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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学习生活节奏紧张,时间就显得格外的珍贵,尤其是那些半工半读的学生,更是如此。
纪岩在入学之前就跟家里人说好了,为了节省时间学习,每个月回家一趟。十一国庆节长假后,她额外又请了七天的病假,到了月底满打满算也将才半个月,根本不到约定的时间。更何况还没到月末,将才过了一个星期。
本来是打算下个月中旬再回去,可是跟家里通完了又一次的日常电话后,她就改了主意,临时决定回去一趟。
周六早上纪岩坐了六点钟最早的一班车回了青山镇,刚下车就看见了过来接她的二姐纪红。
两天前纪红结束了数月的美容学习从外地回来,当天电话里纪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两人还通了一会儿电话,聊了聊学习的情形,镇上的店铺都已经装修完毕,随时都可以上产品、设备开始营业。
纪红也是这样打算,准备休息个两天就联系产家送货,没寻思到家里就出了这点烂眼子事儿。
“妈爸他们俩怎么样了,还不说话吗?”纪岩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见着纪红第一句话就忍不住问起来。
“嗯,不说话。”纪红抬了抬胳膊,把手里拎着的口袋举起来:“刚才买的一包药,俩人身上都带伤了,这次可真是闹的挺凶。”两人边往家走边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电话里你说的含糊我也没细问,他们俩个怎么就打起来了,还下这么重的手,都多大岁数了,不打算过了啊?”
昨天晚上临睡前纪岩照常往家里打电话,纪红跟她说出事儿了,老纪头儿跟老周太太打起来,都动起手了。
她们姊们之间说话向来都这么随便,叫纪以田老纪头儿,周淑兰老周太太,这种特别的叫法觉着格外亲切,都叫习惯了谁也没试着去改。
纪岩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直觉就问是怎么回事?
纪红怕两人听见再翻毛呛,也没太详细说,只说是两人闹了点儿别扭。
周淑兰跟纪以田性格上差别比较大,打从结婚那天开始,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争吵习惯了。纪岩她们姐妹四个小时候就在两人的吵架声中长大的,哪能不知道这个。
可是这吵归吵,说是动手却是挺少见,纪岩知道纪红不方便多说,起了大早赶回来,就寻思着回来瞅瞅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也是跟着担心,两人都年纪大了,可跟年青的时候不一样了,这仗哪能说打就打了,动了手那就伤感情。
纪红道:“还不是都怨那赵老大媳妇,要不是她嘴贱说爸妻管严,老实窝囊怕老婆,在家里屁都不是,爸也不会借着酒劲儿回家吵。妈那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能让那个劲儿吗,当时就跟爸对骂上了。两人谁都不让呛,越骂越凶,加上旁边那赵老大媳妇煽风点火的后来就抓巴起来了。”
“赵老大媳妇,谁呀?”纪红不经常在家,对堡子里这些人名不是太熟悉,纪岩让她说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起才道:“是钱国英,怎么还跟她扯上关系了?”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儿啊,他们俩都在家呕气,谁也不跟我多解释,这还是听别人东一嘴西一嘴凑付听来的。这钱国英也真是够嘴贱的,闲着没事儿说这些贱话干嘛,这不是纯粹挑唆人家打仗吗?”
“你以为呢,她这就是成心使坏。”纪岩就把前一阵子家里、店里发生的那些事就都给纪红说了一遍。
听完后纪红忍不住骂道:“这个死JB,没找她们算帐就不错了,反倒来坏咱们家,这要是不治治她还了得了呢?等着,等回去看我不骂上他们家门,煽不死她我。”
“用不着,咱们动手再让她反咬一口不划算,不干那傻事儿。”纪岩早就打算要教训教训这钱国英,只是还没腾出工夫来,她倒好不放声还以为纪家人老实好欺,一个劲儿的找茬儿,这要是再不反应都得让她爬头顶上了。
纪红听她的口气问道:“怎么,你有主意了?”
“嗯,有了。”
“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纪岩道:“钱国英有点儿秘密刚好我知道,她跟姜家老小子有一腿,把这件事透给赵老大,都不用我们动手,晴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呀,还有这事儿呢?”纪红一听就乐了,赵老大她知道,那是个脾气爆燥的男人,平时就动不动对钱国英打骂,这要是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肯定不能轻易饶了她。
姊们俩聊了一道儿,计划着怎么出这口恶气。
等两人进了家门,屋里头静悄悄的。
“爸妈出去了吗?那房门怎么没锁啊?……呀,你们俩在家啊!”
