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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天色将晚的时候,抵达一处景致优美之地,那里湖水如镜,倒映双峰似塔,湖背面是幽静的桦木林,弯曲的小道后,一座庄园若隐若现。
“那里是我的行宫,你以前没见过。”易国大王指给她看,“还记得吗?咱们一起在这打过猎,你说这里景美水清,如果在这里有一座庄园,真真是极好的。后来我便造了这座行宫,当时朝中大臣群体反对,说这里离王城已经不远,何必再造行宫,枉费财力民力。我没理那些迂腐的老夫子。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能来瞧瞧,如今可算等到了。”
景横波忙着擤鼻涕,呜呜噜噜点头,她知道这“皇叔”扮演不了多久,现在混一天是一天,可赶紧把身子养好吧,这样才能在上千护卫虎视眈眈中顺利逃脱啊!
宫胤,你怎么还没来呢?
……
景横波所在的行宫,离易国王城幻都,只有不到三十里路程。
此刻王宫灯火通明,因为听说大王要回来了,宫中嫔妃宫眷们,都做好迎接大王的准备。
一直等到夜色深浓,众人饥肠辘辘,才有侍卫飞马来报,大王今夜不入宫,着各位公主及娘娘不必迎候。
宫眷们怏怏回宫,其中以易城公主,走得最快。
她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宫道上,几个宫妃凝望着她的背影,都撇了撇嘴。
“这么急,又会私会哪个小太监去了吧?”
“听说她最近深居简出的,再不像以前那样爱串门,也许咱们又要有新驸马人选啦。”
“得了。这都几年了,哪次真有谁成了驸马过?不被她弄死也被她气死。呵呵,二十岁的老姑娘了,至今嫁不出去,也不嫌丢人。”
“你我瞧不上她有什么用?大王宠爱她就行。真是奇怪啊,那么多公主,大王独独对她不同。硬是把她性子纵得放荡无耻,也不知道大王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咱们也不知道。咱们还是多操心明儿的面具吧,听说大王最近喜欢扮女王……”
……
易城公主一路匆匆回宫,满脸春色,还没进门,就已经曼声唤道:“阿昙,我回来了。”
室内没有点灯,也没有火盆,非常冷,窗棂上甚至结了霜花,宫人们站在阶下,都在簌簌发抖。
没有人应声,黑暗中似乎有一团雪白的东西动了动。
易城公主满脸是笑地进殿,顺手关上门,坐在那团雪白东西对面,轻声道:“哥哥明日才会回来,今夜我又有空陪你啦。”
那团雪白的东西慢慢起身,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出是个少年,披件雪白的轻裘,一张脸比轻裘还白,白到近乎透明,五官乍一看不是很美,但清清淡淡的,一抔雪般地洁净,一抔雪般的轻软,让人不敢亵渎,但心底又疯狂地想亵渎。
他一起身,这殿内的温度又冷几分,易城公主裹紧了大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这是她的宝。
三天前她在易国靠近蒙国和禹国的边境打猎,遇见这个少年,他似乎是从禹国过来的,她一眼就看中了他。
不过这个人,非常的冷,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人间情绪,对她的殷勤根本不感兴趣。这种淡若霜雪的气质,她以前从未见过,顿时迷得不能自拔,用尽心思追逐讨好,最后拿出了自己一些极其秘密的东西,才引起了他的兴趣,答应和她来易国王宫游玩。
她觉得这个人像是天上下来的谪仙人,雪山生出的洁净莲花,世俗的男子,统统不能比。为了留住他,她把最吸引他的东西先藏了起来,每日变着花样讨好他,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但还真就一日日呆了下来。
