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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安殿?那不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么?
陈宜宁心头一跳。麺魗芈伤本能拒绝道:“我本内宅女子,今日抛头露面前来接父已是不妥,乾安殿乃天家重地,我自是不便前去。请监军恕罪。”
石青愣了一下,没想到陈宜宁竟然敢拒绝,心道,这位陈小姐有点意思。难怪将军百忙之中仍要找了借口来见她。
石青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陈姑娘,今日由不得你推脱,这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的旨意?难道是季渊要见自己?
陈宜宁心中五味陈杂,淡声道:“方才入宫,我见旌旗已变,不知……”
似乎是怕她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石青忙接口打断她的话:“如今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安。旌旗自然是要变的。陈姑娘,皇上政务繁多,你快随我去乾安殿面圣罢!”
多说无益。陈宜宁低声对陈泓道:“父亲,女儿随监军大人去去就来。还请父亲在忍耐阵子,在此暂作歇息。”
陈泓一听新皇要见陈宜宁,忙换了脸色道:“你快去便是!务必要伺候好皇上,替为父多多美言几句。”
说着,犹觉得不够,拉了陈宜宁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皇上对你定是余情未了,你用心伺候好皇上,我陈家的荣华富贵,全系于你一身!最好能哄得皇上今夜便能临幸你……”
新皇是季渊,陈泓是知道的,季渊来陈家提过亲,陈泓也是知道的。
本以为莲妃垮台了,自己和陈家也就完了,没想到还有如此转机。陈泓心中得意至极。
陈宜宁震惊的看向陈泓。这个父亲自私愚蠢,贪婪好色,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让自己卖身求荣!
什么父女之情,在他眼中,只怕连荣华富贵的一分一毫也及不上!
陈宜宁心如冷灰,默默转身,再也不看陈泓一眼,径自跟着石青往外走去。安的跳内不。
背后,还传来陈泓的叫嚣:“宁儿,一定要伺候好皇上!我们陈家就靠你了!”
陈宜宁厌恶的闭上眼,木木坐上软轿,一颗心已经失望到麻木。1cmt4。
乾安殿气势宏大,气宇磅礴,四面开阔。深秋的寒风毫无遮拦的吹过殿前,陈宜宁今日来的仓促,身上穿的单薄,被风一吹,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石青只把陈宜宁引到门口,便止步不前。
陈宜宁站在高大宏阔的金漆大门前,抬头朝殿内看去。殿宇深深,龙涎香的气息萦绕,周围静寂一片,宫人皆肃立垂眸,神情端严。
见陈宜宁来了,领头的女官迎上来恭声道:“陈姑娘,皇上在内殿等您。请罢!”
陈宜宁定了定心神,纤纤莲步微启,心中却如海浪般喧嚣不息。
害怕,猜测,惶恐,不安,还有一丝丝隐隐的渴望,让她一双清澈的眸子灿烂如星辰,闪亮得摄人心魄。
一步一步,近了,越来越近。
金銮殿上,穿明黄素缎长袍,头戴紫金龙冠的男子,听见宫女的通传声,倏然从书案上抬起头来。
他英俊的脸庞冷凝如冰,幽暗的眸子犀利如刀,定定瞧着单薄的少女,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陈宜宁站定,抬眸朝季渊看去。
四目相对,尽皆无言。
女官着急了,轻声提示道:“陈姑娘,还不快快拜见皇上?”
臣女见到皇上,是要下跪磕头的。
陈宜宁面沉如水,声音轻微却十分清晰:“乱臣贼子,也敢自称皇上?”
女官吓白了脸,惊得忘了礼仪,拉住陈宜宁就要下跪求饶。
陈宜宁的背挺得直直的,声音清冷如水:“季将军,皇上如此信任于你,你却发动兵变,谋取大齐江山。如此不忠不义,又何以安坐龙座,信服天下百姓?”
女官的头砰砰磕在金砖上,在安静的殿内,听上去格外的瘆人。
季渊站起身来,一步步朝陈宜宁走过来。低声对宫人们斥道:“都给朕退下!”
满殿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得干干净净。
偌大一个内殿,只剩陈宜宁和季渊二人。
季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宜宁。
他身材高大挺拔,站在他面前,娇小的陈宜宁如同布偶一般脆弱不堪一击。
陈宜宁强压住心底的恐惧和不安,倔强的与季渊对视。
季渊绕着陈宜宁走了一圈,语气调侃声音却充满杀意:“陈宜宁,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17722642
说着,他突然欺身靠近陈宜宁,大手狠狠攫住她纤巧的下颌:“你信不信,我连小指头都不用动一根,便能让你满门抄斩!”
