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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邹宁扬说起的这个话题,蔺君泓也不甚有把握答案如何。
虽说他有心让定北王留在冀都,毕竟冀都的气候适宜,而且和定北王自小长大的京州更为相似些,住起来想必也能够适应许多。
但,这事儿也还的定北王自己拿主意。
定北王妃沈氏的态度,蔺君泓是看在眼里的。那位婶婶分明不愿皇叔留在冀都。
他和定北王的关系,终究不如人家夫妻俩近。有些话,劝不得,也说不得。
蔺君泓让人又添了几坛酒过来,方才轻轻一叹,低声道:“我也不知皇叔是个什么打算。”
邹宁扬对定北王妃的行事风格也有所耳闻。
想到当日宴请上定北王妃行事的种种做法,邹宁扬剑眉微蹙,叹道:“王爷也是不易。”顿了顿,声音很轻的说道:“这些年了,一个子嗣也没留下。只希望往后王妃莫要后悔才是。”
这话说的很轻,不过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罢了。即便是就在二人身边的邹元钧兄妹三个,也听不到他这话。
蔺君泓亦是眉间闪过愁绪。
定北王骁勇善战,为国立下汗马功劳。若是有个儿子,自小被王爷教起,想必也是个铁骨铮铮的儿郎。
只可惜……
其实王爷不是没有过得子嗣的机会。只不过孩子还未出生,就被定北王妃给谋的生生落了下来。
蔺君泓和邹宁扬对视了一眼,暗暗叹息了下,就将此事揭了过去。
谁知两人这边将这个话题止了,却听旁边兄妹几个议论起了定北王夫妻俩。
“……槿儿怎么会这样想?”邹元钦侧首望向元槿,低笑道:“你这样安排穆效和葛姑娘,莫不是想到了定北王爷和王妃?”
蔺君泓先前和邹宁扬在低语,并未听闻兄妹几个在说什么。仔细聆听了几句方才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打蔺君泓透露出想要穆效跟去北疆的意思后,元槿便思量着从北疆寻一座好点的宅子,买下来送给葛雨薇住。
她想到了这一点后,就将这个打算说了出来,询问大哥的意思。
虽说邹元钧没有去过北疆,不过,她知道爹爹有什么话都会和大哥商议着来。因此,在她看来,大哥对北疆的了解可是比寻常冀都人多的多。有什么有关北疆的事情,若是没法问爹爹,那么问大哥也是使得的。
如今邹宁扬正在和蔺君泓说话,她就将话头转向了邹元钧。
元槿倒也没遮着掩着。
葛雨薇已经归来,穆家和葛家已然在商议亲事。对于送给那一对小夫妻礼物,她没甚好避讳的。
她想要送宅子,也是替他们两个着想。
穆家和葛家人都对北疆不熟悉,而且也未有相熟之人。到了那里的话,必定要重新开始摸索。等到完全熟悉,必然要几个月后了。
而元槿则不同了。她父亲就在北疆,帮忙寻人找个合适的宅院虽说不至于易如反掌,但也是颇为简单的。
元槿想到穆效和葛雨薇一直以来从友人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不易,就不希望他们两个经历再多的坎坷了。
既然穆效有机会去北疆历练,那她能为他们提早打算一点也是好的。
谁料她话才说一半,就被邹元钦和截断了。
“怎么葛姑娘也要跟去北疆不成?”邹元钦沉吟着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穆家应当是希望她能留在冀都的。”
邹元钦的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穆家的男子上战场,但是,穆家的女眷们俱都留在了冀都,照顾长辈,养育子女。
元槿知道,邹元钦这般打断她的话,也是好意提醒。毕竟一切事情都计划妥当后,方才晓得自己的一片好意白费,那心里的失落感定然极强。
元槿笑道:“无妨。我想,他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元槿知道,葛雨薇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她素来是敢作敢为。
