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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岚诧异地往那边瞧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哪家姑娘落水了?”她左右都瞧不清,晏和随意地湖心亭坐下,连看都没往那边看一眼,淡然道:“与咱们何干?”
她略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没看见的也就罢了,如今看见了,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淹死?湖面上还有几艘船,但都离那位落水的姑娘很远,她给了湖上的船夫赏钱,让他帮着把人救下来。
晏和懒洋洋地瞧着她:“你倒是爱管闲事。”
重岚不以为然:“顺手拉拔一把而已,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呢?”
船夫把那女子救上来之后,问了半天却没人应答,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只好搁到船上载回来给重岚瞧,她随意瞧了一眼,挑眉讶然道:“没想到还真捡了个麻烦回来。”
船上静静躺着的竟然是陈元儿,她约莫是在水里泡了太久,人已经昏了过去,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面上还保持着骇然的神色。
重岚没想到是她,皱眉道:“她不是在禁足吗?”她救她一回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便吩咐道:“就把她搁在地上吧,反正陈府到时候见没了人,肯定会来寻的。”
虽然对她来说把人送回去也不是麻烦,但她可不想跟陈府再打交道了,要是被他们反咬一口可怎么办?
她转身对着晏和叹气道:“还真是让您给说着了,咱们换个地方吃饭,让她在这儿躺着吧。”
晏和掖着手道:“何必这么麻烦?把她再推下去不就成了?”
重岚唬了一跳:“那不是成了杀人了吗?陈府非要我的命不可,不成不成。”
晏和用懒洋洋的声口道:“随你吧。”他抬步想要跟她走,没想到陈元儿这时候醒了过来,破风箱似的喘了几口,翻身吐出好些水,然后嘤嘤哭了起来。
重岚离她近,挑线裙的下摆冷不丁被吐了口水,脏污了小片,她暗骂了句倒霉,忙退后几步,皱眉道:“姑娘赶紧回家去吧。”
陈元儿还没瞧见她,趴在地上干呕了会儿,抬头道:“我是陈府的嫡出女儿,你送我回去,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了音,面色更白了几分:“是你!”
重岚只是拧眉看着自己的裙子,嘴上随口道:“姑娘既然醒了就赶紧想法子回去吧,我可没法送你回去。”
晏和看了看她罗裙上的污渍,取下披风来给她挡住:“郊外也没有买衣服的地方,先用这个遮掩着吧。”
重岚正要道谢,就见陈元儿从那边爬了起来,神色又是愤恨又是哀戚,上前几步攥住她的手腕:“是你唆使他要害我,推我入水的,你怎么这般歹毒!”
重岚怔了下,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耐道:“姑娘是魇着了吧?什么你我他的我怎么听不懂?我这才刚到,连你什么时候落水,怎么落水的都不知道。”
陈元儿神情恍惚了一瞬,攥住她手腕的手更用力几分,面上竟显了几分绝望之色,随即又跟谁较劲似的,咬紧了后槽牙:“就是你,不然他为什么要推我下来?他那么温柔,待人那么有礼,都是你这歹毒女人唆使的...”
她自己把自己劝通了似的,面上终于带出几分活气,拉着重岚就要往外走:“我要当面找他问个明白!”
重岚觉得她简直是莫名其妙,一把挣开她的手,正要开口,忽然见湖对面有艘精致贵重的小船慢慢划了过来,姜乙立在船头,偏头去瞧陈元儿:“姑娘要当面问我什么?”
陈元儿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想到方才的惊险,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抽泣道:“你特特约我过来,我连个下人都没有带,没想到刚来还没见着你人,你的底下人就把我扔了下来,我怕的要命,你为什么这时候才来?”
她说完抬眼希冀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是你底下人办事不利对吧?”
姜乙低头认真地想了想,温柔笑道:“不是,是我吩咐他们这么做的。”
陈元儿面色霎时苍白,目光散乱地四处乱看,冷不丁看见漠然立在一边的重岚,指着她道:“是不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姜乙笑了笑:“不是。”他声音越发轻柔:“你这么丑,又这么蠢,怎么能和我的阿岚相提并论呢?”
陈元儿忽然发疯般的冲上去,他皱着眉侧身避开,随口吩咐道:“把她捆起来送回陈府,说她对我不轨,被亲兵打落水里。”
重岚冷眼旁观,晏和隔着披风握住她的手,漠然地看着姜乙。
姜乙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面上不由得一戾,他抬手道;“阿岚,过来。”重岚并不理他,他也不以为意,笑着问道:“阿岚,你高兴吗?”
重岚皱眉道:“恕我愚钝,不能领会将军的意思。”
他用眼挫瞥了眼被堵住嘴还挣扎不休的陈元儿:“这蠢货上回去你府上闹,我并不知情,不然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重岚哦了声:“那真是多谢将军了。”
姜乙忽然笑了笑,目光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一抬手,船里立刻钻出好几个亲兵,手里举着□□,稳稳地对着晏和身上的各处要害。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晏和的神色,期待他在重岚面前露出惊慌求饶的神色,却只见他神色自若,甚至还低头帮重岚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兜帽,好似没瞧见那几根明晃晃的□□。
他眼里带出几分阴霾来,忽然嘴角一挑:“听闻晏总督前些日子在路上被人刺杀,死了好些亲兵,就怕你还没当上总督,人就先死了。”
晏和神态从容,牵唇笑道:“朝廷的任命还没下来,姜将军是宗室子弟,这般妄言政事,是会给平乐郡王惹上大祸的。”
姜乙眯了眯眼,抬手让人放下手里的□□,对着重岚道:“阿岚,你就这么瞧好他?”
