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网打尽

方健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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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网打尽

    鲍母平安回到麦高包禄路的家中,全家人欢天喜地。 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问长问短,问寒问暖,一阵寒暄之後,谈及正事

    “玉刚,这回乘船游览累得够呛不算,还屡经风险,船方、游客一共死了五个人,惨不忍睹。不过也有一个极大的收获,那就是遇见了小胖的妈妈、对门的李大姐!”

    “啊!这麽巧?”一家人惊叫起来。

    “哪里哦?我命丫头特地到汉口去找的。亏得她率领游击队及时赶到,救了一船人的性命!”於是和保姆一五一拾地把此行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一遍。

    故事内容精彩纷呈,惊心动魄,两个小的听得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律师夫妇俩连说说好极了,尤其是媳妇吴慧兰激动得流泪,动情地说:“娘,这件是您做得太对了,早就该这样!像她这般年龄,我儿子已经落地了!”

    想想不对,又说:“妹子,不是我撵你走,其实嫁出去也不过门对门,还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话是这麽说,不过我总觉得大有失落感,离开这个家到外面去过日子,还真的不习惯!”

    “傻丫头,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你婆婆在枪林弹雨中还念念不忘这件事,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儿子说:“我感激娘认下她做女儿,小保姆多难听!外人还真以为是我家佣人。小李子大小是个襄理,娶了人家一个保姆当太太,名声不好,对事业有碍。从此以後,对外一律改口,称鲍大小姐!”

    又对他的儿子、女儿说:“你们都叫姑姑、亲姑姑,不准乱喊!什麽“丫头、丫头”的,没大没小,外人见了都道我家教太差!”

    “是奶奶叫我们这麽喊的!”

    “记住了!以後不可以。”

    鲍母说:“不是她没有名字嘛!一家大小喊惯了,要不再起个名?”

    “娘,既然妹子至今还没有名字,不如留给小胖给她起吧,我们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她媳妇说:“那还等什麽?赶快打电话叫小胖过来,一快吃晚饭,把喜讯告诉他!”

    丫头激动得热泪盈眶,无以言表。

    吴慧兰已经拨通电话了,她是“大世界”里大京班的班底,当家花旦,又是梅派青衣,湖北吴家班的小师妹,小有名气。操着一口京白,绕口令似的:“我说胖兄弟,我娘见着你的娘,你娘拜托我的娘,给你操办娶新娘,你,你就快些给我颠过来吧!”

    “得,得令呐!就此马上加鞭!铿啋锵啋,铿啋锵啋……”嘴里数着锣鼓点,话筒传出的声音很响,小子显然十分高兴。

    常言道:人生莫过“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刚提了个头他就乐得不行了。

    这里继续谈论他的事。又是吴慧兰说:“娘,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小李子人又不怎麽胖,怎麽个个叫他胖子!”

    “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他娘生他时,他爸不在家,来不及送医院,还是我接的生呢!他生下来蛮胖的,找块包袱布一兜,挂在称勾上,秤砣一翘,来帮忙的苏北刘阿姨随口一叫:“拾斤!”所以小名又叫“拾斤子”!”

    “他父母都姓李,取个名字才叫怪呢!竟然叫做“李李胖”,多拗口!後来才知道他们两口子都是**的地下工作者,正宗的布尔什维克,後来他娘身份暴露,接受新的任务回老家开展游击战争,给我留下了通讯地址,地点就在汉口。”

    “在九江的时候,知道前途有风险,我打丫头去找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於找到了!亏得她率领游击队及时赶到罗汉滩,消灭了埋伏的日本鬼子,解救了全船人的性命,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她很看重我家丫头,25岁那年,我俩给她和李胖定下了亲事,一霎眼都5年多了,是该二人成家了!”

    “娘,现在小李子的名字已经改了,叫“李忠”,忠良的“忠”,还是我起的呢!问题是他家的房子,和我家一样的石库门老建筑,原是地下党的秘密交通站,日本鬼子查封以後,现在由国民党接管,眼下还不可能归还,所以说新房是个大问题!”

    “这件事我看用不着你操心,李忠会有办法的,信不信,走着瞧!”

    正说着呢,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李忠到了。丫头开了门,他乘人不看见,在她手上捏了一捏,算是打招呼;然後大声喊:“鲍家姆妈,乃没侬名气响来,轮船公司才称侬活菩萨!”

    老人不以为然:“谁说的?”

    “喔哟!报纸上登得一天世界,啥人勿晓得?”

    “兄弟,勿要传来传去,有种闲话外头勿好乱讲,侬姆妈是迪个!游击队的政委!”说着手伸出来一个“八”字!”鲍大律师蛮谨慎的。

    “阿哥啊,侬胆子忒小了,八路军也好,**也好,打日本鬼子救老百姓,总归不错!”

    “话是不错,外面少说为妙!”

    “迪个我拎得清!还没有吃饭吧?走、走、走,上馆子去!”

    鲍母又说:“李忠啊,免了吧!今天有事,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在家里好!”

    “行,听阿妈娘额!迪的新开了一爿湖北馆子,老板是我朋友,我去请伊派一个大菜师傅到屋里厢来烧,算我为老人家洗尘!”

    “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就这样吧!接下来老娘还要为你们俩操办婚事,先把我的嘴堵上。小赤佬,侬额门槛蛮精哎!”最後一句话是沪语,引得全家人大笑。

    饭桌上把如何去找他娘,如何率队伍来歼灭鬼子,如何委托她在上海操办婚事的前因後果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小子感激涕零。

    末了说到新房的事,傻小子大笑起来:“吉人自有天相,我向阿妈娘借一幢小洋房,应该无没问题吧!”

    “那当然,不过老太婆没房呀,你在我家里结婚的话岂不成了上门女婿?只要你不嫌弃!”

    “侬听我慢慢交讲,有人要送把侬,就是俄国经理沙漠诺夫!”

    “啊!有这回事?”全家人大吃一惊。

    听李忠介绍:老沙的祖父曾经是白俄难民,1917年苏联十月革命,随大批俄国贵族蜂拥抵沪。在法租界霞飞路上的“外国坟山”附近购买了一幢小洋楼。

    他本人是名音乐家,也是法租界公董局的乐队成员(乐队中大部分是俄国人),名噪一时。他没有留下什麽财产,只有一台大褂钟非同寻常,搁在底楼客厅里,非常气派。

    临终前对他儿子、也就是老沙父亲的遗言就是:财产就在屋内,应该找得到;但是挂钟不得变卖也不可送人。言下之意就是,这幢小楼随他们的便!

    沙漠诺夫的父亲前段日子也过世了,遗言除了这句话以外,明确规定房子可以卖也可以送人。不过拖了一句尾巴:房产证明在二楼,话没说完就断气了!

    大律师迷惑不解:“迪家人家蛮噱头额,既然是遗嘱,爽爽气气告诉小辈就好了,啥事体拖拖拉拉、吞吞吐吐?真是武大郎白相夜猫子,啥个人白相啥个鸟!”

    “兄弟我也的能认为,老沙额爷寻了一辈子也没寻着。现在伊拉老娘坚持要回国,说是国民党撑不了几年,变天是肯定额!迟早要走,不如早走。现在租界里交关侨民准备回国,洋房要卖特多的是,这兵荒马乱的,有钞票朋友啥人敢买?争着抢购黄金呢!”

