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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傻眼 “你个蠢婆娘,在说什么傻话呢?”男人区那边,一个脑满肠肥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吼道:“人家拿出五百两来,你给人家五万两?你当老子的钱是风吹来的水漂来的?”
黄秋花原本在刚刚的话说出来后就后悔了,她不过是看吴夫人和吴小姐似乎瞧不起这母女几人,想趁机拍拍她的马屁,巴结她一番,哪里知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说出这样的蠢话来。
她可不就是蠢吗?
如果阮氏拿不出五百两来,顶多就是被别人笑话没钱罢了,又不损失二两肉;阮氏若是能拿出五百两来,那么她则是要实实在在的损失五万两银子啊!再说他们家也就算得上殷实,依附着吴家开米铺,这十多年来靠着短斤少两,也挣了一座大宅子和几万两银子,但是让她拿五万两现银却是拿不出来的。
是以此时听到自己的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她,她也只是神色讪讪的,并没敢反驳半句。
话都说出来了,她想把这事揭过去,楚雁回哪里肯如此轻易就放过这位妇人呢?
“呵,做人啊,还是像我这样,穷就穷,别没钱装什么有钱人,简直贻笑大方!”楚雁回说着,拉了阮氏坐下,然后盯着黄秋花头上的十几支金簪,讥诮的道:“夫人,你那头上的东西莫不都是假的吧?”
“谁说是假的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戴的假货,黄秋花还从头上拔了一支金簪下来放嘴里咬了咬,然后给左右瞧了瞧,“看看,这牙印这么清楚,是真的,真的!”
“就算是真的,几支破簪子也不能证明你有钱吧?”楚雁回满眸嘲讽的道:“要我说,没钱就别出来冒大,别装什么有钱人,没得让人耻笑。”
隔壁,贺连决知道自家女人打的什么心思,心里暗骂了声,小狐狸!
刚刚被她黄秋花嘲笑没钱的人,这会子居然反过来嘲笑她没钱,再加上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嘲讽以及言语中对她的羞辱,彻底把黄秋花给激怒了,恼道:“我们盛氏米铺乃是新河镇第二大米铺,全镇十之三四的人都在我们米铺买米,谁说我们没钱……”
新河镇第二大米铺?楚雁回眼睛一亮,实时的打断她的话道:“既然你说你是有钱人,那刚刚你说的话可作数?嗯,想必你们有钱人说话都是一言九鼎的,夫人你不会自打嘴巴的吧?!”
米铺靠的是薄利多销,又要搬来抬去的,是以很多人不愿意开米铺,新河镇除了吴家的米铺外,也就还有一两家相对小的铺子。但是她却是很想开一爿米铺,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一斤米不贵,也就二十文钱,但是架不住吃的人多啊。只要做好做大,能把新河镇的米业垄断下来,还怕不赚钱?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免费的冤大头送上门来让她空手套白狼,她如何能不把握住?
黄秋花左右两难,既担心阮氏拿得出银子,又担心失了脸面。在座的人除了这母女几人,哪个不是新河镇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别的地方来的县令,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啊?
想当初他们辛苦存了十来年不过才四五十两银子,就敢到镇上去闯荡,而后便创下如今的家业来。这乡下要是能随手拿出五百两,早就去镇上谋生活了,哪里还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再次看了眼阮氏,一身装扮再普通不过了,根本就不像是有钱人家,她怎么都不相信她能拿出五百两来。
黄秋花心里忽然就有了底气,今儿不管怎么样,她也不能输了面子去!
“自然是作数的……”
“很好。”楚雁回又打断她的话,扬声道:“朱县令,盛夫人刚刚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楚姑娘,朱某听清楚了。”那边黄秋花的男人正准备说什么,朱县令很是识时务的赶在他前面道:“刚刚盛夫人的声音那么大,想必除了朱某外,在座大多数人都是听清楚的,吴老哥,你也听清楚了吧?”
贺连决看在眼里,虽然朱县令这么做是为了讨好他,但是这会儿他居然晓得把吴启寿给拉上,倒不是个傻的!心里对他高看了一眼。
吴启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朱县令,面色有些不虞。
他哪里想到他会把他给拉出来当垫背的啊?他说听清楚吧,势必要得罪人家盛老板;说没听清楚吧,这姓景的却是京里的人。只是那盛氏的米铺如果成了楚雁回的,那么……
短短时间吴启寿便权衡了利弊,对盛老板频频向他眨眼暗示视作不见,点头道:“如朱老弟所言,吴某听清了。”
楚雁回勾起一边唇角对那盛夫人魅惑一笑,“如此便请朱县令、吴老爷以及在座各位给做个鉴证,如果我娘能拿出五百两银子来,盛夫人可别忘了给我娘五万两银子,否则就算是告状到上京,我也在所不惜!”
