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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检查了此处的引发装置,确信无误后,武念亭这才转身往对面山坡走去。当她方方在对面山坡那处矮小稀疏的草丛中趴下躲好的时候,魏缘追踪而至。
今夜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如同白昼。
看着追踪而至的魏缘,武念亭禁不住撇了撇嘴,道了声‘阴魂不散啊’后,突见魏缘看向她这个方向,武念亭急忙捂着唇,大气也不敢喘。
紧接着,魏缘向武念亭藏身的山坡行来。
武念亭暗道了声‘糟’后,悔自己方才不该出声。魏缘是多精的一个人啊,些微的声音都逃不出她灵敏的耳朵。
眼见着魏缘一步步靠近,武念亭正想着再该以什么办法对付魏缘的紧急关头,一只老鼠从魏缘身后溜过,魏缘全神贯注中快速回身,手中长鞭已是击向那只老鼠。
中鞭的老鼠‘吱吱’的叫着,抽搐而亡。
武念亭心中暗念着‘阿弥陀佛’为那只无辜枉死的老鼠超度亡灵。
许是发现了什么,魏缘‘咦’了一声,蹲下。
武念亭悄悄的抬起头观看,可以清楚的看到魏缘正仔细的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脚印,定然是脚印。
啊啊啊,方才只顾着做牵引装置,将脚印这档子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如果魏缘顺着脚印方向追踪的话,这处稀疏的草丛只怕也藏不了多久了。
好在,如今魏缘蹲着仔细观察的那处脚印正是通往对面那丛茂密的草丛去的脚印。唯愿那茂密的草丛中的冰月匕首能将魏缘刺中,好歹受伤的魏缘不会有那般强悍的杀伤力。
在武念亭一迳思绪间,魏缘依据地上的脚印方向,抬头,果然看向了那处很是茂密的草丛,然后嘴角噙着笑,一步步缓缓的往草丛方向走去。
见此情景,武念亭心中乐开了花,心中的小老鼠恨不能都跟着笑了起来。
临近草丛边缘,魏缘定住,不再往前,只是冷声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了,你逃不了的。”
躲在对面的武念亭撇了撇嘴:看到我才怪。
“再不出来,我放火了啊。”魏缘又道。
啊,放火。那我的冰月不就没用了?武念亭有些小郁闷。但紧接着,她又想,火一起,火光必冲天,是再好不过的信号弹,也好。
放吧,放吧,火一起,太子哥哥就知道这里有问题,肯定会赶来救我。我说太子哥哥,你的穴还没解吗?武念亭心中有些焦急。她哪里知晓,为了防患于未然,魏缘将龙世怀点了两次穴,自我解穴时间自然就要长一些。
等了又等,魏缘有些不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又冷声道:“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对面山坡上的武念亭不觉瞪大眼:好狠的心啊,居然真想烧死我?冰月啊冰月,这次你一定要争气,替我刺中她。
武念亭思绪的功夫,魏缘开始数数:“一……二……三!”
随着‘三’字落地,魏缘果断的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向草丛,很快,干枯的草丛‘轰’的一声燃了起来,火光冲天。
只当武念亭躲在草丛中,本想烧得武念亭狼狈而出,但万不想等了等仍旧不见武念亭逃出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只想着就算要武念亭死也不能让她死得那般难看,是以魏缘在等了会子后急步而上,伸手去拔拉那些草丛,还喊着‘出来,快出来’的话。
一如武念亭所设计,魏缘在拔拉那些草丛的时候,果然触动了引发装置。在魏缘弯腰拔拉着枯草的一瞬间,机关启动,冰月映着寒寒的月光、烈烈的火光直刺向魏缘的心脏。
魏缘武功不弱,眼见着一道亮光向她刺来,急忙提气飞身而起。
一来,她离冰月实在太近。二来,她毫无防范。是以在飞起的同时,仍旧没有躲过冰月的来势,小腿不防中了一刀,疼痛瞬间袭来。在狼狈的跌倒在地的时候,魏缘懊恼的抻手捶地,道:“武念亭,该死的,阴损小人,敢暗箭伤人,烧死你活该。”
可是,久不见武念亭出来,魏缘浑身不自觉的便打了个寒碜,急忙单膝跪地的爬了起来。
也就在她爬起的瞬间,她眼尖的发现地上的一串细碎的脚印。顺着脚印方向看去,正是对面的山坡。而且那山坡上有一丛比较矮小稀疏的草丛。
“该死的天珠,你又骗了我。”
恁是谁,都会想着要躲的话肯定要躲在那厚实些的地方。比如说这处非常茂密的草丛肯定就会比对面那处稀疏的草丛更能藏人。
事先明明听到那稀疏草丛处有响动来着,但一来因了脚印方向是此处,二来出于正常人的推理,她魏缘便坚定了武念亭躲在这里的推断。万不想武念亭不但没躲在这里,更是算中了她的心,且在这里置下了机关。
越想越懊恼,魏缘一把将插在小腿上的匕首拔了出来扔掉,然后随手撕下外袍的下摆将受伤处裹住一系,冷冽的站了起来。好看的眸中闪着雄雄的烈火。
原以为杀一个武念亭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万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栽在武念亭手上。
可以说,武念亭将魏缘心中的火都燃烧起来了。
如果今夜杀不了武念亭,魏缘都觉得她没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一步一步,魏缘缓缓的往武念亭藏身的对面山坡的草丛处走去。她不急,一点也不急,她要让武念亭体会到死亡临近的恐惧。
眼见着魏缘似死神般的一步步靠近,武念亭紧张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再怎么办?