而且,穆效和葛雨薇的感情,也并非寻常人家夫妻之间的简单模式。
穆效对待葛雨薇的心意,多年如一日,一直未曾改变过。而葛雨薇,茅塞顿开之后,能够为了穆效毅然决然的单枪匹马赶往西疆。
这两人的情意,十分深浓。
既是如此,又怎能忍受得了长久的分别?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葛雨薇定然要跟着穆效去往北疆。
这样一来,穆效住在军营里,葛雨薇就得有合适的住处才行。
元槿考虑的便是这一点。
邹元钦不知道元槿的考量,也不晓得穆效和葛雨薇之间的纠葛。听了元槿的打算,忍不住有了之前那番感慨,问出了那样一番话。
而那些话,就刚好被停了下来的邹宁扬与蔺君泓听到了。
邹宁扬与穆效还算是较为熟悉点,对葛雨薇就十分不了解了。自然闭口不言。
蔺君泓则是笑道:“我也同意槿儿的打算。不仅要寻个宅子,里面的家具物什,要一应俱全,让人全都收拾妥当了,他们一过去什么都不用再置办最好。”
穆效是他为数不多的非常要好的兄弟之一。
他有这般的打算,也属寻常。
不过,当邹元钦看到蔺君泓望向元槿的眼神时,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来。而后,他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陛下当真是为了他们打算?我倒是觉得,但凡槿儿说什么,陛下都说好。这次也这样。”
他这话一出来,自己先后悔了。兀自懊恼着说话不留意场合。
邹宁扬和邹元钧倒是神色不变。
蔺君泓莞尔一笑,说道:“我便是同意她的意见,你又待如何?莫不是这也成了错的了?”
想到邹元钦到底是个没有开窍的少年,未曾成亲不说,连个心上人都没有。
所以,蔺君泓又很好心的添了一句:“有时候对待一些事情,无需太过于依照常理去分析。用心去想,自然能够明了。”
邹元钦听闻,怔了怔。再去看蔺君泓,依然是眼神温和的望向元槿的模样。
邹元钦瞬间有些懂了。
因为感情至深,所以,蔺君泓对待他们不同于君和民,而如一家人一般。
转念一想,或许也正是因为蔺君泓和元槿的感情很好,所以,元槿很能体会到穆效与葛雨薇之间的极深的牵绊,十分笃定的说出那样的话来。
肩上一沉。
邹元钦扭头去看,便见父亲正含笑收回大掌。
邹元钦默默的思量了下,而后暗暗一叹,倒满酒杯,朝着蔺君泓一举杯子,“我敬陛下。”
蔺君泓勾唇笑笑,举举酒杯,施施然饮下。
因着邹宁扬不多久就要归往北疆,因此,蔺君泓很快就下了旨意让穆效同去。
这件事在穆家和葛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波澜并非因着穆效的这桩差事而起。
穆家本就是武将世家。穆家的儿郎,本就该上战场。
如今有机会去北疆,很明显蔺君泓是有意让穆效接下来北疆这一块。
这样一来,穆效只要挣下军功,前程一片光明。
听闻这个消息后,两家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起争执?
这事儿,倒是邹元钦料想的不错。
葛、穆两家争执的根源,在于葛雨薇的去留。
葛雨薇是铁了心的要跟穆效去。
即便如今两家开始谈亲事,她们还没有正式成亲,她也已经撂下了话来。
穆效也是铁了心的要带葛雨薇同去。
笑话。追媳妇儿追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了,不整天腻在一起,有意思?
虽然邹元钦料到了会起冲突,但是,有一点邹元钦猜错了。
穆家并不反对葛雨薇跟去。
反对的是葛家。
其实葛家也是为了葛雨薇好。
她们的考量,不仅仅是想要葛雨薇在冀都里照顾穆家的长辈。更多的,也是在担心葛雨薇的身体。
毕竟葛雨薇的腿脚还是有点和旁人不同的。去往北疆那极寒之地,想必要更加遭罪。
但穆家不这么认为。
穆家的长辈们商议过后,觉得俩孩子还是不分开的好。
瞧瞧穆效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
见不到葛雨薇,魂儿都没了。上战场恐怕都没有精神。小夫妻俩,哪能分开?