话落,不待那黄秋花有多余的反应,转向身边的阮氏放柔声音道:“娘,你袖袋里的银票,拿出来大伙儿瞧瞧。”
阮氏怔愣的看向楚雁回,她出门的时候才新换的衣裳,根本不记得有带银子啊。再说就算带了,她身边也就三四百两银子,不够五百两呢。
黄秋花将阮氏的窘迫纳入眼底,嘴角再次不屑的勾起。
“娘,我这里有二百三十三两银子。”明秀将荷包里自家大姐给她的银票掏了出来递给阮氏。
在座不单是黄秋花,便是众多夫人小姐见明秀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下子就拿出几张五十两的银票和几两碎银来,莫不是睁大了眼睛。
不是说乡下人日子苦,一年都挣不了二十两银子吗?为何这丫头一下子能拿出几百两来?便是在座许多小姐身上也不见得随时带着五十两的银票吧?
黄秋花隐隐有些不安,不过看着阮氏迟迟没有动作,便又释然了,她就大方的算这二百两是阮氏拿出来的好了,可还是不够啊!
楚雁回笑着道:“娘,刚刚出门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你将一叠银票放进了左边的袖袋里,你仔细摸摸。”
女儿一再强调在袖袋里,阮氏只得无奈的顺着她的话摸向自己左边的袖袋,摸了两下,神色讶然,动作亦是顿了一瞬,继而从袖袋里摸出一大叠银票来,摊开来,面上赫然是一张千两的大票。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刚刚她的回儿趁人不注意放到她的袖袋里的,她竟是一点都没发现。
楚雁回从阮氏的手中取过银票,将印有面值的一面面向众人。
许是被上面的数字惊到,黄秋花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眸的不敢置信。而众人看清后,莫不是一脸的怔愕,伸长脖子想去看楚雁回手中那叠银票的面额,不过楚雁回却是将之折了一下,众人并未能瞧见。
在座也算是新河镇有头有脸的,但是哪个妇道人家能够随随便便拿出一张银票来便是千两的大票?如果那一沓都是千两的,这里少说也有两万多两!
偏偏这样的有钱人当真是低调得可以,怀中揣着那么多银子,却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裳,那楚雁回更甚,身上还是细葛布的料子,那可是她们家里的仆人都不屑穿的。
当真如阮氏所说,并不是一定要把金银都往头上和身上堆的人才是有钱人。
吴夫人在震愕之后,眼底是一闪而过的灼热。之前她对楚雁回一个月能挣那么多银子一直持着怀疑态度,现在看来,那件事一定是真的!
楚雁回将银子全部现出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不动声色的探看吴夫人的反应,虽然很快便掩饰过去,不过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灼热和贪婪。
呵,她总算是想明白他们吴家打的什么主意了。
好,真的是很好!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算计她?
确定刚才吃过用过的东西都没有特别指出后,楚雁回收起心底的冷意,目前她更关心这件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不愠不怒的看向斜对面的黄秋花,淡淡道:“盛夫人,可看清楚了?这里是一千两的银票,要不要让人验验真假?”
那红彤彤的印记和银票特制的纸张,她时常摸到看到,又怎不熟悉?只怕验来验去结果都一样。黄秋花颓然的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目光呆滞。
“咚。”
隔壁忽地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又是吴启寿假装担忧的声音传出:“老盛,老盛你怎么样了?你快醒醒。”
他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终于把盛老板给弄醒过来,怒声吼道:“黄秋花,你给老子滚过来!”
“啊,老爷你咋坐地上?”黄秋花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刚刚的张扬?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胆怯。她冲到对面去,就要扶他起来。
“啪!”盛老板扬手就给了黄秋花一巴掌,直打得她跌坐在地上,嘴都歪到了一边。
“你这个蠢婆娘,老子今天休了你,那五万两是你自己和人定下的,可与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盛老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楚雁回笑着道:“适才她说那种话的时候可还是你的妻子呢,就算你要休了她,必须得为她偿还一半才是。”
“不,我不会答应是,这分明就是讹诈!”
