摸准了林志的脾气,计上心来,道:“林先生,家母这一病啊,我们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还经常打黑脸照镜子——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容易找到您,打鼓弄琵琶——相逢是一家,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给您打个包票,您放心跟我们走,绝对是打酒只问提壶人——错不了!”
“哈哈,有意思,你这人太有意思了,好吧,我就跟你们走一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