在武念亭思索着对策的同时,魏缘已行至草丛前,定住脚步,冷声道:“出来吧。”
都这么近了,肯定看到了。武念亭不得不爬了起来,将暴雨梨花针对着魏缘的方向,道:“你真要杀我?”
“我本不想杀你,想着只囚禁你、挟着你以令阿澜。但你戏弄我三次,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是你要杀我,我才戏弄你的啊。别本末倒置。”
“我可以杀尽世间人,但世间人绝不能戏弄我。”
还真不愧‘铁腕公主’之称,应该再加个‘霸道公主’之称才是。武念亭禁不住撇嘴,道:“原来桃花多虽然好看,但如果是烂桃花的话,那就真心不是好事了。唉,肉圆子啊肉圆子,你的灵性去了哪里?”
听着武念亭的喃喃低语,魏缘眉头一皱,“肉圆子?”
“肉圆子相当有灵性,它不喜欢的定是坏的,它喜欢的定是好的。这么些年了,屡试不爽。它喜欢你,说明你是好的。这也是前番我坚定的认为你不会杀我且我也愿意和你亲近的原因。万不想这一次,肉圆子居然看走了眼。我想,十有*它是被你的美色所诱。”
闻言,魏缘的眼睛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她有必要在一条蛟的面前使美人计吗?于是怒道:“别跟我扯一些有的没的,什么肉圆子、菜圆子,说什么都没用了,纳命来吧。”
眼见魏缘的手一抖,知道魏缘的鞭法厉害。武念亭急忙‘诶’了声,往后退一步,示意魏缘再等等,她则轻叹道:“这个世间,还是当男人最幸福。明明是他惹的桃花,却偏偏要女人们自己解决。”
“你在嘀咕什么呢,遗言吗?没用了,我不会帮你带到。”说话间,魏缘手中长鞭一指,直指武念亭面门。
太子哥哥怎么还没来呢?再不来小命可能就真的没有了。武念亭急切间,比魏缘先一步启动了暴雨梨花针。
银针的速度比长鞭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情急中,魏缘只得收回长鞭舞成一个圈,抵挡所有迎面扑来的银针。
武念亭无任何内力可言,魏缘的功夫在江湖属一流,所以,当银针遇上长鞭,这个结果可想而知。
很快,那些银针在鞭风下化为了粉末,飘散于空中。
魏缘‘哧’了一声,轻蔑道:“你那暴雨梨花针对我而言没用。还是乖乖的纳命来罢。”
“如果不不乖乖的呢。”
“那就不客气了。不过这个暴雨梨花针么,真是个好东西。”
随着魏缘语落,武念亭猛地发觉她手中的暴雨梨花针被魏缘手中的长鞭缠住了。
魏缘不但要杀她,还要夺她心爱的暴雨梨花针吗?