    “伊总归跟牢伊拉老娘回国,一家人统统走。度假村里相伊名下的一份产业就盘把周金荣,周老板升任董事长,我为总经理,也官升一级。”

    “鉴於上趟度假村惨案,侬老人家神断,救了伊额命,感恩不尽,决定把家传祖产小洋楼送把老娘!”

    “这份礼太重了,受之有愧,老妪我愧不敢当!”

    “阿妈娘就弗要客气了!周老板也要赠送一份大礼,好好叫报答侬,毕竟伊也受过侬额大恩,过两天还要登门拜访。房子先收下了再讲!”

    鲍律师大笑:“所以侬笃定泰山,老娘动脑筋把伊拉财产寻出来,房子让把侬做新房,门槛精得像犹太人!”

    “嘿嘿嘿嘿!”李忠也得意地笑起来。

    全家人跟着大乐。

    第二天沙漠诺夫和周金荣联袂登门,说明此事。一来盛情难却,二来有要事相托,鲍母不得不答应,事情变得太离奇了,简直是天生掉下来的大馅饼!

    沙漠诺夫的小洋楼距八仙桥外国坟山不远,和鲍母的老宅近在咫尺。

    次日一早,鲍母和鲍丫头一同来到沙府。这丫头坚持不改名字,大名、小名全是它,“丫头”叫到底,众人也拿她没法。

    包玉刚开车把她们送过去。

    这是一幢三层楼的洋房,楼层很高也很气派,占地面积也不小。红墙红瓦尖顶,朝南还有阳台,外带一块小花园,两代人居住十分温馨。

    沙漠诺夫一家已做好动身的准备,部分行李都打好了,就等她寻到财宝。

    老太太随着老沙在楼内上下仔细观察一遍,然後回到客厅,开门见山:“沙经理,能否把有关财宝方面的细节透露一点给我,也好缩小寻找范围,有的放矢!”

    “据我父亲所说,财宝体积不大,藏在一个极其保密的地方,挖掘得越迟越值钱,最好隔上个三代五代才好,仅此而已。”就这几句话,再多也问不出来。众人心想大概是珠宝、玉器吧!

    然後话题转到厅里的那架大笨钟上头。这座钟又高又大,是当年其祖父在瑞士定做的,一人多高。外壳虽说装潢一般,但是朴实、庄严,十分大气,就是客厅再大上一倍也不嫌小。

    不过家里人很讨厌它,为什麽呢?因为大,单单那个摆就有半边脸大小,所以钟鸣声太响,深更半夜总是把人闹醒,即使把摆头卸下来,虽然不敲了,然频率加快,单摆剧烈地摆动,滴滴答答声犹如跑马,同样搅得人睡不着觉。

    并且老是快,不准;过了十天半月就要校正。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老祖宗不让卖也不让送人,再往下说就不好听了!沙漠诺夫的太太提起大笨钟,气不打一处来。

    鲍母笑着说:“我可以把钟摆卸下来看看吗?”

    “可以、可以,你请便!”

    她看了後又喜又惊,摆是纯铜制成,理论上因该是整块的,但是中央隐隐约约有一条细缝,几乎看不出来。做工如此细腻,似乎又不大可能。不过她还是希望是两个半块整合而成,中间有个空隙,珍宝藏在里边的几率才极大。

    不过这仅仅是推理,事实是否如此,还要通过检验。

    於是老太太对沙经理和他太太说:“老妪初步推论,财宝极有可能藏在钟摆里,正确与否还要看鉴定结果。现在我立刻去进一台仪器,家中原有的太小。告辞,下午再来!”

    沙漠诺夫两口子惊呆了,这位神探果然不是凡人!自家老爷子一直找到临死,也没个头绪;人家一来就看出端倪,非同凡响。问道:“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鲍丫头接口:“很简单,钟摆若是实心的,结论推翻从来;空心的话,嘿嘿,恐怕**不离十了!”

    “还要仪器!哪里去进?”

    “四马路玻璃仪器行!”

    饭後,鲍母娘俩开车载了仪器,直接开进沙漠诺夫家的花园,屋里人听到声音,赶紧出来迎接。除了老沙以外,还有周金荣和李忠,他们听说鲍老太太下午破解秘密,也赶来开眼界。

    众人相帮把仪器搬进屋。丫头先在桌上调节天平,四只脚调平以後,重锤线对准指针,正要测量单摆,门铃响了,来的是鲍母的儿子、媳妇,他们闻讯也放下手里的活,来观看老人家侦破案件。

    助手真有助手的样子,测完铜摆再测一个大烧杯的质量,记下数。然後小心翼翼地从纸箱拿出一个酷似圆桶的玻璃杯,内径大约有2o公分,高4o公分左右,顶部有个圆孔,对外有个向下的嘴,用来漏水的。

    “这是我娘上午刚买来的,叫做“溢杯”,家里现成的,可是不够大,不得不现买一个。现在请娘指令,我来操作!”

    “先把烧杯放在溢杯的溢口下面!”

    “往溢杯里注水齐溢口处,切记多一滴不妥少一滴不行!”这个动作有点费事,精确度要高。

    “慢慢地把铜摆放进水里!”

    溢杯里的水溢出来了,先流後滴,最後烧杯里的水达到二分之一。

    “把烧杯放到天平盘上去,测出它的总质量!”

    “出来了!”

    “很好!用它减去烧杯的质量,就是水的质量!”

    “也出来了!喔,我懂了,这样就知道水的体积!”

    “对罗!因为水的比重是1.o克每立方公分,多少克的水就是多少立方公分的体积,也就是单摆的体积!”

    “再用它的质量去除以体积,算算看是多少!”

    “回娘的话,除下来是6.12!”

    “纯铜的比重是8.9克每立方公分,差这麽多,显然这个钟摆是空心的,财宝应该就藏在里边!”

    “啊!”沙漠诺夫和他太太、周金荣、李忠、吴慧兰还是不明白,鲍丫头似懂非懂,唯有鲍玉刚读的书多,恍然大悟:“原来娘运用的是“阿基米德原理”!高,高,实在是高!儿子佩服,佩服!”

    “我儿过奖,说穿了,这是物理学里的基本常识,哪及法律学问渊博,不值一提!”

    娘俩捧来捧去,实是有趣!她媳妇嘴翘得老高的,有点不服气。

    但是老太太通过实验判断钟摆不是实心的,出人意料靠的是科学依据,不是凭空想象,令人刮目相看。

    事实真的像她所说吗?纯铜的钟摆左看右看像整体一块,实在难以置信。

    李忠问了:“姆妈,迪个钟摆实骨挺硬的,哪能打开伊?”既然鲍母认了丫头为女儿,自然就成了她女婿,改口唤娘了。

    “把木箱子里的离心机拿出来,让丫头教你怎麽使用,人工是打不开的!”

    “哎!”

    “轻一点,别把里边的财宝损坏了!”

    “是罗!”

