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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散人惊呼不妙,赶忙凭黄芒支起屏障。火海翻涌而来,屏障一碰即溃,火苗燎到须发衣襟,立时焦黑。
漫天大火熊熊不熄,混元散人拿黄芒裹起身子,躲出十丈地,半伏着腰,额上冷汗涔涔,心悸阵阵。“什么火这么狠辣,幸亏刚才躲得快,不然被烧到可就凶险了。”
火势弥天,把启蛮和孟宛鹤遮蔽起来。混元散人忌惮这突兀而来的火诀,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寻思着:“那小崽子什么来路,水诀使得平淡无奇,火诀却这么厉害。”
忽听对面有后土教的弟子高喊:“拦住他们,不能放跑了!啊!”最后这声惨叫,显然是受了致命伤。混元散人顿时回过神,小崽子根本无心恋战,虚晃一招就要想逃命!
方才,启蛮怒火填膺逼出了炽业炎的诀法,本想乘胜追击,却听身后有人说:“小蛮,快走!”回头看,原来孟宛鹤虽然受了重伤,但性命无忧。启蛮不敢违背,趁着大火拦住了混元散人,搀着孟宛鹤夺路而去。
混元散人冷笑:“道爷要杀的人,就没有能活下来的。”袍袖一甩,再次催动黄芒裹住全身,腾空而起,去追逃遁的爷孙俩。
多亏启蛮自小膂力过人,更兼一副好脚力,扶着孟宛鹤疾走如飞不算难事。但不经意间回头一瞥,看见混元散人竟然快要追上了,慌张地说:“糟了爷爷,那老道是个神仙,飞着来追咱们了!”
孟宛鹤叹道:“那叫御元而行,想不到这个混元散人修为如此高超。”
混元散人自忖胜券在握,喊道:“老东西,乖乖受死还能赏你个痛快。既然不识时务,那道爷就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了!混元归的名头,你不会没听过吧!”
混元散人展开右臂,掌中托出个拳头大小的耀眼之物,黄芒忽闪,异常炫目。孟宛鹤心头一颤,知道这八成就是那人人闻之胆寒的混元归,黯然想着:“劫数天定,老朽丧命今日,只可怜小蛮还是个孩子。”
不似孟宛鹤那般苦恼,启蛮哪里知道混元归的厉害,也就毫无畏惧之意。见混元散人招式大开大合,破绽百出,心想:“老道不知在耍什么花样,我打他一下试试。”于是也暗中施展起诀法。
片刻后,混元散人飘至爷孙俩头顶,运起混元归打将了下来。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启蛮毫无惧色,非但不闪不避,还跳起了身子要替孟宛鹤挡下这招。
混元散人惊道:“小崽子找死!”
“还轮不到你说!”启蛮一掌打出,一束火焰窜了出去。
“毛孩儿把戏!”混元散人只拿衣袖轻扫,就轻易打散了火焰。但就在这时,他才猛然发觉火焰之中竟裹了根锋利的冰凌,突兀刺来!
一高一下两声痛呼,启蛮独自担下了整招混元归,只觉腹中翻江倒海,欲呕不能,而脑中昏昏胀胀,眼里天旋地转。再看混元散人,冰凌出其不意刺进胸膛,穿胸而过,想来就算没死也得丢去了半条命。
启蛮仰面栽倒,孟宛鹤把他接在了怀里,却也茫然不知所措。看着启蛮紧闭双眼,眉头死死地锁着,脸色蜡黄,气息断断续续,好像随时都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殒命当场。
后土教的弟子们蜂拥而至,其中也不乏高手。孟宛鹤知道迟疑不得,拼上刚刚恢复的一点气力,扫出了一个“广寒峰”诀法。大地震颤,爷孙俩身后耸起一道横亘无际的冰川,把后土教的人隔绝在另外一头。
“小蛮,跟爷爷回家。”孟宛鹤抱起了启蛮,踉跄地走着,越是急着走快些,越是脚下不稳,好几次险些扑倒。满心只恨蹉跎一生,枉自寒暑修诀,到头来连自己的孙子都救不下。
“小蛮你别睡着了,爷爷想跟你说说话。”
“有些事你不记得,爷爷可都忘不掉。别嫌爷爷说实话,你刚出生那会儿真叫一个寒碜,把接生婆给吓出了眼泪。咱孟家几十辈没出过你这般人才,你爹娘都快急疯了。”
“可爷爷不光不急,还跟他们说,你刚下生就吓哭个大人,长大了还不得吓唬老天爷去!后来你长大了,慢慢地没那么丑了,爷爷还有些失望。”
“你爹,你大伯,所有家里那些叔伯辈的。他们个个自以为了不起,嫌你诀法学得慢,嫌你做事不精干,那都是瞎了眼瞧不见你的好。”
“整天骂你,打你,推给你粗活重活,这要换了爷爷年轻那会儿,肯定上街买耗子药往他们饭里撒。”
“可你倒好,任劳任怨的,一不倔,二不闹。光说这副好脾气,让你那些长辈再多活三十年也学不来。”
“你总说修诀太难,让你头疼,其实你心里又何尝不想让他们对你挑大拇指。不忙,他们不教,爷爷教。等你熬过这一劫,想学什么爷爷都教你!”