想着这暴雨梨花针是她大哥哥林镜之予她的,是她母后亲自设计的暗器。就是死,她也要和暴雨梨花针待在一处。于是,武念亭使力拉了拉,想将暴雨梨花针拉脱长鞭的限制。万不想天生的神力将魏缘拉得一个踉跄。
由于魏缘没提防武念亭的力道,又由于武念亭紧拽着暴雨梨花针不放手,于是在魏缘的一个踉跄之下,维持二人平衡的长鞭便惹得武念亭往后倒了倒,脚也滑了滑,差点被脚下松软的泥石带到坡底下。
与此同时,一旦站稳的武念亭不再客气,牢记师傅教她的先发制人的师训,再度启动了暴雨梨花针的机关,仅剩的银针再度直扑魏缘的面门而出,她想迫魏缘松手。
长鞭被武念亭拽住,挥不了银针。魏缘只得一个腾空翻起,堪堪避开所有的银针,然后稳稳的落下,站定。接着‘哧’了一声,笑看着武念亭道:“还有多少损招,都使出来罢,我要你死得心服口服。”
武念亭却是笑着从靴子中抓出一包药,往空中一洒,道:“你抓不住我的。”
魏缘下意识急忙屏住呼吸,不再说话,眼中也有了戾气,写着‘又想骗我’四字。
魏缘是在那种生活在绝对服从她的环境中长大的,不想今夜在武念亭手上碰壁数次,只觉得是她人生中的奇耻大辱。眼见着武念亭又想唬弄她,想着前几次自己傻傻的还相信了武念亭的鬼扯,眼见着武念亭因了使力拽着长鞭想保持平衡而搞得脚下泥土在不停的滑动、松软,魏缘突地诡异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摇了摇,示意武念亭不要动,然后在武念亭诧异的眼神中,魏缘便那般松了手上的长鞭。
本就一直紧拽着暴雨梨花针,一个不防,武念亭的身体突地往后倒去。紧接着,她‘啊’了一声,随着山石一迳的往坡下翻滚。
下意识的,魏缘本想出手相救,但中途她又住了手。她想看看,缺胳膊断腿的武念亭再或者是被山石划得破了相的武念亭还能不能入上官澜的眼。
再说武念亭,就算不停的在翻落,她却清楚的知道要抱着头,还要紧拽着暴雨梨花针,因为它是她母后的东西,是林镜之送予她的宝贝。一定不能丢,一定不能丢。
好在随着肉圆子第二次长睡后醒来,又褪下一层蛟皮,于是她师傅命天衣将那刀枪不入的蛟皮制了件软蛟衣予她穿上。是以在滚落山坡的过程中,武念亭虽然有撞到过石块,也有被尖细的石头刺得胳膊、腿、腰巨痛的,她却并没有受伤。只不过因她双手一直护着头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她的手背还是被一些泥石划伤,也被一些尖细的石头刺伤。
便是手痛得厉害,武念亭也不敢松了紧抱着头的双手。
在她转得天翻地覆的功夫,觉得这个坡也未免太陡了些,只怕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终于有个东西拦住了她,而且那个东西很柔软,就像一双大掌般将她托了个满怀。
晕头转向中,武念亭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冒金花,四周的一切仍旧在不停的转着眩着。她不得不再度闭上眼睛。
只到不再觉得头晕脑晃,她才将眼睁开,猛然便看进一双冰冷的眸中。
话说,这是个男人吧,而且是个长得相当漂亮的男人。如果不是他那浓浓的剑眉入鬓,她真要将他看成女人。一个比师傅长得还要美的男人。如果这个人和她师傅站在一处,那他们……
她一迳想,一迳便被男子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银丝所吸引:这银丝怎么这么熟?
一时间想不起,于是她顺着银丝往下看,然后便看见那银丝上挂着一颗黑乎乎的牙齿。
话说,这应该是牙齿吧。
还别说,这由牙齿、银线而成的挂饰一黑一白的配着还挺好看,挂在脖子上特别的有味。无形中让眼前的男人充满了异域的魅力。
突地,武念亭震惊的抬眸,看向那双仍旧冰凉、冷硬的眼眸。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回放。
有一年,她师傅说,“这银线是天蚕丝,可伸缩,负力可达百斤。也是一绝好的暗器。我教你,怎么使用它。”
也是那一年,她将那用银丝穿就的牙齿送予了某位少年,并说,“今天认识你很高兴,我也总算是见识了一回什么是一见如故,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今天拔掉的牙齿。你会不会嫌弃它……我教你啊,这银丝线是天蚕丝编织成的,可以用于近身防身杀敌……”
也是在那一天,她和那位少年结拜成了兄妹,然后她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又因救人而大病一场,等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早已远去。后来的这许多年中,他们这结结拜的兄妹中间唯一的一次交集便是她托合州的席老爷子给他带去一封信,而他也托席老爷子给她带回来一封来自大业国的信。
“二二?!”武念亭惊呼。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仍旧抱着她的男子。
本还在凉凉的看着她的男子,因了‘二二’之称,眼神一变,颇是诧异。
“啊,你是二二是不是?”也顾不得身上的痛了,胳膊、手臂、腿、腰上的痛她都不在乎了,武念亭挣扎着脱离了男子的怀抱,然后激动的坐起来,满含期待的看着他。
有啊,有啊,仍旧有少时的影子。眼前这男子明明就是那个御花园中和她结拜的少年嘛。
男子确实是东方二二。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一个额间长着梅花痣的女子,无论是大业国还是东傲国,他都不认识。若在以往,女子皆近不了他的身,之所以今天救了武念亭也纯属巧合,之所以一直抱着武念亭且没将她一把甩开也是受她额间梅花痣的影响。
所以,他待武念亭就有些与众不同了。可万不想,她似乎认识他。“你是……”
“我是天珠啊……武念亭……明镜公主……啊啊啊,你居然忘了我么?我就是那一年和你结拜的大头鬼啊,对了对了,还有小青、肉圆子、鹤殇、鹤殇……”
一顺溜说出那一年所有的‘暗号’,东方二二那双诡谲冰冷的眸也是越睁越大,内里的冰凉诡谲渐无,荡起的皆是难以置信和兴奋,最后颇是失声道:“天珠,你就是天珠?”
