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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站在长长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她听到唢呐的声音和哭声,像是谁死了一样。
她寻着那声音走过去,走到了陈府的门前,她想了想,想起来这是她的家。
府门前挂着白色的灯笼和白布,真的是谁死了。
谁死了?
她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她怕,她害怕看到从郁死了,害怕看到她的父亲和母亲伤痛欲绝,怨恨她的眼睛,可她忍不住往府里看,她看到院子里好多人在哭,管家,下人,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从郁。
他们围着一个小小的棺材在哭,从郁跪在棺材前哭的那张俊俏的脸灰白,母亲也哭的险些昏倒在棺材前,父亲扶着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死了?
她忍不住慢慢走进去,站在人群之后,她往灵堂里看,看到了一块灵位上面写着——故女陈从善。
陈从善……她又看了一遍,那上面是写着自己的名字,她听到母亲趴在棺材上哭起来,说着:“我的从善……我可怜的从善……”
她死了吗?从郁还在,她死了?
“是我的错。”从郁跪在棺材前,攥紧了拳头掉眼泪,“是我没有看好阿善,我应该冲过去救她……她那么小,我是她的大哥……我竟然没有冲过去……”他一拳砸在地上,砸的自己手背鲜血直流。
母亲突然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哭喊道:“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为什么你不救她!阿善才十一……你看着她被马贼带走,你怎么能看着她被带走……”
父亲忙过来抱住母亲,也哽了声音道:“玉儿冷静点……就算从郁过去他又能怎样?只会和从善一样的下场……”
“不,母亲说的对。”从郁将额头贴在地上痛苦异常,“我应该替阿善去死,我是她大哥,她最信任的大哥……是我没用。”
那哭声凄惨的让人发寒。
怎么回事,从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如果从郁当初没有救她……她看着从郁像个罪人一样对母亲磕头认错。
都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熟悉的害怕,没死的那个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梦里画面闪的飞快,母亲一直在哭,哭的起不来床,从郁将她下葬的事里里外外都处理好,向父亲请罪,要带着母亲出京去乡下的庄子养病。
他十五岁的年纪,又瘦又高,骑在马上带着母亲离开了京都。
她梦到从郁在乡下照顾母亲,陪母亲说话,喂母亲喝药,母亲渐渐不哭了,催着他早日回京娶媳妇。
她梦到从郁真的在乡下娶了媳妇,生了个胖小子,母亲抱着那小娃娃笑的合不拢嘴,母亲给他哼歌谣哄他入睡,就哼着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歌谣。
母亲被照顾的很好,从郁照顾的很好,所有人渐渐忘记了她,她令他们痛苦,有一天他们终于不再痛苦了。
她甚至再也没有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梦到父亲将从郁接回了家,像当初接她一样在茫茫夜色里,独自接他一人回府,在书房跟他说了当初跟她说的那番话。
“楚玉是先帝唯一的骨血了,他不能断送在我手里。”父亲老泪纵横,“你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吗?”
从郁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儿子明白父亲的忠义之心,父亲生我育我,儿子也已为陈家延续香火,这条命愿意忠君报国,儿子愿意顶替楚玉。”
父亲抱着从郁悲痛的痛哭流涕,口中一直念着,“我的好儿子,不愧是我陈家的好儿子……”
她梦到大雨的夜里有人坐在肩舆上带官兵冲进了陈府将从郁抓走,那场景熟悉万分。
她在大雨的夜里冲过去叫了一声:“相爷!”
那肩舆上的人就回过头来,微卷的散发,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她,蹙眉问道:“你是谁?”
她愣在大雨里,张了张口却无从答起,是啊她是谁?这场梦境里没有她,没有陈从善,陈从善早就死了。
她很无措,又叫了一声:“义父……”
那肩舆上的人就冷笑了一声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也敢随意认我这门亲?义父是你叫得的!”
她在大雨里浑身发冷,他没有带暖耳,他也没有在大雨里头疼,因为没有她,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的母亲建在,她的父亲也支撑着陈家,从郁是陈家的好儿子,他将一切都做的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一切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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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昏昏沉沉的发梦,有人老是在折腾她,挖她的伤口,将她翻来翻去,往她嘴里灌苦药,还将她泡在滚热的药水里,她痛不欲生,她不知是因为太痛还是那梦哭了起来。
那人就厌烦的摆弄她道:“你怎么又哭了?哎,别哭了别哭了,这都快好了,哭什么哭。”
她听见那声音,叫了一声:“相爷……”
那人按下她拉扯的手叹气道:“我可不是什么相爷,我姓沈名青字神医,是你的救命恩公。”
她哭的实在难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好大年纪的中年男子。
有人拿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问:“看得清吗?是不是变傻子了?”