她心里知道,他留下不是为了她,八成是为了她拿出来的东西,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这个飞雪一样的少年,陪她有过一段,她的《美男谱》上便又多一项战绩。
易国易城公主,平生宏愿,就是见识过这天下,每一种风情独特的美男。
现在的这个美男,叫耶律昙。她一遍遍咀嚼这名字,觉得昙字真是太适合他不过,夜色中开放的一朵雪白昙花,洁净内敛,惊艳刹那。
“你上次拿出来的那罐淤泥呢?”耶律昙又开始执着地问那个问题。
三天前,就是那一罐从易山带出来的沼泽泥,引起了这雪般干净的耶律昙的注意。
这沼泽泥,是易城公主的情人之一,易山边军守将吕卓鸿送给她的。易城公主一直有研究各种沼泽泥功效的爱好,吕卓鸿便给了她这样一罐泥,说这泥是在易山内部掏出来的,能够腐蚀石头。易城公主研究过这罐泥,发现这沼泽泥的成分并不完全是天然的,其中似乎有添加成分,她为了引起耶律昙的兴趣,和他讨论过这罐泥,耶律昙一开始不在意,后来听她说了自己猜测的几种成分之后,忽然便开始关注这泥。易城公主见引起了他兴趣,反而不再肯和他讨论了。但耶律昙也是个执拗性子,每天见到她,必问。
易城公主挑眉,双手搭向他的肩,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娇声笑道:“哎呀别这么急嘛……”
耶律昙看一眼自己的肩,咔咔一声,肩上结一层薄冰。
易城公主只好缩手,也不生气,顺势就换个掠鬓的动作,笑道:“这泥,刚给别人借去了,回头给你。要么……”她靠近他耳边,悄悄吹气,“城外行宫里,这泥很多,我带你去看看?”
耶律昙微微偏头,让开她的气息,他觉得浑浊。
这个女人身周所有气息,都让他觉得浑浊难受,但为了那罐泥,他忍着。
那泥,太重要了。
他前些日子奉宗主夫人之命下山,先回了禹国耶律家族庄园,把夫人赐下的丹药给了他们,宗族中人感恩戴德,又咬牙切齿说得了这一批丹药,有望培养一批优秀子弟,重夺帝歌大权,并处死那对叛出家族的姐弟。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直接离开了家族,往玳瑁方向前去。
宗主夫人要处死的女王,就在玳瑁。
据说,耶律询如也在玳瑁。
但在易国和禹国的边界,他看见了那一罐泥,泥是沼泽泥,但其中加了料,那料,却是雪山才有的东西,而且是专门用来锤炼体魄,改变人的体质的独门药物。
夫人用这种药物,培养雪山特殊训练营,他也是其中一员,熟悉那味道。他知道,夫人的所有明面和地下的训练基地,都在雪山。根本不可能在易国。
易国这里的使用雪山独门药物的人,是谁?他在做什么?是否会对雪山不利?
身受夫人大恩,他有责任弄清楚这一切。
为了那个雪域之中高贵慈悲的女子,他甘心忍受这红尘浊女子的侵犯亵渎。
但也快到极限了,他还有事情要做。
“行宫有?”他立即起身,“那现在就去。”
“啊?”易城公主也没想到他说要去就去,怔怔地道,“可是哥哥还没从行宫回来呢,我们会和他撞上……”
“不会被他发现。”他披上大氅,将自己埋在熟悉的雪气里。
“那个……”易城公主急了,拉住他,“不能现在去。哥哥据说刚找到……老朋友,一定不喜欢人打扰……”她咬着下唇,“哥哥千变万化,你不知道哪个是他,很容易被撞上。听说他最近扮的是黑水女王,还带回来一个更像黑水女王的人……”
“黑水女王?”耶律昙忽然转身,“景横波?”
“是啊。”
耶律昙闭上眼,想了想,忽然道:“易城。”
易城公主第一次听他唤自己封号,顿时心花怒放,“阿昙!”
“我对你们的易容很感兴趣,你也给我扮一扮吧,这样你哥哥就看不出我是谁了。”耶律昙对易城公主轻轻一笑。
这一笑如破冰,易城公主眸子里晕起了惊艳的圈圈,顿时将顾忌不安都忘记,毫不犹豫地道:“好,你要扮成什么样子?”
