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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段,精彩的夜生活正要进入高|潮。
停车场里,一辆辆车静候着它们的主人,在尽兴挥霍掉体内最后一丝热情与精力之后倦鸟归返,开着它们回到温暖的家——也许是别人家,也或许是酒店,谁知道呢。
陆偲在偌大的停车场中行走着,昏暗的灯光使得整个空间越发压抑,闷气沉沉。
他在数十米开外看到自己的车,忽然被人从后面捉住了胳膊。回头一看,竟然是沈晋瑜,当即用力将手一甩。
“你给我滚开!”声音就像炸药,一个字一个字充满火气地爆开。
天知道,他之前装B装得也很辛苦好吗?姓郑的那个混账王八蛋,说他唯一的优点只有这张脸?只有这张脸?!
尼玛这张脸还是他无意“偷”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真想干脆扑过去干上一架。然而一旦干起来,事情恐怕只会越来越麻烦,而他最怕的是万一传到陆家人的耳朵里,那就更不好解释了。
至于沈晋瑜,和郑琛都是一丘之貉,陆偲跟这种人无话可说,打算直接冲上车走人,把对方丢到身后不管,却又被再次追了上来。
纠缠之间,陆偲脚下一个踉跄,倒在某辆车的车前盖上,还好死不死地被同时摔倒的沈晋瑜压在了身下。
陆偲瞬时火冒三丈,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把对方放倒,反过来压在上面。
沈晋瑜一愣,而后微微撩起唇角,不言不语也不动,似笑非笑地望着陆偲。
其实本来没有什么,但是那双仿佛说不尽风流的桃花眼,让一切都变得不太对劲。
陆偲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嗖”地跳起来,一边后退一边呜里哇啦用俄语咒骂,也许是在骂别人,也或许只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沈晋瑜不急不忙地起身,依旧坐在车前盖上,耐心等到对面的人告一段落,方才从容回道:“谢谢,可以说人话吗?”
“……”
陆偲嘴角抽了抽,目光如刀子般在沈晋瑜脸上狠狠剜了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晋瑜的神情淡然到近乎无辜,他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假如真有什么话,那就干脆在这里讲清楚,免得之后再被纠缠不清?陆偲这么考虑着,勉强克制了怒气:“什么问题?”
沈晋瑜便直截了当地问:“你真的是陆偲?”
陆偲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啊?这算什么问题?”
沈晋瑜面露微笑,笑容中泛起无尽的深奥:“我虽然没有失忆过,但是,一个人失忆之后忽然大变,不论人格、嗜好、特长,甚至母语,全都变得彻底判若两人,这说来未免太玄乎了,你认为呢?”
“……那你又认为呢?”陆偲把疑问像皮球一样踢了回去。
他发现,沈晋瑜的思维肯定是异于常人吧?不然普通人怎么会往这些方面去想呢?即使他变化再大,连他家中亲人、包括最疼他的陆奶奶,都没产生过这么不科学的想法。
嗯,没错,纯属沈晋瑜本身的问题,是他自己跟常人不一样,他疯狂、他变态、他神经错乱!
不确定现在他究竟猜疑到什么程度,陆偲索性先下手为强,倒看看这人敢不敢听信——
“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别的什么人,夺取了这具躯壳用来还魂之类的吗?你以为我是妖精还是鬼怪?你不认为这样的说法更玄乎吗?”
就拿陆偲自己而言,在他亲身经历以前,如果有人跟他说这种话,他大概会认为那人该进脑科医院了吧。
沈晋瑜听到这番话,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把略显凌乱的衣着拉扯整齐,貌似有些正式的样子,说:“不管你到底是谁,我想我都应该跟你认识一次。”
“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偲再次发现这人的思维根本无法捉摸,“我跟你不是早就认识?”
沈晋瑜说:“之前你认识的我,是曾经的陆偲认识的我。现在你要认识的,是你自己认识的我。”
每个字都很简单、组合起来却很不简单的两句话,差点把陆偲绕晕,翻翻白眼:“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反正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都是个典型的衣冠禽兽?
沈晋瑜挑了挑眉,有意压低的嗓音中多出一层朦胧不清的神秘:“其实我有个秘密,郑琛他们都不知道,连秦秋也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陆偲还没来得及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突然被一声横空插入的叫喊打断。
“晋哥!”
“……”陆偲抖了一抖。
晋哥?干嘛不说是晋(靖)哥哥呢?
