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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鱼清磬,振醒尘寰,法器齐奏,叮当清脆。千余弟子庄严肃穆,微瞑双眼,虔心正意,太清观课事堂中,一片朗朗吟诵之声。
今日清、虚两辈弟子的早课,由玄明来带。玄明面北盘坐,调息入定。可当一切按部就班之时,稍一留神,就听见了响亮的鼾声。他心里顿时来了火气,急忙高声诵上几句,想平心静气。可那鼾声着实扎耳,不一会儿,玄明就再难容忍,猛睁眼,厉声喝问:“是哪个腌臜玩意,给我出来!”
他这么一喊,满堂吟诵声很快小了下去,众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没人承认,玄明站起身来,怒目扫视,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敦实道人的身上。这道人偏着脑袋,睡得正香,冠帽歪颓,挂在耳朵上才没有掉下来。长长的哈喇子吊在腮边,不时滴落进半袒的前襟,顺着胸脯淌下去。那恼人的鼾声,也正是随着他身子起伏,从鼻腔里鼓出来的。
玄明火冒三丈,指着那尚在熟睡的道人叱责:“清远!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呼噜噜的打鼾,玄明立时涨红了老脸,怪罪起了清远身边的弟子:“蠢材,怎么都愣着!快,给我抽醒他!”
被骂了的弟子连忙点头,使劲摇晃着清远。这么一摇,清远猛地睁开了惺忪睡眼,搓了两下,装模作样地大声诵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狗!天地之间,其犹什么什么乎!”诵了三句,错了三句,满堂哄然大笑,玄明脸色更是难看。
“师叔不仁,以你清远为狗!”玄明说完,一路挤了过去,揪起清远的耳朵就往课事堂外头拽。
清远嗷嗷叫喊:“师叔轻点,疼疼疼!”
玄明哼了声,说:“嫌疼?今天就把你逐出太清观,省得你受疼!”
听到这话,众弟子中跑出两人,拦路拜倒在了玄明面前,求玄明开恩。玄明冷声道:“清觉、清元,你们两个,也想和他一起卷铺盖下山吗!”
清觉忙说:“弟子不敢!只是清远师弟初来乍到,很多规矩还没学好……”
“什么初来乍到!早课的时候睡觉,亵渎三清神尊,这种过错岂能纵容!你们两个让开,今天我非把他扔出去不可!”玄明说完,硬要从两人中间过去。
清元见不能耽搁,便壮着胆子说:“清远固然有错,师叔也离铸成大错不远了!”
玄明愣了一下,问道:“那你说说,我又错在哪了?”
清元见事已至此,就一口气说了下去:“师叔您知道,清远师弟,可是掌门师尊亲自收入门下,定过道号的弟子。您自作主张把他赶下山,岂不是薄了掌门师尊的脸面!日后若是掌门师尊追究起来,只怕有损您们师门情谊,还望师叔三思啊。”
“这个……”玄明不无疑虑,一时也不敢草率。可他揪着清远耳朵的手刚刚松了些力气,清远就趁机挣脱,喊了句“老东西手真贼”,扭头就跑。
清觉、清元煞白了脸,他俩都心知肚明,这下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了。玄明已是气得满脸铁青,瞪着飞奔而去的清远,施展冯虚御风追了上去。气恼之下,也顾不得玄一会不会怪罪,掌引白芒,打向清远后背。
清远挨了这掌,眼前蓦然一黑,朝前扑倒。玄明压低身子,见清远还挣扎着要起来,就一脚他住他脖子,喝道:“无法无天,要这副臭皮囊何用!不如早早了结恶果!”
清远吓坏了,扯着脖子朝玄字辈师叔伯们做早课的大殿喊道:“师父救命!你这混蛋师弟要杀我!”
“叫啊!我太清观玄字辈中,哪位早课时,不是潜心不问外物?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哎哟!”玄明正说着,有人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个耳光。
“谁找死!”玄明抬头就骂,却见孟宛龙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道:“谁说没人了,我这不是来了吗?”玄明心里别提有多悔恨,自己怎么把这个爱管闲事的给忘了!