    一阵鼓捣後,铜摆被打开,里面是用几层玻璃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两叠“邮票”,大龙邮票!它就是所谓的财宝,两代人的期盼终於实现。

    一般认为大龙邮票是清政府行的第一套邮票,日期为1878年7月24日至8月1日间,一套3枚,有厚纸、薄纸、阔边区分,主图是清皇室的象征—蟠龙。

    他家老祖宗竟然收藏了3种大龙邮票各1o套,共9o枚,藏到现在是笔不小的财富。怪不得他祖上说这项财宝年代越久越值钱。

    李忠大叫:“天哪!一共3o套,这麽多!沙老板财了!”

    周金荣则感叹地说:“这也叫什麽人玩什麽鸟,到底人家是贵族根基,藏宝也不同寻常。哪像我们只知道买田购地,带又带不走藏又藏不起来。这法子太好了!”

    沙漠诺夫激动得浑身直抖,不停地感谢。夫人则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大串钥匙,向老太太鞠了一个躬:“老奶奶,大恩不言谢!这幢房子就请您收下,略表心意而已。所有门户的钥匙都在这里,每一把上有明示,一目了然。”

    “盛情难却,我就不客气了,兰儿,你收着吧!”

    吴慧兰收了钥匙,从此她就是这座洋房的主人,高兴得眉开眼笑,连声感谢。

    沙夫人又说:“老奶奶,我实在愚昧,要在您台前领教,您怎麽一眼就看出财宝藏在钟摆里的呢?我公爹找了半辈子还是带着遗憾回归天国。能不能开导开导我们!”

    此议获得所有人赞同,一致恳请老人家解释清楚。

    鲍母点头说道:“夫人,开导不敢当!我们当侦探的,留心每一句话,不放过一丁点蛛丝马迹,作为破案的方向和着眼点。”

    “就拿本案来说,既然贵祖上关照大笨钟不能转手又不可以送人,其中定有奥妙,这是肯定的。再者你们抱怨钟走时不准,一般的来说,既然是瑞士生产的名牌产品,质量绝对保证,不可能生这种现象,机械没有故障的话,问题就出在钟摆上!”

    “时钟走得快,摆就显得轻,再看摆上有道极细的纹路,很有可能是合二为一。通常钟摆是一次浇铸成功,完整的一块。不过厂家应顾客要求定做,又另当别论了!”

    “然合二为一的目的又是什麽呢?自然要把钟摆掏空,以便在中空藏东西。为了证实老妪的想法是合理的,不得不到玻璃仪器商店去购买特大号溢杯来做实验。结果如我所设想,单摆确实有空隙,而且容积还不小,这一来财宝之谜就迎刃而解了!”

    鲍母一口气说完,众人“噼噼啪啪”鼓起掌来,议论纷纷,都道老太太被称为神探,名不虚传,几十年、几百年才出这麽一位,赞誉非常之高。

    末了,沙漠诺夫又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显得有些犹豫。

    鲍律师说:“沙老板不必有顾虑,都是自己人,有话请讲当面!”

    “是这样的,家父弥留之际曾嘱咐过:”倘若鲍母收下房子,一定要请她媳妇来家唱趟堂会,节目指定是“柜中缘”,不能改戏。”我想他老人家已经升天,请人家来唱堂会还有什麽意义?他是听得见还是看得到?我想就免了吧!”

    他家祖上确实与众不同,说的话、想出的点子奇出怪样,人都跨鹤西游了,还请班子唱堂会干什麽?

    鲍母忙说:“不不不,听说老人家是着名的京剧票友,一生玩票,他的遗愿一定要满足。不就是一次堂会嘛!有什麽大不了?媳妇大娘,有劳你了!”

    吴慧兰刚受了人家一幢洋房,还不趋之若鹜!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连忙说:“小事一桩!哈哈,终於用到我了,你们都不能了吧!这出戏常演,我的刘玉莲,大师姐的刘母,二师哥的刘春、淘气,三师兄的岳雷,四人同台没得说,可叫座了!沙兄什麽时候决定看戏,三天前通知我,一准来唱!”

    “那太好了,家父在九泉之下也深感欣慰!”

    沙漠诺夫全家要回国了,临走之前还要举办一场堂会,邀的是本地大世界游乐场大京板的角,家门口的老熟人,领衔的是神探鲍母的媳妇吴慧兰,她是湖北吴家班慧字辈的小师妹,青衣、花旦不挡,这天上演新版“柜中缘”。

    老沙的亲朋好友来了不少,一者为他送行,二者乘机面对面听戏,可谓机会难得。刚刚吃过中饭,客厅里就挤得满满当当。

    戏里说的是岳飞风波亭屈死之後,其子岳雷侥幸逃走,秦桧爪牙紧紧追赶,追至刘家庄一农户人家,主人刘氏母子回娘家了,留下女儿名唤刘玉莲,独守门户。

    小姑娘仗义力救忠良之後,将岳雷藏在柜子里,躲过追兵的搜查。中途丫头的兄长淘气回来,引起一场误会,後来刘母归家,问明原因,亲自做媒,将女儿嫁给岳公子,成就一段良缘。

    这出折子戏,四位主演:花旦、老旦、小生、文丑,还有扮演追兵的一将四小卒五个演员,全套场面及一个道具-柜子。但就这些剧团的人就把客厅挤满了,哪里还能演戏?干脆移到室外花园中露天演出。

    锣鼓点一响,振奋人心,惊动四邻八舍,窗户、屋顶、墙头上全是看白戏的人,十分火爆,比过年还热闹。

    当演到追兵被哄走後,岳雷从柜子里出来。所谓的柜子其实就是一只大木箱,常人家基本上都有的那一种。

    二人没说上两句话,扮演刘玉兰的哥哥刘春上场了,鼻子上涂了一块白色油彩,一脸滑稽像,引得观众大笑。

    他上场就唱了一句西皮摇板:“妈妈东西丢在家里叫我回家拿东西!”唱得无板无眼、吊儿郎当,恰到好处地展示了人物的性格,获得一个满堂彩,接着敲门。

    刘玉兰吓得魂不附体,哥哥回来见家里多了一个大小伙子,那还了得!急忙叫岳公子再躲进去。

    吓人的事生了!箱盖一掀,岳雷刚迈入一条腿,只听惨叫一声,仰身跌倒。箱子里冒出一个蛇头来,扁扁的脑袋,蛇信直吐,出“咝咝”的声响。天哪,是条眼镜王蛇!

    稀奇的事出现了,鲍母老当益壮,一个箭步窜入场内,手里的双截棍一挥,大叫:“快将他擡走,立即送爱来格路的“四明医院”!拿老光眼镜来,我来对付这条孽畜!”

    她接过丫头递来的眼镜戴上,又拿手绢把嘴捂住,迎着直起身子、跃跃欲试的眼睛王蛇,一招《横扫千军》,向蛇头砸去。

    毒蛇见有人胆敢向它示威,勃然大怒,摆出进攻姿态,先制人,张口喷出一屡毒液,欲致人於死地。

    好个鲍母仗着艺高人胆大,又有手帕、眼镜护了嘴、眼,拼着受它一支毒箭,出手狠招,乘它扑过来咬人之前,倏地出手,一棍将蛇头砸烂,快如闪电;顺势一挑一挥,尸身甩到花丛中,一气呵成。

    古怪的事又出现了,花丛中有人惊叫一声,敢情这儿还藏着个人!拔腿就逃,此人正是剧组同来管道具、衣箱的迟二先生。

    鲍母大喊:“截住他!他是元凶魁!”

