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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年西游记的连载,宣州月报可谓是扬眉吐气了一把,不仅在宣州当地销量狠狠压过大周月报,在其他地方也同大周月报分庭抗礼。甚至在京城这块大周月报的大本营上,也丝毫不让。因此宣州月报这一期的报纸一出来,大周像是被扔了个炸弹一样,直接炸开来了。
从大周这块土地住人以来,也经历过十多个王朝,但就是没有一个真正治理蝗虫的方法。每次蝗灾来了,老百姓们只能望着乌压压的蝗虫大军破口大骂,对着一扫而空的田地垂泪。即使是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皇帝也只能乖乖地下所谓的罪己书。
因此安宁这篇蝗虫记一出世可谓是石破天惊,不仅点出了蝗虫的药用价值和治理方式,还直接将蝗虫当做美味佳肴来对待,形容蝗虫炸了后如虾一般的鲜美。仿佛蝗虫这生物只是如同鸡鸭一般的寻常吃食。
有的直接直接表示这文章定是在随便糊弄人的,蝗虫这种有灵性的生物怎么能够吃呢?怎么敢吃呢?食用蝗虫这种事情实在是前所未闻,匪夷所思。
也有一些吃货则表示那些做法看上去似乎很美味的样子,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还有人认为安宁这种捕捉蝗虫来使用的做法是对老天的冒犯(安宁表示:我都还没真正吃呢,冒犯个鬼啊!)。
说书先生们也将这当做一件乐事,宣传出去。于是不管相信不相信的人家,都默默养起了鸡鸭,有备无患嘛。
原本因为旱灾带来的沉闷氛围也因此而欢乐了一些。
不过大多数人对于这篇文还是半信半疑的。
安宁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继续投下一个炸弹——她直接请来了路无名路神医,在宣州月报上写了个关于蝗虫的小文章——这位才是所谓的权威。这位路无名可谓是这个世界最有名气的神医,人们常说他所要救的人,即使是阎王也要让三分。只可惜这位脾气太差,即使是当今天子邀请,说不去就不去,救人治病全凭自己的心情。
安宁之所以能够请动他,还是通过云水道人的缘故。但她为了让路无名出手,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她特地将现代的一些细菌学常识给整理了出来,里面点名了为何水得烧开后才能引用。她将灭菌、消毒、隔离等概念都点了出来,花了大力气阐述这细菌可能会引发的一些譬如腹泻、发炎、溃烂等病症。为了让这细菌论不仅仅只是理论,有所谓的事实基础,安宁还找了蔚池,画出了放大镜的图案,让蔚家的玻璃厂帮忙制作出来。这对蔚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一个命令下去,第三天便将好几个安宁所要求的镜片拿给了她。
安宁用这些镜片组装成了一个简单的显微镜,即使放大倍数同现代不能比较。但是路无名还是成功在放大了好几倍的简陋显微镜下在水中看到了无数微小的生物,又看到水烧开后,这些微小生物大部分被除去……他直接激动得差点厥过去了。
他性格虽然古怪,但是对医术这块的确是一片的热忱,更是拉着安宁不断地问细菌论的内容。安宁只能推说是自己师门的研究,又将自己所记得的知识都写了下来。
路无名看着这些前所未有的知识,真是恨不得和安宁那位传说中的师傅来一个促膝长谈。只可惜他再三询问,安宁也只是露出一个茫然无辜的表情。路无名只好十分忧伤地自己研究去了。
周李氏看在他是神医的份上,也就不计较这人将她闺女指示得团团转的事情了。
看在安宁贡献的这东西上,安宁请他出山写一篇小文,他也就很自然地答应了下来。
田硕在知道安宁居然能够请动路无名这位神出鬼没的神医时,欣喜得不能自已——他觉得自从自己搭上安宁后,一路上都顺风顺雨了起来。那大周月报再能耐,能请的动路神医吗?果断是不能啊。
他简直恨不得将安宁这位大财神供起来,一天上三炷香。也幸亏安宁不知道他心理,不然估计恨不得踹他几脚。
