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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蛮心里一惊,赶紧撒了手。那个“哑童”正被他横抱着,突然无依无靠,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与其说他冷静了下来,倒不如说是慌张了起来。看着身前的女孩,扶也不是,不扶也不妥。而且这么一摔,女孩肩上的伤口又血流不止,启蛮便把这一切都归罪于自己。
他在这里干着急,再抬头血鹫和夏侯淳都不见了。这下启蛮更手足无措,只道:“你先止止血,我去给你拿药,自己站起来吧。”女孩扭开脸不理他,启蛮自顾自进屋去找夏侯淳的金疮药。
脑后水元力激荡,启蛮侧开头,冰锥紧贴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打入前面的墙壁。猛回头看,竟然是那女孩站起来偷袭了他。
启蛮既不气恼也不责备,反倒嘱咐说:“你别乱动,好好止血啊!”
女孩不领情,抬手冰锥连发,启蛮一一避开,这才有了些不快,说:“你嫌我慢,也别打我啊!”他还以为那女孩是嫌他取药太磨蹭,完全不觉得人家和他有仇。
等他拿上药,再回到外面,女孩也卸去了易容妆,还了本来面貌。
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年纪,身子十分娇小,却也玲珑有致。一双桃花眼,两弯吊梢眉,楚楚可怜。努着朱唇撅起小嘴,鼻翼扇动喘息哧哧,很是愤愤。启蛮觉得,这女孩天然流露出来的,是与她岁数完全不相符的顽劣和野性。
别看她受着伤,问起话来还是大模大样:“你是哪来的,凭什么碍我的事!”
对于刚才的事,启蛮苦思良久也找不出头绪,便实话实说:“我是孟启蛮,水火村来的。贪杯喝多了,记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女孩一个字都不信,说:“药拿来,你走开!”抢了启蛮手里的金疮药,自己进屋。最后掩门的时候,还羞恼地说:“不许偷看,淫贼!”
启蛮没了主意,也不知夏侯淳去了哪,只好蹲在原地胡思乱想。但思前想后,只记得自己猛喝夏侯淳的酒,对之后发生了什么毫无印象。转头看见自己天雷引击出的大坑,还喃喃自语:“好端端的平地非得刨个坑,谁这么缺德!”说完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疑道:“有人骂我?”
房门开了,探出条如玉的胳膊,朝启蛮招了招。只听那女孩在屋里说:“外头的进来,吩咐你件事!”
启蛮当场红了脸,应声说:“姑娘自重,我孟启蛮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
“闭上嘴给我进来!”
启蛮赶紧闭上嘴,飞快跑到门口,又迟疑道:“姑娘自重……”
“滚进来!”
启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进门,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在屋里。那女孩不禁笑了出来,又觉得气不过,立马冷下声道:“别装傻了,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启蛮爬起来,眼睛睁开条缝循声看去,隐约见女孩衣衫半敞坐在床边。启蛮真急了,哀求说:“姑娘,我在家还有婚约,实在不能委身!”
那女孩忍无可忍,吼道:“谁打你主意了!我早就有意中人了!”
要不怎么说启蛮朽木不可雕,话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劝道:“既然这样,更得守纲常,姑娘三思啊!”
女孩满口银牙咬得咯咯响,恨不得将启蛮生吞活剥,奈何本领相差太远,而且现在还有伤在身。费了好大的劲平定下情绪,女孩开始好言好语地说:“启蛮,我是让你帮我在后肩敷药,这可是美差啊。”
启蛮心想原来如此,在后肩敷药确实不方便,于是闭着眼摸黑靠了过去。到了近处,启蛮莽莽撞撞地一把抓在了女孩脸上。他拼命道歉,这副憨样子又逗笑了那女孩。
笋尖似的柔指触在启蛮掌心,女孩把药瓶塞进了他手里,说:“把眼睁开,省得你借口看不见乱占便宜。”
启蛮心想豁出去了,谁怕谁,这才敢睁眼看。女孩背对着他,右边肩膀连同后背右腰都裸露在外面。羊脂般雪白的皮肤上,暗红色巴掌大小,血痕未干的伤口怵目惊心。
“伤口穿了整个肩膀,她能忍住这种疼痛,也真了不起!”启蛮暗暗赞叹着,佩服了女孩坚强,立马拔掉瓶塞帮她上药。药粉铺在伤处,女孩微微哆嗦了一下,打牙缝里抽着气,却始终都没哼上半声。
启蛮打小就一直频频受伤,这用药的手艺确实不赖。药粉敷得不多不少,绷带扎得不松不紧,而且手脚麻利一蹴而就。连那女孩也大出所料,说:“你办事这么利索,刚才肯定是装傻!”
