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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虽不大,但是自五更天开始,轿子从藏春阁所在的城池一边走到赵府所在的另一边时,太阳却已经高高升起来了。
落轿后,袁晨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轿,赵秋平说:“陈姑娘,这里就是在下的府邸了。”
“哦。”袁晨应了一声,抬头打量起这气势排场丝毫不亚于常州郭府的府邸来。
“陈姑娘,暂且由丫鬟带你熟悉熟悉,我驿馆里还有些事,就不奉陪了。”赵秋平说。
“赵大人,您尽管忙。”袁晨略施一礼道。
赵秋平转身离去,丫鬟带着袁晨走进了府门。
虽说府邸很大,但是格局却不纷乱,反而十分规整,大体上分为三个大院。第一个院子是接待区,气势恢宏的前厅,庄重肃穆的配设,无不显露出主人的磅礴大气;第二个院子是赵秋平下榻之处,温馨的布局,惟妙的构造,却也体现出这个男人的细致来;而第三个院子则是那个年代大部分有钱人家都修葺得美轮美奂的后花园了。袁晨暂时落脚的房间,也便于此。
时已冬天,虽曰上三竿,却也寒冷非常,袁晨没有太多心情游逛,吩咐丫鬟指引,径直来到房间。
这间房间和她以往曾住过的那些房间略有不同,她以往住过的房间,都是以古代女子标准装扮,别说藏春阁中胭脂气息甚是浓厚的房间,即便襄阳袁府袁莫晴的房间,却也透露着闺秀碧玉之气,可这间房,却尽是些男人的装扮,颜色颇为素雅不说,墙上还挂着装饰用的兵器。不过毕竟是临时借宿,袁晨也并未强求。现在的她,满心希望的就是能和袁莫晴与柳明他们再度重逢。
丫鬟呈上了一杯茶水,袁晨接过,抿了一口后,上下打量起对方来。这个丫鬟的穿戴打扮和她以往见过的下人大致相同,相貌也算标志,不过年岁却略微偏大,似乎比自己还大,看上去应该有二十出头了。
“你叫什么?”袁晨放下茶杯,随口问道。自打她经历了数名丫鬟侍奉以来,说话也不免夹带些许主子的口吻。
“回主子话,奴婢叫紫萱。”丫鬟轻施一礼,毕恭毕敬道。
“紫萱,名字倒是很好听,是你自己取的吗?”
“不,是到府里以后,老爷给取的。”
看来这赵秋平不只是一介武夫,从给丫鬟取的名字上看,还算有点文化底蕴。袁晨想着,不由一笑,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子话,奴婢今年二十有五。”紫萱说。
“哦?这么大了还做丫鬟?”袁晨一愣,问道。
紫萱听后,并未回话,而是站在原地,低下了头,揉着衣襟,忸怩片刻后,泪水流了下来。
“怎么了?紫萱?”袁晨心里一软,忙起身问道,“我问错什么了吗?”
“没有,主子,不是您的错,”紫萱摇了摇头,道,“是奴婢该死,不应该在主子刚到府里就哭的。”
袁晨看了看她的脸色,在警队审讯的经验令她不由怀疑起来,这个女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忙扶着紫萱坐下,还替她擦了擦泪水。
紫萱受宠若惊,忙起身跪下,不敢说话。
“别怕,我比你小,让我叫你一声紫萱姐姐吧。”袁晨扶起紫萱说,“姐姐,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如果能帮你,我会尽量相帮,如果我不能帮你,也可以告诉赵掌柜,让她替你拿个主意。”
“小姐!可不敢告诉老爷!”紫萱像受惊了一样喊道。
“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袁晨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
紫萱缓了一口气,沉吟良久,才娓娓说道:“奴婢原本是苏州歌记,被老爷看好后赎出,允奴婢做妾。谁知近曰战乱蔓延至江南,老爷的生意遭受了打击,一批货物在江阴被义军截走。不但如此,义军还声称老爷勾结明军,要杀将过来。老爷为了示好,便主动将奴婢及几名女子献予了义军为军记,谁知不几曰后,明军便杀至江阴,将驻守的义军杀得片甲不留。那几名女子又落入了明军之手,只有奴婢趁乱逃脱了。可奴婢逃后,无处可去,便又回到了此地,希望老爷能继续收留,可老爷却万分恼怒,不但不再允许奴婢为妾,而且还毒打了奴婢一顿,贬为丫鬟,暂时留用……”说着,紫萱将袖子挽起,露出了胳膊上的片片淤青。
袁晨看着那些伤痕,心想,这个姑娘也是够贱的,既然已经逃脱,为何还要回到此地呢?还不是想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看,那个赵秋平也是够阴狠的,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想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一紧。难道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想到这,她强忍心中波动,故作平静,问道:“现在园中还有几名女子?”
“回主子,只您一个。”紫萱说。
“老爷没有太太吗?”袁晨又问。
“没有,老爷从来没纳过正房,许多女子都是在此一走一过,称之为妾,其实最后都被老爷作为筹码献出去了。”
“啊?”袁晨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难道自己也要步这些女子的后尘?可能吗?自己可是托付过赵秋平的,赵秋平和柳明可是好朋友的。以自己和柳明的关系,他能这么对待自己吗?她的心绪一下子变得烦乱,心里敲起鼓来。
就这样在房间里度过了心神不定的一个上午,中午十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赵秋平的声音也随之传来:“陈小姐上午可好啊?”
