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记忆复苏

蒋牧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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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能这么坏呢?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处心积虑的人吗?

    有,她就是的。

    姜离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萧世琛站在门口,看着她慢慢地向自己走过来。可是她的每一步走地又慢又重,似乎脚底有千斤。

    “希洛,”萧世琛看着她的脸色,惨白地可怕。

    可姜离还没走到他面前,便一下昏倒了过去。萧世琛慌忙上前,赶在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抱住了她。

    这大概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吧,几乎要耗尽了她一生的心血。

    母亲病逝,公司面临破产。然后她看到母亲的遗书,不是留给她的,是留给萧世琛的。是的,她妈妈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封信,是留给萧世琛,而不是她。

    她只记得那封信很厚很厚,里面有好多页纸,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完一封信。

    可是在那封信里,姜韵却把她这一生洋洋洒洒地写在纸上,那些姜离不曾知道的、想要知道的,她都告诉了萧世琛,而且只告诉了萧世琛。

    姜离小的时候并不明白,可是越长大就疑惑,因为她在这世上,好像除了妈妈、哥哥、继父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她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生父,也没见过妈妈的亲人,她和她妈妈就像是漂洋过海而来的浮萍。

    没有亲人、没有过往,姜韵是一张刻意抹白的纸,而姜离则是一张真的白纸。

    “妈妈,妈妈,”姜离在床上低声呢喃,一声比一声急促,可眼皮紧紧地闭着,就是睁不开。

    萧世琛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听着她叫着妈妈。他低头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真相总是太伤人,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追求真相呢。

    她秀气的眉,就一直这么蹙着,原本红润的唇也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皮,看起来整个人一下就颓败了。

    那么美那么好看的一张小脸,一下子就变得死气沉沉,像是一朵盛极而败的花。

    就像五年前一样,他从船上将她救下来,看着她手脚被紧紧地捆着,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后背全都是汗珠。可是她的眼睛却睁着,有一团光始终没散,直到看见他时,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哥、哥,救、救、孩、子。”

    她差点就那么没了,抢救了整整四十个小时,期间有四次,护士出来问他,孩子快不行了,让他签字。

    可他就是没有签,她说了让他救孩子。他相信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的,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签,而里面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努力。

    最后她挺过来了,拉斐尔也挺过来了。

    门被轻轻地推开,屋子里只有床头有一盏浅浅的光源,门口小小的人儿勾着头朝里面看。

    萧世琛看过去,就撞上拉斐尔好奇的眼神,他神色温和地冲着他招手。小家伙一高兴就颠颠地跑了过来,好在姜离房中铺着地毯,即便他是用跑的,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他把拉斐尔抱在怀中,两人又同时看向病床的姜离。

    “希洛怎么了?”拉斐尔轻轻地问。

    “累了而已,”萧世琛的声音带着说不尽地温柔,这一世,他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姜家的女人了。

    就连怀中这个小家伙,都没分得多少。

    拉斐尔哦了一声,可是又有点疑惑,“她不饿吗?”

    他今天一整天饭桌都没见到希洛,她就这么睡觉,一点都不饿吗?

    “睡醒了,自然就饿了,”萧世琛就算和拉斐尔说话,也从来都是平等认真的,他从不把他当小孩子看,哄他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他需要的是把他养成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这样等以后他父母找过来的时候,他也算是多少赎了一点藏着别人孩子的罪过。

    拉斐尔又嗯了一下,于是‘父子’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

    姜离醒过来的时候,是夜半时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觉得这黑夜比任何时候都要让她安心。

    她蜷缩在床上,整个人像卷成一团的虾米,眼泪连预演都不用,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死死地咬着唇,不想哭出声音,可心底地痛楚,却怎么都说不尽。

    霍从烨站在摩纳哥临海山顶上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回荡,每想一次就有一把刀扎进她的心脏,血流成河。

    她一直说自己爱霍从烨,可她的爱却比这世上最剧烈的□□,还要致命。

    不管是谁,都比她有资格爱霍从烨。

    姜离慢慢地从床上起身,推开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冷风萧瑟,呼啸而过,吹起她衣袍的一角。高楼之上,抬头便是幕色星空,辰星闪烁,仿佛伸手就能拿到。

    姜韵就是自杀的,癌症末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姜离一直都不知道,她一直表现地那么寻常,带她参加时装周,参加她的高中毕业典礼,陪她一起去参观剑桥,参观她未来的大学。

    所以姜离险些疯掉。

    寒风越吹,她的身子越冷,可是头脑却越来越清醒,甚至清醒到可怕地地步。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不管那曾经的理由是什么。

    都说自杀的人,永远不得升入天堂。姜离不知道妈妈当年自杀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她现在站在阳台,想的都是过去。

    那些她记得的、愉快的、痛苦的、期待的,还有莫名消失的过去。

    她赤着脚踩着栏杆,可是双脚刚站上去,就被人拦腰拖了下来。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听黑暗中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她一巴掌被打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又摔倒在地上。