宣州月报原本是月刊,但因为安宁和路神医的缘故,在七月份直接就发了两份。一份是为了蝗虫论,另一份则是为了路神医。西游记的粉丝简直要喜大普奔了,一个月能直接看十回,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路神医的那篇很是赞同了一番蝗虫的药用价值,还完善了一些内容,并且告诉大家,蝗虫比所谓的猪牛羊鸡鸭更补,平时没法吃肉的人,可以做些蝗虫粉,营养价值杠杠的。不仅如此,他还写了几道同蝗虫有关的药膳——安宁看了看烹饪步骤,深深觉得,这些若是做出来,绝对都是黑暗料理啊。
有了路神医的盖棺定论,安宁那篇文瞬间被大众给接受了,这就是权威的力量。一些家境贫穷的甚至还因此期待起了蝗虫大军的到来,打算到时候捕捉一下给全家补补身子——既然粮食都已经损失得只剩下残杆了,还不如用来多抓几只蝗虫。
鲜虾的味道啊……想想口水就要留下来了。
群众们的心态也因此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前是害怕蝗灾,咒骂蝗虫,现在则是养着鸭子眼泛绿光地等着蝗虫到来,来一只吃一只,来一群吃一群。
这其中最开心的不是老百姓,而是天子凌青恒。久旱成蝗灾的道理他都明白,见到这次难得席卷而来的大旱时,凌青恒自然而然会担心很有可能随之出现的蝗灾。每一次的旱灾下来,他这皇帝都得写长长的检讨书,不写还不行。如果他是所谓的昏君,写就写了。问题是凌青恒自认为自己登基以来,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将大周治理得井条有序,任下百姓安居乐业,即使后世书写他的一生,也但得上一个明君的评价。偏偏这样他还得写所谓的罪己书,不得不说的确很憋屈。
正因为如此,看到安宁的那篇文,他第一反应就是“老子不用写检讨书了”——当然凌青恒的语言表达会更加含蓄委婉,但意思都是差不离多少。
等路神医的文章出来,他更是龙颜大悦,直接下令,“若是那蝗虫胆敢犯我大周,我便举办一场蝗虫大宴来招待他们!”
话语之中杀气腾腾——这绝对是“学霸”凌青恒过去被迫写了好几次检讨书的浓浓怨恨。
在气势汹汹的天子面前,众臣也只能高呼天子圣明了。
至于一些本来想弹劾安宁这种鼓励吃蝗虫的御史也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折子——所谓御史的节操,听听就可以。
……
安宁看着站在她面前有些局促不安的春兰,她定力不错,才没在玉兰说出那话的时候喷出一口水。
“你打算养蝗虫?”安宁语气带上了一丝的疑惑。春兰、绣姐儿都是她当时一起在学堂上课的小伙伴,性格有些娇憨,安宁对她的观感更像是小妹妹一类的,平时也很愿意同她来往。
“不好吗?”春兰有些犹豫,“我只是觉得,既然蝗虫像你所说的那样好吃,倘若这次真有蝗虫到来,肯定会有不少人尝试一下,说不定就有喜欢吃的人。等蝗虫被抓完后,大家没得吃了,我到时候再推出这些蝗虫,肯定有人买。”
春兰年纪比安宁还小,现在也才刚过十岁生辰而已。
安宁看着她,眼中露出几分的赞赏,“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倒是有几分看头。”在她们一起上学的时候,春兰就爱吃东西,她对这个感兴趣也不是没有可能。
春兰嘟起了嘴巴,“是啊,我同我爹娘说了,我爹娘还说我胡闹呢。哼,我若是赚了大钱,到时候肯定不分给他们。养蝗虫多好啊,随便给他们草吃就可以。”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要从安宁这边征求意见一样,“蝗虫可以吃草吧?”
在她心中,安宁无所不知,这种知识肯定难不倒她的。
安宁含笑点头,“野草他们吃,芦苇、狗尾巴草、水拜子草、野杂草……这些都是可以的。唔,玉米叶子高粱叶子它们也是喜欢吃的。”
春兰皱了皱小鼻子,越发显出几分的娇憨之气,“到时候我要养,直接去山上割草就可以啦。”
语气透着小女生特有的清脆活泼。
安宁不由失笑,“这主意很不错,你可以试试。”现代也有所谓的蝗虫养殖场呢。她没想到的是这春兰年纪小小,还有这样的经商头脑。不错,有前途。
春兰顿时眉开眼笑,一张苹果脸都笑得红了,“那我就安心啦。有你这准话,我爹娘定不会反对我的,说不定还会掺一脚呢。嗯,看在他们是我爹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他们的加入吧。”玉山村谁不知道周安宁从不做亏本生意的?