启蛮傻呵呵地笑了笑,尴尬地坐到了床的尽头,和女孩拉开距离。女孩噗嗤了乐,敛起衣裳说:“瞧你那熊样,大闺女似的,怕我会吃了你?”
见女孩穿整齐了,启蛮心里绷着的弦才松弛下来,说:“姑娘要没别的事,我可就走了。”
女孩随口问:“你去哪,难不成又要去追我夫君?”
启蛮不解:“你夫君是谁,我干嘛要追他。”
这次却成了女孩不好意思了,扭捏地说:“我夫君,自然就是血鹫了。”
“血鹫?”启蛮觉得熟悉,似乎就在最近听过这个名字,却实在记不真切。
女孩看他痴傻的样子的确不像装的,便试探着问:“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打夏侯淳吗?”
“我打了他?”启蛮跳了起来,大喊喝酒误事。
女孩凝视启蛮,心中疑窦丛生:“看他的样子不像装的,可他前后判若两人,莫非……”
“不行,我得跟人家赔不是去。”启蛮嘟囔着又要走,女孩心想不能再让他帮到夏侯淳,于是故作虚弱地说:“启蛮公子,我伤得这么重,你走了谁来照顾我?”
启蛮听了觉得有理,说:“那我改天再去,你饿吗,我给你找吃的。”
女孩一心要缠住他,就专挑稀罕的野味,说要用麋茸麝香治伤补身子,让启蛮去弄。启蛮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准备大晚上的去猎回麋鹿和香獐子,既不考虑这附近到底有没有,也不想想凭他们俩能否吃得掉。
等启蛮出了门,女孩悠哉地往床上一躺,摸出随身干粮来填肚子。她心里盘算着,不能这么早就走,再耗上两三天,反正自己和血鹫早就约好了在哪碰头。
启蛮走出老远,才想起这佑安城附近根本就没有草原或树林,自言自语道:“我真是蠢,怎么能乱答应。等找来麋鹿和香獐子,人家姑娘怕是要饿坏了。我得再回去,让她换几样吃的。”
原路返回,启蛮觉得不对。自己走的时候明明关上了门,现在屋门怎么成了开着的?是那姑娘出门了吗,可也没见到外头有人影啊。
这时屋里亮起烛光,映在窗纸上的是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自然是那姑娘,可另一个人,究竟是夏侯淳,还是姑娘所说的血鹫?
启蛮心想,要是血鹫回来了,肯定比他更知道心疼自家内人。人家夫妻俩和和睦睦,自己不该再掺合。于是启蛮打算听听动静,如果真是血鹫,他就离开去找夏侯淳道歉。
启蛮耳聪目明不必再说,离着二十几步远,心神稍定就能把屋中之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是那女孩不错,另一个是男人,而且听声音不是夏侯淳,八成就是血鹫了。
男人说:“冷逸云,不枉我这么照顾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启蛮心想:“原来她叫冷逸云,名字真好听。不像我这孟启蛮,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愣小子。”
“夫君,那小子真是榆木脑袋,让他去还真去了。”冷逸云声音很甜,爱意分明。
启蛮听明白了,男人的确是血鹫,而冷姑娘早就知道没有麋鹿和香獐子,只是想把我支开,看来是我惹她厌了。
血鹫说:“冷逸云,你口口声声叫我夫君,我可从来都没答应啊。”
冷逸云傲气地说:“我想要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就一定会到手。你不答应,我这辈子都跟着你。”
只听血鹫冷笑道:“好!我答应了,现在就当你夫君,你是不是该任我摆布了?”
冷逸云又羞赧又紧张,说:“怎么这么突然……难道要在这里……”然后就听她惊声尖叫,不知血鹫做了什么。
启蛮到这时才回过神,羞愧万分:人家夫妻卿卿我我,这种事怎么能听个没完!
他转身要走,虽然没想接着偷听,但血鹫的最后一句话还是钻进了他耳朵里。
“我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让你为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