身为易国公主,易容自然是基本技能,何况很少有人知道,真正要论易国易容高手,第一当数失踪多年的皇叔,第二就是易城公主,第三才能算上易国大王。
易城公主打开用具盒子,亲手给情郎易容。
“眉比我的要略浓,更直长些,远山一般的苍青色……”耶律昙细细指导。
易城公主专心易容,笑道:“这眉好看。”
“眼要大一些,双眼皮,到中段扬起,尾部最宽,微微上挑……”
易城公主又啧啧赞叹:“这眼真美……”心想比耶律昙还美。
“鼻子更高些……”
“玉峰如柱啊。真完美。”易城公主叹息。
“唇比我饱满些,色泽红些,但也不是太红,微微琉璃色,线条更清晰些……”
易城公主专心地挑拣颜色,试了好几种搭配,才试出耶律昙所说的那种唇色,她着迷地盯着那唇,若不是怕破坏妆容,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先亲一口,“这唇色,这五官搭配,绝了……”
“肌肤比我更晶莹些……”
“不可想象,不可想象!”易城公主一边大声惊叹,一边匆匆试验各种脂粉搭配,最后以极其珍贵的冰晶粉并桃花珍珠粉,才勉强近似了耶律昙所说的那种“晶透胜雪有华光”的肌肤。
全部打理完毕,易城公主习惯性退后一步,看整体效果,一看之下,呆若木鸡,手中粉刷,啪嗒落地。
美人!
这才是真正的美人!
原以为耶律昙这样的,已经是冰雪殊色,没想到和这张脸比起来,耶律昙只能算个苍白少年。
真正的冰雪殊色,会让人想起雪中盛开的莲,或者晶莹冰面上镶嵌的桃花,琉璃世界里的一盏香灯。
一种晶透到了极致的艳。
不属于人间。
易城公主呆呆凝望着这张脸,忽觉刚才还记忆深刻的耶律昙的脸容瞬间淡化模糊,几乎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也想不通自己先前为什么会对那样一张脸神魂颠倒,忽觉过往二十年所谓的饱览男色都是笑话,是一种完全不自知的孤陋寡闻,在这张脸面前,那些所谓的男色,好比街头的货郎。
“这张脸……是谁的……”她几乎不能呼吸,怔怔地问。
“自己想出来的。”耶律昙才不会告诉她答案。
他看着镜中的那张脸,眼底涌现一丝厌恶的情绪。
折辱了雪山的人,你的安然存在,就是对雪山最大的不敬。这笔帐,就让我为夫人算回来吧。
如果行宫里真有你的女人。
我会用你的脸。
杀了她。
……
年节未过,行宫里一派喜庆布置,大红的灯笼从宫门一直延伸到内宫水榭,远远望去像天地间悬了一串珊瑚珠儿。
水榭正中有暖阁,暖阁里开席列珍馐,雕梁秉双烛,易国大王终于安心安意关起门来,和他的“皇叔”好好叙谈当年。
“这些年你怎么过的?今天你得好好给我讲讲。”易国大王亲自给景横波斟酒。
他还是一张景横波的脸,据说这种精仿度极高的面具,要在脸上戴上一阵子,用脸部肌肤“养熟”,才会表现出最好的效果。所以景横波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就算他真的脱下面具,景横波觉得她看见的,未必也是真的脸。
易国人,真真假假的过日子,她严重怀疑是不是会经常睡错人?
“我啊……”景横波不敢多说,怕露馅,只得做唏嘘状,“一言难尽……”
“听你说三天三夜,我也是乐意的。”大王笑吟吟地靠在她肩上,水榭雕花槅门上镶嵌着铜镜,照着一对一模一样亲热依偎的女子。景横波看一次崩溃一次。
“大王……”
“以前你都叫我小易易的……”他不依。
“咳咳,”景横波咳嗽,“易易……”又想吐了怎么办?