“你的‘秋妹妹’来了,你有什么话都去对他说吧,他肯定比我更想知道。”丢下这样一句,陆偲当即转身走掉。
另一边,秦秋快步上前,阴霾的脸色显得有点憔悴:“郑琛那边简直快疯了,包厢里一塌糊涂,你快去看看吧。”
沈晋瑜点头,离开之前,最后朝某个方向深深地望去一眼。
秦秋跟随着他的视线,看到那个离去的背影,被一身黑色着装衬得倍加修长,几乎稍显单薄,却隐隐发出某种坚韧的气息。
刹那间,秦秋眼中放射出冰冻般的寒意,又燃烧着熊熊烈火,堪称是冰火两重天。
陆偲毫不在意身后的状况,径自往前走,来到了车边,刚把车钥匙拿出来,忽然一股强烈的电流在后腰上炸开,他立时浑身僵硬,四肢失去知觉,整个人就那么栽了下去,先是撞在车上,而后重重倒地。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秦秋。而他手里捏着的那东西,看样子是防狼电击棒。
——卧槽这家伙难道真是“妹妹”吗居然随身携带这种玩意?!
居高临下望着地上像死狗般动弹不得的人,秦秋蹲下来,满脸唾弃地说:“你果然是这样,我早就知道,迟早你肯定会不甘寂寞,女人不够玩了,又跑来找男人,天生就是这么淫|荡无耻下贱!”
“……”
陆偲这会儿神经麻痹,肌肉抽搐,舌头也不利索,要不然的话绝对要破口大骂:
放你妹的狗臭屁!你才淫|荡你才无耻你才下贱!我怎么淫|荡无耻下贱了?还有,什么叫你早就知道会这样?这是开的哪门子国际玩笑?从前的陆偲本尊完全是直得不能再直的恐同男,难不成你小子还早就知道他会被一个基佬还魂重生?扯屁蛋吧!
现在陆偲脑子里的想法,秦秋当然没兴趣去了解,兀自说:“连晋哥你都妄想染指,哼,你也不去扫泡尿照照……”
话语戛然而止,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偲的脸,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陆偲尚未注意到,心说到底是谁想染指谁啊这个黑锅我可真背不起……
还在默默吐槽着,忽然看到秦秋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尼玛这小子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武器库啊!
秦秋把锐利的刀刃拉出来,刀尖直指陆偲的脸。
陆偲心口一紧,涌起不祥的预感,只听对方阴恻恻道:“郑琛说的没错,你唯一的优点就只有这张脸而已,要是连这张脸你都没有了,你还能剩下什么?还会有人在乎你吗?你还有资格继续这么嚣张得意吗?”
陆偲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瞪着秦秋,却惊恐地发现,这小子似乎是来真的,那眼光宛如嗜血般狰狞,闪烁着阴暗而诡秘的嫉妒……
是的,嫉妒。
先前陆偲在包厢里曾经问秦秋为什么对自己厌恶至此,当时他没有明确回答,其实答案归咎起来主要就是两个字——嫉妒。
秦秋家中排行四姐弟,上面是两个姐姐。大姐秦春,天生智商过人,从小就表现出了商业奇才的端倪;二姐秦夏,才色兼备,未来的星途一片光明。
就连最小的弟弟秦冬,也是从小就美丽可爱聪明伶俐,事实上如果单论长相,他才是四姐弟中最出色的。只可惜啊,天妒蓝颜……
唯有秦秋夹在这三个人中间,论相貌比不过这个,论才能比不过那个,相形而言便成了最平庸的。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最”,最爱玩。
他也确实有玩的本钱,即使比不上其他姐弟,他本身已经生得足够年轻漂亮,也算得上活泼外向,有时候耍点小性子什么的,大家也只当他年少不懂事,不会计较太多。
可以说,他在这个圈子里过得自由自在,如鱼得水。哦,更别提他还得到了沈晋瑜这样的“情人”。
然而!偏偏!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陆偲……
论家世,陆偲比他强大;论相貌,陆偲也比他俊美。
当他跟朋友们一块儿玩的时候,不止一次听见这些人对于陆偲的意淫,即便陆偲的为人处事再不讨喜,但所有人说起他的相貌都是无一例外的赞赏,甚或垂涎。
陆偲陆偲陆偲……秦秋简直要气死了,明明他就在这里,为什么这些人还要想着陆偲?明明陆偲毫无本事,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而且还是该死的重度恐同者,凭什么还会有人在意、有人惦记、有人念念不忘?
既生瑜何生亮啊……
不过,无论别人怎么意淫,陆偲头上顶着“恐同”的标签,背后挂着“陆家”的招牌,又有谁敢去跟他怎么样?
他曾经说过做过那么多臭名昭著的事,令秦秋在一边为此痛恨的同时,一边暗暗地想,你就继续恐同下去吧,这辈子都恐同到死,不要来招惹这些你不该招惹的人。
谁知道忽然有一天,陆偲一下子就不恐同了,甚至也打算插进来分一杯羹。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就变了?为什么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不干脆把他鸡|奸至死呢?为什么还要让他跑出来招摇过市?为什么连沈晋瑜都好像被他勾引了呢?
