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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意渐浓,从南方的大都到北方妖域之间,又何至隔着千山万水,龙青鸾这一路行来,与小幽日夜相伴,穿州过省踏雪赏景倒也惬意。
只是,离开大都越远,距离妖域越近,她识海中便会时不时的出现同一个男子的身影,而每当那个身穿玄色衣衫的男子出现的时候,她的幽府便会剧痛无比。
可出现在识海中男子始终也只是一个背影而已,虽然那模糊的身影会随着时间的推进逐渐变得清晰无比,可他却从未转过身来,以至于龙青鸾从未见过他的脸。
有时候龙青鸾甚至会想,这个人弄不好与她有深仇大恨,否则的话,为什么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每每让她的幽府剧痛无比,不得安宁?
他……会不会就在北方?
不知为何,距离北方越近,龙青鸾就越会有这样的念头,而且这种感觉与日俱增。
想到小七师兄与无名师父离去时那难言的眼神,龙青鸾愈发觉得,她一日不到妖域,一日不找到那个男人,也许她就永远都找不回之前的记忆。
这更加坚定了她去妖域的心意,也使得她的行进的脚步一日比一日快了起来。
这一日,走过绵延数十里的山脉,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小巧的城镇,龙青鸾欣喜的对停在她肩膀的小幽说道:“小幽,我们有好东西可以吃了!”
这几日在山中行走,小幽会抓些飞禽来给她,烤熟之后这小家伙倒是吃的不亦乐于,原本倒也没什么不好,可这寒冬腊月的,她已经好几日没有洗过热水澡了,身上实在难受。
如今终于见到了城镇,正好可以去投宿,洗个美滋滋的热水澡,还有温暖的床榻可睡,这让龙青鸾不由得笑颜如花。
她伸手将披风上的宽大帽檐拢了拢,将绝世的容颜掩去大半,这才带着小幽走出山峦,一人一鸟走进了这座名为“乌镇”的小镇。
走在镇上的街道上,龙青鸾只觉得这座乌镇还真是小得可怜,她在街上走了一圈也不过遇到十几个人,路过的房屋也不过百户而已。
镇上唯一像是客栈模样的地方,也是破旧的仿佛十数年都没有修缮过一样,就连大门都破损了一边。
龙青鸾站在客栈之外,摇了摇头喃喃说道:“看来只有这里可住了。”
小幽扫了扫眼前有些破败的客栈,颇为不屑的“吱吱”叫了几声,大约也是觉得这里实在是破旧不堪。
龙青鸾好笑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说道:“算了,有个地方住也总比风餐露宿的要好些。你啊……就别太挑剔了。”
说完,她伸手推开了客栈仅有的一扇歪歪扭扭的木门,迈步走了进去……拐过低矮得几乎坍塌的影壁之后,才来到了客栈的正厅。
让她颇感意外的是,看起来人破败如斯的客栈中,生意竟是不错,不大的厅堂中,只有寥寥五六张桌子,竟然都坐满了前来投宿的客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相貌也各不相同,这些人有的沉默不语,有些则小声谈笑,中间一章大桌周围坐着的五六个男子最为张扬,声音大到几乎能掀翻这窄小厅堂的屋顶。
而当龙青鸾默默走进厅堂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转过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唯有角落里独坐的一个黑衣男子,似乎并未感觉到她的存在一般,依旧在静静的喝着酒,不急不缓的吃着眼前的几盘小菜。
龙青鸾也不理众人,她默默的走进厅堂,面对迎过来的小二莞尔一笑,说道:“麻烦你,一间上房。”
小二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伙计,见龙青鸾的穿戴就知道此乃贵客,双眼立时眯成了月牙状,忙点头哈腰的说道:“客官来的好巧,小店生意奇佳,这上房可就剩那么一间了。”
说完,他抖了抖肩上不算干净的毛巾朗声说道:“掌柜的,贵客进门,上房一间!”
龙青鸾微微抬眸,见柜台后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青山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清瘦,神色淡然,听到小二的喊声之后,并未说话,只是从容的在面前的账簿上记了几笔,
“客官,您随小的这边来,上房可是在楼上呢!”那小二说着,便在前面带路,灵巧的走上木质的台阶,向二楼走去。
龙青鸾低头跟在他的身后,在众人探究的眸光下,走得依旧是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她轻轻的挑着嘴角,随着小二进到二落最角落的一个房间之内,这房间虽然并不大,可还算是干净敞亮。
龙青鸾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伸手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入小二的手中,说道:“饭菜帮我送到房间即可,再准备浴桶与热水来。”
小二见了银子自然是眉开眼笑,忙不迭的点头应道:“贵客稍等,饭菜与热水这就送到。”
说完,他回身欲走,却被龙青鸾叫住:“麻烦在准备些上好的烤牛肉,切成小粒即可。”
那小儿怔了怔,随即应道:“这个使得,贵客稍等片刻。”说完,便回身退出了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吱吱”小幽拍了拍翅膀,倒是颇为随意的飞到了不远处的圆桌上,一双湛蓝色园眼,似乎有些许的不安。
“你也发现了?”龙青鸾缓缓的走到桌前坐下,伸手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问道。
小幽“吱吱”叫了几声,伸了伸细长的脖子,眸光却是高傲的不像话。
主人,外面的那几个蠢货你还要放在心上?