    当下就有好几个人追去。眼看要追上,逃跑的“大衣箱”手向後一甩,顿时一蓬浓烟,刺激得人睁不开眼。等到烟消气散,迟二已失了踪迹,不知去向。

    众人目瞪口呆,这个迟二到底是什麽人?难道他也是歹人吗?其手法和日本忍者极其相似。

    “没错,他很有可能就是日本鬼子!下午我见了他,吃惊不小,跟上礼拜被枪毙的大岛由次郎一模一样,走路、说话的姿态都神似,真活见鬼了!”

    鲍母一说,人人诧异,该死的日本鬼子怎会藏在戏班里?碰巧又被神探撞见。

    这一闹,堂会是唱不成功了,“柜中缘”也缘不成了!扮演岳雷的三师兄被毒蛇咬了一口,如不立刻治伤,恐有生命危险。吴慧兰两口子用自家车直接送他上医院,比喊救护车来得快。医院又在附近,抢救及时应该没有什麽大问题。

    戏班子打道回府,6续散去,沙漠诺夫灰溜溜的,若有所失。只有鲍母她精神抖擞,还在亢奋中。

    突然她恍然大悟:“我终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沙经理,我记得你父亲的卧室中也有一个大箱子,跟戏台上的差不多,对不对?能告诉我里面有什麽东西吗?”

    “可以,柜子里有一只汤婆子!”

    “不错、不错,就是它!”

    鲍母听沙漠诺夫说大木箱里有只汤婆子,就是冬天老人用来暖被窝的,喜笑颜开:“是圆的铜制品?”

    “是的,没错!奇怪的是家父再冷的天都舍不得用,当宝贝似的收藏着!”

    “哦!请你拿来我看看,好吗?”

    老沙从楼上拿来,鲍母接过一看,自言自语地:“柜中缘、柜中圆,同音不同字,应该是这件宝贝,沙老先生真乃妙人也!”掂了掂又说:“它不是普通的汤婆子,纯手工打造,没有一丝焊接,双层的,很重。 ”说罢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叮叮咚咚”满地乱转乱滚。

    沙漠诺夫大惊失色:“老太太,你怎麽可以这样,此乃家父心爱的东西,岂能乱摔的?”

    “哈哈哈哈,他这件心爱的东西就是等我来摔的,不信你等着瞧!”

    鲍丫头深知鲍母常有惊人之举,见怪不怪,也笑着说:“我信,不知道又有什麽石破天惊的新玩意!沙老板,你还信不过我娘吗?”

    沙漠诺夫不以为然,周金荣将信将疑,李忠跟着说:“我也信,娘您累了,还是我来!”

    到底是年轻人有力气,三下两下就把汤婆子摔成两瓣,漏出几张纸片,是房屋地契、产权书。敢情老爷子把文件藏在这里边。

    周金荣拱手抱拳:“鲍老太太,在下彻底服了您了,往後还求您多照应!您是怎麽看出来房产证书藏在毫不起眼的汤婆子里的呢?”

    “这并不难,既然沙老太爷别出心裁把财宝换成稀罕的邮票,藏在钟摆里,沙老爷就不能继承传统也摆个**阵,考量考量我这个老婆子吗?”

    “起先点“柜中缘”这出戏我还没在意,直到在他房间里也见到类似戏里用作道具的大木箱,心里就有点数了,应该还有一样圆的物件,没想到是汤婆子!“柜中圆”柜中缘也!大才、大才!”

    “老一辈智慧过人,聪明绝顶,我等望尘莫及,惭愧、惭愧!”李忠心服口服。

    “可不是吗?”其余几个异口同声,也都是心里话。

    沙漠诺夫至今才说话:“我有一事不明白,戏唱到一半,柜子里怎麽会出现一条眼镜蛇的呢?”

    “其实毒蛇早就被迟二暗藏在里面了,用张厚厚的马粪纸盖住,演员进了柜子就坐在它身上,畜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顶出纸板,正想报复时,出去的人又进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口,没有还价的,谁也逃不了!”

    几个人见她说得活灵活现的,似懂非懂地:“哦,原来是这麽回事!”

    事到如今,鲍母也不必客气,受了房产证明,谢谢沙漠诺夫。约定走的前一天为他全家饯行,请周老板作陪,略表心意。

    伤者因为送得及时,伤势并无大碍,吴慧兰的三师兄第二天就出院了,不幸中大幸。

    这一来鲍母动了真怒,迟二不但毁了一场堂会,造成沙老板全家人不悦,还险些杀了慧茹师兄,成了酒肆茶楼的头条新闻、津津乐道的话题,好事成了坏事,脸面丢得大了去了!

    他到底是什麽人?这家伙城府不浅,藏在戏班子里充当大衣箱,按理说是国人无疑。但是这人的外形同死了的大岛由次郎十分相像,而且还会东瀛忍者的功夫,二者有什麽联系呢?太让人费解了!

    接下来的要大事就是查清他的底细,除了叫媳妇收集他的所有材料,还亲自走访大京班的管事了解情况,过了1o天,一切准备就绪,一张捕捉迟二的大网悄悄地张开。

    福州路是上海外滩以西的一条支马路,俗称四马路,因位於大马路以南的第四条路而得名,上海滩名闻遐迩。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近百家出版机构、书局、印书馆、科学仪器馆、教育用品社以及文化用品商店均集中在这条路上,所以四马路素有“文化街”的雅称。

    除此以外还是戏馆,茶楼、书场、戏馆最集中的街区。

    但是**也逐渐向以福州路为中心的地方活动了,展迅,鼎盛时期公开挂牌营业的妓院达百余家之多,这里又有另一番景观,上海人又把四马路称之为“红灯区”。

    迟二今年38岁,未婚,也没有家,长期在四马路什麽“里”什麽“堂子”里鬼混,天天在红粉街落脚,比狡兔三窟还厉害。抓到他谈何容易!

    这两天,四马路的大街小巷里出现一个奇怪的老者,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敞开领子不系领带,头上一顶铜盆帽,脚上一双脏兮兮的老k皮鞋,半穿半趿的在地上拖。戴一副墨镜,不晓得是不是盲人?因为他手里有根导盲棍。

    老人山羊胡子,斜背一个挎包,里面一叠纸张;左臂弯一个浆糊桶、一把大刷子,右手一根蛮粗的竹棒。走不多远就停下来在墙上贴寻人广告,嘴里还一个劲地央求:“行行好,如有过路君子知道我儿子下落的,通知老朽,定有重谢!”

    样子十分滑稽,特引人注目。

    他自贴的寻人启事也十分奇怪,竟然与通缉犯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他是杀人嫌疑犯的老爹!

    一连几天,他在四马路周围穿巷走弄的,没多久,不少人知道有这麽一个怪老头在这一带找他儿子。

    一个礼拜後,他终於动手了,在芳华里的红云坊门前寻事。

    “呔!叫你们的鸨儿出来,老爹我有话问她!”

