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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沅珊梳洗了一番,穿上月白色对襟小袄,水蓝的长裙,再找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件鹅黄斗篷。头上只攒了一支珍珠钗子,一朵蓝色绢花,毕竟去给主母请安穿着太过素净也不好。
虽是如此,若华还是觉得沅珊这是打扮过于素净,硬是给换了一件浅青色小袄子。
梳洗完毕后又寻了一块轻纱遮住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斑。
“咦,小姐,这银镯子原来小姐一直随身戴着,奴婢还以为是自个儿粗心给收丢了呢。小姐也真是,不跟奴婢说一声,害奴婢好找!”
沅珊顺着若华那一指,却见自己纤细白润的手腕上正戴着一只看上去有些老旧的云纹银镯子,上面还嵌着一颗水润的绿珠子。细看却还看见一些不曾见过的花纹,好生奇怪。
心下也有些疑惑,自己何时戴上去的?不对,这镯子,上辈子自己可是一直随身戴着的。因为这只镯子是自己一出生就跟着自己的,当初自己一直以为是秦姨娘给自己的。秦姨娘或许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才与自己母女疏离,因为有这个镯子,沅珊一直对自己与秦姨娘之间的母女之情心怀希望。
一直到林氏的有意介入,沅珊慢慢也就淡忘了。但是这个镯子却是一直随身戴着,因为这个镯子长得不好看,款式也旧,倒是没有人打过它的主意。
现在想来,这个镯子一定不是秦姨娘的,倒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娘留给自己的。
难道是从重生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戴着了?沅珊可是清楚地记得重生之后她一定没有见过这个镯子,如果不是一直随身戴着,就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或许是这个镯子既不显眼,也极是服帖,导致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吧。一想到这个镯子有可能是自己亲娘留给自己的唯一的东西,沅珊顿时觉得这个镯子比起其他的任何东西都要宝贵。
小心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镯子,虽然镯子还是那么陈旧甚至有些老土,但是沅珊看着这个镯子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
好在若华也没有一直追问镯子的问题,倒让沅珊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沅珊显然还不知道这个镯子正是改变自己一生道路的关键。
对于寸土寸金的帝京来说,以阮父从四品翰林侍讲学士的职位,府邸的规制是有限定的,并不是很大,林氏作为正房夫人,住在自然是格局最好,最大的漱华院。那里对沅珊来说,熟的不能再熟。
上辈子为了讨好林氏,自己可没少去。但是现在重生回到了九岁第一次去林氏的院落,沅珊自然不能在若华面前表现得对去漱华院的路很熟悉的样子。
主仆两人都很少去前院,自然走走停停,拐了好几个弯才到漱华院。主母的院子果然不同凡响。与记忆中的漱华院很快就重合了。
林氏喜欢侍弄花草,漱华院里种的都是名贵的品种,入了冬,开花的便只剩下玉台金盏,曼陀罗,今年的腊梅开得早,远远就闻到漱华院传来一缕梅香。
阮天择的官位虽然不高,但是作为翰林侍讲学士,常常给皇帝讲经讲史,面见圣颜的机会比其他的官员要多得多。自然也少不得有人巴结。
走进熟悉的院落,与自己的迎松院的冷清不同,这里是主母的院子,大清早的多得是来来往往忙碌的下人们。
沅珊低着头,作出谨小慎微的模样,若华与沅珊在迎松院住了两年,一下子见了那么多人,也显得有些拘谨。
“哟,韩姐姐今个儿来得好早。”刚走进漱华院,便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沅珊对这个声音有印象,那是府里的泼辣角色,不知今个儿却来挑谁的刺儿了。
“比不得芳姨娘勤勉。”一听这个声音,沅珊心里又有了数,这两人正是这阮府的众多姨娘之中最让林氏头疼的两个人。
一个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儿,另一个据说家里曾是富商,只因与林氏同姓,也姓林,所以与府中其他姨娘不同,是取名字中的“芳”字来做称呼的。
芳姨娘虽是小妾,却是赔了丰厚嫁妆过来的,若不是妾侍的嫁妆不宜盖过正室,沅珊绝对相信,要把那些压箱底的拿出来,芳姨娘的嫁妆绝不会比林氏少。
也正因为如此,芳姨娘的性子直,虽长得一朵娇花儿似的,却泼辣得很,林氏也管不住她。好在她虽泼辣却也没有太失体统,因此林氏常常“忽略”她的一些“疯言疯语”。
而韩姨娘是原先老太太给阮父看好的媳妇儿,后来阮父高中之后,被林父相看了去。而韩氏总是身份差了点,老太太却不罢休,最后就成了韩姨娘。
有老太太撑腰,韩姨娘一向自持身份,觉得自己虽比不上林氏,也远比府里的其他姨娘要高贵,因此芳姨娘喊她一声“韩姐姐”,她却直接称呼“芳姨娘”。
按理说两人同是良妾,应该按照进门前后顺序姐妹相称。
沅珊记得上辈子,韩姨娘是很少来给林氏请安的。每每早起就去了韩老太太处,林氏也不好责难。只是今个儿怎么两个都叫她碰上了。
沅珊站在角落里,默默地做她的看客,偏就有人就不让她如意。
“你是谁?哪个院的丫头?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沅珊心中苦笑,这个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是阮沅瑜。
只见她进门就瞧见了角落里拼命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沅珊,抬头挺胸,杏目圆瞪,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作为这阮府唯一的嫡出女儿,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三姐姐好。”
“谁是你姐姐?哦,我知道,你是迎松院里那个成日不出来的,你怎么出来还戴着面纱?是不是长得丑,摘下来给我看。”
“三小姐来得好早,夫人起了就听见三小姐的声音,正念叨着呢。”沅珊刚待回话,便听见一个婆子讨好地对阮沅瑜说道。
此时还颇为稚嫩的阮沅瑜一听见母亲起了,立马露出高兴的神情,早把沅珊忘到了脑后。“白叫我好等,母亲也真是的。”说着一跺脚就钻进了帘子去。沅珊松了一口气。
阮沅瑜的性子一点都没变,不管是曾经那个将自己推下池塘的她,还是如今这个尚还年幼的她。不知道为何,再次见到这个仇人,沅珊并没有憎恨的感觉,她只是觉得特别羡慕,羡慕她的天真单纯。
她知道,真正心机深沉,想方设法要除去自己的是林氏,阮沅瑜当年也不过是林氏的一个棋子罢了。而这辈子她不想死,就必须彻底从林氏手底下钻出来。
至于报仇,她一开始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想到林氏的那个秘密,罢了,说到底林氏也是个可怜之人。
只是这辈子她要摆脱被人宰割的命运,少不得还要与林氏斗一斗,若是林氏执意要报复,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阮沅瑜进去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嬷嬷,请门口等候的众多姨娘小姐进去,说是夫人已经梳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