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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严?你怎么在这里?”
我惊讶的看着他。
我想到刚才杨天说的那番话,觉得陆严此刻出现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自从我带着江楚城离开阴间之后,我已经差不多有四年没有见过陆严了。虽说他的生死簿一直放在我的身上,也说了我有事可以通过生死簿找他,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几乎都没有遇见什么太难过去的事,所以生死簿也一直放着没有再翻过。
但是陆严却没有回答我,瞥了我一眼之后便转身就走。我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和他一路走回了杂货店,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便听他问:“他醒了吗?”
我啊了一声,一时间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谁?”
“炎夜。”他顿了顿,“江楚城。”
我一脸茫然,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差一点把刚拿出来的捉鬼瓶子丢出去。
“你你你你你,你开玩笑吧?你不是说他至少还要一百年才会醒过来吗?这、这才过了十年不到,他怎么可能会醒过来,你你你你,你是不是……”我哆哆嗦嗦的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好一会儿才说,“你、你忽悠我吧?”
陆严坐在我面前,慢条斯理的倒了杯水给自己,喝了一口,淡淡道:“我之前是那么和你说的吗?我忘了。”
我:“……”
我简直要哭了。
“你身为一个陆判!说话怎么不负责啊!”
陆严抬眼看我:“我不过是说我忘了而已,瞎激动什么。”
我觉得我要被他气出心脏病来了,过了一会儿问:“那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陆严说:“字面上的意思。”
说完他又喝了口水,而后站起来,问我:“他人呢?”
我手指颤抖的指了指里面的那个小房间:“在、在里面。”
陆严嗯了一声,抬步便走了进去。
可怜我忙活了这么大半天,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现在这颗心还被他搞得七上八下的。
陆严站在门口盯着我摆在里面的灵坛看了一会儿,等我走到他旁边之后,忽然听见他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这一声笑的我又是一惊,问他:“怎怎怎怎么了?”
陆严斜睨着我:“……你还能好好说话吗?”
我看着他,有些艰难的说:“恐怕不行,毕毕毕毕毕毕竟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陆严:“……”
糖糕这时候从楼上跑下来,看见陆严之后立刻变得规规矩矩:“陆陆陆陆陆判大人。”
陆严:“……”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见陆严额头上的青筋爆了一下,他有点忍无可忍的说:“好好说话。”
我和糖糕对视一眼,而后我咽了口唾沫,问他:“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刚才我遇见你之前,碰见了一只鬼,他说他是鬼母派来的,你……你今天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来找我?”
我终于一口气把话说完了,陆严转身走出小屋子,又重新在刚才的凳子上坐下。我有些忐忑的走过去,那种心情就像是考完试之后等着老师念成绩一样,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的看着他。
“是……”好半晌,陆严才微一颔首,“我的确是因为这个事过来的,本来以为他应该至少应该能够恢复两个魂魄了,没想到竟然只有一魂三魄。”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根本不用等上一百年他就会醒过来?”我抱着糖糕的手一紧再紧,换做以前糖糕早就叫出声来了,但这次她也只是沉默的摸了摸我的头。
陆严看了我一眼,沉声道:“确切的说应该是不用等上一百年,他就能恢复意识,但是现在他还是那个样子,恐怕有点不好办。”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说,鬼母的封印已经解开了,她可能随时都会来找你的麻烦,而只有炎夜能够把她再次封印起来。”
我忽然觉得两腿有些发软,如果不是身后有张桌子,我恐怕真的会一屁股坐下去。
陆严后面的话我都没有怎么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句“不用等上一百年”。
“娘,娘……”糖糕推了推我,我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陆严:“鬼母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陆严说:“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样,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事?”
我想说我每天都在遇见不寻常的事啊,刚刚遇见他之前我还摆平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但是这话我不敢说,我觉得我说话陆严可能就会用他的眼刀杀死我。
于是我认真的想了想,忽然记起了这段时间一直莫名出现在我杂货店门口的盛满了饭的陶瓷碗,当即把这事告诉了陆严。果然陆严在听了之后,脸色又沉了沉,他说:“是鬼母,你刚才说的那只鬼,应该只是她派来探你的。”
我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严便继续道:“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收拾东西赶紧走。”
“现在?”我怔愣的看着他。
“嗯……”陆严的目光扫过来,“现在。”
“可是……”
“楚翎。”我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陆严打断了,他神色凛厉的看着我,眉宇间尽是深,“炎夜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能做的也只有暂时替你拦住鬼母,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鬼母和清寂不同,清寂或许对你还会有几分仁慈,但是你一旦落入鬼母的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那样炎夜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闻言我赶紧点点头,不再多问,可就在这时,糖糕突然小声的说:“其实,爹已经醒过来了。”
我和陆严同时一怔。
陆严皱起眉:“此事非同小可,慕翎你可不要开玩笑。”
糖糕看了我一眼,扭了扭身子,然后从我怀里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我和陆严说:“真的,爹真的已经醒过来了,我、我亲眼见过他。”
我蹲下身,抓着她的肩膀,咬牙道:“糖糕,你说的是真的吗?”
糖糕点点头,想了想,说:“娘你还记得几天前,你明明是睡在椅子上,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床上那件事吗?”
我闭上眼,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在颤抖。
“其实是爹把你抱上去的,当时我正好看见了,还、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爹后来和我说了话,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因为他现在醒过来的时间并不能太久,他、他说不想让娘失望,想再等一等……”
我浑身一软,这一下终于坐在地上。
“娘!”
糖糕赶紧过来抱着我,我摆摆手和她说我没事,可是越是这么说,就越觉得自己的视线不清晰。
我捂着胸口,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觉得自己平静了一些。
而后听见一边陆严说:“他应该是知道鬼母的封印已经解开了,慕翎,你爹有说什么吗?”