要不,我吃了牛肉之后就去弄死他们?
龙青鸾瞪它一眼,眯着眼眸说道:“你就知道喊打喊杀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说完,她又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些个人修为虽然不低,可他们的目标却应该是那个角落里的黑衣男子,与咱们应该没什么关系。”
“你有肉就吃,待会外面想必会有一番争斗,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热闹就好,这一路行来景色虽佳,却没什么热闹可看,送到眼前的好戏,咱们岂有错过的道理?”龙青鸾笑眯眯的说道。
小幽同样瞥她一眼,心道:
还成日里嫌弃我只会杀人,你还不是唯恐天下不乱?
主人啊,你这几年也没啥长进啊!
不多时,小二便敲门而入,端来了四菜一汤,外加龙青鸾之前吩咐的烤牛肉,以及抬来了个盛满了热水的宽大木桶。
将饭菜放在桌上之后,小二才笑容可掬的问道:“客官,你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龙青鸾笑着挥了挥手,说道:“没有了。”
小二见状默默的笑着退了出去,待他关好房门之后,龙青鸾这才对小幽说道:“你乖乖的在这吃牛肉,我去洗澡,如果……有人上来偷看,就直接戳瞎!”
小幽咧嘴“吱吱”叫了几声,湛蓝色的眼眸中尽是笑意。
龙青鸾这才走进内室,伸手除了身上的衣衫,跳进了木桶中,待温热的水一寸寸的浸透她身体里的没个角落,才满足的吁了一口气。
在山中走了数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洗过一个像样的热水澡了……她舒服的微微半阖着眼眸,感受着体内积存的寒意被渐渐祛除。
她在木桶中泡了许久,直到觉得水温不再舒适,在才从木桶中起身,并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棉布,轻轻擦拭着皮肤上的水渍。
忽然,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而外间的小幽也同时骤然一声长啸!
几乎是顷刻之间,龙青鸾便已经将摆在木架上的衣衫披在了身上,并用那猩红色的披风紧紧裹住身体。
她脸色有些许的不善,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之后,便走出了内堂!
出人意料的是,房间中比之前多了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他真悠闲的背对着她,喝着放在桌上的茶水。
小幽则羽毛倒竖着的站在不远处的窗棱上,双眸含霜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黑衣男子,竟并未敢贸然上前。
龙青鸾心中一动,方才说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眼角眉梢尽带寒霜,这番话自然是问向那黑衣男子,却听那男子冷冷的说道:“你猜?”
说完,那男子缓缓侧过头来,那完美如神的侧脸上,竟有着一双如血般赤红的眼眸!
这眼眸如同上好的血色宝石,在烛光下散发出妖异动人的流光,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龙青鸾怔了怔,方才走到他的面前,毫不避讳的阚泽他的眼睛,眼角的寒意渐渐化作深入骨髓的煞意。
“这么好看的眼睛若是瞎了,还真是可惜!”
男子微微一怔,似乎并未想到她会如此说,反而眯着眼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道:“你说什么?”
龙青鸾大喇喇的坐在他的对面,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方才说道:“我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可是,你若是刚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这双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黑衣男子垂了垂眼眸,忽然森冷的说道:“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怎么?我应该认识你吗?那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情,我的记忆是从一个月之前开始的,若我认识你?那么……你是我的敌人吗?”龙青鸾毫不犹豫的问道,神色周正。
这一番话显然让黑衣男子颇为惊诧,他盯着龙青鸾的眼眸看了许久,才喃喃说道:“怪不得,你的体内没有了任何的真元,你的眼睛也成了这副模样,原来竟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是不是我的敌人?”龙青鸾接着问道。
黑衣男子桀骜的冷笑道:“我叫扶辰,我不管你之前是不是忘记了我,可现在,我需要你记住这个名字!”
“你是我的敌人吗?”龙青鸾敏锐的察觉到他此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以及那淡淡的血腥味。
她体内强大的神识可以让她清楚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自称扶辰的男人是个绝对的强者,他已经进入了揽圣境界,是她所完全不能与之匹敌的。
之前,在她进入客栈的身后,这个男人堪称完美的隐藏了自身的修为与气息,让她随感知到了他的与众不同,却未能确定他是个可怕的强者。
如今,这个男人三言两语之间便不再隐藏实力与气息,揽圣境界强大的气息才在她的面前表露无遗。
怪不得连小幽都对他颇为忌惮不敢上前,这男人确实太过强大可怖,小幽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你是来杀我的?”龙青鸾面无表情的问道。
扶辰闻言冷笑道:“你怕了?”