“嗯嗯嗯,是我、是我。”
“你,你怎么长这样了?”
“我,我一直就这样啊。啊,对对对,我长大了,当然就不一样了,和小时候的容貌就不一样了。”
摸着她额间的梅花痣,东方二二道:“我记得原来你没这个啊。”
“怎么可能,一直就有,我出生就有了。”
细想了想那天的情景,东方二二猛地拍头,大悟道:“你那天牙痛又经拔牙后脸肿得像个大头鬼,还帖了药膏。我只看得见你额间黑兮兮的一坨,还以为是你病久了后印堂发黑的下下之兆。原来居然是梅花痣。”
“正是,正是啊。”
“你怎么从山坡上滚下来了。”
随着东方二二话落,武念亭这才想起她是被魏缘追杀滚下山坡,差点连小命都没有了的事。于是急忙抬头看向山坡,山坡上,魏缘环胸而立,正颇是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
武念亭此时觉得自己有些扭曲了。
当年御花园中的一番奇遇,武念亭和东方二二早就将各自的底都交待得一文不漏。武念亭自然便知东方二二的武功在大业国少侠榜中排名前十的事。如今这么些年都过去了,这个结拜大哥的武功肯定又有精进才是,想来魏缘肯定不是东方二二的对手。
念及此,武念亭道:“二二,你的武功和原来比,如何?”
不明白这个结拜妹子为何有此问,但想来和山坡上站的那个人有关。东方二二据实回答道:“比原来更进一层。”
好,好极了。武念亭闻言后,脸上笑得像油锅中炸开的麻花。
她虽然善良,但那也要看是对什么人。再加上她一素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是以武念亭手指着魏缘方向,道:“二二,是她,她追杀我。打她,打她。”
这神情,这动作,这语气……
不知不觉,东方二二便想起当年御花园中,他二哥说她是‘猪头’后,她也是这般神情,这般动作,这般语气道着“师傅,他说我是猪头,打他,打他”的话,还有“太子哥哥,是他,他欺负我了。打他,打他”的话。
果然是他的妹子。
想当初,这位妹子因了他二哥的一句‘猪头’便放出上官澜、龙世怀都来‘咬’他二哥。
一迳想起从前那奇妙的相遇结拜,东方二二原本诡谲似冰的脸一迳露出笑容来,道:“天珠,你要我如何打她。”
“她的武功高,就算从山坡上滚下来也伤不到她。嗯,我伤了腿、手、腰,将她的腿、手、腰也都伤了就是。”
“好。等着。马上搞定。我们兄妹再来秉烛夜谈、畅所欲言。”语毕,东方二二一步步往山坡上走去。
原来真是巧了,今夜东方二二正好也宿在这座大山,只不过他和龙世怀他们正好一南一北而已。他在赏月的同时,听到了龙世怀的埙声,是以特意寻来。方方寻至此处却不再有埙声,倒看见有火光冲天,于是他又寻着火光找来,却看到一个从山坡上滚落的东西。出于直觉,他伸手抱住,不想一抱之下是个女人。按他以往的性子,不是熟识他便会撒手,但偏偏他看到了武念亭额间的梅花痣,便震惊于梅花痣上了。然后事情再巧不过,居然是他唯一结拜的妹子武念亭。
二哥啊二哥,你一生所寻原来曾经就在眼前且凑手可及,但万不想,你却是错过了……
东方二二一迳思绪间,脚下步子未停,一步步,缓缓的往山坡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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