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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之妹被封为公主,无疑当头一棒,众部落首领族长无不动容,哪个还敢增加军备,擅自挑起草域纷争?但凡疆界争执,只好面请北王,由北王定夺。由此一来,瓦赫达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一言而撼动草原。同时,无形之中散落部族的兵马彻底失去意义,一些小部族干脆解散了兵伍,拥兵的大部族也逐渐缩减军备,减少这一项毫无存在意义的开销。
文图驾驭红图驹出得北土南关,却犯难起来,这一介驸马,竟无立足之地!南国之内,自己一定仍在通缉之中,虽无名姓,可身后背负着女童,这特征太明显,想隐瞒都隐瞒不过去!
夏日的荒漠风沙比较小,马蹄印一串串洒在身后,清晰可见。
白日,黄砂,红驹,一对注定漂泊的人,漫无目的南下。
符柔之眼病,最是令文图无解,整个南国王朝,竟无什么名医!所谓名医,皆称符柔无病,而口中之语,竟连自己也能道出,更可怕的是,凡是重病,自生自灭,全土之内竟无真正药坊,民间则是遍地偏方,郎中更是少得可怜。
文图茫然抬头观看,远方已现北城的影子,四周空空荡荡,一片安寂,一种祥和之感油然而生,便拍着红图驹道:“驹儿,文图目前无路可去,你便任意跑吧,带我去个清净之所!”
红图驹立即卷蹄狂奔,一道令牌,一块玉佩,便随着宝驹扬长而去,因料想无战事,长斧便留给乌兰,算是信物。
文图无暇顾及沿途风景,任凭红图驹驰跑,不知多长时间,红驹驻足。
文图注目一瞧,好美的风景!
这是一座小山村,枝叶芽开,流水潺潺,四周山峦环绕,万木成林,山脚下几户人家,人丁极少,果真是世外桃源!
“这你也能嗅得?”文图拍赞红驹,便下马步入村庄。
山庄内,一处处低矮的民房虽然散落无致,却全部面南背北,羊肠小道四通八达,石磨、豢槽、小亭、山庙一应俱全。寥寥稀少的村民迷惑地瞧着眼前外来之客,有的窃窃私语,有少年者已是奔跑开去,估计是去喊庄子里的管事。人们细看之下方发现壮士身后还负有孩童,身上也没有兵刃,立刻围拢过来,问长问短不断寒暄。
小村又复安详,更是:翁妪欲笑抬老手,未曾食,也嚼口;慈母撵儿无赖走,一二三,七八九。
很快,文图便租住一间小房,也算安顿下来,有着精通人性的符柔,不出数日就与村民成为一家。他从不外出,可手中多的是银子,便让村民外出数十里购买居用,打探外部消息,自己则每日与符柔走入大山游赏,准备就此度过剩余十四年,文图最大乐趣,便是坐在溅石之上,聆听水音,欣赏飞鸟,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
如此反复,文图却迷上那些飞鸟,飞来窜去,古怪精灵,一旦发现木虫,起而啄之,有同落之鸟,便看哪知速度更快,啄的准确,捕获之鸟扑棱棱飞远,寻个隐蔽处独自享用,未得食者依旧开始四蹿而寻。
他逐渐思索起来,不自觉地拾起木枝,装作飞鸟长喙,迅速敲击一下这里,然后远跳,再刺向那里,鬼才知晓他在作甚,可是终有一日,他抬头大笑,吓得符柔忙跑过来,抓住文图,愣愣侧耳倾听,文图对符柔说道:“我终于明白,打人不需要架势!”符柔不懂,见哥哥没有异常,径自跑开接着玩耍。
文图喃喃自语:“鸟为啄食而击,一击必中,不中则失;喙啄之处,细小若隐,击之必准,不准则逃……”
不但要准,而且要快!
弄错了部位,必然伤到鸟喙;慢了,虫逃无形,或被他鸟啄去……
自此,一根根木枝,便成为文图武器,一日日绝不停歇,从初来一直打到入秋!
转眼已是仲秋,文图索性攀上了巨木枝头,静静候在那里,目不专情盯着对面树上的虫洞之处,与此同时,四处也有雀鸟奔飞寻觅,小眼睛各自探着食物。
忽然,对面枝干坑口冒出一条稚虫!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飞鸟盘旋而下,直奔蛀虫;文图也是腾身飞出,枝挑洞口!
落地之时,文图向手中木枝瞧去,顶端果然刺中小虫,他喜出望外,不断指着自己的脑门赞赏着:“好快,好准!”
一日,文图习练完毕,立在山间看那一堆隆起的木枝,品味着自己的战绩,忽见远处符柔正往嘴中塞东西,飞奔过去喝问:“符柔,你在做什么?”
符柔紧忙将口中之物吞下,紧闭着小嘴不敢言语。
“快说,你吃了什么?”