紫萱忙将房门打开,屈膝施礼道:“回老爷话,小姐上午还好。”
“嗯。”赵秋平面露喜色,挥了挥手,紫萱识相地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袁晨心头一紧,心存戒备地看着对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陈小姐,”赵秋平好像没留意到她的紧张神色,笑道,“你要我找的柳明和袁莫晴,我已经找到了。”
“哦?是吗?太好了,在哪里?”袁晨听对方这么一说,防备顿时松懈,惊喜地问。看来是自己错怪对方了,暂不论他对那些女子如何,可是对待朋友,应该不会混淆的。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赵秋平笑道。
“好啊!”袁晨心里一阵惊喜,马上就要和袁莫晴她们再见面了,这可是数月以来她梦寐以求的呀。
“那,收拾行装,我们这就出发,轿子要慢一些,估计明早会到常州。”赵秋平说。
半个时辰后,一切收拾妥当。坐上了门帘加厚,轿中还生着炭火盆的轿子后,袁晨惊喜异常。马上就要再和朋友们见面了,马上就要回归熟悉的生活了,这怎能不令她兴奋?轿夫脚力劲猛,一路飞驰,赵秋平和一队人马像护送重要人物一般伴随左右。一路人浩浩荡荡向常州方向走去。
中途仅小憩了片刻,又换了几拨轿夫,一队人终于在第二天天色微亮时赶到了常州府。
一夜的兴奋让袁晨没有合眼,不过到天亮时,她却再也支持不住了。赵秋平递给她一杯茶水,让她解解精神,不过在喝下这杯水后,她不但没精神,反而一下子昏睡了过去。
袁晨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倒在了床上,身上还压着厚厚的被子。她微感闷热,想活动一下身子,不料却动弹不得。她这才发现,原来手脚及脖颈腰间都被绳子束缚在了床板上,而更令她吃惊的是,她竟然光着身子。
袁晨吓得大喊了起来,不大一会儿,赵秋平从门外走了进来。
“啊!”袁晨惊得不轻,她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果然,赵秋平冷笑着撩开了被子的一角,色眯眯地看了看她光滑的小腿。
“你要干什么!”袁晨晃动着身子,大喊道,可是由于绳子的束缚,她的晃动无济于事。
“难道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赵秋平反问道,此时的他再不像袁晨刚认识的那个彬彬有礼的商人,而是变成了一个一脸坏笑,一脸无耻,一脸下流的家伙。
“你,你住手!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袁晨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嚷道。
“也好,我可以先让你明白明白。”赵秋平说着,坐在了床边,狞笑着看了看袁晨,说,“实不相瞒,现在战乱已然祸及江南。之前我的一批货物就被他妈的义军抢走了,我满以为送些女人过去,那群莽汉会不再为难于我,可谁知一队明军南下,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股义军剿杀了。现在明军又反过来说我勾结义军,所以我不但要送银票,还必须得再送几个美女上下打点。而且,明军不同于那群农民,他们眼光高,要求多,所以,我也便遍寻绝色。你,”说着,他一直袁晨道,“我是要把你作为头牌献给为首将军的,这也算对得起你了。至于被我归拢的其他十几名女子,仅只能作为军记呢。”
“你……卑鄙!”袁晨骂道。
“我卑鄙?哈!”赵秋平不禁大笑起来,又说,“要知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赎的你。为了和明军将领攀上关系,我可是花了血本了。当初我去询价,田畹那小子可够黑的,要价太高。尤其以你为最高,可我还是咬牙要了你,因为这几个女子里,你姿色最甚。”说着,他抬手捏了一下袁晨的下巴。
袁晨顿时惊慌不已,却眼珠一转,喊道:“你!你既然要把我献出去,就别碰我!”
赵秋平又大笑起来,“本都要献出去的,而且将军也知道你们这等女子是做什么的,他也不会忌讳再多一个人碰过你。再说了,我还真没品过你这‘秦淮八艳’之首是什么滋味呢,今天就尝尝鲜吧。”说着他抓起被子,就要掀开。
“啊!”袁晨大叫了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正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有刺客!”随即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
赵秋平一愣,没有继续动作,而是转身跑向门外。
袁晨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寒风从没有关紧的门中吹了进来,将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冻得冰冷,以至瑟瑟发抖。她挣扎着向外看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想必自己应该是被那杯茶水迷昏了,昏睡了一整天。不过虽然天黑,可是院内却灯火通明,似乎很多人在擎着火把打斗,兵器的影子映在了窗子上,纷乱繁杂。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人被逼到了窗前,后背靠着窗棂继续打斗,不断有鲜血溅到窗纸上。打了片刻后,此人坚持不住,回身砍碎了窗棂,飞身跃进屋内——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众人刚要进屋,赵秋平却好像担心袁晨的安危,忙大喊:“慢!不要进!退后!”所有人都闻声后退到了院子里,围住了这间屋子。外面暂时恢复了平静。
袁晨这才明白,原来和外面众人打斗的仅是这一人。来人趁众人没有逼近之机,忙关上了门,蹲在地上喘息了一阵,才缓缓站起身。她手里的那把刀在窗外火把的映照下,泛着红光,透着杀意,顺着刀身滴滴答答流下不少鲜血。
袁晨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何在,尤其是自己还光着身子,她不知道这个人会对自己怎样。
来人看了看窗外,又回过头来,好像才发现袁晨的存在,微微一愣,旋即,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却显现出惊讶之色。
袁晨凝视着对方,屏住呼吸,轻咬朱唇,紧张无比。
只见来人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掀起了被子。袁晨羞得大叫了一声:“啊!”可来人却并未理会,举刀砍开了束缚她的几道绳索,又拿起被子重新盖在她身上。随后凑上前来,扯下了面纱。
袁晨像见了鬼一般惊呼了一声。眼前之人,竟是段雪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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