这丫头倒是精明。
安宁这些天又是组织买米粮,又是写文的,一堆事挤压在一起,不免有些疲惫。看到春兰愉悦的神情,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感染,眉毛不由舒展开来。
春兰在得了她的准信后,着急着向她爹娘通报这个消息,便匆匆忙忙赶回去。
安宁顺便送了她一罐的花茶,一盒的胭脂——春兰来之前也是带了两篮的糕点过来的。他们家家境算得上殷实,开的还是米粮店,所以即使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也影响不到春兰家的生活水平。
春兰也到了爱俏的年纪,看了胭脂后眼睛闪亮闪亮的,开开心心地向安宁谢过后才离开。
春兰回去后同自己父母一说,她爹娘一拍大腿就这样定下了这件事。蝗虫都还没出来,还没养,他们便买了个小商铺,打算专门卖蝗虫包子和蝗虫饺子。等蝗虫到来后,再正式开业。
安宁听到这件事后也忍不住赞了一声,看来这春兰的商业头脑定是遗传她父母的。同时她也有点无语,这些人也对她太有信心了吧,信心强到都像是邪教了。她虽然写了蝗虫记,但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根本没说过一定会来蝗灾啊。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别来比较好。虽然因为她的缘故,这蝗灾似乎褪去了以往的可怕,甚至披上了一层娱乐的皮,但他们的到来终究还是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损害。
……
安宁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乌鸦嘴的天赋。说蝗灾,蝗灾到!
八月五号,在旱情仍然持续的时候,一场蝗灾就这样如波澜壮阔的海水席卷而来。
为了在第一时间发现蝗灾,每个县城都有专门的人员轮流盯着天空,一看到蝗虫就敲钟通知大家。
当那位年纪大约在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见天空那乌压压的一片,不仅没有以往可能会涌现而出的恐惧愤怒情绪,反倒被激动给替代!在他眼中,这些蝗虫都是鸭子饲料啊!都是比肉还好吃的东西!
他抬起手,狠狠敲打了钟,一声声的钟声伴随着他带着兴奋的嗓音传达了过去——“蝗虫来啦!”
发现蝗虫到来的也不仅仅是他,有些无意间看到的人也加入了尖叫的队伍中,巨大的声响在开原县上空环绕。
“蝗虫来啦!”
“擦,我这几个月就没吃过肉,等这个等好久了!”
“不知道这批蝗虫够大家抓吗?”
大家你传我,我传你的,没一会儿时间整个开原县都知道蝗虫即将到来的消息。
开门,放鸭子!
因为安宁普及过的缘故,大家知道鸡鸭都是蝗虫的天敌,许多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些畜生。就连安宁在写文之前,也事先吩咐人至少买了两千只的鸭子——事后证明她这个举动是十分英明神武的。要知道,在《蝗虫记》刊登出来以后,鸡鸭的价格一路走俏,一个月的时间便涨到了原来的两倍。这也导致不想养鸡养鸭的人都在心中感谢安宁,若不是她,他们哪里会大赚这么一笔啊。
等到这些鸡鸭被放倒田地中后,“嘎嘎”声和“咯咯”声此起彼伏的,整个县城都是鸡鸭的声音。
与此同时,蝗虫也抵达了开原县的上空,他们嗡嗡嗡地来袭着,浩浩荡荡汇成了一股要将所有东西摧毁的力量,遮蔽了天空,使得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飞蝗蔽空日无色,野老田中泪垂血。只是以前老百姓们对于蝗灾的真实写照,但是这样的场景总算终结在了安宁所刊登出去的那篇文中。
当那些蝗虫飞向田里的庄稼上时,没等他们饱食一顿,早饿肚子许久的鸡鸭已经张开嘴巴,哒哒地吃了起来。蝗虫味,嘎巴脆!对于鸡鸭来说,没有炸过的蝗虫已经是极上的美味了。
原本还心有疑虑的百姓们看到以往让他们苦手的蝗虫就这样被鸡鸭干脆利落地一口啄一个吃掉,怔了怔——就这样简单?