符柔立即从背后伸过手来,仍在捏着一束草叶,局促不安答道:“这个……”
文图一瞧,手中一束花枝已被吃掉一半,绿梗蓝花白蕊,不知何名,遂继续问道:“你怎么能胡乱采食野外之物?这是什么?”
符柔摇摇头,由于紧张害怕立即咳嗽起来,几声下去,白色苍白,呼吸喘促。文图忙向她的额头抹去,心里猛然一凛,她在发烧!在南国王朝,他最怕的就是符柔患病,一来医者不好寻找,二来医术卑微粗糙。
在南国王朝,普学不精,更无医院,无处学医,而寥寥无几的医者不是被王宫请去,便是被富贵人家聘去为家医,也是因此束缚了医术,逐渐荒废没落;民间的染病探查之责,便由四散的道家散客承担起来,不过医为偏术,极难对症下药。
“文图哥哥,我还想吃!”符柔指着手中花束,文图哪里知道,符柔本就是医学院的学生,自有这种天性!
文图当然不允,见符柔不松手,只好带着剩余半束回到家中,把自己当做医生,温水擦拭、热水服用,可是符柔仍然咳嗽不停,便找来老人家询问,以为是那花有毒,老人家说道:“那是这里的芩草,牛羊常吃,毫无毒性。”
文图无奈,只好一直守在符柔身边,一会儿摸摸额头,一会儿继续弄来热水,令符柔喝下,心里祈祷着快快康复。
夜半,趁文图不注意,符柔竟偷着将另一半芩草吃下!
文图迷迷糊糊醒来,突然发现状况,刚要发作,可是哪里舍得?既然那草无毒,吃就吃了,瞧着符柔难受的模样,越发不安起来,情不自禁将符柔抱过来,将手放入温水之中,稍稍浸泡片刻,再搭上她的额头,以此来降低她的体温。
“符柔啊,你是不是恨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文图几乎是自言自语,别说她恨不恨,自己都非常恨自己,要知道如此,应该多读一些医书,免得临危一概不知,慌手慌脚失去方寸。
“嘻嘻,”符柔想摇摇头,估计是头疼得很,干脆笑出来,干燥的嘴唇微开,落出洁白的小牙,“我才不呢,哥哥都不嫌弃我……咳咳……”说道半途又是勾起身体,咳嗽几声,脸色憋得通红。
这还能笑出来?!
文图简直无言以对,将她的后背稍稍抬得高些,令其呼吸顺畅些,越看越是于心不忍,越瞧越是心急如焚,安慰道:“明天一早,我便带你入城,寻人给你治病,没事的,我们的符柔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着已是心酸,不必说怀中娇儿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即便是他人之女,也容不得如此硬撑着,不管那里什么状况,也要巡视一番。
小木房内的烛光忽而摇晃,映衬着无助的身影,一直那么坐着,不敢弄出动作,怕是惊动了小儿。
文图强打精神,一直审视着符柔,默念着千万别出现状况!
可是,却出现了变化!临近丑时,文图忽然发现,符柔的体温降了下来,脸色也稍显红润,咳嗽的频率越来越低,心中大喜过望,忍不住偷笑一声,忽听到符柔轻语:“文图哥哥,我还要吃那草。”
难道是那芩草起了作用?
文图二话没说,抄起火把,冲入山中寻找那种花草,令他深感意外的是,这种神草遍地都是,自己竟一直没有在意,很快便寻出许多,张着大嘴傻笑着,飞奔回小屋。
按照他的印象,弄来清水将花草洗得干干净净,放入瓦罐中,在石灶上点火熬制,这里不能调节温度,文图便仔细观看这木块的数量,待罐中水沸,便取出大部分木块,留小火熬制,半个时辰过后,将汤汁倒入瓷碗之中,采取最原始方法冷却,那就是取来一只空碗,稍稍挨近,慢慢倒入另一只碗内,待水注稳定逐渐抬高药碗,徐徐折倒,如此反复,并不断用嘴吹气,争取最快冷却下来。
不一会儿,文图反倒大汗淋漓。
他估计温度差不多了,便尝尝药汁,脱口而出:“哇,怎么这么苦!”随后进入屋内,扶起符柔喂下去,没想到符柔丝毫不皱眉头,几口气便将大半碗苦汁饮下。
不出几日,符柔竟然痊愈!
文图抱起符柔,转着身体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是神医!”
其实,符柔患得只是轻微肺炎,那草也只是黄芩。
侠士,小女,红图驹,成为小山清溪边的风景,嬉闹着,调笑着,玩耍着,习练着,尽情品赏南国王朝的世外桃源,而溅水旁断裂的木枝,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一座小山。
林中有巨鸟,其名唤文图,柴枝不现影,牵女忘孤独。人与鸟聚,其意亦同,时间久了,禽鸟们便不再惧怕文图,甚至落到他的肩头,不惊不乱;可是一旦轮到文图监视哪株树木,飞鸟们却懒得与他争夺“食物”,因为哪只鸟也没他快!
走出山村,已是一年之后,慕飞玲来访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