糖糕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对陆严说:“爹说,不用管,只要在这屋子里,娘和我就不会有事。”
陆严皱起眉:“他真是这么说的?还有呢?他有没有说怎么样才能重新把鬼母封印起来?鬼母这一苏醒,酆都一定会大乱,到时候只怕阳间又是一场浩劫。”
糖糕嗯了一声,她皱起眉头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过后有些泄气的说道:“这些爹都没有告诉我,但是他有会说要是你来了的话,就让我和你说……说……”
她犹犹豫豫的看了陆严一眼,陆严说:“说什么了?”
糖糕一把捂住脸,飞快都说:“说让你回酆都好好待着,阴间的事都没有管好,就跑来担心阳间了。”
陆严:“……”
“哼。”陆严轻哼一声,“看来他是真的有把握,既然这样的话,你们母女两个也不用走了,就在这里呆着吧。”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抬步就要往外走。
但这时候糖糕两步跑过去上去拉住了他的裤腿,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爹还说,你要是听完那句话之后就打算走,那、那……”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我预感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就连陆严也挑起了眉毛,黑着脸说:“还说什么了。”
糖糕肩膀一抖,十分小声的说道:“还说,让你走之前记得在这小店外面布层屏障,让那些鬼物不能会这么轻易的就进来。”
陆严:“……”
我觉得陆严可能要炸了,他眯着眼,又把视线投向那小屋子,冷笑道:“我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你的妻儿,你就是这么使唤我?真有你的。”
说完他一甩手,便走了出去。
我从地上站起来,抱着糖糕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去。
却看见陆严在走了两步之后,又黑着脸走了回来,手一扬,念了句咒,而后冷冷的看着我,冷冷的说:“他要是醒过来,就和他说这下三界我也要了,让他别回来了。”
我:“……”
我讷讷的,直到陆严在茫茫夜色之中消失,才转头看了眼糖糕,说道:“你爹和陆严……关系是不是很好?”
糖糕讷讷的:“是、是吧。”
陆严走了之后,我就和糖糕一起坐到了小房间里的床上。糖糕看着我,我看着面前的灵坛,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糖糕终于忍不住问我:“娘,你怪爹吗?”
我扬起调子嗯了一声:“怪他什么?”
糖糕说:“他醒过来好几次……但是都没有让我告诉你。”
我目光落在糖糕身上,此刻她跪坐在我的面前,小脸上有些局促,一副担心我会连着她一起怪罪的模样。
我笑了笑,伸手下意识的摸上幽冥链,轻轻问:“为什么要怪他?他说的也没错,他这样连自己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确定,要是提前告诉我,怕是只会让我失望。”
糖糕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我看着糖糕,想起了一件事,问她:“刚才陆判说的鬼母到底是什么?”
就我知道的鬼母应当是酆都的女主人。
但是之前并没有听见说炎月有老婆,那么陆判说的这个鬼母就只能是前任鬼王的妻子,也就是江楚城和炎月的母亲,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付我?陆判说这是一千多年之前的事了,那也就是说……和我的第一世有关?
我觉得有点头疼。
本来以为这种前世今生的戏码可以结束了,我只要等着江楚城醒过来就能一家四口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没想到这一波未平就一波又起。
但糖糕似乎也不怎么清楚的样子,鼓着腮帮好半天都没有回答上来。
她皱着眉的时候那神韵和江楚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道:“你以前在幽暗城的时候,你爹都没有给你科普过吗?”
糖糕摇摇头,过后有点委屈的开口:“爹连来看我都很少,来了也是坐在杀神殿外面发呆,很少和我说话。”
我啊了一声:“他为什么不和你说话?”
糖糕吸吸鼻子:“可能是因为我和娘长得像,他怕看了我就会想起娘,然后就会难过,然后……会哭?”
我:“……”
我扶着额头,试着帮江楚城申辩:“不要这样,你爹他、他还是很坚强的。”
糖糕说:“不过我以前在锁魂台上的时候,倒是听那些小鬼说过一些关于鬼母的事。”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鬼母和爹的事。”
我低头看她。
“听说千年之前,下三界动荡,鬼物肆虐,一直到爹出生之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当时鬼母便觉得爹是日后能够统领下三界的人,所以在爹出生后不久,就被奉为冥子,是酆都的下一任主人,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爹去了一趟阳间,回来之后就突然说不愿做下一任鬼王,然、然后在那之后不久便建了幽暗城……”
我一脸茫然:“那和鬼母又有什么关系?不对,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关于江楚城去阳间这件事他倒是有和我说过,那时候他是为了鬼玉去的,然后也正好和我相遇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该不会他当时不愿意做这鬼王,是因为我吧?
所以鬼母现在来找我算账?
这也说不过去啊,鬼王不是还有炎月做吗?
我觉得我脑子又开始不够用了,过后听糖糕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鬼母的确是在爹建立了幽暗城之后才被爹封印起来的……而且就封印在锁魂台下面。”
我一愣,瞬间想起了锁魂台下面那个四面环水的湖心小岛,小声说了句不会吧,那里面镇的人居然是鬼母?
可是江楚城为什么要把她封印起来?
这、这可是他妈啊……
还是说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鬼母和江楚城的决裂?
再联想一下鬼母这封印一解开就气势汹汹的派了鬼来对付我,难道这其中的原因还和我有关?
问题抛出来,糖糕也痛苦的表示自己不知道,因为她爹跟她说的实在是太少了。我想想也是,那个家伙连面都不肯让我和糖糕见,肯定也不会对糖糕说什么。
“好复杂……”
我看着糖糕,糖糕看着我,最后我们俩同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连过去了好几天江楚城都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就算我每天晚上都把他的魂魄放出来,他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都有点怀疑糖糕说的他醒过来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而另外一个方面,自从那天杨天出现了之后,这一段时间我都看见有鬼物在附近徘徊,但是因为有陆严的屏障,它们也没有办法进来。不止是这样,我还发现放在杂货店门口的碗也是越来越多了,甚至有一次那些碗旁边还放了好几张冥币。
今天早上起来又是这样。
我揉着眉心,粗略的数了数那些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个。真是好极了,打个麻将能凑五桌人。
“娘,要去把那些碗收起来吗?”
