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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御儿看到皇甫宣起身打招呼,却险些说错了话,他留意了一下元郢,才改了口,“南埕帝君也早。 ”
皇甫宣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对我说。“醒来的时候不见你,想说,你一定是来看他了。”
“今日,你们将要回去了吗。”御儿抬起头看着我们问道。
我一愣神,才好像刚从梦中惊醒。
的确,是该分别了。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心里不舍得紧。
“看样子,你是舍不得娘娘喽。”皇甫宣似是有意掩饰我的失措,才故意对御儿打趣道。
“舍不得娘娘,也舍不得南埕帝君。”御儿眼中闪烁即将离别的依依不舍,眼底却透漏出些许危险的狡黠,“若是能一直跟着娘娘和南埕帝君该多少,娘娘一样的生母温柔聪慧,南埕帝君……”
“莫要胡言乱语。”元郢突然出声呵斥,这一反应彷如正中御儿下怀,连元郢自己都似是有些意外,却很快将气氛压制了下来,“少帝虽然年幼,语当有分寸,堂堂一国帝君怎可轻言低于他人,传出去仍会被耻笑此行幼稚。”
元郢说的没错。
即使不考虑其他,御儿所拥有的身份本就不是寻常孩子那样普通,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一个国家。不以年纪论就的话,御儿和皇甫宣的身份本就是对等的。
“虽说是要分别,可要等晌午过后再动身的,日后若是思念,少帝尽可做客南埕。”皇甫宣俯身下去安慰御儿,他应是明白此时即便我很想哄御儿,碍于身份的尴尬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这一瞬间,在御儿被训斥的时候,他能替我安慰御儿,让我很感激。“不过此行寡人同王后为少帝准备的礼物还未来得及送给少帝,不如,少帝现在同寡人亲自去看看可好?”
御儿回头看了看元郢,确定元郢无意阻拦,才应道。“既然是娘娘准备的礼物,当然要看看。娘娘等我。”
御儿跟随皇甫宣向小筑前苑走去。
果真是孩子大了,由不得人了。我叹了口气,御儿的心思太明显了,他当着元郢的面拉拢皇甫宣,不过此举倒让元郢要猜一猜,御儿过于明显的行为,究竟是如何想的。
“看,这是南埕的图锦,以手工将图案绘制进锦缎的暗纹中,平常看不出来,可若将锦缎侧光,便能隐约看出。”皇甫宣将准备的图锦长衫拿给他看。牵着他去摸图锦上的纹路。
宇文呈御仔细感受了一下,很是惊讶。“这与韶宫所用的云锦仍有所不同。”
“没错,这是南埕特有的,取霜期唯一一波天蚕丝,经百余种复杂工艺制成,可是少之又少的绝品,只有南埕宫里才能用。”皇甫宣倒是大方,这可是今年南埕宫中唯一的一块图锦。
“你对我这么好,是希望我与南埕的小公主联姻么。”宇文呈御话题转得很快,倒让皇甫宣有些意外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皇甫宣不由得放下手中礼物,轻声问。
“若是希望南北永结媂好,联姻是最保险的办法了吧。”宇文呈御却并不急躁,像是从暗示到引导,让皇甫宣去自行理解其中用意。“如果注定未来要娶的女子是可以成为北韶的王后,坐镇韶宫,助我成事的人,比起北韶高官贵族间为争权多势将女儿如礼物般送进王宫的人,可以结姻南埕,娶南埕帝君掌上明珠为妻,才是对后宫主位的尊重吧。若南埕公主成我北韶王后,日后嫡子必继承北韶大统,南北结盟不就是天下一统了吗。”
皇甫宣静静听完宇文呈御的一番话,笑容却多了些苦涩。“本以为你是她的儿子才聪慧过人,没想到你和你的父亲却更加相似。”
宇文呈御眼神中匆忙闪过一分诧异,却自行强迫克制,未追问下去,而是说。“听说南埕公主是南埕帝君的独女,我若可以迎娶她为妻,南埕可否成为助力猛虎的羽翼呢?”
“你可听人提起过,寡人同王后亦是年少婚约?不过今时今日,寡人却当真懂了王后生父的用心良苦,但愿未曾辜负。小公主对寡人而言,亦是骨肉,希望她可以幸福,又想要在乱世间保她平安,你若对她当真有意,可以续寡人未了的心愿,必然是好的。”皇甫宣若有所思,“我虽然相信,你可以保护好她,但你却似乎不相信,有人是真心在保护你的。对于王后来说,你更是特别的,即使不以婚约来牵制,她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相助你的。”
宇文呈御像是听懂了皇甫宣的一席话,先是充满神采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些,缓缓低下头去细想了些。好一会儿,才莫名说道,“我很羡慕你。”
“什么?”皇甫宣有些奇怪。
“可以娶到心爱的女子,所以很羡慕你,你看娘娘的时候,眼里都是笑。虽然我年纪小,可是我也明白身在帝君位上的不得已,此生若能娶得心爱之人相伴,比登天还难。”他有些失落,夹在权力恶斗的中心,很多事由不得他去选择,若是不主动争取,怕是过不久就要接受他人安排了。
“寡人曾经,也是这么想的。”皇甫宣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却明白呈御所担心的状况,他深有体会那种无力的感受,“在重新遇到王后之前,寡人很长时间,也是这样过来的,可是,你要知道,命中注定会遇见的人,会爱上的人,兜兜转转再久,只要一眼,就会动心,只看到她的一瞬间,你就能确定想要去爱去守护的人是她。”
元郢回到房中之后,吩咐高崎召来密使,“本王要你去查一件事,昭华郡主是否孕育过子嗣,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要尽快。”
密使得令匆匆退下,元郢吃力扶住胸口。
这忽而欲来的疼痛像是积压在心里的事要撕破胸口冲出来一般。
眼前略显模糊,头痛欲裂。
“摄政王。”高崎惊觉元郢异样,上前询问。“是否叫太医过来?”