“玄徽师兄,”玄明压着怒火说,“因为这个清远,你处处跟我过不去。今天可是他犯错在先,我不过是清理门户。”
孟宛龙讪笑道:“他犯错我没看见,我就看见你要行凶了!小玄明,让你带早课,你就是这么带的?”
玄明怒不可遏地大吼:“玄徽!我敬你一声师兄,你可别欺人太甚!咱们去找掌门师兄理论,看他怎么说!”
“不用找了,我这不来了吗?”说着话,玄一引着几名玄字辈道人,款款而来。
玄明迎上去要告知,玄一摇头道:“不必多言。清远,责令你挑水七日,玄明,责令你抄录《道德经》三十卷。”
玄明不服气,说:“掌门师兄,我不过是秉公断事,为何也要受罚!”
玄一道:“抄录经卷,无外乎一种修行,是赏是罚,皆由心生。对了,玄徽,你也去抄录三十卷吧。”
“行啊,谢过掌门师兄!”孟宛龙如蒙恩典,拜谢完就走了。玄明心里嘟囔,真是个疯子,这也高兴!
三十卷《道德经》,足足花去玄明半个月的工夫才算抄录完。自此,玄明对清觉、清元、清远三人便记恨于心,每天都想着该怎么赶他们三个走。可偏偏有那个孟宛龙,处处和玄明过不去,玄明打又打不过他,说理他又不听,好生气闷。天长日久,玄明巴不得清觉他们三个暴毙才好。
暴毙!玄明先是被自己的念头吓着了,等狠下心来,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法子。
打定了这个主意,玄明就开始着手准备。似是天要助他,一个久未蒙面的朋友,送信炫耀说自己得来了一只鸩鸟。玄明喜出望外,向其讨要得来鸩血、鸩羽,捣碎调匀掺在酒中,吩咐弟子,把清觉他们三人叫来。
玄明坐在屋中,算计着待会如何劝酒,又如何善后。他正想得出神,“咣当”一声,门被猛地踹开。清远大摇大摆进屋,说:“老东西,又有什么事!”
玄明脸一沉,又强装慈眉善目,说:“几位师侄,自你们入观以来,我这做师叔的苛刻了些。想想实在不该,就备了一杯情谊酒,咱们喝过之后,往日的不快就忘了吧!”
清觉紧跟进屋,听见这话,喜道:“师叔您怎么这么说!您的鞭策之恩,怎么能是不快呢!”
这下清远不好意思了,难为情地说:“老东……不不,师叔啊,您还真是个好人!咱们快喝了情谊酒,先干为敬!”说完话,摸过桌上的一个杯子就要喝。
“慢!”玄明拦住了他,说:“师叔我脾胃不适,要喝温酒。这杯是我温好的,清远你喝这个。”说着,讨回了清远手中那杯,递上了另一杯掺了毒的。
清觉没用礼让,也拿起一杯。可是,最后进门的清元,却留了个心眼。打一开始,听说玄明要请他们去喝酒,清元就觉得不对。再看见玄明换了清远的酒杯,清元就更加觉得可疑。仔细看去,似乎玄明的那杯酒较为清澈,而分给他们仨的,杯中稍显浑浊。
“等等,”清元拦住了要喝酒的几人,“玄明师叔,我这几日脾胃也不太好。恕我斗胆,您那杯酒给我喝吧,我把这杯给您温一下。”话毕,又对清远说:“师弟你火诀娴熟,温这杯酒不是难事吧?”
“师兄你又小瞧我,看着!”清远弹指飞出一星火光,正打进清元托着的酒杯里。杯中腾起一团靛蓝火焰,接着,浓郁的酒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师叔,请用!”清元两手捧着酒杯,恭敬地呈给玄明。玄明慌了神,呆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玄明迟迟不接,清元料想自己猜得**不离十,便低声问道:“师叔为何不敢接?莫非……这酒中掺了不干净的东西?”
玄明手一哆嗦,把清元捧着的酒杯打翻。洒出的酒水沾在桌角上,“嘶嘶”蚀出个缺口。
“有毒!”清觉、清远惊叫,把各自手中的酒杯扔掉。果然,酒水流过的地方,但凡木头,都腐烂下去。
见事情败露,玄明立马现出凶相,恶狠狠地说:“一不做二不休,你们三个,今天谁都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