纪红和纪岩开门进屋,就看见周淑兰和纪以田两人一个炕上,一个地下,都坐在那里当门神,不动不笑板着张脸,生象谁欠他们几百吊似的。
“这是干嘛呢,练习静坐功呢?”纪岩放下书包,脱了鞋往炕里一煨。
“老姑娘回来了。”周淑兰再跟纪以田呕气,见了自己闺女也还是缓和了脸色。
刚一进门纪岩就看见了她脸上的伤,嘴角和下巴两大块儿淤青,左边脸颊有些肿,倒不算是太严重。相比起来纪以田就有些惨了,整张脸几乎没一块儿好地方,全都是被抓出来的一道道血凛子,整个就一花脸猫,两边眼角也肿起老高,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儿了。
两人打架一向如此,周淑兰虽然是个女的,可是占着身高体形的优势,总是占着上风。纪以田瘦小个子矮,是个男的也净是吃亏儿。就两人这脸上伤一看猜都能猜到是个什么情况,肯定是动手的时候纪以田前窜后跳只够着下巴捅了两拳,周淑兰居高临下几巴掌就把他呼个乌眼儿青,再伸手挠个两下就全都花了。
“小岩都回来了,你们俩个就别再呕气了。加一块儿都上百数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打了架不说话,幼稚不幼稚?”纪红打开买回来的那些药,掏出两瓶酒精和红药水,分别递给周淑兰和纪以田:“快都上上吧,那脸紫了好青的瞅着就难受。”
周淑兰剜了眼纪以田,道:“还不都怨他,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一辈子就那么个熊色样儿,还指望他怎么地啊,爱说不说,有能耐管的当哑巴,一个字儿都别吭。”
“我为什么不吭声,就你说了算哪?臭老娘们就是揍的轻,好好打你一顿就老实了。”纪以田到什么时候嘴可不倒。明明让人揍个鼻青脸肿,嘴上叫唤的可唤。
周淑兰鄙夷的哼了声:“别跟那吹牛逼了,谁揍谁还不知道呢?”
“怎么地,不服啊?”纪以田打椅子上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对啊不服,别以为你瞪眼扒皮的我就怕了你,不行就再打。”周淑兰也硬气上了,尖了嗓子冲他斥道,作势就要起身下地。
“行了,你们俩。”纪红扬高了声音,手上扯了把周淑兰,道:“这是想干什么,都多大岁数了,闹什么闹,不怕叫人笑话啊?”
“谁爱笑话谁笑话去。”周淑兰赌气的一屁股又坐回了炕上,眼眶一红,哭诉道:“我这一辈子就让他拿这个话儿给损囊多少回了,早就忍无可忍了,再不发泄出来就得憋疯了。”
纪红和纪岩都是一怔,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谁也没出声就静等着听她说。
周淑兰拿手背抹了把眼泪儿,大声的朝着地上的人质问道:“纪以田,你给我说句良心话,我周淑兰嫁到你们老纪家这么些年当牛做马累死累活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的罪,你眼睁睁的都看不见啊?可真是没落下你半个好字儿不说,到头来还受你这份埋怨。是,我是没给你生个儿子,可那能怪我吗?你喝点酒就装疯卖傻,把这事儿当曲唱唱听了,动不动就拿出来说一说,真当我欠你啊?告诉你,今天咱们就把这事儿给掰扯明白,你不是就想要儿子吗,那行,我成全你,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跟你去公社打离婚,有能耐你爱找谁生找谁生,我周淑兰给你腾地方。”
这一顿吼把打架的原由给吼了出来,纪岩和纪红两人这才知道是什么惹的祸。
纪以田喜欢小子胜过姑娘,就因为没有儿了一直耿耿于怀,平时倒都还好些,一喝上了酒嘴上就没有了把门儿的了,什么香的臭的全往外倒,不光是堡子里没少得罪人,家里跟周淑兰也是没少的闹别扭干架。
周淑兰是老八板儿陈旧思想,生了四个姑娘她自己心里头多多少少愧的慌,觉着有些对不住纪以田。以前他埋怨的那些话也就能装就装着了,可凡事都得有个度,一次两次行,三次四次也忍了,可是回回喝了酒就拿没生儿子说事儿,积累多了总有装不住的时候,这次就暴发了出来。
也是纪以田这回闹的比较凶要,堡子里有人家过生日办事情,他过去吃饭喝酒,酒桌上就有人提起说儿子闺女孝顺的事儿,正好这家人是儿子替爹张罗着过六十大寿,别人跟着都说吉利话,直道还是生儿子好啊,过个生日给张罗的这么大排场等云云。
纪以田自己没儿子,听了就觉着不是个心思,他向来就是喝了酒就嘴瑟瑟的哪里都有他,小身板儿不济还净能惹事儿,逮个人就找茬儿要打架。
堡子里的人大都是老亲古邻的都知道他这人什么毛病,也不跟他一样的能躲就躲了,可是这人跟人不同,有相让的那就有不相让的,钱国英因为水果店偷钱的事就恨上了纪家人,总是想法设法的背后使坏。
不光是见头见影的唾骂,可堡子里宣扬说坏话,还搅黄了纪岩的贷款。这下看纪以田这样子觉着有空可钻,凑到跟前儿就一个劲儿的说周淑兰怎么怎么不好,生辰八字里不带儿子,能生七仙女儿的命等云云。总之就是各种搓火扬沙,挑拨离间,半句好话都没有。
纪以田也倒听话,真就顺着她的意思来了,打酒席上回了家还没进屋,站在院子里就把周淑兰给骂了。
当时吃席的人还没完全散尽,听见动静不跑过来看,周淑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骂也是脸上挂不住,就出声回骂了几句。纪以田借着酒劲儿,再加上钱国英在旁边煽风点火,怒火冲头甩手就捣了周淑兰两拳。