不知不觉间,孟宛鹤老泪纵横,滴滴答答地敲打在启蛮脸上,却也激不起丝毫生气。
“说话……算数……”
孟宛鹤心口一窒,启蛮说话了!
“算数,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知道启蛮活着,而且还能听到自己说话,孟宛鹤身上立刻腾起一股无穷力量,发足跑起来。即便身心俱疲,即便劳顿不堪,但唯有一个念头绝不破散:哪怕弄散了这副老骨头,也要把小蛮从鬼门关里夺回来!
混元散人这边,众弟子见向来威风八面的教主已经奄奄一息,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立马分成了两派。混元散人此行,身边的得意门生只有三弟子司马伦和四弟子郑元,而这两人恰好也站在了对立面。
郑元是个黄脸汉子,质问司马伦:“教主有难,你这是要趁火打劫吗?”
司马伦目露凶光,说:“教主之位,能者居之!糟老头平日是怎么待咱们的,你都忘了吗?”
“司马伦啊司马伦,我可带你不薄啊!”混元散人由亲信弟子搀起,摆手让郑元退下,蹒跚着到了司马伦面前。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司马伦知道混元散人的厉害,就算混元散人再怎么虚弱,自己也不能大意,立刻退开两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就不用弟子多解释了吧。”
混元散人放声大笑,说:“时务?告诉你,小畜生,道爷我就是时务!”
“要你老命!”司马伦猝然发难,两道短促的黄芒打中混元散人的双腿。混元散人两腿失了知觉,扑通跪倒在尘埃之中。
“无耻!”郑元喊着就要出手,却被混元散人拂袖拔起的壁障拦住。
司马伦用讥笑强掩心里的忐忑,道:“糟老头,劝你别垂死挣扎,也好保个全尸。”
“道爷从来就没想过要挣扎……”混元散人缓缓站起,盯紧了司马伦说:“道爷要清理门户!”
司马伦脸颊抽动着,混元散人眼神锋利如刀,不由地让他惴惴不安。“痴心妄想!你当我这些年的诀法白练了吗?对付现在的你,简直易如反掌!”司马伦运起土元力,头顶现出一座光芒璀璨的金塔,将混元散人罩在了里面。
“这是弟子自创的诀法‘玲珑塔’,还请教主指点!”司马伦转了转手指,金塔越缚越紧,眼看就要把混元散人压成肉泥。
混元散人毫不惊慌,反而是仰天笑道:“枉你工于算计,最后还是窥不到‘混元归’的真传,啊哈哈哈哈哈!”
听到“混元归”三字,司马伦眼中马上浮现贪婪之色,挥手收了诀法,急切道:“糟老头,识相的就快些传给我,我免你一死!”
混元散人负手而立,叹道:“虎落平阳,虎落平阳啊……”
司马伦上前揪了混元散人的袖子,说:“少废话,你是不是还暗藏了诀书的副本?”
混元散人充耳不闻,兀自念叨:“虎落平阳……也不能被你个狗东西欺侮!”
司马伦觉得腕上一紧,原来是被混元散人出手钳住。再要挣脱,整条胳膊都已使不出力气。
混元散人冷笑道:“想学混元归?道爷这就教你!”
司马伦浑身脱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看着自手腕至肩膀,皮肉迅速腐烂。混元散人又把另一只手搭在他头上,说:“好徒儿,道爷让你死得快些!”
司马伦翻倒在地,痛苦地打着滚,腐烂一起手腕,一起头顶,向全身蔓延。残忍的景象怵目惊心,多半的人侧过脸不想去看。但撕心裂肺的惨叫不绝于耳,还掺杂着“滋滋”的响声,却是躲也躲不掉的。只有混元散人,看着不成人样的司马伦,听着那哀声嚎叫,愈笑愈欢喜。
见主谋司马伦惨死,存心反叛的弟子接二连三地跪伏在地,各自求饶。“弟子知错,教主开恩!”“教主神诀盖世,弟子猪油蒙心啊!”“都是司马伦逼我们的,弟子对教主忠心不二!”
混元散人笑道:“你们的心思,道爷我自然知道。郑元,给我杀!”
郑元领命,将那些吓破了胆的叛徒尽数诛杀,一旁的混元散人像是看好戏似的连连喝彩。内乱平息后,郑元道:“禀教主,弟子先前打听到这个水火村里有孟祝两家,擅使水诀火诀。那逃走的一老一少,想必不出这两家之中。”
混元散人眼中寒芒暴起,阴冷地说:“先去孟家找找,那小崽子也中了混元归,道爷要亲眼看着他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