一个手里拿着麻袋的百姓说道:“大家还愣着做什么?去抓啊!难不成等着被这些扁毛畜生吃完吗?我还等着给我儿子女儿加餐呢!”
说罢,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以前对于蝗虫的恐惧,拿着麻袋杀了进去,开始抓蝗虫。为了以防蝗虫从麻袋里飞出来,他还捏死后,才放袋子中。一开始力道还掌握不太好,不小心捏碎了几只,汁液都撒了出来。等杀习惯了以后,便可以做到力道恰好可以杀死蝗虫,连腿翅膀都断不了。
在他的带领之下,其他人也冲了进去,同自家的鸡鸭抢起了蝗虫。在这种大旱没啥收成的情况下,能多出一份口粮也是好的。神医不是都说了吗?那蝗虫粉可是大补之物呢。
一时之间,田地一片的喧闹,老百姓们同自己养的那些鸡鸭一起热火朝天地抓蝗虫,就连小孩子也将这当做一件好玩的事情,跟着各自的父母一起。
家里没有那么多钱买鸡鸭的人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开始黑压压的一片蝗虫看上去的确挺可怕的,但是只要考虑到他们都是口粮,原本的可怕也就变成了可爱。
还有人在心底自我安慰:没有鸭子帮忙吃也好,自家可以多抓一些做蝗虫包子嘛。嗯,等下抓完蝗虫就去山上摘野菜,同蝗虫一起做包子味道应该十分鲜美的。家里粮食缺乏的人看着蝗虫眼睛都要绿了。
还有一些人则是抱着到时候把蝗虫晒干当药材卖的心态——这些蝗虫在他们眼中都是钱啊。
整个大周的人从未如此众志成城地做着同一件事。一时之间,这场大旱所带来的阴影和痛楚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
作为开原县的宣传旗帜(安宁自封的),安宁自然也跟着下田抓所谓的蝗虫。虽然她也可以把事情交给底下人做,但象征性地抓几把,做做榜样也是相当能鼓舞人心的。
她和慧姐儿从小都属于在田里浪的,不同于普通见到虫子就要花容失色的大家闺秀,这两人抓的时候神色都很淡定。
慧姐儿还拿起一只蝗虫看了看,“以前都没机会好好看蝗虫的样子呢,好像和蚱蜢挺像的。”
安宁解释道:“蚱蜢本来就是属于蝗虫种类的一种。”蚱蜢,又叫做蚂蚱,蚂蚱则是蝗虫科的一种类别。
慧姐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将一只蝗虫丢进了袋子中。
安宁在田里同慧姐儿抓了半个时辰的蝗虫后,这一片的蝗虫基本都已经抓完。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一片的人比别的田地人数要多的缘故。虽然这两位主子想要玩一下所谓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底下的人也不可能让她们真的同这些大老粗们抓半天的蝗虫,所以安排的人索性在这一块派遣了比别的地方多出三倍的人手。
这点小心机自然瞒不过安宁,只是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片好心,安宁也不点破。
抓好蝗虫后她就同慧姐儿一起到树下休息。
即使她们戴上了帽子,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干活,仍然汗流浃背的。幸好两人出门的时候都没化过妆,不然恐怕这时候都要出个大丑,妆直接给花了。
玉容和红枣连忙拿出扇子给他们扇风,树下还备着消暑的酸梅汤。
一杯酸梅汤下肚,身上的热气便散了一半。
桂圆闲不住,见这片田已经抓得差不多了,同安宁说了一声,便跑到另一片田地去忙活了。
天还没黑,原本气势汹汹来袭的蝗虫大军要么成为了鸭子的饲料,要么化作了麻袋里的战利品。
安宁和周慧名下的那些佃农们将一袋袋的蝗虫倒了出来,堆积成一座大山,若是让密集恐怖症的人看到,恐怕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偶尔有几只没死的漏网之鱼试图飞起,逃离这个对于蝗虫来说无言是地狱的地方,只是没等它们获得自由,直接被手疾眼快的农夫啪的一声,打扁。
安宁笑道:“大家辛苦了。”
其他人连忙道:“不辛苦,为小姐做事是我们的荣幸,哪里称得上辛苦。”
他们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周家全家上下都称得上是善心人士,给这些佃户的待遇一直很好,因为旱灾的缘故,安宁甚至按照人口,每个人都送了十斤的大米和五斤的地瓜粉条过去,让他们轻轻松松熬过了这段时日,所以他们给安宁他们干活越发的勤勤恳恳,发誓要报答这一份的恩情。
安宁望着那个临时垒起的灶台,让人将大锅架在上面,等下面的柴火点燃后,大锅里也倒了满满的油。
安宁望着这锅,没说话,等待着油加热。
之前她曾有点印象的佃户王方开口道:“乡君这是?”