越这么想着,秦秋的眼神就变得越发恶毒,手里的刀子也离陆偲的脸越来越近。
陆偲脸色发白,真的慌了,用力一咬舌头,总算能发出话来:“秦秋!你别乱来!你……你仔细考虑清楚,假如你这么做了会招致什么后果,你难道不该好好想想吗?”
秦秋顿了顿,后果?假如他真的在陆偲脸上划了一刀,估计陆家人会把他整张脸皮都剥下来吧?
禁不住打个哆嗦,有些畏缩,然而当他看着陆偲的脸,那股混杂着厌恶、嫉妒、怨愤的恨意就再度涌上来。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可能收回来,又随时准备划下去。
陆偲吞了口唾沫,涔涔冷汗从鼻尖滑落,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这架势,这小子像是打算把他毁容……难道疯了吗?绝对绝对是疯了吧!
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要靠着一张脸而活,可是好端端的,也没有人会乐意遭到毁容吧?更何况一定很痛的好不好?!
陆偲咬紧牙关,试图找回身体的控制权,目前他的神经知觉已经有所恢复,但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方手里有刀,还有那天杀的防狼电击棒!
突然,秦秋的手晃动一下,陆偲见状差点大叫出声,惊怖欲绝。
“住手。”突如其来的两个字,从陆偲头顶的方向传来。
陆偲愕然抬头,那里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一张标准的扑克脸,被那副朴实无华的黑框眼镜衬托得更加刻板,毫无半点人情味。
这个乍然看去如同机械管家般的男人,名叫张晚。或者也可以叫他,张助理。
秦秋并不认识张晚,但做坏事被抓包总会有点惊惶失措,故作镇定地回道:“你是谁?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张晚说:“限你在五秒之内把刀收起来,否则,我会废了你的右手。”话里的意思十分危险,语调却没有丝毫起伏,听上去简直不太真实。
秦秋觉得莫名其妙,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甘心轻易认输。于是,他就这么犹豫了一下——
五秒时限到了。
张晚走上前,捉住秦秋的肩膀把人拉起来,瘦到骨感的五指在秦秋手腕上捏了一把,随后把他推开。
秦秋怔怔呆立着,骤然惨叫起来抱住胳膊,其实胳膊并没真的废掉,只是脱了臼,也等于暂时没用了。
剧痛的潮水汹涌而来,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珠子般滚落,被模糊的视线还死劲瞪着人:“你、你竟然……”
张晚面无表情地截过话:“限你在十秒之内离开,否则——”后面没再说下去。
也不需要再说下去。
秦秋愤恨到了极点,这次却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犹豫,立刻逃也似的离开。
张晚垂头看着狼狈躺在地上的陆偲,没嘲笑也没同情,静静伸出了手。陆偲的身体仍有些僵硬,不过抬抬手还是可以的。握住张晚的手,被他拖着站了起来。
陆偲长舒一口气,再回想起刚才的处境,一方面是后怕,一方面则是感激不尽:“谢谢,谢谢你的帮忙,真的太谢谢你了。”
张晚:“不客气。”
陆偲:“呃,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晚:“路过。”
……助理先生真是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陆偲迟疑问:“你没有跟梅凌在一起吗?”
因为以前每次遇上张晚,也就等于见到了梅凌,所以他一看到张晚,不能不想起梅凌来。
“没有。”
张晚说,“他病了。”
“咦?!”
陆偲惊愕,“他病了?怎么会?病得重不重?”
“不重,不过——”
张晚稍作停顿,似乎是觉得这事说起来比较费解,“这是他第一次生病。”
“什么?第一次生病?”
陆偲听得果然也很费解,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难道他以前从来都没有病过?”
见张晚点头,陆偲不禁纳罕地咂咂舌,继续问:“那他这次为什么会生病?是被人传染了吗?还是有别的病因?”
张晚:“不知道。”
陆偲:“怎么会不知道?难道没去医院做检查?”
张晚:“查过了。”
“查过了还不知道?那怎么……”陆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挠挠头,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了某种猜想。
既然梅凌以前从未生病,直到不久前,在与他发生过接触之后,突然就开始生病,那么真正的病因,该不会是因为被他借用了幸运光环,甚至还感染到他的霉运?
这种想法很荒诞是吧?其实陆偲自己也觉得无厘头,可又忍不住会这样想,想着想着,心里就更加内疚自责了。
更何况,不管是什么原因,跟他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大神生病了都是不得了的事,他怎么能不担心不着急?
“他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让我去看看他?”他问,眼中流露出一丝恳求。
张晚端详着他,仿佛在评估什么:“你真的想去看他?”
陆偲连连点头:“是的,我想去,可以吗?”
听到这样的答复,张晚终于应允:“好,我去开车,你跟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