    “吵啥麽事!老甲鱼,眼乌子触瞎了!吃生活弗看地方!滚远一点,当心弗识相吃辣糊酱!”两个看门护院的嘴里不乾不净,还推推搡搡的。

    “两个龟奴,你们算什麽东西,敢跟你老爹叫板,当心我打断你脊梁骨!”

    “老棺材,敢老虎头上拍苍蝇!阿三,摆平伊!”两个打手冲了上来。

    老者手里棍子一扫,立时跌了一双,狗啃泥!他却像个孩子似的抚掌大笑。

    两个小乌龟大怒,爬起来立即抄家伙要大打一场。老板娘出来了,一脸堆笑“哦哟,老先生!有咸话好好交讲,弗要动手动脚,弄伤特看医生要花铜钿额,弗格算!听讲侬是来寻侬尼子额对弗对?”

    “没错!有人告诉我,他就在“红云坊”落脚,叫他赶快出来跟我回家,问个明白,他是不是杀了人?”

    “那尼子姓啥?”

    “姓迟!”

    “哎!两楼、三楼杜小姐,姓迟额来过伐?”**仰起脸向上叫喊。

    有人回应:“迟大头长远弗来了,叫伊到红玉坊去看看,说弗定在一串红房间里,听讲两个人打得火热!”

    “听到伐?此地块无没,阿拉弗骗人额,侬到红玉坊去寻,弗要再来了,影响阿拉做生意!”

    老者心里一乐,原来迟二的诨名叫“迟大头”,很形象!他的脑袋瓜确实不小。

    红玉坊就在晶蕴里,隔开两个弄堂,没多远。到了这里,故伎重演,先闹事,不然老头子到堂子里来,没人理睬。

    於是手指堂子名斥责道:“我说你们胆子不小,“红玉”二字你们也敢用,明天我就到市府文化局去告你们,取缔!”

    同样,门口也有两个龟奴,不知他是什麽来路,不好作,皮笑肉不笑的:“请问有啥额犯忌的地方吗?”

    “难道你们连巾帼英雄梁红玉也不知道吗?虽说早期落难时当过营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後来金山擂鼓,英勇杀敌,大破金兵,被皇帝封为护国夫人。她老人家的大号却被你们开堂子的来用,成何体统……”

    话未说完鸨儿出来了,开口就说:“老先生阿是来训候思额伐?硬装榫头,动啥脑筋?”

    “笑话,什麽硬装榫头?虽然海派文化笑贫不笑娼,但我汉族女英雄的大名被你们用来开堂子,不该告你们吗?”

    “好了、好了,老人家不就是来寻侬尼子的吗?人就勒迪得,我叫伊下来,侬领走就是,做啥五斤狠六斤额?”

    “哼,不来点硬的,你能叫他出来吗?”

    “嗵嗵嗵”一阵楼梯响,人未到骂声先至:“是哪一个吃了豹子胆,敢冒充老子的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出得门来,果然是迟二!

    一看面前不伦不类的洋装瘪三,根本不认识他,没好声气地:“你是什麽人?冒充本人的おとうさん(日语:父亲)……”知道说漏了嘴,连忙改口:“你找我干什麽?”

    “杀人未遂,逃之夭夭,今天特来抓你的!”

    “信口雌黄,你有什麽证据?”

    “老妪亲眼所见,你还想抵赖吗?迟大头,就范吧!”说罢脱了帽子,露出满头白髪;扯去胡须,一张俏脸赫然显现。

    迟二一见神探鲍母化妆侦察,来者不善;倒吸一口凉气,顺手抄起身旁一张椅子,狠命地摔过去。

    老太太侧身避过,手中的棍棒向前一蹴,捣他的前胸,就像对付大岛由太郎一样。

    迟二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虎跳,斜刺里越过中堂的八仙桌,横着身子猛扑过来,抓住棍子的一端,施展空手夺刃,端的是十分骁勇。

    鲍母呵呵一笑:“来得好!”就势向後一拽,竹棍立时分成两截。她握着一截长的,抽出里面藏着的双截棍,这是她的看家兵器,反身退到天井内,狠巴巴地:“来来来,你我战个高低!”

    迟大头知道她的厉害,自己又是被通缉对象,哪敢恋战,把手里的一段棍棒猛地扔了过去,转身就往楼上逃去。

    鲍母自然不肯放过,拔腿就追。惊得二楼、三楼的翠红、柳绿的**们大喊大叫,纷纷让开道,惊慌失措,逃回房间,不敢出来。

    要论追逐,老太太哪及得上年轻力壮的迟二!追到三楼的外阳台,迟二已经跳到隔壁的楼顶,接连几个腾跃,飞快地逃走,一眨眼的工夫不知去向。鲍母只好下楼,什麽假胡子、铜盆帽、破竹竿都不要了。正要走人,被**拦住。

    “请问老阿奶,侬是啥人,到堂子里相来抓人,拷坏特椅子、矮凳,怕屁股叉路,弗想赔啊!”

    鲍母一笑:“本人是私家侦探鲍金花,迟大头名叫迟二,也是通缉犯;我这就上巡捕房,叫他们来赔。不过如果他再来,请你赶快报告警察局,胆敢再留他过宿,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姆妈呀!”吓得她一下子跌倒在椅子里。

    鲍母扬长而去,走到路口,手一招:“黄包车,东新桥巡捕房!”

    夜晚,用餐高峰已过,四马路、新桥街拐弯角上的一家日本料理店还是灯火辉煌,这里长年经营豚骨拉面、そば、乌冬,也有锅贴、甜点,生意蛮不错的。

    时钟敲了十二下,妈妈桑正要吩咐关门,黑影一闪,走进一个人来,此人正是迟二!凳子还未坐热,巡捕冲了进来,冲着他:“不许动!”

    迟二闻声大惊,慌忙从後门溜走。刚迈出一条腿,突然被一根短铁棍砸中,一个“狗吃屎”跌倒在地,立时被捆了个四马攒蹄,动弹不得,抬头一看,原来是神探鲍母和鲍丫头!

    “说,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大岛由二次郎!”

    迟二被捉,出奇的乖巧,不用怎样审讯,竹筒里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招了。

    他名字确实叫大岛由二次朗,和由次郎是孪生兄弟,比哥哥迟半个小时出生,所以中国名字就叫迟二。父母是日本人,他们出生在东北哈尔滨,兄妹五人正经八百的中国通。死了四个,只剩下他一人。

    他强烈要求特赦,理由是杀人未遂,没有造成直接伤害,怪不得他有恃无恐!

    理由看似冠冕堂皇,控方大律师包玉刚义正严词地指出:“《开罗宣言》规定,日本侵占的中国东北、台湾和澎湖列岛等地方归还中国,另外日本以武力和野心所攫取的其他方面的领土也要予以剥夺。这体现了国际反法西斯同盟国对日本侵略行为的正义处理方式,日本要以法律形式受到《开罗宣言》的约束。”

    他还指出:“《波茨坦公告》和《开罗宣言》维护了正义和平,是日本应该遵守的国际规范。你作为一个日本人在中国的侨民更应当遵守中国法律,竟然阴谋害人,罪不容诛,难道真要死了人才算犯罪吗?”