好痛!陈宜宁的眸子蒙上一层水汽,脸色却苍白如雪:“你既然敢谋权篡位,自然是不缺心狠手辣的。要杀便杀罢!新帝登基,用人血祭旗也很合理。”
季渊气结。好一张利嘴!看着陈宜宁纤细的脖子,他真想咬咬牙,狠下一条心,大手直接将它拧断!
拧断一切爱,一切恨,一切思念和思而不得的痛苦!
可是,那张苍白的小脸却那般动人,陈宜宁身上淡淡的馨香是那般迷人而熟悉,叫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季渊一念至此,心中既惊又怒,自己最看不起拓跋瑞沉溺女色,专宠陈莲,弄得后宫一片乱象,王家的势力蠢蠢欲动,边境屡屡告急。为何今天,面对陈宜宁,他的心志也变得脆弱不堪了?
心中仿佛一道炸雷劈过,季渊猛的抬手摔开陈宜宁!
“砰”的一声,陈宜宁被狠狠摔在地上!被推开的瞬间,她赤金镶金刚石的耳坠子脱落在地,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
陈宜宁怔怔看向季渊,这就是她曾芳心暗许的男子么?谋权篡位,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待她如此无情冷酷?
真的是自己错了。是她瞎了眼。
陈宜宁眼神中的心灰意冷让季渊的心狠狠揪痛了一下。
他忍住心中想要扶她起来的冲动。冷冷道:“满门抄斩倒是便宜了你们陈家。削去你父亲的官职,夺走俸禄和封地,让你们金尊玉贵的侯府老小,尝尝饥寒冻馁的滋味,你便会知道,在拓跋瑞这个明君的治理下,大齐的普通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夺取拓跋瑞的江山,一方面固然是不想受制于人,不愿意自己的婚姻成为政治筹码。另一方面,也因为拓跋瑞实在不是个好皇帝。
他为人宽厚有余,铁血不足。大齐边境连连战事,偏偏国库亏空,军饷粮草都要从民间临时调征,百姓苦不堪言。
京都豪门大姓铺张奢侈,挥霍无度,底层百姓却生计艰难,怨声载道。
皇上的后宫,本来就讲究平衡掣肘,后宫妃子,背后都各有一派势力。他独宠陈莲,打破了势力均衡,让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各派势力蠢蠢欲动。大齐朝只绵延三世,拓跋一族根基不足。偏偏陈莲的娘家又是绣花枕头,根本没有办法给拓跋瑞提供有力的支撑。
季渊夺了拓跋瑞的天下,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具。
他亲自放走了拓跋瑞和陈莲,皇族一脉,虽贬为庶民,却也不曾赶尽杀绝。对此,他自认问心无愧。
陈宜宁咬住嘴唇,动作优雅的缓缓从地上站起,抚平自己微微凌乱的裙角,眼睛看也不看季渊,挺直脊背道:“我陈家既然享得了富贵,就经得起清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她转过身,径直朝殿外走去。
此时此刻,她真希望背后射来一支冷箭,让她当场死在这金銮宝殿之上。
人生至此,又有何乐趣,有何意义可言?
可是她无法低头,无法认输。父亲无耻,季渊无情,但母亲还在府里等着她!
她若死了,母亲该如何生活?
背对着季渊之后,陈宜宁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泪珠。
从心底散发出的疲惫和绝望几乎压垮了她。她真的太累了!带着面具,在后宅周 旋,勾心斗角的日子,已经让她疲惫不堪。
如今,还多了一个视她如仇敌的季渊!
季渊没想到陈宜宁竟如此干脆,直接转身就走。完全无视他皇上的身份,无视自己危险的处境。
他厉声道:“你今日若走出这大殿,你父亲便活不到明日!”
父亲?陈泓?他算什么父亲!陈宜宁的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意,衬着脸上的泪水,显得那么凄凉那么诡异。
她脚步不停,继续朝门外走去。
要死便死罢!他若死了,只怕母亲和自己的日子还要好过许多!她真的太累了,她的肩膀已经承受不了这么多的重负了!
季渊见陈宜宁竟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像逃离恶魔一般想逃离自己的身边,惊怒交加道:“陈宜宁!你竟这般心狠!连自己亲生父亲的生死都置若罔闻!水性杨花,心如蛇蝎!我果然没有看错!”
陈宜宁没听见季渊在说什么。这金銮宝殿就是一个噩梦,她只想快点从这噩梦中走出。
该来的总该来,该了结的就让它了结罢!
残阳如血,秋风卷入帘幕。季渊狠狠将手中的玉玺朝金砖上砸去!一室的乱琼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