糖糕趴在一边,看看那些碗,又看看我。
“不用……”我一边用朱砂在符箓上画咒,一边说,“陆严之前设下的那个屏障只能保证外面的鬼不进来,要是我们从屋子里出去的话,屏障就会消失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江楚城当时会和糖糕说,只要我们待在这个杂货店里不出去,就不会有事。
我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虽说在这杂货店里我和糖糕很安全,但要是不出去的话,我就没有办法给江楚城收集魂魄,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就是不知道……到底还要等上多久。
这么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刹车声,我耳朵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见了秦南的声音:“楚老板……”
我没有抬头,继续画着符咒。
“楚老板。”
我余光瞥见秦南把单车放在了一边,然后来到了我面前。
我有点头疼。
之前去陈阳家里之前,我就和他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那之后好几天他也的确没有再来找过我,可没想到这两天他又开始频繁的往我这里跑,搞得糖糕现在每次见了他,就用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看着我。
这次也是,秦南一来,她就干脆转身往里走。
“楚老板……”
秦南又喊了我一声。
我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什么事?”
秦南有些尴尬,喉咙滚了滚:“我、我前几天被派到别的地方去送快递了,这两天才申请回来……”
闻言我有些好笑,想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好像太重了一些,改口道:“在哪里都一样的,你现在应该还在上班时间吧,骑着单车到处乱逛,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举报你?”
秦南眼睛一亮,说:“但是你在这边,我……”
“秦南。”我打断他的话,“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如果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来我这杂货店的话,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为什么?”秦南的表情有点受伤,“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我……”
我觉得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不为什么,我之前就说过了,你这样只会给我带来困扰,让我觉得麻烦。”
我看见秦南的手握紧了些,两道浓眉也皱了起来,半晌才说道:“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吗?我、我真的不介意你有一个女儿,我挺喜欢她的,要是、要是你同意的话,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
“哐当……”
秦南的话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我转头一看,只见糖糕保持着拿东西的姿势,不锈钢做的碗还在她脚边滚动。糖糕看看我,又看看秦南,然后再看看我,咽了口唾沫说,哆哆嗦嗦的说:“楚翎你保重啊,我觉得他绝对是能够听见这些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秦南,艰难的补充了一句:“我有爹……有爸爸的,而且他比你厉害多了,所以我……暂时没有要做别人女儿的打算。”
说完糖糕就弯腰把碗捡起来,撅着屁股一步步爬上了楼梯。
我:“……”
“你老公不是死了吗?”
我觉得秦南应该是被糖糕吓傻了,一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赶忙摆摆手,焦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之前听街上的邻居说你是一个人带着女儿的……”
我揉了揉额角,顿时有气无力的说:“我的确是一个人带着慕翎的没有错,但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老公死了这话啊?”
说完我就觉得八卦真是无处不在,流言也是见缝插针,平时那些人看见我都从来不说话的,没想到居然是在我背后传这些。
“那你们为什么会……会……”秦南似乎是想找个合适的词,但是他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我心下会意,笑了笑,淡淡道:“我们只是因为一些事暂时没有办法见面,过段时间他就会来找我。”我顿了顿,“我和他感情很好,我很爱他,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不会找别人的。所以有些事你还是不要想了。”
秦南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说完那番话符纸也画好了,我不紧不慢的收着东西,过后转身走上了楼。
我想着,这些话说完之后,秦南应该就不会再来找我了吧?
之后很多天,我果然都没有再见到秦南。糖糕说那是因为我话说的太绝,他没好意思再来。一边说她还一边唉声叹气的觉得我真是太过分了。
直到第三天傍晚,有几个警察突然来到了杂货店。他们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秦南死了。
当时我正在算着店里面还有多少东西,看看是不是需要打电话让人送点来。
我愕然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警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死了?”
“是的,就在三天前的晚上。”那个叫张大成的警察点点头,“我们查到他在死之前曾经来过你这里,而且附近的居民说你们两个当时似乎是发生了口角?”
三天前的晚上,那的确是刚从我这里走出去没有多久他就死了,但是人死之前都是有死气的,自从江楚城把魂魄给我之后,我就能看见这些东西,可是当时我并没有从秦南的身上看见这些。
我垂下手,在这警察看不见的地方掐指算了算,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张大成说:“溺死的,死的时候应该是深夜,还是早上跑步的人看见了,才报的警。”
我沉默的点了点头,这听起来就像是自杀一样。难道是因为我话说的太绝,秦南一时间想不通所以才会自杀?
不可能。
我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想法。
秦南并不是那种消极的人,类似的话我之前也和他说过,但是他都是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楚小姐?”张大成喊了我一声。
“啊?什么?”我回过神来。
“哦,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们那天都聊了些什么?这样我们也有些线索。”
我倒了杯水给张大成,说道:“那天他确实是到我这里来了,我们并没有发生口角,只是在一些事上,我发现他执念过深,就和他讨论了一下,并且想要纠正他的想法。”
张大成一脸没听懂的样子:“执念……过深?”
我哦了一声,和他解释道:“就是他对于一件事太过于执着,我觉得他这样执着是不好的,并且长期这么下去可能会让他变得忧郁,所以就开导了他一下,结果他并不是很能接受我的开导,当时就提高声音跟我争论了两句,可能这就让旁边的人觉得我们在吵架吧。”
张大成当时一口水已经喝到嘴边了,但是我发现他又吐了出来,他看着我,有点艰难的开口:“所以你们当时争论的话题是?”