安宁含笑道:“给大家演示一下炸蝗虫的做法啊,这蝗虫可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所以我才想着与诸位共享。”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以身作则树立典范罢了。
“乡君也要同我们一起吃吗?”
大家对此都颇为惊讶——虽然这周乡君在报纸上将蝗虫形容得十分美味,但这些佃户们真没想到她还真有胆子亲自品尝这东西,不是说小女生都很害怕这些的吗?
周慧看到这蝗虫大山,想到自己等下也得吃一个,脸色白了白,却没有因此动摇原本的决定。若不是安宁这次行动迅速,联合其他四家准备了那么多粮食,恐怕这时候早就有很多人面黄肌瘦,别说饭了,连草都不一定吃得起。比起她们家四年之前的境况,吃个小小的虫子算什么呢?她作为安宁的侄女,也想用这种行为表示对自己姑姑的支持。
等到油烧至四成热的时候,桂圆早就洗干净了一叠的蝗虫,她不仅用井水将蝗虫洗的干干净净的,还去掉了头、肢、翅膀和内脏。
安宁说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新鲜的蝗虫先养两天,完全排光了身体里的东西,吃起来会更干净一些。这种情况,也只能将就一下了。嗯,现在还不算是蝗虫最美味的季节,秋天时候才是最肥美的。处理蝗虫的时候要注意,不能去掉肚子,因为肚子里全是庄稼幼苗,可谓是蝗虫一身的精华所在。”
她话语之中的惋惜让大家不由黑线——这位乡君吃东西还真是讲究啊,真正做到了将蝗虫当做普通食物来对待的态度。
油锅烧开了一下,安宁将这一碟的蝗虫丢进了油锅之中,油锅顿时滋滋作响,没一会儿时间,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味道,不少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等蝗虫炸到了发黄的时候,安宁将蝗虫捞了出来,一份撒上了盐、另一份加葱末和蒜泥。
她夹起筷子,每份都吃了一个,点评道:“加了盐后能够凸显出蝗虫肉质本身的鲜美,加了葱蒜后则是另一股的风味,可谓是各有千秋。”做足了美容大师的派头。
周慧也拿起筷子,尝试了一下,在夹进嘴里之前,眉头还蹙着,等吃了后便舒展开来了——咦?姑姑还真没骗她呢,这蝗虫的味道比想象中还要来的美味呢。
等她放下筷子后,桂圆已经迫不及待地尝试了,她对于各种新鲜的吃食一直抵挡不住。
她一边吃得嘴巴都是油,一边不住地点头——呜呜,好吃!又酥又香又脆!咬在嘴里满口的异香。她一定要静静跟随在姑娘身后,发誓吃遍天下美食!
桂圆在那边吃的眉开眼笑的,没一会儿时间,一碟的蝗虫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其他的佃户看到她这样的表现,也信服了几分。
他们炙热的视线顿时投注在那蝗虫大山上。
安宁含笑道:“这大油锅就放在这里,你们若是想要炸蝗虫,直接用油炸了便是。嗯,这些蝗虫吃不完的话……”
“可以磨成蝗虫粉!”其中一人喊道,显然这位也是宣州月报的忠实读者。
安宁失笑道:“若是吃不完,也可以下沸水中先烫过,再捞起来晾干或者晒干,等到了冬天再炸来吃。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若是想要带回去一些的话,每人分上两斤带回家好了。”
桂圆道:“姑娘,我也可以有两斤吗?”