元郢摆手喝退高崎,他现在不想要见任何人,转身倒在了床榻上,“去准备马车。”
即使再舍不得,也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我同皇甫宣整理好,向外走去,打算跟元郢和御儿告别后就启程。御儿等候在小筑外,待我们走近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才让高崎将手中卷轴递交给我。
皇甫宣帮我展开画轴。
“是我吗?”我看着画上的女子像侧过头问御儿。
“昨夜分别后,御儿回到房里画的。是御儿心目中的娘娘。”御儿状似无事,却稍显隐忍,他几次抬头都有意想要走过来,却很小心留意到高崎,反而没有那么做。“娘娘,四年前你答应御儿的事,还算数么。”
四年前我答应过他的事?
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曾经答应过他,如果有一天他可以保护我的时候,我会去他身边。我轻点了头,“算数。”
御儿松了口气,稍显早熟的脸上才露出些本应是孩子该有的稚气,笑了。
“你王叔呢。”我四下并未看到元郢身影,出于好奇才问道。
“摄政王有要事先行回宫了,待陛下同南埕帝君与南埕王后告别之后,微臣将护送陛下回宫。”高崎在御儿开口之前回了话,我留意到,在高崎说到摄政王有要事的时候,御儿眼中闪过那些许的不确定和算计。
那到底是什么?元郢因为什么事,竟能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先离开呢。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除非有什么事是在他的掌握之外的,而这件本该让他难以掌控的事,是让御儿有所怀疑,并且自觉有机会的。
“那,寡人与王后也当启程了。”皇甫宣适时说出,阻止我继续问下去。
我即使再好奇,可也明白眼下不是最适合追问下去的时机,纵然不舍也该跟御儿告别了。“回到韶宫之后,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如今天气这么冷,想必北韶更甚,多穿些衣服,你自幼身体弱,别再生病了。”
“好。”御儿死死咬住了嘴唇,只是一个字便应下我的嘱托。
我先皇甫宣上车。
御儿忽然大喊,“娘娘,要等我。”
我停了一下,继续坐进车里,却连再掀开帘子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眼泪很不争气的一颗颗往下落,我明白,这一次告别,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看到他了。
曾经还能嘱托元郢照顾他,可是今时今日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日后还能寄期望于谁去照顾他呢。
御儿,你若先于你父亲,知道一切的真相,又会不会放弃你的计划呢。
放手去做吧。这为权力而斗的乱世,容不下懦夫,你父亲有一天记起一切的时候,他也会为你有勇有谋而自豪的。
北韶摄政王府。
摄政王扶着胸口,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紧闭的嘴唇沁着丝丝血色,面色僵硬惨白。
下人听闻动静匆忙推门进来。
“滚!”摄政王大喝一声,将手中之物丢向来人。
众人才纷纷退出门外候着。
是痛,一次比一次更加强烈的剧痛,不知为何,每次见过那个女人都会让他痛不欲生,急促的呼吸伴随将要撕破胸口跳出身体的心脏一样让他难以自控。
为何?为何会这么痛苦,又像是心底深深感受到的一种强烈的绝望。
是思念,是思念!那个女人的脸在他眼前一遍遍徘徊,他害怕看到她,却又无比想要看到她,他心里是渴望着她的,即便是她看过来的一个眼神,即便是她唇边的一个笑。
他在嫉妒皇甫宣,在嫉妒呈御。即使不想承认,他也很清楚,他们吸引了她的目光,即便只有短短的一瞬,将她的心思吸引过去,都会让他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王爷。”高崎走到门口,稍稍留意了一下候在门外不敢进去的下人,才抬脚走进了房内,对于摄政王此刻的异样作全然视而不见,径自回报。“少帝已安然回宫休息,南埕帝君和王后已经回去了。”
摄政王着实费了些力气才坐到桌前,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指了指高崎。
“王爷。”门外忽传动静。
摄政王低声道,“进来回话。”
“王爷。”躬身走进来的人正是摄政王遣去调查的密使。“您派臣去查的事,大致有了结果,据可靠消息称,南埕王后伏音,九年前是从北韶入南埕王宫的,与南埕帝君举案齐眉,在南埕已是人人称道的美谈,不过其入南埕这九年来并无所出,南埕帝君膝下仅一子一女,帝君之子生母宁妃,帝君之女嘉珩公主,生母则是被王后贬为妃的柏妃。据说是因为南埕帝君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并无其他子嗣,王后更借故打压柏妃和宁妃的势力,软禁南埕帝君而亲临朝政。”
密使像是犹豫了一下,弓着身子却小心望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高崎,额头间豆大的汗珠掉落,“不过……”
“说。”摄政王的声音,如同是深渊之中传来,极具危险性。
“这……”密使左右为难,担心得罪了高崎,又实在屈服于摄政王的威迫,才小声继续说道,“也有消息称,南埕王后曾在入南埕王宫之前孕过一子……不过此事极少为人所知,真假难辨,有待证实。”
“废物,出去!”摄政王刚要撑着身体站起来,立刻痛得难忍,一手按着胸口坐回了原位,密使匆匆退了出去,留下高崎仍在房中,摄政王平息了一下局促的呼吸,“高崎,你有什么要说的。”
“微臣以为,此时去查南埕王后之事,不如多留意成王宇文澈的动静。少帝应是有所怀疑王爷的状况,若此刻成王有所动作,王爷应部署防范了。”高崎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