我有点不是很想说。
张大成皱起眉:“楚小姐,这可是人命,希望你能够配合警方的工作。而且现在秦南是自杀还是他杀都还没有定论,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可能成为我们破案的关键。”
我揉了揉眉心:“我和你说是实话……”
他看着我。
我叹口气。
“好吧,那天他过来表白来着。”
张大成一脸不相信。
我耸耸肩:“真的,我女儿当时都听见了,他还说并不介意我有一个女儿……”我顿了顿,“他看见我带着我女儿一个人在这边生活了很久,以为我老公死了,可是我老公没有死啊,当时我就针对这个问题和他多说了两句,说完之后他就走了,然后我就没有再看见他。再然后就是你现在来告诉我说,他死了。”
张大成皱起眉:“那之后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我摇摇头:“没有了。”
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最后说:“你和我回一趟警局吧。”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我摸摸鼻子,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对我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走啊,你还站着做什么?”
我说:“该问的不是都已经问了吗?为什么要去警局?”
张大成掏钥匙的动作一顿,又两步走回来:“因为我觉得你的话里有漏洞,所以打算带你回警局问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说,“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离开。”
张大成皱起眉:“楚小姐,你这样三番两次的妨碍我们,还表现得这么不配合,我十分有理由怀疑你和秦南的死有关,请你跟我去警局走一趟。”
他这话说的很客气,但是我还是摇摇头:“你有什么问题我在这里就可以回答你,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离开。”
“原因呢?”
我摸摸鼻子,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来搪塞他,就听见了糖糕的声音:“叔叔,你不要带我妈妈走……”
我和张大成同时转过头,就看见她站在里屋的门口,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瘪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哭的样子。
张大成的神色有些缓和,“叔叔不是带你妈妈走,叔叔是想让你妈妈和叔叔一起回警局,帮叔叔调查些事。”
糖糕吸吸鼻子,抽抽搭搭的来到我身边,仰头看着张大成:“可是在这里妈妈也能配合叔叔,叔叔你不要带走我妈妈……好、好不好?”
糖糕眼圈红红的,小脸上布满了泪水,要不是知道她是在演戏,我可能心都要碎了。
张大成皱起眉,面露难色:“不……”
“呜呜呜呜呜呜……”
他刚说了一个字,糖糕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张大成顿时没了脾气,说:“好、好吧。”
“叔叔你真好……你是个好人。”
我:“……”
张大成:“还好还好。”
之后张大成也没有问我太多,就是让我详细描述了一下我和秦南之间的事。他觉得我和秦南之间应该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十分怀疑在他的构想里我和秦南就是一对缠缠绵绵的恋人,可是因为一些事发生了矛盾,所以我才会和他发生口角,导致秦南坠河。
等我好不容易跟张大成解释完之后,天都要黑了。
“好的,详细的事我已经了解了,不好意思楚小姐,打扰你这么久。”
我摆摆手说了句没事,等他走出杂货店之后,我立刻抱着糖糕上了楼。
“娘?”
糖糕脸上的泪迹还没有干,眼角甚至还有一滴眼泪,我抬头替她擦掉,听她问:“那个大哥哥真的死了?”
我嗯了一声,心里有些怅然。
秦南十有*是因为我才会死的,而杀死他的人……
糖糕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他不会真的是因为被你拒绝了之后,就伤心欲绝的跳河了吧?那也太脆……唔,吐艳,又打我。”
“他不是自杀的,”我收回手,敛了神色,“刚才在和那警察说话的时候我就算了算,那警察应该是刚刚看过了秦南的尸体才过来的,身上有横死的气息,自杀的人是不会出现这种东西的。”
糖糕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是……被人杀的吗?”
我没有说话。
要是秦南是被人杀的那倒还不是最坏的,就怕他不是被人杀的,而是别的东西。
“是鬼母吗?”
糖糕又小声的问。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这是最坏的可能。”
既然鬼母的目标是我,那么她一定会赶在江楚城彻底醒过来之前对我下手,否则的话她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而且经过刚才的事,我忽然发现,就算我们不会主动从这个地方出去,也会有人想着办法要把我们带出去。
今天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鬼母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陆严说得对,鬼母比清寂难对付多了。
至少清寂那个变态在杀人之前还会提前知会一声,好歹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但是鬼母却是直接省去了这一部分,用行动告诉我她来了,她在看着我。
而我却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如果我不能快点想到什么法子来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江楚城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只能是我和糖糕的尸体了。
……说不定连尸体都见不到。
我盘腿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思考要怎么做才能拖延时间。
虽然不知道那个鬼母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是我怀疑她只是在利用秦南这件事来试探我们,看看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阻止她。如果说她一直在暗处看着我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不能走出杂货铺。
秦南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等着我。
想了想,我对糖糕说:“一会儿我就去把店门关上,从今天开始不管是谁敲门,都不要放进来。”
一边说我一边从床上下来,到摆着灵坛的小屋子里拿了东西,打算在屋子里画几个符阵,以防万一。
糖糕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站在门口茫然的看着我:“可是陆判大人不是已经布下了屏障吗?娘你为什么还要画符阵?”
“因为我觉得那个鬼母比清寂要变态很多,要是不多做点防范,我恐怕会睡不踏实。”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咬破了手指,飞快的在黄符上画上咒。顿了顿又继续和糖糕说,“而且你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要是我们俩在他醒过来之前就被鬼母杀了,我觉得他这次可能要把下三界都给掀了。”
想起上次陆严和我说我死了之后江楚城差点把阴间夷为平地,我就觉得有点害怕。
而且这一次,我要是再死,恐怕就算是玉皇大帝都救不了我了。
我将符箓贴在了一些隐蔽的地方,既能保证不会轻易被发现,也不会对糖糕有所影响。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想到了一件事,问糖糕:“你之前不是说你爹能够听见吗?那怎么我喊了他这么多次,他都一点反应没有?还是说真的打算离婚了?”
