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十里红妆(一)

鱼木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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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华握着君卿的手,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如同他眸子里千年不化的风雪一般。

    心中却是没有半分放开的念头,他多么希望,就这样与她肩并肩,一直的走下去。可无论他投入的多么认真,仍是无视不去对方瞳孔内转瞬即逝的担忧,而这担忧却不是为了他。

    尽管他们两日后便要成亲,可今日她所担忧的仍是天界中的那个男人。

    白华有一瞬间的妒忌,并非是妒忌其他,却是在妒忌他上仙的身份。他突然想,若是他也乃天界中人,他与君卿之间是否就不会隔着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

    事实是,他不可能放弃对天帝的仇恨,所以那些假想,不过是无谓的想象罢了,浪费时间。

    收敛好情绪,白华将君卿送回酰梧殿之后,便径自离开了,并未再对她多说上一句。这倒是不免使得她有些失落,而因何失落,她却是不知。

    是因着她方才答应了与他的婚事,便不自觉的投入到了这样的关系中去了?君卿不禁暗自骂起了自己,断然不可如此,她之所以将所有的想法坦诚的告诉白华,正是要彻底的绝了他可能会对自己产生的念想。而这会子,她又是在伤感什么?是否是太过矫情,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时间,理不清个所以然来,索性强行要求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只管安心等着成亲之日到来就是。

    果然,如此一想,心胸豁然了不少,坐在殿外的刚刚移植来的杏花林中,她的眼尾亦是难得的含了一丝轻松的神色。

    想来,到了那日,一切都会结束。羽萧不会再对她多作顾念,而白华也能从此泾渭分明。

    可为何思及至此,仍是不免有些闷闷的感觉?莫非是在冰窖呆的太久,出来有些不太适应?

    君卿理所当然的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推给了冰窖这个似乎还算合理的解释。

    于是乎,她当即招手,吩咐侍女给她送些冰镇的雪水来。若说到底不愧是魔界,对于凡人来说,本是难于登天之事,在魔界的侍女眼中,也是再稀松平常不过。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当君卿还躺在温婉和润的杏花之间意图小憩片刻时,侍女已然裙裾飘然的捧着一杯雪水从她身后缓缓走来。

    稳稳站定后,侍女弯下身,恭恭敬敬的把雪水递到了君卿的手上。对待她的礼仪之上,分明是比头几日里庄重了许多。

    君卿也不感到诧异,想来白华已然把二人之事通知了整个魔界,她们对她态度的转变,倒也合理。

    一面饮着雪水,君卿轻闭着双眼,享受着偶尔吹动发丝的小风拂过。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看不到这魔界中的一草一木。可这瞬间,她却觉得她仿佛感知到了所有鲜活的生命。

    在那样的黑暗中,它们自由自在,不分仙魔,不分善恶,只有惬意和发自真心的快乐。君卿想,若三界中的每一个人或者仙或者魔,亦是可以和平共处,那是该有多美好。

    可三界却注定是动荡不止,邪念不断。

    正在胡思乱想着,忽的听到了什么东西急速从高空坠落而下的声音。君卿旋即睁开眼,入目处,正是看到一只周身洁白,惟独头顶上方有一撮赤色红羽的长脚鸟儿跌在她的脚下。

    君卿不觉起身,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下。发现退无可退,才平复了下心境,低头仔细观察起了这只鸟儿。见它似乎是受了伤,奄奄一息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

    君卿俯下身,更为亲昵的靠近它。而后小心翼翼的替它检查了下身体,这才发现,它原是腿部受了重伤,有鲜血从细长的腿部流出。

    在旁的侍女发现了它,正要上前来处理,君卿却是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动任何人,接着打发她先退下。侍女不放心,因着怕一旦发生意外,又要受上一遭责罚,故而连忙前去白华处,向他禀告。

    杏花林中,君卿眉头微蹙的又把这只鸟儿浑身上下复检查了一番,再确定它确实只有脚上一处受伤的地方时,她想也没想的用仙力抚上它光滑的羽毛,开始替它疗伤。

    听完侍女禀报后白华赶来的时候,君卿正坐在松软的青草地上,与一只长相十分漂亮的鸟儿聊着天。侍女跟在其后,欲要前去提醒君卿。饶是被白华挡下道:“你先下去,准备些吃的送来便是。”

    侍女点了点头,遂应声退下。

    白华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目光湛湛的瞧着不远处君卿所在的方向,眼角带着笑意。

    或许对他而言,最想见到的画面,便是她笑的如此不带任何苦涩的面容吧。

    不经意转头间,君卿视线随意一扫发现了他。白华本正准备道歉,却是没想到她心情超乎平常的好,冲着他招手道:“过来啊,站在那里干吗?”