    由二次郎被驳得哑口无言、体无完肤,再说也没有一个律师愿意出庭为他辩护,经评审团讨论後,一致认为罪名成立。**官郑重宣布该犯死刑,暂行收监,择日执行。

    案子总算告一段落,还吴慧兰二师兄一个公道,要不然他被眼镜蛇白咬了。

    同时沙漠诺夫馈赠的一幢洋房也由鲍母正式接管,加紧装修,作为李忠和鲍丫头的临时新居。总算八字有了一撇,就等捺了。

    成婚那天,除了李忠的父母不能到场外,各路宾客云集,不计其数,盛况空前。

    热闹了整整三天,李忠身兼度假村的总经理,当然不能在温柔乡里多待,第四天就赶着上班了,不少的事情等着他处理呢!

    鲍丫头仍然白天回到鲍母的侦探事务所,一来帮着接待顾客,二来跟主人学习破案的技巧,她也爱这一行,打算继承老太太的衣钵。期间跌打滚爬了十来年,已经小有名气,神探也离不开她。

    新屋距离事务所不远,穿弄堂走步行拾来分钟就到了。

    二人都不在家开伙食,只是晚上回去睡个觉而已。李忠很忙,有时三两天都不回来,打个电话关照一声。

    新婚燕尔,过了十朝,鲍丫头照常早出晚归。这天晚上正常回家,走到霞飞路、平济利路口,突然身旁停下一辆黑色小汽车,车门一开,下来三个男子,不由分说,黄鼠狼逮小鸡似的擒住她的双臂,她刚要呼喊,被一人捂住口,二人连拽带推地把她塞到车里。

    司机立即开车,一溜烟地向西而去。

    她被挤在後排中央,一边一个魁梧的汉子劫持,动弹不得。猛地醒悟,自己被绑架了!

    此时她也冷静下来,厉声问道:“你们是什麽人?众目睽睽之下绑票,没有王法了吗?”

    “鲍丫头,少安毋躁!要想活命,就必须老老实实地配合,不然死路一条!”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看来是四人中的头,凶巴巴地训斥她。

    “我当然想活命,好日子才刚刚开始。我与你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素不相识,为什麽要绑我的票?”

    “你的话太多了!”然後又对另外两个歹徒下令:“把她眼睛蒙上!”

    鲍丫头被黑布遮住双眼,依靠自身的惯性体验,似乎觉得车子不断地变换方向,其实还是在附近打转,不知道匪徒动什麽脑筋。

    大约转了半个小时,车子停下。她随一行人下车,感觉周围蛮热闹的,人声嘈杂,还有汽车喇叭声,甚至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声不绝於耳。她一下子想起来这里是什麽地方了!

    然後走进一条弄堂,跨入一家後门,再闪过一扇暗门,有条向下的扶梯,她暗地里数了数,一共十二级阶梯,最後来到一间地下室。

    脱去头套後,昏暗的灯光照得她耳鸣目眩,过了好一会才渐渐地清醒过来。只见面前的八仙桌旁坐着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打扮得妖形怪状,脸上的粉黛足有二三分厚,吊死鬼的眉毛,斜着向上,嘴唇上抹得鲜红鲜红,母夜叉一般,似乎在哪里见过。

    直到她开口说话:“鲍丫头,是不是感到有些惊讶啊!”猛地想起她是谁了,豚骨拉面店的女老板-妈妈桑!因为她嗓音特尖,有点刺耳,不容易忘记。

    “嘿嘿嘿嘿,原来你开的是黑店,明里卖面暗地里绑票,财大大的!失敬失敬!”

    “丫头不要嘴老,三天里头鲍老婆子不赎人,把你身上的肉剐了裹馄饨、包饺子、做锅贴,保证你再也笑不出来!”

    这几句恐吓,惊得她浑身哆嗦,不寒而栗,乖乖地哑口无言,哪里还笑得起来?心中一个劲地念佛,只求鲍母和李忠快些来救她。

    这天李忠回到新家已经1o点多了,家里黑灯瞎火,丫头还没有回来。於是打电话到鲍家,告诉老婆他到家了,叫她早点回来。

    电话是吴慧兰接的,听了十分纳闷:“小胖啊,她早就回家了!吃罢晚饭碗也没让她洗我就催她走了,天色不好,怕她路上遭雨。这麽晚不在家里,难道上霞飞路买东西了?”

    “不大可能,一般买东西她都是和我同去的,要不一个人去看电影了?不会呀!这麽晚,上哪去了?真急死人!”

    “别急、别急,我去告诉娘,是不是被她差到哪儿去了?哦!哦!有电话进来,先挂了,啊!”

    “娘,是您的电话!”

    鲍母在卧房里应声:“谁的电话?这麽晚了还朝家里打,真没规矩!”

    “喂,我就是!什麽?你们绑架了丫头!什麽时候的事?”

    ……

    “哦!晚上7点,在平济利路上,你想干什麽?”

    ……

    “废话少说,开个条件,要多少钱怎样才肯放人?”

    “鲍老太婆,你太小看人了!我不要钱,只要你把状子撤回,不再控告大岛由二次郎,无罪释放,立刻放了你的鲍丫头。”

    “现在开这个条件是不是太晚了?庭已经开了,刑已经判了,不日枪决。你以为法院是我开的?说抓就抓,说放就放!”

    “那你就等着收尸吧!”

    “慢、慢,有话好说嘛!丫头已经出了门,是李家的人了,我立刻通知她先生,你有话跟他说,请过一刻钟再打来!好不好?”

    放下电话,一看儿子媳妇都围在跟前。鲍玉刚迫不及待地问:“丫头被绑架了!”

    鲍母点点头。

    吴慧兰问:“娘,知道是哪路匪徒吗?”

    她也点点头。

    “啊!您知道!”两人不约而同。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打电话的人就是由二次郎被抓的那家拉面店老板,嗓音忒尖,很难忘记。现在你立刻打电话叫小胖来,一分钟都不能耽搁;你立马上去警察局报案并且动用巡捕房的朋友,到四马路新桥街路口“豚骨拉面店”与我们碰头,设实施抓捕行动!”

    “好,我就去!”

    鲍律师急急忙忙走了,李忠风风火火赶到,接听到的电话,内容和前一通一模一样,三日之内不折不扣的办到,否则就撕票。

    李忠虽说在江湖中混,这种场面破天荒头一回,摊开双手没了章程,脸色白,结结巴巴:“娘,这该怎麽办呢?”

    “不要慌,你大哥已经去报案了,请他警察局的朋友帮忙,逮住由二次郎也是人家提供的线索,今夜再到匪巢去抓人。你呢,立即打电话给周金荣周董,请他动用帮会的弟兄随你去救人。一明一暗,一公一私,双管齐下,我不信她能飞上天去!”