她看到薛雪的脸,哭个不住又叫了一声:“相爷……”
薛雪忙问那中年男子,“师父……她不会傻了吧?咋老哭不清醒啊?”
沈青将她丢在榻上道:“我怎么知道,我只管救命,不管治病。”扭头走了。
薛雪坐在榻边看着趴在榻上昏昏沉沉哭个不停的从善,叹气问道:“你老哭什么啊,都过了这么久了,要是好了就醒过来,不要老是哭。”他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脸,“哭什么啊。”
她趴在榻上哭的难过至极,一哽一哽的梦呓。
薛雪凑近了才听清,断断续续的,什么该死,什么都错了,什么相爷不认识我了……乱七八糟的。
薛雪又叹口气道:“别想了,你的相爷不会来看你了,他要娶九公主了。”
她现在锦被里哽咽了一下,哭着哭着睡着了。
她在入秋那天夜里醒来,窗外是绵绵的细雨,无风无雷,她睁眼看到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夜色,宛若新生。
她慢慢坐起来,发现身上的伤居然已经全好了,全是一些新新的疤痕,唯独右手手指僵僵的颤着纱布。
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她一愣,随后笑道:“你终于舍得醒了?”
是薛雪。
他端着一小碗药进来,递给她,“喝了,你可真能睡,你昏睡了快两个月了你知道吗?再睡你就要长白毛了。”
这么久?她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抬起右手,发现纱布下的手指僵的没法动。
薛雪就弯腰抓起她的左手让她端着喝。
她喝下去又苦又酸。
薛雪道:“你右手伤到筋脉了,虽然我师父替你接好了,但是要一点一点恢复,估计恢复了也不太灵活,你捡回条命算不错了,右手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以后学习当个左撇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薛雪坐下检查了检查她道:“说话试试看,你躺太久了,我怕你躺傻了,试试看还会不会说话。”他敲了敲她的膝盖,“来,陈从善叫恩公。”
她看着薛雪有些吃力的动了动嘴,哑哑的发出声音,“我……叫阿皎,陈皎。”她眨了眨眼,“我……忘了一些事情,一些我不想再提的事情。”
薛雪眉头皱了皱,又松开笑道:“行吧,既然再得新生,就不要想着以前的那些事情了。”
从善第二天才知道自己在这山谷里躺了近两个月,谷里有个很爱骂人的神医沈青,有一个受气包学徒,再没有旁人。
她很快适应了沈青的碎嘴跟薛雪的刻薄,在谷里住了三个月恢复了正常行走和正常恢复,唯独右手老是不太灵活,沈青每天让她练习捡豆子。
她捏不住,烦的要死,薛雪还老是说风凉话。
整个谷里只有受气包会好好说话,经常拿市集上买的一些好吃的给她。
熟了她才知道受气包叫半尺,是个男的……
他长的实在秀气,不常说话,又爱哭,从善一直以为他是个姑娘,第一次跟他说话才惊讶的发现他是个很秀气的男人……这让从善不由怀疑沈青收徒只收娘炮。
她在第三个月半的时候,薛雪觉得这样不行,她每天在院子树下的躺椅里一趟,根本不跟人说话,跟个死人一样。
他就找从善谈话,说她这样活的太没有人样了,好歹要积极。
从善懒得理他,“我也没想活着,看你们这么千辛万苦的救活我,我才勉强活下来。”
薛雪气的将她拉起来,让她去院子里捡豆子去。
她也不拒绝,懒懒的在椅子里一坐,弯腰一粒一粒的拨拉着地上的豆子,那副好死不活的样子让薛雪更生气。
薛雪忍不住跟沈青商量,让她去找份差事干,不然呆在谷里她一天都不上两句话,救活了跟没救一样。
沈青无所谓,薛雪第二天就在当地的小衙门给她找了一份差事——仵作。
她女扮男装,说是沈青的徒弟,县老爷连嗝都没打就招她进来了。
她也没拒绝,每天就睡醒了去衙门,看天快黑了半尺就来接她回谷,小地方的衙门没什么差事,几乎就是报个道,她乐的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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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方太太平平,也不管京都如何动荡,他们衙门每天照样撩鸡斗狗。
可这样的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小地方突然死人了。
从善被派去检查尸体的时候不由怀疑是不是薛雪为了让她干活,故意搞的大事件。
看她去一看,发现这案子不简单,死的不是本地人,是个京都来的人,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一尸两命。