“盛老板,怎么就是讹诈了呢?”楚雁回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却是能想到他耍无赖的样子,言笑晏晏的道:“这事本就是你夫人自己提出来的,我只是顺着她的话在说而已。再说在座好几位大人在场,你问问他们,口头契约可具备法律效应?”
朱县令再次站了出来,“盛老板,我大昭律法第三十七条有云,在超过三人见证的情况下,口头协议也是具备法律效应的,在座可不止三人哦。如果你不履行承诺,官府是可以强制执行的。”
楚雁回对朱县令今儿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心想着今儿若是得了盛世米铺,势必要给他些好处。
“你……你们就算把我全部家当都拿去,我也拿不出五万两啊!你们是要逼死我吗?”
“哎呀,盛老板,看你可怜兮兮的。”楚雁回很是大方的道:“这样吧,我也不要你五万两,只把你盛氏在新河镇的米铺以及仓库和全部存粮给我就行了”
盛老板捶胸顿足险些吐血。
即便是这样,他家的米铺加上仓库的存粮,有八千多石,一石米二两四钱,八千多石就是一万六千多两银子,再加上铺子的房地契、仓库的房地契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粮食,如果他每斤米短个一二两,这样下来,就有两万多两了啊。
这也就等于要了他半条命!
“不,不行!”盛老板从地上站起来,几近癫狂的指着朱县令、吴启寿等人的鼻子跳脚道:“你们怎能因为一个无知妇人的玩笑之言,便要了我辛苦打拼了十几年得来的大半家财?还有吴老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好意来参加你们的筵席,结果你们竟是联合起人来骗我!我盛康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嗯,朱县令一定是被人收买了,吴老板你根本就和她们是一伙的,我要去府城告你们,告你们骗我家产!”
吴启寿气得不轻,一拍桌子站起来道:“盛老板,你这说的什么混话?众目睽睽之下,都听到是你家婆娘自己去挑衅别人,还蠢笨如猪的顺着别人的话应下了这么不合理的要求,我又是如何联合起来骗你?难不成我还把你婆娘也联合起来了不成?你还要不要脸了?对了,咱家今儿来了七位县令,府城的知府也在这里,你要告现在便告啊!哼,我就没见过你婆娘那么蠢的人。”
楚雁回抿着唇无声的笑了,这个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明白了吴启寿和盛老板撕破脸的用意。不过能借助吴启寿吴文泰的手把盛世米铺给“拿”过来就更好了。
盛老板吼道:“半条命都快没了,我还要脸干什么……”
“吴老弟,你说府城的知府在哪呢?”有人的注意力却不是在盛老板的身上,他的死活与兴衰与他们何干?他问完话看向几个县令大人,都是他认识的,发现没有生面孔,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贺连决的身上。
吴启寿对他那么客气,他的气势又那么足,难道是他?
吴文泰微微一笑,站起来抱拳道:“年伯伯,小侄便是宜城郡新一任知府。”
那人怔了一下,连忙站起来对吴文泰拱手道:“哎呀,当真是可喜可贺,贤侄年纪轻轻便胜任知府,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贤侄可要多多照拂年某哦。”
“呀,吴状元便是咱们府城的知府?当真是少年得志。”
“……”
“几位叔叔伯伯与家父感情深厚,情比亲兄弟,自家叔伯,小侄定会多加照拂的。”吴文泰听着众人的恭维,面上谦恭,眉眼里却是不难看出几分得意,转向盛老板,话音一转道:“盛伯伯,诚如朱县令所说,咱们大昭律法有云,超过三人为证,就算是口头协议也是有法律效应的。想必另外几位大人应该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是是是,咱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几位知县当即点头附和。
吴文泰当即颇具威仪的道:“盛伯伯,这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履行了的好,否则免不了一顿牢狱之灾,又是何苦来哉?”
