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命悬一线

一枚铜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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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命悬一线

    来人目光阴冷,每一步都让盘子和花铃觉得那人如阎王催命,每一步都让两人觉得自己又近了地狱一分。

    盘子不敢拔箭,箭入心口,箭在肉上倒还好,如果拔出,血就止不住了,只会如泉喷涌。这个时候明显不适合拔掉,可不拔掉,利箭在身,更难制敌。

    此时没有一个暗卫前来,可见这次的刺客来了不少人。可能跟潘家暗卫匹敌的,唯有……盘子忽然笑了笑,“你们是圣上的人。”

    见对方不答,他又笑了笑,“我外公刚死,他就派人来杀我,看来这几年被我外公欺负得很难受呀,所以才这么急着斩草除根。”

    无论他说什么,那人都一句不答,几乎已经快走到他们的面前。

    盘子有气无力道,“你杀了我就好,放了她吧,你看她,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姑娘。”

    花铃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埋头在他肩头,不住的发抖。

    任谁看,都是个一只手便可以碾死的丫头。可是那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几乎到了跟前时,似乎料定他身边没人,步子突然加快,匕首已经举起,先朝盘子的天灵盖狠狠刺去。

    盘子脸色一变,猛地把胸前利箭拔出,血顿时喷溅,染得手上全是血。还残余唇色的唇瞬间惨白,瞳孔都疼得剧烈晃动,他喝声跪起,朝那人刺去。

    饶是他动作迅速,可那人没有受伤,又是皇帝近侍,几乎是刹那便闪躲开了。这一刺只是将他的衣服刺穿,并没有伤及身体。他面上终于露了冷笑,匕首刺向他的头顶。

    可匕首未落,却又见寒光从眼底闪过,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原本在哆嗦的姑娘突然起身,手中持了把小短刀朝他刺来,刀刃径直割开了他的面颊,立刻冒了血,惊讶之余急忙后退。刚退身半步,就又见潘家外孙血手握箭,以箭端直刺他喉咙。

    不过慌神的瞬间,喉咙便被刺开,血瞬时外喷。他捂住喉咙,再无回手的力气,倒在地上捂着直冒血的脖子,抽搐起来,一时半会死不了,可也活不成了。

    对于仍能冷静行动的花铃盘子略觉惊诧,可一想到当初他“绑架”沈来宝时的她,就不觉惊讶了。回头一瞧,却见她抓着短刀发抖,他默了默,到底还是个没见过血的姑娘。他拍拍她的肩头,却拍得她满肩头的血,急忙收回。

    花容失色的花铃看着他,低头就抓了一把地上的青草给他捂住伤口,“先离开这,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我再仔细给你找草药。”

    盘子本来想推她走,可花铃目光坚定,根本不会丢下他。他勉力站起身,几乎半身重量都在她身上,他边走边笑笑,笑的时候唇色苍白,“哎呀,你会不会可惜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不是沈来宝?”

    花铃没有心思开玩笑,“盘子哥哥你不要说话,血会流得更快的,你也别逗我了,我都快要吓哭了。”

    “……”明明是那个刺客要被你吓哭了好么!盘子要不是实在没力气,真想好好为那还倒在地上抽搐的刺客伸冤。

    很快他就察觉到花铃搀着他的手在发抖,好像连身体都在抖。他缓步走着,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才道,“不会有事的,那些刺客暂时还来不了,我的暗卫将他们拦住了,否则也不会只追来一个人。只是阻拦了这么久都还没跟来,只怕是跟刺客们同归于尽了,那我们就更安全啦,你也不用再杀人了。”

    说到杀人花铃又抖了抖,想到方才那人的惨状,就觉恶心。虽然那人是要杀她,可她还是头一回看见那么多的血,还有喉咙被刺穿的人。她颤颤眨了眨眼,极力镇静着。她还不能垮,否则盘子就得死了。

    “铃铃,我走不动了。”

    盘子晃了晃身,再支撑不住,双腿几乎是瞬间往地上跪,连花铃都没搀住,甚至被他带得往一跪。花铃见他胸口的衣服都被血染红,知道再不给他止血,那不死在刺客手上,也会死于流血过多。

    “盘子哥哥你等我一会。”

    花铃想起身,可腿软得不行,她想站起来,却站不了。最后干脆往前爬,爬着去找草药。

    盘子也没力气管她了,大量的失血让他没有气力说话,只是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着天。

    那朵朵飘过的白云,好似人影。

    像他爹,又像他娘。其实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他的爹娘,他们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偶尔会在梦里见到,却也不过是一个模糊身影。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他的外公。

    “外公……”盘子唤了一声,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去京城。听从了他的话留在明州,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长叹一声,又听见花铃回来的声音了。

    花铃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捣烂草药,干脆用嘴巴嚼,嚼得满嘴苦涩,苦得眼泪都冒出眼眶。她边嚼边去扒拉盘子的衣服,天明明还不热,她却发现盘子穿的衣服不少。扒掉两件,又还有一件,看得她都想骂他混蛋了。

    她寻着那白里衣的系口,可却没找到。找着找着,她突然发现不对。

    这根本不是里衣,而是层层白布。

    白布几乎都被染红了,但还是看得出来,这……

    她蓦地盯着他的胸腔,那被刺穿的绷带,分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一摸,软的,根本不是男子结实的胸腔!她顿时愕然,连满嘴的苦涩都忘了,“盘子哥哥……哥……姐姐?”