陈元儿已经被带下去,他垂眼看着江面,颀长的倒影映在碧波里:“我今日只是想告诉你,他能做的事儿我也能做,不会让旁人伤着你的,那些旧事...你就不能忘了,咱们重新来过?“
重岚想到陈元儿绝望苍白的脸,慢慢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
接下来谁也没了踏青的兴致,她回家之后决定立刻收拾东西,启程会金陵,重丽和白氏虽舍不得,但也知道她在那边事情多,便也含着泪告别了。
她第二日就坐上马车回金陵,本以为晏和就此要跟她分道扬镳,没想到他拿着伤还没好全当借口,硬是跟着她走到一处。
她忍不住道:“大人伤没好哪里经得住这般颠簸,依我看,您还是在江宁宅子里再修养几日,我不收您住屋钱就是了。”
晏和就着透进来的一线日光看书,漫应了声:“我不是说过吗,见不着你,我的伤好不快。”
重岚上下打量他几眼,没忍住拆穿他的话:“我上回帮大人换药的时候,瞧见你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再慢过上三五天也就好全了。”
晏和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然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那就劳烦你顺路捎带我一程了。”
重岚被堵得没话说,直接拧身上了马车,见他施施然跟了上来,头疼道:“大人这又是怎么了?”
他面不改色:“后面车上有味道,我坐不惯。”他看着重岚扶额,扬唇笑了笑:“况且...不跟你在一处,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重岚瞪他,他在她眼脸上轻轻一抹:“你要是再冲我抛媚眼,别怪我又要失礼了。”
重岚:“......”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辆马车回了金陵,她开始还觉着不自在,后来脸皮都练厚了,看见听见什么都能神色如常。
好容易到了重宅,管事带人出门来迎,清云欢呼一声:“终于到家了。”然后就下来帮着搬卸物件。
重岚面上也露出些笑意来,却突然想到马车里的烫手山芋,掀开车帘道:“大人,如今金陵都到了,您也该回齐国府了吧,恕我不远送了。”
旁人请晏和住到府上他都懒怠搭理,原来要是听见这种逐客令他早就拂袖走人,从此再不来往,但自打确定自己心意以来,他脸皮也不知厚了多少,十分坦然道:“齐国府是个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难道你忍心看我这么回去?”
要是搁在平常,似晏和这种身份的人愿意来她家里坐上片刻,那都是莫大的光彩了,现在明知道他不怀好意,重岚坚决道:“好歹是您家里人,怎么能这么说呢?”晏和会怕那起子人才怪了。
他轻叹了声:“一家人?有住在一起吃饭喝水都得防备着的一家人吗?”
重岚明知道他在用苦肉计,心里还是不由得软了下:“大人也是辛苦了。”她随即清醒过来:“那你在山边的别院呢?”
他转了转扳指,面不改色地瞎编:“这些日子金陵多雨,山上的滚石砸下来,房屋毁了不少。”他见重岚又要开口,用怅然的声口问了句:“难道你忍心让我住在危房里?”
重岚想拦着,但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已经抬步走了进去,站在门里问她:“你住哪个院子?”
重岚下意识地答道:“最东边那个。”见他已经走了进去,也没法把人硬拉出来,只能跟着进去:“我命下人带你去客院。”
晏和抚了抚下巴,靠在影壁上不动:“你自己院子难道住不了人吗?”
重岚竭力镇定道:“我一个人住着都嫌挤,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再说了,院里还住着我的几个贴身丫鬟,你住进去了也不方便啊。”
他唔了声,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如此,那只好算了。你的下人我用不惯,不如就你陪我去瞧客院,如何?”
重岚没忍住瞪他一眼,他偏头问道:“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他轻轻飘来一眼,转折多情:“还不快过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媚眼瞧得脑子一晕,竟然真的跟着过去了,等站在院里才在心里暗骂,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她生怕他不满又要住自己院子,拿出做生意的卖力夸道:“您看看那边,玉石填的紫檀木圆桌,旁边是配套的紫檀木圆凳,那边桌上还有剔红葵纹小几,都是玲珑坊大师的手笔,还有旁边的挂画,是吴道子的真迹,您原来是读书人,肯定爱这个,而且这院子宽阔又大气,绝对配得上您。”
她介绍完,不无得意地道:“我这院子,大概是神仙也可以住的了。”
晏和不置可否地恩了声,掖着袖子不言语,她怕他还惦记自己院子,正要再开口,就看见清歌匆匆忙忙跑过来,福身行礼道:“姑娘,二少爷回来了。”她看了眼晏和,躬身道:“二少爷听说家里有客,要来见见呢。”
重岚奇道:“他三天两头不着家的,来客人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清歌为难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二少爷瞧着有些不太高兴...”
院外一声传进来:“死妮子胡说,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重正笑呵呵走进来,手里还提了只食盒:“醉仙楼里才来了个北边的厨子,我买了只烤鸭给你尝尝鲜。”
他没看见晏和一般,只拉着重岚说话,见冷落的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地哟了声:“咱们家什么时候来客人了,我方才怎么没瞧着,真是失礼了。”
其实当初晏和来重岚府上探病,他也瞧见过一回,但他这人有个毛病,凡是相貌比他好的男人他都记不住脸,当然这这种人也不多见。
他转脸瞧见晏和眉眼生的极勾人,天生韵致风流,肤色玉白,心里暗哼了声‘小白脸’,下意识地把他划归到想勾走自己妹子的混蛋一行。
重岚没好气地道:“你眼里除了几个头牌行首,还能瞧见什么?”
重正打了个哈哈,故意道:“这也不能怪我,你生意场上的朋友不少,但也没领哪个男客来家里,我本也没往那处想,还以为这是你新招来的护院小厮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