而且之前葛雨薇听闻穆效受伤后,二话不说就去了西疆。
往后如若北疆那边传出什么消息来,想必她也会不管不顾的就追了去。
左右迟早都会跟过去……
不如一开始就在一起。也免得两个人分开后互相惦记着了。
两家人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休。
葛雨薇倒是罢了。
穆家已经同意了,她便无需再和穆家那边起冲突。只管和自家大人据理力争就可以。
相比之下,穆效就比较惨。
他自己家里的人同意,可是,未来媳妇儿家的人都不同意。
难道让他和自家未来的岳母大人她们去争执?
怕就怕,能把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亲事都给搅黄了。
穆效急得火烧火燎,嘴唇上都起了泡。左思右想后,一头冲进了皇宫里,来寻蔺君泓想办法。
蔺君泓得知以后,凉凉的冷笑了几声,侧倚在床边,笑问道:“要不,咱们就别去北疆,留在冀都得了。这样一来,你当真不必再如此纠结下去。皆大欢喜。”
一句话说完,穆效灰溜溜走了。
他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万万不可错过。
虽然穆效有心想要办成此事,只可惜他口拙,又是个急躁性子,常常一言不合就给说砸了。
最后,还是顾青言出面帮忙说服了葛家人。
他劝说的方法很简单。不过,之前没有人想到,也没有人会敢说。
顾青言说,当年邹大将军和邹太太感情甚好,只不过没有碰到好时候,两个人不得不分隔两地。
结果呢?
邹太太的结果,大家也已经看到了。
听闻他这样说,葛家人渐渐沉默。
其实她们沉默的缘由并非是那句邹太太的结局如何。而是那一句“没有碰到好时候”。
邹宁扬和高氏不得不分开之时,皇帝多疑,不准邹宁扬将家眷带走,而是让他的妻儿留在了京城、留在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如今的皇上,心胸开阔,且又是穆效好友。他对穆效完全不起疑,认命穆效上任,也只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完全没有对他提出任何的要求。
遇到这样的陛下,遇到这样的机会,可算是极其难得的。
现在,陛下开明,已经给了穆效和葛雨薇在一起的机会。她们为什么连次机会都不给这两个孩子呢?
正如葛雨薇哭着说的。
“行或不行,总得试试才知道。”
是了。试一试又如何?
待到葛雨薇真的在北疆待不下去,再让她回来不就好了?
葛家人同意之后,这事儿就好办许多。
只不过,穆效和葛雨薇的婚事再次提前。
——总得去北疆前让孩子们把这亲给结了。
就在葛雨薇的事情基本上定下来后,另一桩喜事传来。
高文恒和贺重珊的事儿,高家人点头了。
促成此事的,自然是邹大将军邹宁扬无疑。
只不过其中细节,邹宁扬未曾对人言说过。所以元槿无从得知。
但看姐妹们一个个的都有了好的归宿,冯家和许家也开始商议起来,元槿已经开始琢磨起一件事。
办个宴席,将姐妹们聚在一起,好好开心庆祝一番。
旁的不说,等上一些时日后,葛雨薇就要去往北疆了。
说实话,元槿很舍不得。
她和葛雨薇并非天天见面,但是两个人感情极好。如今自己的好友将要去往那么远的地方,元槿的心里还是很有些失落的。
一想到自己将要很久都看不到葛雨薇了,元槿就很不是滋味。
就连很喜欢吃的虾,都有些食之无味。
还是蔺君泓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这天宫里送来了不少新鲜的菜蔬,而且,还送来了好几筐新鲜的水货。
蔺君泓择了元槿喜欢的鱼让人烧了,看还有虾,甚是欣喜,就让人烹了来当晚膳。
吃晚膳的时候,蔺君泓十分习惯的拿着虾,一个个的将皮剥了,又把虾线给好生抽了出来,而后再将莹润可爱的虾给放到元槿的碗里。
结果,小妻子碗里的虾都堆了一小堆了,也没见减少几个。
再看他的碗里……
有一些菜蔬和排骨。不过,远远没有平时多。
蔺君泓往旁边看了一眼。
只看了这么一下,他这便知道,元槿有些心不在焉。
细思了下近日之事,蔺君泓有些明白过来,想必元槿是在为了葛雨薇的事情而如此。
他们两人之间习惯于有话直说,不藏着掖着。故而蔺君泓再一次剥完一个虾后,直接将虾肉塞进了元槿口中,这便侧着脸微笑望向她,“怎么?莫不是葛雨薇的事儿让你心烦了?”