“鄯鄯。”易国大王抚摸着她的脸,“走了这么多年,就真的从来没想过我么……”
景横波在走神。
善善?
脑子里忽然电光一闪,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易国皇叔,阿善!
宫胤身边那个沉默寡言,擅长易容的女子!
原来女子不是女子,原来沉默寡言不过是保护色。
所以阿善教她易容的那些知识,才能在易国大王这边过关,这些知识根本就不是普通易国人才能知道的,必然是属于阿善和易国大王两人间精研的高端技巧。
她脸上一开始戴着的那个面具,必然出自阿善之手,也只能出自阿善之手,肯定有阿善本人特殊的记号,所以易国人和易国大王都在看见那个面具之后,认定她是阿善。
但阿善并不在玳瑁,一直留在帝歌。这面具又是自己掉落的。这中间有个环节想不通。面具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可能阿善知道了易国在寻找他,他并不想露面,就制作了有个人标记的面具,寄来给宫胤,宫胤在玳瑁,一直使用阿善制作的面具。
当宫胤或者其手下使用了这个面具,就会转移易国人的视线,巧的是,这面具也不知怎的,到了景横波手里。
“鄯鄯……”易国大王皱着眉,拱她肩头。
“啊……想!想!”景横波立即抓起酒杯灌他酒,“每日每夜都想,没完没了地想,翻天覆地地想,醉生梦死地想……我的好人,看见你我心肝儿乱跳,眼珠子乱掉,连话都不会说了,来来来,再一杯,我的心意就是这浓浓的酒,你一定要亲口尝一尝……”
“多年不见,你这张嘴,倒练得越来越甜了……”易国大王格格笑着,依着她怀,低头饮她杯中酒,唏嘘地道,“当年啊……你虽然也会说话,可也总不肯和我说这么多……”
“当年……终究太年轻,犯了些错,你可得原谅我……”景横波含含糊糊地试探,反正这句话,怎么理解都行。
“过去的事,过去了。反正真相你我都知道。”易国大王挥挥手,嗤地一笑,“什么造反不造反?你怎么会造我的反?不过是做戏给那群居心叵测的王弟们瞧。你造那一场反,把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弟弟们都逼了出来,我那一把火,烧得干净,烧得干净啊!只是累了你从此必须流亡国外,还被弟弟们的余党各种暗杀,不得不隐姓埋名屈居人下,为了你的安全,在没有拔尽弟弟余党的时候,我还不敢找你,一直等到那群混账手下基本弄干净了,我才开始派人到处寻找,可是那时和你失去联系已久,一时毫无线索,耽搁到现在,天可怜见,终让我找到你……”说着轻轻摸着景横波的脸,眼神迷蒙。
“……这么多年我过得其实还不错,并没有吃太多苦……”景横波又劝上一杯,“我在国师手下,扮成一个女子,专门负责给他办理易容事务……”
她说着阿善的近况,说到这句时心中忽然电光一闪,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又抓不住。
“……呵呵呵我很久了才打听到你在国师手下,”易国大王并不劝她,又干一杯,“但不知道具体做什么,还好,一找就找到了……听说你在国师手下,我也便放心了些,你的易容术一向精妙,国师一定很倚重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师掌握大荒,位高权重,自己的脸就是号令,没什么必要去扮成别人,想必你也只是替他的手下办办之类改装的事。”
景横波心中警惕更浓,笑吟吟道:“易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也就替国师在外办事的手下做些改装,还不是经常做。好在国师对属下向来厚待,我一直生活无忧。”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易国大王又在她手中喝了一口,“……以后不用给别人做啦,我……呃……我养你……”
“咱们谁跟谁呢……”景横波又灌他一杯,眼看他的身子从自己胳膊上软了下去,心中暗喜,柔声道:“你醉了,我让人来扶你睡去……”
“别喊那些人来……就这里……就这里……”易国大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就我们……就我们……”
景横波一转头,就着明珠灯光一瞧,不禁一呆。
薄薄面具已经挡不住易国大王满脸桃花色,眼眸盈水眼角带赤,鼻息咻咻手指发热,整个身体似一段软面条般,挂在她肩上,景横波在他的呼吸里嗅见一股甜蜜惑人的气息,这种气息……
酒里面有药!