龙青鸾默默摇头,如实说道:“怕有什么用?我不怕……我在想,能不能跑路?”
“你想跑?”扶辰眯着红色的眼眸,问道。
“既然打不过那就是要跑的,难道还等死不成?不过……你太厉害了,我怕是跑不掉的!”龙青鸾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说道。
“哦?你确实与之前不同了!”扶辰挑眉,语气依旧冰冷刺骨。
龙青鸾瞥他一眼,问道:“我之前什么模样,难不成会笨到打不过还要硬抗的程度?应该不会吧?我都记不得了,你可不要蒙骗与我!”
“你……”扶辰动了动薄唇,忽然有种说不下去的感觉。
万里雪原上的那个龙族的女子,紫眸黑发,双眉间一道赤红的血线,妖异夺目,邪魅狂狷,仿若雪之魔女。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黑眸如墨点,双眉之间的血线也是淡如三月桃花,眼角眉梢只带了半分桀骜,却完全不见了之前杀戮嗜血的霸气。
她们……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三年之前的那场战斗,不止碎玉身死,就连他也是重伤而归,当他一身狼狈的回到魔族属地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君无邪将她一剑穿心的消息。
不得不承认,当时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大相信的!
可后来事实证明,君无邪回到妖族之后就没有了任何的消息,而龙青鸾则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面对这样的结局,几乎重伤难愈的扶辰,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
龙青鸾是他的,他要亲手杀死这个胆敢伤了他的女子,她又怎么能死在其他人的手里?
所以,即使外界传闻龙青鸾已经死在了君无邪的剑下,可他还是日以继夜的疗伤,忍受过无数痛苦煎熬般的治疗之后,他终于恢复了修为,并为了复仇走出了魔域。
这一晃,便已经是三年有余,大陆上依旧没有任何关于龙青鸾的消息,直到他听说大都中出了异变,南月国将军凌南山竟然意外身死,这才似乎找到了方向。
他要去大都,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三年之前龙青鸾一定没有死去,而且,她也许就在大都。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从北方边境折回的他,竟然在这个深藏在山中的小镇上,遇到了前来投宿的龙青鸾。
虽然时隔三年,可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
他本想当时就动手,可周围那些人实在讨厌,而且他也未曾从龙青鸾的身上察觉到任何真元存在的痕迹,故此……才等到了这个时候。
只是,让他更想不到的是,龙青鸾竟然已经忘记了一切,并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那么,他这三年来的苦修,与她再战一场的意愿,又如何才能达成?
杀了这样的她,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龙青鸾见他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无比,刚刚还溢满周身的杀意竟然瞬间褪去,反而颇为奇怪的问道:“你不是来杀我的?”
“那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要说实话!我的小幽可是一直盯着你的。”
“你怎么变得那么啰嗦!”扶辰忍不住伸手扶额,低声吼道。
“你懂什么,这个很重要!特别重要!”龙青鸾高声强调着,似乎完全不将扶辰放在眼里。
扶辰瞪着鲜红的眼眸,倒吸了一口冷气说道:“你这个女人!我告诉你,刚刚我在楼下杀人,没功夫上来看你!”
听他这样说,龙青鸾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说道:“杀人啊!那你杀完了没有?”
“杀完了,这里现在除了你和那只丑鸟之外,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扶辰眯了眯眼眸,说道。
龙青鸾听他说完,毫不在乎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杀人需要理由吗?”扶辰冷冷的反问。
“当然,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就杀人的话,那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我看你这人挺聪明的,长得又这般的好看,怎么也不像是疯子或者傻子啊!”龙青鸾煞有介事的说道。
扶辰红眸微眯,看了她片刻才答道:“因为我眼睛的颜色,他们认为我是怪物,与这客栈的老板商量着里应外合将我活捉,还打算献给府衙哪些赏金。”
“哦?原来如此!”龙青鸾听完,递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你呢?难道不怕我这双红眸,难道不怕我是个吃人的怪物?”扶辰忽然狞笑一声,问道。
龙青鸾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的刚好的牛肉放进嘴里,边嚼边问:“我刚刚说过了,你这双眼睛多好看啊!他们觉得你是怪物,那是他们没眼光,活该找死!”
“再说了,人肉好吃吗?我看应该不如牛肉吧?”说完,她夹了一块牛肉放在扶辰面前的小碗里,接着眯眼问道:“要不,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