经过调查发现这孕妇是个京都高官养在这里的小妾,因家中正妻凶悍,只能送来这小地方养着,想等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再带回京都中去,可谁只在这怀孕八个月的关头死了。
死因不复杂,是被毒|死的。
但下毒的人是谁却不好查,这小妾宅子里拢共四个下人,一个看门的,一个做饭的,一个婆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
从善建议上酷刑。
几番审问下来,那个做饭的扛不住酷刑招了,说是京都里来的一个老爷,让她下的毒,问她是谁,她也打不上,只说在小巷的马车里碰的面,还没见到脸,只通过随从拿了毒|药,听到了那马车里是个男人的声音,京都口音。
从善就建议县老爷盘查最近入城的外乡人,找京都口音的就是了。
县太爷一喜将这差事交给了她,理由是就她一个人在京都待过,听得出来。
从善没办法,跟着捕快就开始满城跑了,好在这小地方最近来的人不错,就两个,一个是女的,一个是男的,还都住在城中最豪华的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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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善带着捕快过去,下令先将人都抓回去,然后再严刑逼供。
捕快上楼去抓人,她就坐在楼下吃花生,还没吃两颗就听楼上吵了起来,捕快连房门都没进,就被随从喝道:“你知道我们大人是什么人吗?还不快滚!”
张捕快灰溜溜的下来,问她:“咋整啊,对方太横了。”
从善将花生一丢,“这么横,肯定是犯人,走,上去抓了,再横就就法。”
她带着张捕快上去,那随从还拦在门外,怒目圆睁的。
从善拿出令牌道:“我们是衙门了,让屋里的人出来,跟我们回去调查,不然动起手来……”
她话还没完,房门忽然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人惊慌失措的看着她,绿幽幽的一双眼睛让她心有一颤。
她忙转身道:“先抓另一个。”转身就走。
张捕快一脸迷茫,还没等追,屋里的人先追了出来,疾步追到从善跟前,扣着她的肩膀一拽,用力太猛险些将她拽倒,那人忙托住她的腰,叫了一声:“陈从善……”又哑又颤抖。
从善眨了眨眼,慢慢道:“你是谁?陈从善?你认错人了,而且你最好现在放手,不然我可以告你袭击朝廷命官。”
温江雪在原地愣了一下,不敢置信的又问她一句,“你说什么?”
从善“啧”了一声,推了一下没推开,喝道:“张捕快还愣着干什么!”
张捕快目瞪口呆的过来,要拉开温江雪。
他的随从先一步上前将张捕快被堵了住。
温江雪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来,扭头就往屋里走。
从善怒道:“张捕快!你拔刀啊!要你……有什么用!”
张捕快哀嚎:“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
“你个废物!”从善怒骂,没骂完就被抱进了屋里,温江雪喝了一声:“关门!”
随从“啪”的就将门关了上。
屋里一静,从善就被丢在了床榻之上,她刚想动弹,温江雪俯身压住了她的双手,“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从善气的挣扎,挣了两下根本动不了,瞪着温江雪莫名其妙眼眶就是一红,怒道:“你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这是犯罪!”
“哦?”温江雪仔仔细细看着她,冷声道:“这就犯罪了?那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的犯罪!”他猛地伸手拽开从善的腰带。
从善一惊,伸手去抓,他已三下五除二的将她的衣襟撕开。
“温江雪!”从善又惊又慌。
他手下一听,看着从善笑道:“你不是不认识我吗?”他将从善猛地翻过来,按在榻上。
从善根本打不过他,三两下就被他将上衣剥了光,她趴在榻上又气又委屈又慌张,一下子就哭了,“王八蛋温江雪!你……你还讲不讲理了!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温江雪没有在动,只是看着她背上的伤痕,有鞭伤有箭伤,全都长好了,他伸手摸了摸。
凉的从善一颤,他忽然就合身从背后抱住了她,又低又悲伤的对她说:“你怎么可以不认识我……我找你找的快将大巽翻过来了,你竟然跟我说你不认识我……陈从善,你是要气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