    鲍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无形中给李忠打足了气,就等帮会中的人到齐,分乘两部汽车直闯拉面馆。

    深夜3点钟许,两路人马几乎同一时间到达,封锁了这间店铺。警察、巡捕敲前门,鲍母、李忠率领帮会弟兄撞後门。

    顿时“乒乒乓乓”、“叮叮咚咚”声响成一片,惊动了四邻八舍熟睡中的人们,由窗户里伸出头来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一看警察、巡捕、便衣寅夜抓人,哪一个敢多管闲事?纷纷退回去睡觉。偶尔有人路过也躲得远远的。

    无任你把前後门敲得山响,就是没人出来开门。破门而入之後,老板、伙计均未碰见,连个人影都没有,再摸被窝尚有余温、热气,看来刚刚逃走不久。

    众人四下里寻找蛛丝马迹,觉地下室里还有一扇暗门,直通暗道走廊。打着手电顺藤摸瓜,紧紧跟随,虽然直不起腰来,但是脚下蛮平坦的,走不多远就是出口。

    周围一打量,墙头上有块凸出的太极图案非常醒目,逆时针一转,一扇铁门开了,外面正好是新桥街的一条弄堂,满天星斗,皎洁的月亮还挂在空中,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嘲弄她们扑了个空。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至少现这里就是鬼子的一个地下联络点,弄堂口还有个皮匠摊,不打自招,是个了望观察哨。

    警察封了门,贴了封条,各自回营。

    李忠赏了周董手下每人3块大洋买茶喝,回到麦高包禄路鲍母的住处,小子唉声叹气、没精打采、忧心忡忡,一副可怜相。

    老人倒是一如既往,劝说道:“孩子,不要灰心丧气!没有抓到她们,我们不死心;同样,她们未达目的也不心死。为今之计,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静等消息再作决定。”

    果然早饭过後,电话铃声又响了,抓起来一听,正是面店女老板的声音,口气十分嚣张:“鲍老太婆,你好大胆!不顾鲍丫头死活了?竟敢伙同警察局、巡捕房,连夜端了我的老巢,害得我无处存身,不得不增开价码,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想不到连夜行动扑了个空,我认栽了,闘不过你,新赠的价码说来听听,能答应的一定照办!”鲍母似乎举手投降。

    “原条件不变,再增加3ooo块大洋,作为手下员工的遣散费!”

    “不多、不多,应该的!不过老妪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请你答应!”

    ……

    “我想知道丫头是否还活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事情办妥了,钱也凑齐了,你却撕票了。我不是人财两空吗?”

    “这好办,我让她与你通话,证明她还活着,不过只准说一句!”

    “不行不行,老太婆我耳朵背得很,你弄个假的来糊弄我,岂不是亏大了!”

    “依着你说怎麽办?”

    “你让她写几个字传过来,我认识她的笔迹,判断得出真伪,是真的话,立刻付款!”

    “写什麽字呢?”

    “平常的中文字而已!”

    “不行!说不定你们之间有什麽默契,只能写几个英文字母,不然就作罢!”

    “好好好,就听你的!什麽时候什麽地方接头?”

    “大马路上跑马厅北门,上午1o点钟。辨明真假後,下午付钱,你若再敢耍滑头,休怪我心狠手辣!”

    “不敢不敢,只要丫头能平安无事地回来,什麽条件都答应!”

    鲍母吩咐李忠按时去指定地点取回纸条。所谓的纸条就是一张号头纸,上头写了oeLZbI六个字母。

    家里所有的人看不懂,这6个英文字母有什麽意义呢?因为英语中没有oeLZbI这个单词。

    她却如获至宝,关照媳妇去买一篮西式面包点心,其中要有2根咸棍,再命儿子去法租界去联络哪位英国妇女、爱寻事说话的尼娜大婶,游览长江时救过她的命,欠下一份不小的人情,如今这件事请她帮忙,应该没有什麽问题。

    李忠下午跟她去救人,暗中带好兵器。

    三个小辈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麽药,直到临走时才告诉儿子、媳妇、女婿,说是到大马路上的国际饭店去救丫头,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

    大上海的国际饭店高24层,有三十年代“远东第一高楼”之称。豪华档次也是名闻遐迩。出入都是有钱的大好佬,非本店住客不得擅自进出,保安十分严紧。她偏要带了武器进去救人,万一弄错了怎麽办?捅出漏子谁来补救?

    但是老人家的脾气家里人都知道,一旦她定下来的事九条牛拉不回头,也不晓得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执意要上国际饭店去救人。鲍玉刚只得反复叮嘱:“娘,您小心点,千万不能出差池!”

    “放心吧,娘我哪一回干过没把握的事?你就在家耐心等待,晚上摆酒与你妹妹压惊!”她显得笃定泰山。

    老太太够大胆的,把双节棍藏在装咸棍的纸套里,九节鞭、匕放在点心盒子里。一切准备就绪,上了的士直奔大饭店而去。

    出租车停在国际饭店旁的黄河路上,尼娜大婶早已在那里等候。

    鲍母实话实说,她的助手眼下也是她的女儿,昨晚被恐怖分子绑架,歹徒就是阴谋杀害轮船上游客的日本鬼子大岛由次郎的同伙。

    据可靠消息,这些人就藏在国际饭店的第19楼。这位先生是西郊度假村的李经理,也是丫头的丈夫,联袂去救人,请她帮忙云云。

    英国大婶尼娜也是女中丈夫,拍胸脯言道:“没得说,鲍小姐和您於我等有救命之恩,如今她遭人暗算,也是和我们有关,这群日本鬼子真是“头顶上生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必遭报应。打击小日本的事本人义无反顾,二位跟着我进去吧!”

    尼娜夫妇就在国际饭店供职,先生任部门经理,她是职员,如今退休了,人头还是照样的熟识,今天带朋友来会晤先生,极普通的一件事。於是堂而皇之地走员工通道,乘电梯直上19楼,她则在18楼休息室等候。

    大楼内静悄悄的,走廊上空无一人,27号客房里边的灯亮着,说明有人。

    “笃笃笃”鲍母上前叫门。

    “谁啊?”一个尖嗓门的女音从房内传出,老太太顿时兴奋起来,没错,是她!

    她故意压低嗓门:“是我,鲍金花,送钱来的!”

    “你怎麽找到这里?谁告诉你我在这儿?”

    “是哪一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见见我女儿,看一眼就付钱,你先开门,服务员看见不好说话!”

    “不行!前提是警察局的特赦令,然後再让你见肉票,滚远点!不然叫前台了!”

    “不要这样嘛!有话慢慢说。我只想看一眼闺女,她是不是还好好的?仅此而已。我看人,你收钱。仔细想想看,划不划算?在这里住一天要花大笔钱喏!”

    大概这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立马动摇:“只准看一眼,2分钟!钱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美金!”

    门开了一条缝,鲍母侧过身子挤了进去,李忠紧跟。

    “哎哎哎!他是谁?”

    “我女婿,丫头的老公!老婆被人绑架,他能不急吗?自然要跟来看看,加倍给钱就是!”

    一听到钱她不吱声了,不过她还是蛮精明的,身子挡住套房的门:“一手交钱一手看人!”

    “好,我给你钱!”伸手从李忠的挎包里掏啊掏的,摸出两根法式面包-咸棍,鼓囊囊的,大概美金就装在里面。

    妈妈桑笑吟吟正准备收钱,鲍母突然抽出两根貌似**一样的东西,她情知不妙,转身就逃,从枕头底下摸枪。老太太哪能让她如愿?扑上去对准後脑勺就是一棍!

    这一棍不得了!虽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外伤,连头皮都不红。但是她即刻昏倒,附身瘫在床上,屁股翘得老高的,还不知道头颅内出不出血。这是橡皮双节棍,肉色,击打人不怎麽疼,伤在体内,近距离偷袭,一级棒!