这么多年周淑兰也是吃苦受累不好过,现在好不容易才算享点儿福,这又让纪以田给打了,一时对他的不满和所有心酸苦楚全都翻了上来,毫不客气的回了手。
两人当着围观的这些人的面儿拧打成了一团,谁都没让着谁,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全都挂了彩,头脸身上全都是伤。
周淑兰一鼓气儿的连哭带骂的把事情经过说完全,纪红和纪岩两个人算是彻底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纪以田被周淑兰这顿蹦哒也老实儿了,窝在椅子上直闷头抽烟,其实酒醒过后他自己也觉着这事儿闹的有点儿过火,可是嘴硬不服软儿,愣是僵到现在。
一家四口谁都没再吱声,就听周淑兰不时的抽咽两声,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中。
直过了好一会儿,纪岩打破这阵静默,沉声道:“妈的见意我同意,不行你们俩个就离了吧,硬是这样绑在一起也意思,反正我们几个也都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不用你们再操心,想怎么做就去怎么做,我没意见。”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全都愣住了,怎么都没寻思到她会这么说。自己亲爹妈干仗,当姑娘的不劝劝也就算了,现在反倒是鼓励两人离婚,有这么当女儿的吗?
“纪岩,你吃错药了?”纪红干脆伸手去抹她脑袋:“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呢?”转头冲着周淑兰和纪以田道:“你们俩也是,都过了大半辈子,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了,现在说这些话有用吗?”
周淑兰指着纪以田道:“都是他惹的事儿,要说就说他去,别把我一起带上。”
纪以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朝着娘仨挨个瞅了一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可能他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老婆要跟自己离婚,闺女还举手赞成。
两人都是这种态度,谁也没再往离婚这上头提,纪岩挨个看了看,道:“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该能想明白了,真就用不着我们这些当小辈儿的来劝说,要想着离那你们就离,要不是想着离,那以后就好好的过,别动不动就打起来,你们都照照镜子,瞅瞅现在这样儿,丢不丢人?”
纪红跟着帮腔道:“小岩说的对,爸妈,你们俩真是不该打这架,叫外观看了也笑话啊。”
纪岩轻哼了声:“他们要怕人笑话就打不起来了。都说这家里不和外人欺,人家就是看准了你们俩之间的矛盾,这才煽风点火鼓动你们打架。看热闹的不怕乱子大,人巴不得你们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最好打死了那才叫好呢。到最后谁会心疼,还不是我们几个?亲者痛仇者快,这么点儿事你们还想不明白吗?”
“这事儿主要是怨我爸,喝点酒就犯病,真就那么稀罕儿子啊?我们几个就那么不好吗,至于你这么些年一直在心里头惦记着,动不动就拿出来说?我妈你也是,知道他这毛病还跟他一样的干嘛,要真是生气等他酒醒了再说呗,非得打个鼻青脸肿,这才叫好?”纪红道。
两个姑娘不同程度的出声教训,周淑兰和纪以田都不吭声了,纪岩一看这样,就跟纪红道:“行了,别说了,让他们自己想一想吧,想明白更好,要是想不明白该怎么办怎么办。”脸色一直都沉着没缓和。
这两年家里头这些事纪岩几乎做了一大半儿的主,自己孩子自己清楚都是个什么性格,周淑兰和纪以田听她刚才这番话,心里面都清楚这次打架是把这老姑娘给惹闹了,想想这事儿确实是不应该,真像她们说的都这么大岁数,土埋半截的人了还闹个屁闹,好好过日子得了。
纪岩也看出来两人有反悔的意思,倒是什么都没说,叫着纪红去了西屋。
周淑兰和纪以田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表情上看到了软化的意思,最后不是周淑兰先出声,埋怨的嘀咕了句:“还不都是你,没事儿找事儿干,这下好了,把老姑娘都给惹急眼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纪以田道:“我喝酒了你还喝了吗?就不会谦让谦让,非得去较那个真儿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埋怨,却是在变相的承认各自的错误,缓解着僵局。
那屋里的纪红听见两人不再呕气,直抿嘴笑:“还真别说,你吵吵这一顿还真是行,俩人说上话了。刚才我还直担心,你那么说他们俩再就势真把婚给离了,那可就麻烦了。”
纪岩瞪了眼睛道:“离什么离,这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要是想离还能等到现在?也就是气头上说说解气话,还能当真格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