    白华也就依言走了过去。大约是不适应君卿如此平和的态度,他竟然显得有些不习惯。君卿却似是把所言的不愉快皆是抛在了脑后,笑眯眯的抚摸着赤羽鸟儿毛茸茸的头顶道:“你说,这世间怎的会有这么漂亮的鸟儿啊。等到我们成亲那日,也请它一同出席,你说好吗?”

    君卿的话令白华为之一震。不曾想到,她可以如此不避讳坦然的提起他们二人的婚事。他本以为她是想明白了些什么,却是听她说完下面的话后,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瞬时成为了幻影。

    她侧头盯着鸟儿,浅浅笑道:“我想好了,等到成亲之后,我就带着这鸟儿去魔界中找一处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好好修行,不再理会这三界所有的纷纷扰扰。”

    她说的动心动情,白华能听出来,那便是她发自肺腑,最真实的想法。

    他面无表情的说:“好,只要你愿意,怎样都好。”略俯下身与其齐平,白华的掌心已然停在了她的头顶,却是最后也没落得下去。

    他算是什么呢,在君卿眼中,只怕他还不如面前这只让她感到开心的鸟儿。

    开心的鸟儿……?

    白华蓦然把方才的话又喃喃了一遍,君卿眉间有些疲惫的望着他道:“什么开心的鸟儿,你是在说这只白羽毛的鸟儿吗?”

    “它并非是白羽毛,而是赤羽。”

    白华说的义正言辞,君卿上下打量的一遭,最后越发费解道:“除了头发上的那一点点红色,它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白色啊。”

    白华并不急着反驳,却是同她娓娓道来。他说:“这种鸟儿不是普通的鸟儿。乃是远古时期的珍稀禽兽之一的九羽,之所以叫它九羽,是因为它的叫声很像九,人们便以此给它取了名字,唤作九羽。九羽与其他珍稀禽兽不同的是,它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和自我保护能力。但是它却有一种旁类俱没有的本事,那就是它可以让和它在一起的主人很容易便想到开心的事,很容易便会快乐。比如你现在这种,皆是九羽的功劳。”

    白华本还以为,君卿总算是对他的态度好了一些,却没想到,原来还是和原来一样,只是受了九羽的影响。

    君卿挠了挠面皮,略是尴尬的接着道:“纵然是如此,为何你方才要说它的羽毛是赤色呢,明明是白色,难道还能是我眼花了不成?”

    白华点了点头,缓缓解释道:“是这样的,它的羽毛本来俱是赤色,但是为了保护自己,不会轻易被人辨出,才会伪装成了白色。而之所以在头顶上独独留下一点,是为了让它的主人注意到,不会从而识不得它。”

    君卿讶了一讶:“没想到这鸟儿竟然还有如此心机啊。”

    白华冷冷一笑:“三界万物,再多的心机,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君卿眸光盯着九羽,眼风却是飘至白华冷峻的面孔上道:“那么你呢,你苦心安排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华微诧的对视着她,她站起身,单手负后的睇着他道:“你为何要把这鸟儿送到我身边,又为何要把我和羽萧丢入冰窖中,还骗我们说给我们下了毒,还有,你为何还要将墨之的仙体从无量仙宫中偷了出来,又为何宣布要与我成亲。所有的一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你在计划筹谋着什么?你是把我当成你阴谋中的一颗棋子了吗?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绝对不会!”

    白华紧抿着唇,瞳孔中明显闪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惧色。他在惧怕什么,惧怕君卿看到自己真实的内心,然后来揭穿他?可是那样又有何不可?既然他无法再说出口,让她自己发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从她的质问声中又分明听到了怀疑和恨意。她是不相信他的,她定然是习惯性的把这一切当成了他的精心布局。而他只不过是想让她在魔界中待的再久一些罢了。

    把墨之带来是因为如此,宣布婚事亦是如此。看到她为了羽萧之事,皱眉痛苦,他担心她会突然的某一刻不辞而别,所以才费尽周折的找来了九羽鸟陪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让她能心情愉悦一些。他本以为自己做的缜密小心,滴水不漏。甚至侍女都没看出九羽是他的故意为之,心不在焉的君卿又是如何得知,饶是让白华困惑不已。他没有如实先答,却是反问她道:“你是怎的知晓九羽是我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