说话的时候糖糕正拿了一块蛋糕往嘴里塞,刚吃了一口就呛了出来,抬头委屈的看着我:“因为上次你和那个大哥哥说话的时候,爹都知道嘛,而且之前那个女鬼的事,爹也是知道的,我就觉得他肯定能听见啊。”
我低头看着她。
糖糕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小的咬了一口蛋糕,最后说:“好吧,其实都是我和爹说的。”
“……”
就知道是这样。
我转身慢慢的走进小屋子里,看了看窗外,发觉今天天气好像还不错,就是我心情不怎么好,想到秦南的死我就有点堵得慌。如果说他真是被鬼母杀死的话,那说到底还是因为和我扯上了关系,而且我总觉得,鬼母会杀了他应该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盘腿坐起来,撑着头,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的下巴,开始回想遇见杨天之后到秦南死去这期间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被我漏掉的细节。经历过清寂的事之后,就算我现在灵力再强,我也不敢对这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鬼母掉以轻心。
鬼母现在肯定已经知道,只要我一直不出去,那她就肯定拿我没有办法。
如果她智商比较不够用的话,那还好,可如果她要是智商和清寂一样呢?她会不会想到什么法子,让她的人能够进来?
想到这里,我的手指一顿,忽然想到一件事。
秦南在死之前是接触过我的,而且根据张大成说的话,秦南死的时间应该是在从我这里走出去之后没有多久。
人死之后的第七天,会循着气息回到自己生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而秦南死前到的最后一个地方,正是我这里。
“……”
我心中一凛,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秦南会死了。
只是陆严已经在这杂货店布下了屏障,就算秦南会回到这里,那他也是不能够进来的,难道鬼母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让他进来?
我想不通。
正这时,背上忽地一沉,回过头我就看见糖糕趴在我背上,嗫嗫嚅嚅的对我说:“娘,你这个严肃的样子搞得我好害怕。”
我说:“我这是在思考我们以后的人生呢,能不严肃吗?”
糖糕说:“我们能撑到爹回来的那个时候吗?”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江慕翎,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一听我喊她大名,糖糕立刻浑身一抖:“怎、怎么啦?”
我反手把她抓到怀里,十分认真的和她说:“这仗都还没有打,你居然就要退缩了?你这样要是放在以前战争年代,扰乱军心,降低士气,第一个就给你斩首了。”顿了顿我又说,“哼,像你这样的人,最多只能在电视剧里活半集!”
糖糕讷讷的:“……那你呢?”
我说:“我能活三集吧。”
糖糕:“……”
……
就这样又过了四天,四天里我和糖糕几乎都窝在这狭小的杂货店里,有天晚上糖糕还一脸正经的问我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末日来了,我们守在一个资源丰富的地方,等着丧尸潮过去?”
我听得有点凌乱,想说我们这里哪里资源丰富了?又想说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丧尸而不是别的?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吐槽好,最后干脆闭口不言。
张大成在这期间又来了一次,却是来和我说秦南的那件案子已经破了,不出我的意料,警方果然判定秦南是自杀的。那天他从我这里走出去之后,我听见外面不少人都在讨论,秦南之所以会自杀,都是因为我拒绝了他。
“是啊,秦南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能看上她这个寡妇算是不错了,没想到居然还被拒绝了,真是……”
我泼了盆水出去,站在杂货店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聚集在一起的人,漠然道:“所以呢?是你们谁说的我是寡妇?”
那几个人顿时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落在我身上,瘪瘪嘴,散了。
今天就是秦南的头七。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在十二点之前,还特地在店里店里面点了一炷引魂香,好让秦南在来的路上能够顺利点。
糖糕对我这样的做法十分的不解,她盯着那引魂香看了很久,过后问道:“万一来的不是秦南,而是鬼母怎么办?”
我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最近的想法越来越可怕了。
“不会,”我说,“她要是来的话,早就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话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是没有底。但我就是有一种感觉,鬼母不会这么轻易的现身。
现在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实力到底有多少,之前在和杨天交手的时候,我也没有尽全力。我的体内有江楚城的魂魄,而江楚城又能将她封印……
我愣了愣。
觉得自己好像想对了方向。
鬼母一直不断的派鬼物来骚扰我,而不自己现身,会不会就是害怕我找到能够封印她的办法?这么说的话,莫非我也是能够做到的?
当然我也就这么想一想。
……
在和糖糕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墙上的钟,终于走向了夜里十一点。
今晚的天气很好,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铺在店前,我坐在柜台后面,听着夜风把树叶吹着飒飒作响。
很快,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我清楚的看见街边昏黄的路灯有节奏的闪烁着,树叶摇晃得更加用力,我瞥了眼点在店门口的引魂香,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引魂香已经烧了有一半。
秦南来了。
我默默的转过头。
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和我说着话的糖糕,在突然之间没有了声音,她看看我,又看了眼我身后,抬起手指了指。
再回过头时,我果然看见秦南站在身后,因为屏障的关系他没有办法进来,只能停在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他的身子臃肿,整个人都跟被注了水似的,脸也有被泡烂了趋势。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那身衣服,我恐怕真的没有办法认出他来。
“秦南。”
我喊了他一声。
他动了动,目光呆滞的看着我,却是没有办法说话。
张大成第二次来的时候,我问了他一些关于秦南的事。他说秦南也是几年前刚到印城来的,具体是哪里过来的,没有人知道。只是他的同事说,秦南每个月都会按时寄钱回家,别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我轻轻对秦南说:“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这一回,秦南终于说了话;“我来看看你,想看看你。”
我叹了口气,过后摇摇头,继续说:“你该走了。”
秦南眼珠子转了转,有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我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我没有说话,秦南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他心里面的执念。
“楚老板,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替你照顾你的女儿,还能够照顾你。”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走上前来,但是还没有走上台阶,就被陆严布下的屏障推了下去。秦南茫然的看过来,过后又不死心的走过来,反反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变得有些狰狞:“为什么过不去!为什么过不去!不是说只要我死了就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拦着我!”