安宁没好气道:“别说两斤了,我和玉容的那两斤都给你也可以。”
玉容在旁边直点头——就算桂圆把那东西说得多么美味,她也是不会去碰的。
桂圆顿时笑开了花,“那可就便宜我了。”
说罢,加入了排队领取蝗虫的队伍,她好歹也是安宁的贴身大丫鬟,看在这一层的面子上,人们也直接让她排在前头先领取。
安宁看着这和谐的场面,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玉容在她旁边低声说道:“以往蝗灾来临,人们皆是无助恸哭,若不是有姑娘您,根本不可能在蝗灾后出现这样喜气洋洋的场景。这可都是姑娘给大周的恩德。”她家姑娘直接将一场灾难化作了美食盛宴。这点就连她家侯爷都做不到呢,想到这里,玉容看向安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信任和佩服。
安宁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不像刚刚那么开心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即使蝗灾因此没有给大家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旱灾的伤害却是实打实的。我虽然帮得了咱们开原县,但是帮不了其他附近几个同样受难的县城州府。”
人力有穷尽,单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拯救得了那么多人。在这场大灾难面前,终究有不少人注定要失去生命。
想到这点,安宁的情绪不自觉低落了一些。
察觉到这点,玉容咬唇轻声道:“我觉得姑娘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您没必要将所有人的生命都背负,即使是陛下……”后续的话语她没有说出来,安宁却猜到了。玉容的意思不外乎即使是大周的天子凌青恒也不会这么做。
她唇角抿出小小的弧度,“谢谢你了。”她知道玉容是在安慰她,也确确实实被安慰道了。是啊,她只要尽她所能做她能做到的事情,那么也就问心无愧了。
这时候桂圆也称量好了六斤的蝗虫小跑着回到她身边,六斤的重量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眼底眉梢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气。
安宁不免有些羡慕:这丫头总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倘若她能像她一样那大概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吧。
也许是她注视的眼神有点久,桂圆以为自家姑娘打上了蝗虫的主意,讨好笑道:“姑娘你若是想吃,我回去后分你一些。”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想吃的时候就去厨房做。”她没好气说道。
桂圆清清脆脆地应了下来,又问自己的好伙伴红枣,“红枣,你要吃吗?”
红枣视线落在蝗虫上,脸色白了白,连忙摇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这个。”也完全没有想尝试的想法。
桂圆的语气有些遗憾,“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把你那份一起拿了。”
走在前头的安宁听了这话,差点脚滑。
……
安宁下午吃蝗虫的事情在她的刻意安排下传了出去,一个晚上后,基本开原县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了她的以身作则,其他人也纷纷吃起了蝗虫。春兰家更是直接将蝗虫包子店铺开张,一个包子卖两文钱,生意居然还不赖。
整个城市似乎也因此回复了一些元气,一切都在慢慢地好转中。
只是她的顾虑终究还是发生了。开原县之所以能够较好地挺过这场劫难,安宁他们功劳不少,其他地方在义仓的粮食发完后,不少人因为饥饿而不得不逃离自己的家乡,踏上了逃难的道路,期望着能有一口饭吃。一些人家则是被迫卖掉了自己的子女,好去买那高价米粮。虽然说据说朝廷的赈银很快下来,但在下来之前,他们也得竭力先活到那时候再说。
不少人打听到开原县有在卖平价的粮食,便一窝蜂地朝开原县涌了进来。沈从文还觉得是因为自己治下良好,吸引了这些难民,言语之间还十分得意。
难民的素质参差不齐,人数一多,一些小纷争也就多了起来。整个开原县因为多出了这么大一批的人而显得拥挤了起来。在这种时候,周李氏更是不让他们出门,生怕自家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被冲撞到受伤了。就连聪哥儿和金宝也暂时住在书院中不外出。
安宁觉得她娘更担心的是他们家的人会被不小心拐卖,人数多了,龙蛇混杂,前几天有个员外郎的女儿就被偷偷拐走,那位员外即使花了大力气寻找,也仍然寻不到女儿的踪影。特别是安宁本身还有被拐卖的前科,周李氏哪里放心得下。