元槿将口中清甜的虾肉吃净后,慢吞吞说道:“心烦倒不至于,就是觉得往后见不到了,心里堵得慌。”
“往后让她每年冬日里回来一次就是。”蔺君泓笑道:“你放心,我自是让人过去接她。保证她一路无恙。”
元槿还是有些恹恹的提不起来精神。
蔺君泓想了想,说道:“这样罢。近日来御花园的牡丹开了。你不若将人请了来,办一个宴席。让贺重珊她们都来。你可以和葛雨薇多说说话,大家也好热闹一下。”
元槿的眼神便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众人凑在一起热闹热闹,一来她可以和友人们相聚,二来,也让葛雨薇可以散散心。
之前她也曾让葛雨薇进宫相见。
虽然亲事有了着落,而且同去北疆的事情得到答应,葛雨薇的心情好了不少,但终究不如以往的时候明媚无忧。
元槿总想着寻了法子让葛雨薇开心一些,只是一直没能成事。
蔺君泓的这个提议,她也是想过的。
元槿赶忙侧过身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切的问道:“我可以办个宴会?”
“自是可以。”蔺君泓淡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不行?只管去就是了。”
其实元槿之前也想过这样做。只不过顾虑颇多。
一是徐太后那边恐怕会受到阻挠。毕竟最近徐太后看她愈发不顺眼了,没事的时候就爱挑挑刺。
虽然她不会去提过徐太后的指挥做什么改变,但次数多了,不免有些闹心。
二来,她也是顾忌着皇太后那边。
皇太后最近太安静了些。
虽然蔺松华最近不在她那里养着了,她反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好似十分安心一般,每日里如往常一样来来回回。
若皇太后是真的收敛了倒也罢了。就不知她是不是因为没有机会所有没有动作。一旦有了机会,她会不会再次出手?
元槿思量着,如果办个宴席还要受到局限,反倒不如不办。平日里和友人们小聚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仅仅是小聚的话,大家总也凑不到一起去。
毕竟现在都在忙着各种事宜,每个人都停不下来,时间很不凑巧。
元槿倒是可以依着身份“命令”所有人都一同过来,可是,对友人们进行强逼,又不是她愿意做的事情。
办个宴席就不同了。
京中贵妇贵女都可以参加。那样的话,友人们的家人也可以同来。这样的情形下,长辈们一同为了参宴做准备,倒是会将时间空出来。
思量了好几次,元槿都差一点就要办了。只不过想到宫里头那几个不安生的,又改了主意。
可蔺君泓主动提起,就说明,这些事儿完全不必担忧。
蔺君泓会安排好一切。
元槿到底不熟悉皇太后和徐太后,甚至于定北王妃沈氏,她也不甚了解。
好在蔺君泓了解她们。知道怎么一击即中。
元槿放心下来后,就让人拟了帖子,送往各个府里。
她这次用的名头,便是牡丹宴。
蔺君泓说御花园的牡丹开了,并非是随口提起。
原先这处宅子,便是前朝的一个避暑山庄。后来闲置下来后,也有人时常过来打理。
置办宅子的第一个主人,就是十分喜欢牡丹的,种了不少名贵品种。因着长年累月的照顾,这儿的牡丹,虽不及洛阳的好,但也极为娇艳。
到了这个季节,大片大片的牡丹盛开,又在轻风的吹动下随风摇摆。远远看去,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元槿将日子定在了六日后。
六日的时间,足够大家做好了准备前来,也足够女眷们空出时间来了。
不出元槿所料,徐太后果然对此颇有微词。只不过元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徐太后说归说,她一只耳听一只耳出就罢。
皇太后倒是没甚动作。
元槿一直觉得,皇太后近来安静的太过,近乎于诡异了。也不知道对方在酝酿着什么。竟是会将蔺松华的事情都搁置了下来,未曾理会。想必心里另有打算。
唯一让元槿有些发愁的,就是定北王妃沈氏了。