    鲍丫头被五花大绑,塞在小床的角落里,靠墙坐着,嘴里有块毛巾,叫喊不得。

    李忠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急忙用匕割断绳索,扶她下床活动活动。

    恢复自由後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九节鞭带来没有?”

    “有有有!”李忠从点心盒子里取出。

    她接过九节鞭,朝着妈妈桑的肥臀,死劲地抽一下,本来昏死过去的日本婆娘立刻还阳,痛得杀猪似的喊叫,裤子上立显一道血印子。屁股上是嫩肉,哪里经得起钢鞭抽打!

    鲍丫头遭绑架,捆得像头野兽似的,自出娘胎从没受过这般苦楚,刻意报复也在情理之中。然日本女人嚎啕大哭惊动了整个楼面的旅客,对面3o号客房的两个日本男人当其冲。

    “叮咚、叮咚”门铃声大作,鲍母去开了门,为一个男子正是绑架丫头的罪魁祸,一把推开她,大声疾呼:“せんせい,とうして?”(日语:老师,怎麽样了?)他一急,把日本话都说出来了。

    “山本君,你怎麽到现在才来?快,快把她们杀掉!枪在枕头底下。”

    此时门口出现尼娜的身影,做手势打哑谜,意思就是保安警察马上就到。鲍母见机把双节棍、九节鞭往小包里一塞递给她,眨眨眼睛叫她快走,尼娜一溜烟地跑了。

    山本冲向床头去拿枪,李忠正要去扑上去夺,鲍母不但阻止还叫他把手里的匕缴给另外一个小林君。这一来二人手里一柄刀、一把枪,正对着母子三人。

    鲍母乘机大喊救命,丫头也领会她意图了,扯高嗓门:“杀人了,救命啊!”吵啊闹的倒把对方三个人搞懵了。

    山本大怒:“她妈的,还没动手怎麽就呼天叫地的!找……”

    “死”字还没出口,吓得魂不附体,只见门口围了一群人。

    三、四个饭店的保安警察,凶神恶煞、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们。虽然没有枪,但是手里的电棍已经通电了,蓝光闪闪,呲呲作响,随时准备出手。

    “放下武器!哪里来的匪徒?胆敢到国际饭店来作案,不想活了!”

    “他妈的,住店都要杀人,一定是江洋大盗,把他们捆起来!”

    几个巡警只说不动手,不敢上前,因为歹徒手上有枪啊!还是两个记者有胆量,对准傻站着的山本和小林“喀嚓、喀嚓”拍照,二人这才意识到赶紧扔掉手里的家伙,已经迟了!众目睽睽不算,还给照了像。快的话今天傍晚就会见报,要想活命难了!

    怎麽会这样?简直事先设下的圈套,等着自己来钻。总不会是老师陷害学生吧?姓鲍的老太婆和这个男子不可能找到这里呀?二杀手百思不得其解。

    妈妈桑伤得不轻,脑袋被重击,说不定头颅中出血了,有点迷迷糊糊、神志不清,警察问话了:“真实姓名!”

    “たなかひょうこ田中豹子!”这时候她不敢说瞎话,不然罪加一等。

    “哎哟!还是个豹子,什麽豹啊?”

    “天、地、人、峨、常,三个红四点,人字豹!”

    “去你的!推牌九啊?”

    “日本女人往往叫“良子”、“纯子”、“信子”、“美智子”啊什麽的,从来没听说过叫“豹子”的,她绝对不是个好东西!”众人七嘴八舌地评论起来。

    “娜神经搭错了,瞎三话四,污搞百叶结点啥?”正宗的警官到了:“把三额人铐起来,带回局里去审问!”巡捕把三个日本人上了手铐。

    然後对着老太太问话:“你们是什麽人?怎麽也到饭店里来闹事!”

    “警官先生,冤枉啊!我闺女昨晚被她们绑架,不但要挟当局释放死囚犯,还要老婆子交出3ooo块大洋,不然就撕票。您说我能不急吗?”

    “哦!有这回事?”

    “我问你,你们是怎麽进来的?”饭店经理挤过来问。

    鲍母指着豹子说:“她有办法,“一带二”呀!”

    “什麽叫“一带二”?”

    “每个房间不是有两把钥匙卡吗?出去一次带一个进来,再出去一次再带一个!”

    “坏人、坏人,简直太坏了!我们要想办法改进……”

    经理话未说完,女豹子大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谁知道她们怎麽进来的!这母女俩打得我不轻,出了好多的血!”

    “你先回答我的话,她女儿是不是你们绑架的?”警官不耐烦了。

    三人不吭声。

    “不表态就是默认,第一项罪名成立。第二项罪名就是私藏武器,这枪和刀都是你们的吧?”

    “不不不,枪是的;刀是他们的!”山本急忙声辩。

    李忠说:“匕的确是我的,带来割我老婆身上绑着的绳索,不用刀根本解不开,後来被他们夺了去,还想杀人!”

    “天哪,真会诬赖!明明是他硬塞在我手里,倒打一耙,反说我抢他的!”小林叫起撞天屈。

    “混账!哪有把刀自动送给敌人,甘愿被刺的?”警官明显偏袒一方。

    豹子揭:“警官先生,她们还有双节棍和九节鞭,难道不算凶器吗?”

    “当然算,也请你们交出来吧!”

    李忠这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上下拍了拍:“什麽棍啊鞭的,哪有啊?”

    “警官,搜他的背包!”

    结果把包兜底翻也没有,只有蛋糕、面包之类的食品,丫头也不怕出丑,拿起来就啃,嘴里还说:“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咿!这能藏到哪里去?警察先生,麻烦你们在房里搜,一定有!”豹子说得信誓旦旦的,不由得旁人不信,结果自然没找着。

    山本和小林关切地问:“老师,您大概气糊涂了吧?”

    豹子没想到两个学生帮倒忙,勃然大怒:“八嘎!我就是被这两样凶器打伤的,还能有假吗?”

    警官觉得她无中生有,神经错乱,便问:“你伤在哪里呀?”

    “头和屁股!”

    这话一说,立刻引得所有人大笑。有人说:“你头上不红不肿,不像有伤嘛!”

    她反驳:“在脑子里!”

    有人俏皮:“屁股的伤就在外边罗?”

    “没错,伤得还不轻呢!”

    众人怕她当场脱裤子,连说:“别别别,我们信!”又是一场大笑。

    警官也笑了:“简直像耍猴,带走,带走!”回头又对鲍母三人说:“要相信警察、巡捕,不要轻信歹徒的鬼话,差点丧了命!”

    “是,是,是!”老太太十分乖巧。

    三人回到家,笑作一团。

    晚宴上,李忠禁不住问:“您就凭丫头的几个英文字母就能断定被关在国际饭店,简直匪夷所思!”

    丫头说:“你把它倒过来看!”

    oeLZbI成了19273o。

    “哦!19楼27号3o号房间。”

    “又怎麽知道是国际饭店呢?”

    “上海滩高於19层的大厦是哪里呀?”

    随着一连串的“哦”。

    至此,日寇“大岛”家的恶分子全部被捉,绳之以法。顺便说一声,田中豹子是大岛由太郎的老婆,由二、由三郎的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