为了安她的心,安宁只好直接从手下调来了二十个人充当周家的护卫。她现在所发展的势力中,能够用得上的就是五十多个,其中有十五个属于打探情报这块的。这二十个身手自然远远比不上蔚海他们,但也比大多数人要强上一些。看到他们,周李氏这才松嘴,安宁总算再次获得了外出的资格。
安宁也曾看过这些逃难过来的人的样子,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服破旧不堪,脸上带着哀戚。安宁还曾经看到一个瘦弱的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婴儿,手里牵着两个孩子,看上去分外可怜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同杨家、沈家、蔚家、周家、李家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施粥赈灾,一直持续到朝廷的救灾物资下来。
安宁他们一共在城里开设了十个施粥的点,好将这大批的难民分流开来。
闻着粥米的香气,这些人的脸上总算涌现出了神采,排着长长的队伍,领取粥米和窝窝头。
安宁他们的名声更是因为这个举动而越发响亮,人们提起他们的名字,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夸他们是真正的善人。于是之前那些哄抬米价的商人又被拎出来鞭尸了一把。
被鞭尸的人家自然心中很不愉快。想也知道,等旱灾结束后,杨家、李家等商铺就会因为这好名声而受益。
有的人不会因此反省自己,反过头来怪安宁他们伪善,就会做这种表面功夫,害了他们。
马老爷听到城里的百姓甚至将他们几个人的名字编成顺口溜流传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望着窗外,外头正有几个难民因为争一个馒头的缘故打了起来。
他脸色阴沉了下来,“我才不要把钱分给这种贱民呢。”
他眼睛眯了眯,望着那几个为了一口吃食而打起来的人,忽的眯起了眼睛,有了主意。
那几家不是喜欢散播爱心踩着他们扬名吗?那他就彻底成全他们!
……
蔚邵卿坐在马上,神情严肃。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跑了五个州府,也将救济的东西都分发了下去。
他望着不远处正在炸蝗虫的一户人家,声音清越,“情况倒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好一些。”
他的下属走了过来,说道:“在我们到来之前,许多买不起米的人直接煮蝗虫充饥。所以这次旱灾的损伤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好很多。”特别是同以前旱灾相比较。
另一个身材高壮的副手手里拿着一盘的包子走了过来,他左手拿托盘,右手拿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满足地点头。
“大人,吃吗?”
蔚邵卿赶路到现在还真没吃过午饭,肚子不免饿了,他嗅了嗅香气四溢的包子,问道:“从哪里拿的?”他们才刚到,即使要蒸包子也没那么快。
“我用了一两银子同一户人家买的。”
蔚邵卿和他的下属一人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发现比以前吃的肉包味道更鲜美一些。
那下属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肉做成的?怪好吃的。”
蔚邵卿也疑惑地看着他,他身份清贵,从小吃的东西种类不少,但还真没吃过这个口感的。一个普通的农家也能做出这美食吗?
副手咧开一个有些憨厚的笑容,“蝗虫剁碎了,同野菜一起包的。好吃吧!那周乡君果然没骗大家,我之前还去问了,听说这炸蝗虫也很美味,又酥又脆。”
在场的都是男人,不至于因为吃了个虫子就产生什么心理阴影——更何况这东西味道着实不错。
下属看了一眼蔚邵卿,说道:“侯爷,这位周乡君是你的表妹吧?”
蔚邵卿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也算难得做了件好事。”话虽然这么说,但其中与有荣焉的语气怎么也遮掩不住。
下属和副手都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怔了怔。
那下属又恭维道:“不愧是大人的表妹,果真是蕙质兰心,她那篇蝗虫记可是帮了一个大忙。若是没有那篇文,恐怕大周这次旱灾加蝗灾就要损失惨重了。”
蔚邵卿没说什么,他的眼前浮现出安宁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倘若是她,听到有人这样夸奖她,肯定会忍不住露出有点小得意的笑容吧。宣州这属于旱灾的受难地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蔚邵卿大概还是能够去宣州一趟,说不定还会见一见自己这位最近处在话题中心的表妹。
只是现在的蔚邵卿却不知道,他现在这位表妹正陷入一个小小的麻烦中呢。麻烦正是那群难民给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