说起来,沈氏和元槿住的并不算近,甚至可以说是离得很远。只是沈氏是个闲不住的,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宫里散散步。
元槿无可避免的就和她遇到了。
经了上一次的“冲突”之后,沈氏倒是收敛了点,不会再和元槿有口头上的冲突。只不过她换了个方式。
沈氏并不和元槿争吵,单单用她那有些凌厉的眼神望着元槿,而后行礼问安,而后擦身而过。
元槿不知道她是打的什么主意。见她没甚特别的行动后,就将她的事情暂且搁在了脑后,不去理会。
可是这日,相遇的时候,沈氏却将元槿给拦了下来。
拦人的时候,沈氏的态度十分恭敬。行礼问安不说,还将冷厉的眼神给收了起来,面上当真是一片和煦,暖如春风。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元槿定定的看了沈氏片刻,见她行礼时候半点儿规矩都不错,甚至行礼时候的动作还带了点谦卑在里面,她这才稍稍放了心。而后说道:“起身吧。”
沈氏这便站了起来。
这次不同于以往的是,沈氏并未选择即刻离去,而是和元槿一前一后的缓步行着。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元槿心中暗暗称奇,却愈发提防了些,不曾问出口。
最终,两人僵持过后,到底是沈氏先开了口。
“听闻皇后娘娘将要办一个牡丹宴,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这话分明是故意这样说的。
要知道,元槿办这个牡丹宴,并未遮着掩着,而是光明正大的给好些人家下了帖子。
这事儿莫说宫里了,就是宫外头,都好些人已经知晓。
见沈氏明知故问,元槿也没有了敷衍她的心思。
对着爱打机锋的人,她并不想去多思多想。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是懒得在这上面多花费心思。
有那闲工夫去瞎猜对方的心思,倒不如多看些书,多饮一杯茶,或者多吃一块点心了。
元槿随意的点了下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沈氏听闻元槿应了声,之前那副样子倒是松缓了许多。
“皇后娘娘和陆家的关系亲近,想必陆家人也会请了吧?”沈氏问道。
听了她这番说辞,元槿倒是有些意外了。
说实话,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自己居然和陆家关系亲近。
若是说葛家、许家,甚至于顾家、贺家,都也罢了。可陆家她什么时候亲近过?
当初明明是忙不迭的避开,恨不得没甚瓜葛才好。
元槿听了沈氏这话就觉得好笑又讽刺。
可对方对她说话的时候不甚用心,她也没什么好去顾及对方心思的。故而元槿直截了当的说道:“请是请了,不过,‘关系亲近’倒算不上。”
她请陆家,是因为陆家是冀都的名门之家。如果请了那么多唯独不请她们,倒显得太过刻意了。
听了元槿的话后,沈氏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而且,先前脸上那股子疲惫之泰已然消失无踪。
“多谢娘娘。”沈氏朝着元槿行了个礼。
她许是发现了自己那问题提的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当即语调谦卑的说道:“我这段时日都在宫里,未曾得见旁人。若是这次能够碰到故人,那可真是一大幸事了。”
她口中说着“一大幸事”,但是语气和表情却显然不是如此模样。
元槿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所在。
陆家若是有人过来,少不得会有陆老太太。
“王妃那日若是无空,便不用过来了。”元槿浅笑着说道:“毕竟不过是去花园里看看花罢了。王妃平日里也经常去,想必已经看腻了。”
“怎么会。”沈氏笑道:“既是娘娘举办的宴席,我总得过去看上一看。旁的不说,能够热闹一番也是好的。”
这就是要坚持参与到其中去了。
元槿听闻,心里蓦地打了个突。
沈氏一直因为灵犀和定北王当年的瓜葛而对陆老太太怀有怨气。
不过她为何要特意问一问陆家前来的状况?