这货居然自己吃了助兴药!
手一松,易国大王啪嗒一声软在她身下,他格格一笑,伸腿一勾景横波小腿,景横波踉跄一下栽在他身上。
“转眉欢啊……”易国大王笑道,“以前你最喜欢对我用这药儿……今儿你一杯又一杯地灌我,我就知道你又想我了……”吃吃笑着抱住景横波肩膀。
他在锦毯上翻滚,衣裳不知何时已经翻开大半,露胸膛肌肤如大理石,而桃花色一直泛到锁骨间,肌肤更是滚热,景横波立即感觉到属于男性的变化,蹭啊蹭啊蹭啊蹭,她出了一身汗,伸手就去够桌上的酒壶,准备砸他个天花乱坠算完。
手刚够到酒壶,忽然一阵凄厉的哨声响起,从宫门前一直响到这水榭之上。
景横波手一顿,易国大王唰地翻身坐起。
他脸上春色未消,语气竟然立即恢复了冷静,“怎么回事?”
立即水榭外就有人回答:“回大王,闯宫警报。请大王不要离开水榭,此地将增加警戒。”
景横波汗了一把——刚才如果她真砸了,会是什么后果?
她心中暗暗警惕。这易国大王看似风流浪荡,实际冷静谨慎,比她之前遇见的几位部族首领都难缠。
“来者何人?”易国大王问。
外头稍稍一静,随即有人回答:“回大王,是一名白衣男子,速度极快,已经连过三门。”
景横波面色一变。
宫胤来了?
“此人意欲何为?”
“回大王。他没说话,但直逼内宫,神情似在找人。”
易国大王忽然转头盯住了她,笑道:“鄯鄯,为何忽然变色?”
“我闻刺客厉害,怕大王受到伤害。”她答。
“鄯鄯真是关心本王。”易国大王格格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是本王瞧着你眼神,似有担忧之色,当真是为我担忧?不是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情人担忧?”
“乱七八糟小情人是谁?”她也格格一笑,反掐了他一把,“你这个爱吃醋的小坏蛋。”
“没有就好。”易国大王哈哈一笑,伸臂搂住了她,“那么,咱们来看戏好不好?看一出水上千卫斩刺客的大戏好不好?”
话音一落,水榭两边隔扇门已经打开,丝帘也卷起,景横波正看见一条白影,电射而来。
那白影似从黑暗中生,先是一簇模糊白光,转眼就亮成了一道闪电,白影周身白气濛濛,似有碎屑飘动,仔细看是他身周寒气凛冽,令空气里的水汽自动凝冰成雪。人到哪里,雪便下到哪里。
这一手,只有宫胤了。
景横波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宫胤果然追了过来,再不来就要出大事了。忧的是宫胤功力未复,这样动用真气真的好吗?
身边易国大王忽然一笑,将她一把捺倒。
两人面前就有桌子,她这一倒,顿时被桌子挡住,易国大王靠着她肩膀,笑吟吟玩着她的发,又将自己的长发束起,收拢在肩后衣裳里。
景横波正在纳闷,冷静的易国大王为什么要这时候淫心大发?见他这个动作,再一看那张脸,心中大惊。
这家伙,要以她的脸来对付宫胤!