当即有许多人也劝那盛老板,最终,他害怕牢狱之灾还是应承了下来。另外,吴文泰担心盛老板暗中将米粮转走,还派了跟回来的几名衙役随盛老板前去看着仓库米铺,待明日交接到楚雁回手中即可。
这样一来,盛老板再无心思在这里吃饭,几下拔了黄秋花头上的金簪,扯着她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往外拖去,直嚷着要休了黄秋花这个丧门星。
一路上,黄秋花犹如杀猪似的嚎叫声让一众妇人头皮发麻,有些自知嘴贱的无不是暗自发誓,今后万不可随便去编排别人,否则遇到个像楚雁回这样的刺儿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盛世米铺落入楚雁回的手中,就等于落入他吴家的手中!吴启寿因为这事,心情好的不得了,“哎呀,被这事耽搁太久,饭菜都凉透了,来人,速速去把鲟鱼汤给端上来。”
立即便有下人应声而去。
“哎呀,鲟鱼不是流江才有吗?而且十分的稀少,没想到咱们今儿还能吃到鲟鱼呢,今儿咱们可没白来啊。”
“可不是嘛。”吴启寿得意的道:“咱家这鲟鱼还是泰儿从万隆县带回来的,他是正巧碰上有人刚从流江打上来,足足有三百斤,花了五百两银子才买得,然后拿大铁盆养着,到今儿杀之前还是活的。”
“咱们真是有口福啊!”众人少不得一阵恭维。
楚雁回暗自冷笑。
呵,买的?吴文泰是怎么样的人,她不说多了解,但是他的抠门还是了解一些的。记忆中,他和曾经的楚雁回约会,连一文钱的东西都不曾买过,送给她的无非是他画的破画、写的破字而已。那些字画都带着大大小小的瑕疵,前身楚雁回一度认为那是他练习的作品。
这样一个人,他会舍得花那么多银子去买一条鱼来招待客人?她敢断言,定是他从府城贪来的!
哼,还不曾为百姓做一件实事就开始贪墨,这样的官,简直是猪狗不如。
须臾,大盆大盆的鲟鱼汤便端了上来。
首先上桌的自然是主桌,只是意外在这时发生了——小厮端着一大盆的鲟鱼汤走到吴文泰跟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大盆滚烫的汤直直的朝吴文泰放在椅子上的包袱泼了上去。
“狗奴才,怎么做事的?”吴文泰在汤泼下来的时候便想去抢包袱,可是看着那蒸蒸热气,便将手缩了回来,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盆的汤全都泼在了包袱上,顿时怒不可遏。
“泰儿,怎么回事?”
“夫君,你怎么了?”
吴夫人和胖妞,一个是吴文泰的娘,一个是他的妻子,听到他的怒喝声,急匆匆走了过去。吴文钰亦是跟了过去,只不过她过去不是因为担心她哥,而是想看某个男人。
待看见吴文泰身边的狼藉后,吴夫人满心不悦,赶忙问道:“泰儿你可有被烫到?”
“儿子没事。”吴文泰看着楚雁回送给她的包袱全都被打湿了,白白的鳕鱼肉和着汤汁粘附在上面,让他懊恼不已,眼底更是划过一抹阴鸷,“这狗奴才做事毛毛躁躁,来人,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小厮身材瘦弱,五十大板下去,还不得半条命没了?运气不好,死过去都有可能。
众人顿时噤口不言,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打他五十大板,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小厮都吓傻了,当即跪下磕头求情道:“少爷饶命啊,奴才也不知道怎么的,膝盖突然一疼就……”
吴文泰见他还要狡辩,怒声道:“别狡辩,做错事就是做错事,若是不给你点惩罚,将来如何记得住?”
吴启寿看见众人神情哂然,贺连决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讽刺笑意,心里登时一个咯噔,连忙对吴文泰使眼色道:“泰儿,不过一点小事,五十大板太严重了,不如就罚他半个月的工钱吧。”
今儿家里宾客众多,就是真的要打杀,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的就打杀啊,这传出去对他的影响会很不好的!
“是啊,夫君,他又不是故意的。”胖妞亦求情道:“就如公公所说,罚他半月工钱就好了。”
吴文泰这会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当真过激了,当即压下心中的火气,斜睨着小厮道:“今儿多亏老爷和少夫人为你求情,还不快谢恩,麻利的将这里打扫干净?”
小厮连忙谢恩后便收拾起来,吴夫人也带着女儿儿媳回到女子一边。
“少爷,这个包袱……”小厮战战兢兢的问道。
“这个你不许动!”吴文泰狠瞪了他一眼,才想起包袱里的东西肯定都湿了,手一动便将包袱打开来。
许多人的视线都随着他的动作望着包袱,都很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如此宝贝。结果一瞧,莫不是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