如果这一回能够遇到,想必她心里是怨愤的。既是如此,不去见便可。何至于又多问一句,还强调说自己一定过去。
元槿对沈氏这样的做法有些反感。若不是因为定北王十分和善好相处,定北王又是个对妻子很好的,元槿当真不愿多搭理她。
如今该说的说完了,元槿不想继续应付沈氏下去,就和她微微颔首,带了人继续前行。
沈氏瞧出了元槿的不耐烦。
她也没有强求什么,看到元槿打算独自往前了,就微微侧身,道了声恭送娘娘,就立在一旁安静不动了。
元槿走了几步回头看过去,便见沈氏依然垂手而立。眼帘微微低垂,将思绪都淹了过去,看不分明。
元槿脚下不停,径直向前走去。
到了宴席的那一日,元槿早早的就起身了。
在宫里办宴,其实要比在端王府办宴的时候要简单一些。
这个简单,是相对于元槿来说的,而不是做事的众人。
——在王府的时候,器具、食材、物品,一样样一件件,都是需要亲自过问的,半点儿也马虎不得。
元槿常常为了一个聚会而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将每一个时间都掰开两半来用。
可是到了宫里,倒不是这个模样了。
元槿将事情吩咐下去后,自有大批大批的宫人来依例行事。她只要管好了大体的事情,细节部分根本不用她自己去想、去安排。
所以,元槿下了决心办宴后,倒是并不忙碌,每日里处理的,依然是宫里惯例上的那些事务。并未有过多的宴请琐碎事情来扰乱平日的生活。
直到宴席将要开始的这一日,看着往来穿梭着布置一切的宫人们,元槿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这一天终究是到来了。
蔺君泓瞧见了元槿如释重负的每一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不能亲力亲为,反倒留下了遗憾?”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不过,元槿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话是一击即中,正好将她心中所想给道了出来。
元槿想了想,笑道:“是有些遗憾。毕竟没有花费心思,好似就也不如之前那么看重了。”
蔺君泓知道,她口中的“没那么看重了”,指的是宴席本身。而不是人。
对于参宴的其中许多人,元槿还是十分放在心上的。半点也不愿马虎。
蔺君泓握了握她手,和她低语了几句,这便往御书房去了。
——今日宴请的都是女眷。他倒是不用参与其中。
和以往在王府中宴请时候不同。
当年元槿身为王妃,还要亲自去迎客人入内。如今倒好,她连迎客都不用了。只需要宫人将人引来,而她,在宫里静等着就可以。
出乎元槿预料的是,这一回最先到了的,竟然不是和她最相熟的几户人家。反倒是河阳郡王妃。
河阳郡王妃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步入殿内,向元槿工工整整行了个礼。而后,她推了推身边的女孩子,与元槿行礼。
听闻女孩儿说出自己的姓名后,元槿忽地有些悟了,为什么河阳郡王妃会来那么早。
……分明就是让这少女来元槿跟前露个脸、好让元槿对她有个颇深的印象。
“沈淑瑜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少女身子袅娜,盈盈一拜,向着元槿行礼问安。
元槿听到沈淑瑜三个字后,即便知道河阳郡王妃的用意,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了过去。
是个十分清秀的女孩子。身段也不错。
元槿顿了顿,说道:“平鄠县主请起身吧。”说着,就朝旁边的葡萄示意了下。
葡萄赶忙上前,将少女扶了起来。
沈淑瑜的身量颇高,身材纤细。立在葡萄的旁边,倒是比葡萄足足高了半个头。
葡萄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女孩儿会这么高。
她小心翼翼的往沈淑瑜那边看了几眼,又退了几步,立在元槿身后站定。
河阳郡王妃往前几步,笑着和元槿福了福身,说道:“我这小妹妹人十分乖巧,平日里等闲不出门去。如今听闻是皇后娘娘宴请,这才肯挪动身子。娘娘莫看她年纪小,其实很是懂事。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帮助母亲料理家中庶务,也是十分得心应手。”
元槿若是再不知晓河阳郡王妃的打算,那可就真的白费了之前沈家人的一番动作。
在很久之前,沈家人就托了河阳郡王妃,向蔺君泓提起了沈淑瑜。
据说这位平鄠县主对元槿的哥哥邹元钦一见钟情,非君不嫁。所以,特意求了蔺君泓,想要促成此事。
可惜的是,没能成。
后来这事儿就一直搁下了,未曾再提起。
元槿本以为沈家人应当已经弃了这个念头了。谁知这个时候又再次提起来。
而且,措辞用语还颇为直接。
元槿原本是在等着和好友们见面,所以欢欢喜喜的。如今看到河阳郡王妃这殷勤的样子,她的心里有些不悦,眉心就微微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