两人原本看起来就一模一样,隔着个湖根本无法辨别,唯一区别是头发长短,她烧掉的头发还没长出来,但此刻易国大王把头发束起塞入后衣领,这最后一点区别也没了。
这万一她来个活春宫表演,被宫胤看见……
她闪身要走,不管闪哪里,哪怕极有可能闪湖里,也比让这家伙顶自己脸去刺激宫胤来得好。
腰部一动,身下木板忽然轧轧一声,陷下一半,她忽然发现木板很粘,竟然黏住她不能动了。
“别动,乖乖别动……”易国大王在她耳侧笑道,“你一动,会掉下这水榭暗层,到时候,好戏就看不成啦……”
景横波不敢动了,她宁可留在水榭中,还能想办法提醒,这么一落入下层,谁知道上头会发生什么。
她有点奇怪宫胤为什么不想办法潜入行宫,悄悄救她?但看看四周那忽然出现的无数灯火,和这四面完全不靠的湖,就知道所谓的潜入根本不能实现。只能以最快方式,直抵中心。
易国大王轻轻一笑,俯身在景横波耳边吹气,他并没有太过靠近景横波,也没有触及她任何肌肤,但桌子挡住了景横波,从湖上角度看过去,就能看见“景横波”正和别人厮缠,香艳旖旎。
湖上来的宫胤,也看见了这一幕。
他见一湖碧水,中有水榭,水榭暗香隐隐,垂帘深深,八角走马宫灯垂深红丝穗,摇曳出淡红的光影,光影下就是景横波,短发雪肌,脸颊嫣红,正眼神迷离地,对底下不知何人轻怜蜜爱。
那般风情,那般神态,熟悉到了骨子里。
他第一眼一怔,第二眼皱起眉,第三眼想着景横波中药了?
她不可能和别的任何人做出此亲昵之态!
这么想的时候便有些分神,脚下微微一动,速度稍微慢了一点,此时正有高手拦截而来,他堪堪将要跨入湖中的脚步,被拦了下来。
易国国主微微一笑,一按地板,地板又陷下三分。
他见自己这副做派,宫胤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眼神一闪,微微有些失望。
景横波挣扎大叫:“菊花儿……”
喊一句顿时止住,因为她看见易国大王坐起,单手撑着地板,正顺着她的话音儿,在对口型呢!
看起来像是演双簧,她是背后配音的那个,易国大王是表演的那个。
景横波立即闭嘴,易国大王一笑,道:“原来叫菊花,名字甚好!”
湖岸边宫胤听见这一声“菊花儿!”,看见“景横波”急切呼喊,眼眸一缩,几乎不可置信。
真的是景横波?菊花这个称呼除了她也没人喊得出,她中了什么药?
易国大王低低一笑,对景横波道:“给你变个戏法。”伸手抽了绢子将她嘴堵住,脚一踢,一道滑板无声无息滑过来,盖住了景横波。地板又恢复了原状。
与此同时他将桌子下一团东西一推,那团东西噗通一下落水,听起来像是人落水,一群人大叫:“大王落水啦!”纷纷坐船去救。
桌子有锦围,桌下那团东西从宫胤的角度看是看不见的,只能看见一角锦绣大氅,从地板上滑下水榭。看上去,像是景横波在和易国大王饮酒作乐,看见他来救,奋起推下易国大王一般。
然后易国大王扑向水榭栏杆,对宫胤连连招手。
此时众人都去“救大王”,放弃了围攻宫胤,宫胤扑向湖中水榭,易国大王立即扑向他。
宫胤本来已打算接住她,但看她红晕上脸衣裳不整模样,心中一动,只牵住她手腕,真力探入,想查查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点也没把刚才那香艳一幕当回事,他家女王看似风流爱揩油,实际上玩真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只想着景横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易国大王怎么肯让他探查真气,忙闪身让过,道:“我把他们大王推下去了,赶紧走。”
景横波和七杀学过拟声,先前一直是类似男声,喊菊花儿的时候,用了自己本来声音,如今易国大王学她声音也惟妙惟肖,玩易容的人,这是基本技能。
“你没事吧?”宫胤盯着“景横波”背影。
“没事。”易国大王来拉宫胤的手,“快走,我知道一条人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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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锄头舞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只要兜兜掏得勤,哪有月票不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