    她似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手立即缩回,巨大的冲击让她一时脑袋空白,已经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

    盘子根本就是个姑娘!

    认识了那么久的纨绔公子,却是个姑娘!

    花铃脑子里的烟花噼里啪啦炸着,炸得她两眼瞪直,已不知作何反应。

    仍闭目养神的盘子突然笑了笑,“你不再给我敷药,我就要死了。”

    花铃愣了愣,忙回神,用短刀将缠在她身上的白布割断,果真看见了只有女子才有的两抹酥白柔软,她咬了咬唇,给她敷上草药。最后干脆拿那白布条给她缠裹,只是缠得轻。

    “好了,我暂时不会死了,你现在安心逃跑吧。”

    花铃没有吭声,她现在才发现,其实盘子的长相一直都是阴柔的,穿上裙子,便是个俊俏姑娘呀。可说盘子不是男子,却也是谁都想不到的,盘子的性格,也的确像男子多些。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娶谭心,只是为了掩饰你的身份?”

    “对。”

    “可是这么煞费苦心地掩饰,是为了什么?”

    血止住了,盘子也稍稍恢复了些力气,却还是没有办法把话说长,“偷天换日。”

    花铃何其聪明,四字一出,各种真相就如雨后春笋在她心里冒出尖来。

    潘岩早就料到他死后他的宿敌不会放过他的外孙,可是兴许是他女婿和女儿的缘故,所以不愿让盘子也入朝廷。因此早早就将她的身份隐藏起来,他一死,那盘子就能轻易制造假象死去,再以姑娘的身份活下去。

    谁都不知道盘子是姑娘,她离皇城远一些,以女子的身份过活,便能安然一生了。

    只是或许潘岩或许也没有想到,皇帝会那么快派人来,连给盘子假死的机会都不给。

    这一步棋,潘岩足足走了十五年,花铃最后只念了句“好一个潘相”,便打住了对他的评价和叹服。

    布局的潘岩不简单,配合布局的盘子更不简单。

    盘子又道,“你快走吧,铃铃,你是我唯一不讨厌的姑娘,我不想连累你,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花铃缓缓收回思绪,没有动,坐在一旁看他,“我不走。如果不是你帮我挡了那一箭,现在躺着的人就是我了。我现在要是走了,那不是混蛋吗?”

    盘子想笑,可刚扯动五脏,就觉得自己又要吐血了,“我舍命救你,可不是因为真的是在舍命救你。”

    花铃听不懂这话,盘子缓缓睁眼,视线总算不模糊了,“因为你是他的妹妹,所以我不能让你因我而死,否则他会恨我的。我可不要他恨我。”

    花铃愣神,“你喜欢我二哥?”

    盘子笑笑,笑得无奈,“是啊,喜欢极了,那个呆子,还当我是兄弟呢,烦死我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已然不同,是真的觉得烦死了。她甚至想过,要是她喜欢的是沈来宝该多好,那他就能察觉,还会很果断地拒绝她,她就能不再想这件事了,多好呀!

    可为什么她偏偏是喜欢上了那个呆头鹅。

    花铃鼻尖一酸,已经止不住泪,她不能想象她这十五年来是怎么掩藏身份的,也不能想象她面对喜欢的人却不能明说的无奈。

    盘子轻轻叹息,“不要哭呀,我……”她说了半句,喉咙一甜,吐了口血来。

    花铃猛然回神,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要赶快去找到大夫,方能救他,这点草药治标不治本,但以她的体力,根本下不了山。她抬头焦虑地往前面看去,害怕她走了刺客又来,那盘子也会死。横竖都没有最好的法子,她颤颤起身,“盘子你能站起来吗,我把你藏到隐蔽的草丛里去,再下山找大夫。”

    盘子没有回答,一双血眼看着天,声调缓慢又脆弱,“要是我死了,你不要告诉他我的事,不然像他那样的人,会记一辈子的。”

    “你不要说话了,你不要说话了。”花铃想挪动她,可根本挪不动。

    盘子又咳一声,又咯了一口血,“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能穿好看的裙子,梳好看的发髻,戴各种好看的发饰首饰,夏天摇一把小扇子,冬天抱个小暖炉,多好,多像个姑娘。”

    花铃心头顿生巨大酸楚,哽声说道,“盘子,你以后肯定也能变成这样的,你快点好起来,我带你去绣庄,带你去买首饰,把全部裙子都给你,给你梳最好看的发髻。”

    盘子笑了笑,低低应声,“可惜啊,喝不到你和沈来宝的喜酒了,也欺负不了小来宝了。我想过……能一直……待在南风小巷,每天和你们插科打诨……哎呀……真好,可是……老天不喜欢。”

    闻言,花铃眼泪啪嗒落下,胡乱抹去,再顾不了其他的,横竖都是死,动身去找大夫,才有一线生机。就算她死在路上,她也要救盘子!

    她知道,就算盘子没有喜欢她二哥,她同样会救自己。

    “盘子,你等我!”

    盘子又看不清眼前事物了,连天都变成了昏黑色。

    天黑了?

    盘子想着,缓缓合上眼——风真大,像能把人吹起来,送到她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身边。

    她昏沉了许久,又想——在她成亲的那晚,就该把醉酒的花朗给睡了,那现在就没遗憾了。

    哎呀,可惜。

    可惜……就只是亲了他一口。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