我神色一凛,没有错过他刚才的话:“谁和你说的?谁和你说只要你死了就能和我在一起?”
但是秦南就像是没有听见我说话一样,只是恼怒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
无奈之下,我只好用两指夹起符箓,念了句咒,手一扬,将符箓朝他扔去。
秦南身子动了动,看他那个动作应该是想躲过符箓的,但是他的身体里面全都是水,那些水限制着他的动作,就算是成了鬼,他也没有办法活动得太灵敏。
符箓不偏不斜正好贴在他的面门上,这一下秦南终于冷静了一些,我再次问道:“秦南,告诉我,究竟是谁和你这么说的?是谁说,只要你死了,就能够和我在一起?你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我眯起眼睛,看见秦南的嘴巴动了动,片刻后听见他说:“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鬼母,于是问道:“什么女人?是生人,还是厉鬼?”
我知道我问的有些着急了,而且这些问题一般来说是不能够去问横死的人。秦南的身上没有怨气,但是这样的问题很有可能让他变得恼怒。
果然,秦南闻言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但是因为脸上被我贴了符箓,他只能在那边没有办法动弹。
“秦南,告诉我,是谁?”
“不知道,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和我说,只要我死了,就能跟你在一起,她让我,带走你。”
我面上一沉,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鬼母,但是这个时候会和秦南说这些的,除了她之外我想不到别人。
一时间我忽然觉得这个鬼母可真意思,越来越觉得当年江楚城没有去做鬼王可能是因为我,而这件事可能直接激怒了她,所以她才看我这么的不爽。
我下意识的摸摸鼻子,想着这难道就是传说的婆媳关系?
“还有呢?她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因为被我贴着符箓,秦南说话也有点不是很利索,在我问完之后过了很久,他才说:“还说,带走你,不要让你回来,让,让你离开,离开他。”
“离开谁?”
“离开,他,他,那个,酆都,离开……”
这话说的颠三倒四,我皱着眉头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鬼母果然是想让我和江楚城分开。
我看电视里那些有钱人让女方离开自己儿子的时候,不都是一大把钱一大把钱的往别人脸上甩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被追杀?
委屈,有点想哭。
“跟,跟我走……”
符咒的力量让秦南逐渐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他仍旧还在不死心的重复这么一句话。
“他挺可怜的。”糖糕说,“娘你还是把他超度了吧。”
我嗯了一声,看着站在几步远的秦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糖糕手脚麻利的爬上柜台,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娘,这和你没有关系啦,都是鬼母的错,等爹醒了你就拿出你瞎编的本事来,好好在爹面前控诉一下,到时候让爹把她打个落花流水。”
我:“……”
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揍人?
糖糕是何等聪明,我一眼扫过去,她就立刻爬了下去。
我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秦南,再次轻轻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该走了。”
说完这话,我便捻起符纸,慢慢念起了往生咒。
和之前的那几次不同,这次的往生咒并没有化成攻势,只是温和的将秦南围住。可纵然是这样,秦南也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引魂香落下了最后一点灰烬,再抬头时,秦南就已经消失了。
我盯着他刚才在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的水渍好像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字的模样。但是我不够高,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他写了什么,我皱起眉,想了想,关上店门之后便上了楼。
在楼上我终于看见了他脚底的那个字:走。
糖糕瘪瘪嘴,在一边说:“他的执念真是好重啊。”
我抬手敲了她一下没有说话,但是直觉秦南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能留下这么一个字,应该并不是单纯的让我和他走这么简单。还是说他其实是想告诉我什么,却没有办法直接说?
“太难了。”
我揉着眉心坐在床尾,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浆糊,完全理不出头绪。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我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清寂耍得团团转,想要知道一切的原因,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要怎么做一样。
真是烧脑。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两臂张开倒在床上,再一次茫然的想着,要是江楚城在就好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神经崩得太紧,从陆严跟我说了鬼母的事情之后,其实我就没有怎么睡好。一方面是害怕她会来,另外一个方面是担心江楚城又会突然醒过来,而我却见不到他。
睡一会儿。
我就只睡一会儿。
……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糖糕好像也爬了过来,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我的身边,冰冷气息让我忍不住翻身过去抱住了她,可是没想到,抱在怀中的却不是那个小小的身子,而是比我还要高大的身体……
那一瞬间,我的瞌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急急忙忙的睁开眼,入眼的却只是被风吹起来的窗帘,身边并没有人。我揉着额角从床上坐坐起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糖糕蜷成一团,睡到了地下。
“……”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将糖糕从地上抱起来,撩开她的头发,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天还没有亮,可是我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
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一整天心情都十分的复杂,并且有点要爆发的感觉。
因为我发现店门口的碗已经从之前的二十个,变成了五十个,这一下直接从店门口摆到了那边的树下。最让我不能忍的是,这一次那些碗没有摆在一起,而是像开路一样,整整齐齐的列了两排。
我觉得我有点不太好。
陆严之前说这是鬼母在不断的往我这里招鬼,这一段时间我这附近的野鬼也确实比之前多了很多。可是现在我却第一次对陆严的话产生了怀疑:这要是真是鬼母做的,那她是不是闲得慌啊?