    哥哥还真厉害,这么黑都能分毫不差地打中她。

    “不想活了?还记得你在医院和我说什么,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后悔?这就是不会后悔的表现,”萧世琛喘着粗气看着她,高大的身影又往前一步,月光穿过阳光洒进房中,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全部遮挡。就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挡在她面前遮风挡雨一样。

    姜离啜泣地声音低极了,风一吹就能散开。可是她还是呜呜咽咽地开口:“不是,我不是想自杀,我只是想静一静,站得高点吹吹风。我的头好痛,特别痛。”

    痛地快要死掉了。

    萧世琛慢慢平静下来,又响起自己刚才全力打的那一巴掌,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头一次对她动手。就算之前,她做过再混账的事情,他都舍不得动手。

    不过那时候,她都是在伤害别人,萧世琛不在乎。

    但是现在,她伤害自己,萧世琛就在意地差点失控。

    “小离,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谁都有迷茫的事情,你只是走岔了一步而已。如果一味地沉溺在过去,只会让你更加痛苦而已。这人世已足够辛苦,又何必再自苦呢?”萧世琛伸出手,轻轻地压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想让她想明白。

    姜离沉默,阳光的门没关,寒风吹地哐当哐当作响。

    “想想拉斐尔,”萧世琛终于使出杀手锏。

    姜离突然捂住脸,问他:“哥哥,你说妈妈自杀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

    她呜咽的声音悠远又痛苦,这或许就是她一直无法释怀的事情吧。有些痛苦,不去想,并不代表它不存在。直到现在,这个伤口依旧是血淋淋的,所以那也是让她做出错事的原因吧。

    “你都想起来了,”萧世琛声音有些颤抖。

    也不算全部想起来了,只模糊有了印象而已,那扇隔着的窗户被擦亮了一点点,让她能窥得一点点过去的影子了。

    “她想过,她也犹豫过,只是太痛苦了而已,疼起来钻心,她那么美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忍受化疗带来的后果,”况且所有人都告诉她,生命只剩下半年,就算是化疗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姜离又哭了,几乎不能自已,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知道,你、你都……知道。她只会和你说,就连遗言,她都只交代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哭,像是个断了气。

    可萧世琛却不能再对她说过分的话,五年前也是一样,他以为她早就忘记了遗书的事情,可没想到她会想用那种方式拿回姜家的东西。

    “她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被这一切所累,她想让你活得简单、快乐。你还记得她对你最大的期望是什么?”萧世琛提到姜韵的时候,即便在黑夜中,眼中都迅速地聚集起光亮,灼灼地几乎能逼人。

    她希望你能一直留在剑桥,在那里读本科、硕士、博士,然后留在那里生活。

    可是连萧世琛都没想到,姜离居然趁着去瑞典交换学习的机会,干出了那么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

    姜韵出生在江南水乡,姜家在清末的时候,祖上还出过状元,后来便逐渐兴盛起来。姜韵的父亲是画家,在□□期间,受到了极大的迫害,特别是他的几幅画,被海外收藏家以高价购得,被打上和资本主义勾结的名义。

    后来环境渐好,特别是八十年代的时候,姜韵的父亲被平反,姜家又重新成为书香门第。

    只是姜韵的母亲却不甘于人后,她利用姜韵父亲的关系,往来与香港之间,很快她就迅速地累及了一部分财富。而到了改革开放后,姜韵的母亲更是一下子累及起巨大财富。

    姜母成立了房地产公司,发展迅速,甚至很快就累及了数亿的财富,这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财富。

    但是随着她母亲公司越来越壮大,却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就是她的财富并不仅仅是做生意而来的。最起码她的原始资金就说不清来历,于是在那时候,便有传言,姜家一笔祖上积攒的巨大财富,就藏在香港的一间银行里。

    之前因为国家政策原因,姜家人迟迟无法拿回这笔财富。但是改革开放后,内地和香港的来往日益增加,姜家便去香港拿回了一部分财富,并且以此为原始资本,迅速发家致富。

    姜韵当时刚考上大学,对这个所谓的传闻,十分不屑而且嗤之以鼻。

    姜家清末民初的时候,确实是开始起家了,可是后来她的曾祖和爷爷都是做学问的人,家族中怎么又会有巨额财富呢。

    可是这个传闻却随着她母亲生意越做越大,而越来越神秘,最后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姜家在香港银行的财富价值数十亿美元。

    在九十年代的时候,上亿对普通人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数十亿美元,更是不敢想象的一笔钱。

    但慢慢的,姜韵发现家中亲戚的眼光都变了,特别是姑姑和叔叔,几乎每天都要上门。有时候是在爸爸的书房里说话,可有时候却干脆在客厅里大吵大闹,都是在埋怨爸爸居然埋着他们,藏了这么一大笔钱。

    可是姜父却坚持,从来没有这么一笔所谓的财富,都是外面瞎传的。

    可他越这么说,姑姑和叔叔就越不相信,财帛动人心,几乎能让人疯狂。

    只是姜韵没想到,这真的给了她带来了一生都无法愈合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