而且照这个速度下去,我甚至都觉得过不了多久,这整条街都会被摆上这些东西。
……想一想都觉得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不过很快,我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陆严果然说错了,这些碗并不是鬼母放的,而是另有其人。
当天晚上在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杂货店门外突然来了两个故人。当我看见那两个一身西装革履,一个面无表情,另外一个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人……鬼时,嘴巴差一点就掉在地上。
“程术!司命!”
我惊讶的叫出他们的名字,“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我还特地问过陆严他们两个的消息,但是陆严只是说在江楚城除掉清寂之后,他们俩也没了踪影。陆严给我的说法是他们两个很有可能是魂飞魄散了,所以现在看见他们,我真的十分的诧异。
“夫人。”
“夫人。”
程术和司命一齐恭恭敬敬的朝我弯了弯腰,我连忙摆摆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陆严……陆判大人说清寂死了之后你们就跟着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
要不是因为陆严设了屏障,我恐怕现在早就冲出去了。
没有什么比在他乡遇到故人更加让人振奋,而且还是程术和司命,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他们俩站在门外,司命说:“我们确实是在那个时候和主人分开了,当时清寂为了削弱主人的力量,设计将我们送到了酆都之外的荒凉之地,好在我当时我和程术在一起,这才得以逃脱。”
“酆都之外的荒凉之地?”
司命点点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里面什么都没有,进去之后有点难出来。”
他说的是轻描淡写,但是我却知道,一个能把程术和司命困那么久的地方,一定不简单。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又问。
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进来,只能站在外面和我说话。
司命和程术对视一眼,程术说:“是因为夫人带走了主人,我们和主人之间是有感应的。而且在我们出来之前,突然有一天感觉到酆都动态,就连荒凉之地也突然变得鬼气森森。司命提醒我说可能是鬼母要出来了,我们这才想了这么个用碗招魂的方法。”
我一脸茫然:“但是……你们是怎么做到,在那种地方还能来到阳间给自己摆碗的?”
司命闻言一笑:“那就要多亏夫人了。”
“我?”
“是,”司命点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某处,“夫人可还记得几年前在鬼市的时候,司命被艳骨重伤,夫人为了救司命,将司命放在了随身携带的瓶子里?”
我点点头,这个我倒是记得,而且这个瓶子我到现在都一直带在身上,就是用它来给江楚城收集魂魄。
司命说:“那天鬼玉融合,夫人丧命,司命之后也从瓶子里出来了。但是因为不是夫人将司命放出来的,所以出来的时候司命还是损了一魂一魄,之前还觉得这样会拖累主人,却没想到正是因为司命有一魂一魄留在瓶子里,所以才能让我俩这么快的从那个地方出来。”
我眨眨眼,表示没有听懂。
司命又笑了笑,十分耐心的给我讲解:“当时司命的一魂一魄留在夫人的瓶子,虽说不能言语,但是却有意识。加上魂魄之间的互相感应,司命也就对夫人身边发生的事有所了解。所以每日到了夜深,这魂魄就会出来替司命和程术摆碗,让我门尽快离开那个地方。”
“……”
我觉得我越来越听不懂了,可是细细想一下,又觉得自己好像能听懂的样子,我想了想,问司命:“所以意思就是,你们这种级别比较高的鬼,会的技能就比较多,现在已经能够远程操控自己的魂魄了?”
程术:“……”
司命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勉强点点头:“算是吧,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夫人带着瓶子,再加上夫人身上有灵力,司命也就能循着自己魂魄的气息照过来了。”
“算了算了,”我摆摆手,“你还是别说了,越说我越糊涂,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你们两个应该已经知道鬼母醒过来的事了吧?”
闻言程术和是司命都敛了神色,过后点点头:“我们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主人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夫人又被鬼母盯上,并且来的路上,我和程术还听见了一些不是很好的消息。”
我皱起眉,还没来得及问,糖糕恰巧在这时走了下来,司命和程术慌忙道:“小主人。”
糖糕抬抬手:“平身。”
我:“……”
我手一伸将她抱紧怀里,问程术:“你们听见了什么?”
司命面色沉着的看着我:“鬼母……似乎想要杀了炎月公子。”
“杀了炎月?为什么?”我顿时一脸惊骇,“炎月不是她儿子吗?就算她想要让江楚城回去当鬼王,也不用用这种方式吧。”
但谁知道司命闻言后却摇了摇头:“炎月公子并不是鬼母亲生的。”他顿了一下,又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包括炎月公子自己都不是很了解。”
“……”
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个爆炸性的八卦让我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稍稍平静一点之后,我只有一个念头:这回可能真的要被灭口了。
想了想,我说:“那炎月是谁的儿子?老鬼王跟别人生的?鬼母被戴了绿帽子?”
对于我这种时常开脑洞的行为司命显然已经习惯了,听我这么说他也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不是的。但是炎月公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就不是很了解了。只是突然有一天,主人同我谈天时候说了句不是很想做这酆都的鬼王,过了没多久鬼母就把炎月公子带了回来。”
“老鬼王和鬼母的感情不是很好,而且当时鬼母隐隐约约就有想要掌权之势,老鬼王真正属意的下一任鬼王从头到尾就只有主人一个人,所以在鬼母把炎月大人带回来之后,老鬼王也没有把冥子的力量给炎月大人。”
“冥子的力量?”我揉了揉额角,努力的消化着司命说的这番话,“冥子不就相当于酆都的太子吗,怎么又变成力量了?你们酆都怎么这么乱啊……”
我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司命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夫人对冥子的了解,应该只是在鬼市的时候听那两个小鬼聊天吧?”
我点点头:“是啊。”
司命说:“那些小鬼只说了其一,却不知道其二。夫人刚才说冥子是酆都的太子爷,这话也不错,只是这冥子,一旦被封上了,就有能够让酆都上下的鬼物称臣的力量,夫人能明白吗?”
大概是觉得刚才说了那么多我都没有听懂,司命这次干脆放缓了速度,还体贴的问了我一句。
我嗯了一声,这个倒是不难理解。
司命继续道:“加上主人出生之时,正赶上下三界动荡,可是主人出生之后下三界就忽然平静了下来。虽然时间不长,但这还是让老鬼王意识到主人绝对有能够统领下三界的能力。所以不管当时鬼母怎么说,老鬼王都没有把冥子的力量给炎月公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炎月公子才一直对主人心有芥蒂,后来又有清寂的挑拨,便更加对主人怀恨在心。”
清寂……
我想起那个时候我在城中道观将糖糕救下来之后,炎月和清寂的对话的确隐隐透出他对江楚城的不满,而且加上后来的那些事,就算没有那段记忆,我也大概能够猜到炎月的恶意。
但是有一点我很好奇,当时炎月还对清寂说,他知道鬼王和鬼母都更加看重江楚城,鬼王看重江楚城我能明白,可是现在司命的这番话,却让我觉得有一些奇怪。如果说鬼母想要在酆都掌权的话,又为什么会看重江楚城呢?一般来说,这种剧情,想垂帘听政的人,不都是应该选择更弱的那一个才对吧?
我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听司命说道:“的确是这样。所以在刚才开始的那段时间,鬼母的确很看重炎月公子,可是后来她逐渐发现炎月公子生性懦弱,本来鬼母以为他能够一鼓作气杀了主人,将主人身上的冥子之力拿过来,但是没想到每一次都会被主人反将一军。鬼母就开始意识到,炎月公子不能成事,便开始想要把他从鬼王的位置上弄下来。这个时候,主人正巧从阳间回来,鬼母便让他接任鬼王的位置。主人原本就没有这个打算,那个时候……正好是夫人一千多年前死去之时,主人就更加没有心思,只是想着能用什么办法让你复活。”
“那之后呢?”我问。
“之后主人就发现了夫人体内的鬼玉……而且那个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那就是鬼母开始在谋划着杀掉鬼王。当时老鬼王其实已经打算退位了,可是因为炎月公子的能力问题,就一直拖着。”
我:“……”
感觉这个故事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也难怪我觉得这么费脑子。
一旁始终沉默听着的糖糕,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娘,你不用觉得诧异,你要是知道炎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娶妻,会更加诧异的。”
我转头看她,糖糕一副“你快问我这个我知道”的表情,我哼哼一声:“我知道啊,不就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嘛。”
司命:“……”
程术:“……”
糖糕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又哼了一声:“早就知道了,那时候我被炎月用幽冥链带去酆都,临走的时候突然听见炎月对他儿子时候‘你爹呢’,我就知道了,还用你来告诉。”
糖糕瘪瘪嘴,对司命挥挥手:“你继续。”
司命一脸无奈:“其实小主人说的,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所以鬼母到后来对炎月公子是越来越失望,可是偏偏主人又不愿意和炎月公子去争这个位置……”
“等等,”我说,“那鬼母后来是怎么被封印的?还有她为什么想来杀我?”
问到这里,司命的神色又是一敛,和程术对视一眼之后,他方才缓缓说道:“因为当时鬼母认为主人不愿意接替鬼王之位的原因,是因为夫人。至于后来鬼母为什么会被封印,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在夫人死之后,鬼母从中作梗,设法让夫人不能够轮回。而且后来主人发现鬼母想要杀了鬼王,甚至还在暗中对炎月公子出手,所以就……”
我讷讷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只觉得这个鬼母简直就是个……搅屎棍啊。
“那后来我是怎么轮回的?就你刚才说的那些,应该都是发生在我第一世死了之后吧,既然鬼母从中作梗,让我不能够轮回,我又是怎么投胎转世的?”
“是主人,”司命说,“是主人后来施法护住了夫人的魂魄,在幽暗城建立起来之后,让夫人通过血池转生。”
我的手慢慢握起来,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可是司命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加惊愕。
他说:“夫人每一世死之后,主人都会到阳间去接您,渡魂给你,再亲自把您送到六道,看着您轮回。”
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再次听见,我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我问司命:“所以鬼母来杀我,还是因为心里有恨?觉得是因为我她才会被封印?”
司命点点头。
“那她为什么要杀炎月?这些年炎月做的不是挺好的吗?”
“因为当年主人把她封印起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要对炎月公子下手。”
“……”我盯着司命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说道:“这鬼母脑子有坑吧。”
司命:“……”
司命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哭笑不得来形容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而且我就我和程术分析,鬼母之所以要杀炎月公子,应该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并没有放弃想要掌权酆都。”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想让江楚城当上鬼王,会不会是因为其实她的目的也是下三界?”
听见司命的话,我突然想到了这件事,可又有些不确定。
司命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关于这件事,在很久以前司命的确也同主人说过,但是因为那个时候鬼母已经被主人封印起来了,所以并没有引起我们的重视。”
“原本主人已经做好了再次封印鬼母的打算,可是没想到,清寂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动手。”
我眯起眼睛。
我就说当时清寂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着急,前一天刚跟我不会来妨碍我,后面马上就翻了脸。虽然他一直都是这种说话不算话,死不要脸的样子,可那未免也太快了。
“那照这么看来的话,清寂很有可能是知道鬼母的封印要解开了,才会选在这个时候。”我喃喃道,而后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抬眼看向司命,“鬼玉融合,我就会死。这是很久之前江楚城就明白的事,他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能够让我活下来的办法,为什么之前只是去了趟阴间,他就找到方法了?还是说,这是谁告诉他的?”
司命看了我一眼,在他开口之前,我发现他的眼珠子又不自觉的往旁边转了转。
于是我说道:“你最好说实话不要骗我。”
司命挠挠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说道:“是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