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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上千人又激动起来,龙虎盟的人大叫道:“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
今日所有势力集会,将杀王作为彩头,谁抓到女王,自然从此大大露脸,在玳瑁江湖地位更高一筹。
山头上人影闪动,一大群人意气风发,押着一个捆得粽子一样的人下来,龙虎盟的盟主呵呵大笑迎上去,声若洪钟地道:“儿郎们太不懂事,怎好这样对待尊贵的女王呢!”
他左顾右盼,神情得意,四面大佬们或撇头,或木然,或冷哼。
被捆住的那个人,扭扭捏捏大叫:“哎哟,你们懂不懂怜香惜玉啊?不要这样捆人家啦,人家被捆得好痛啦……”
景横波正转身喝水,噗地一口水险些喷到穆先生脸上。
她霍然回头,然后猛地捏了捏拳头,很担心自己会一个隔空拳,打到那张可恶的小白脸上。
那五花大绑得眉开眼笑,在一群男人手上挣扎扭动的家伙,不是伊柒是谁?
更要命的是,是女装的伊柒!
这货穿了件仙气飘飘的裙子,披了个只愁不招眼的金色披风,涂了一脸白白的粉,猴子屁股一样的腮红,鲜血淋漓一般的血盆小口,对着底下上千人,抽筋似地飞媚眼:“大家好啊,我是黑水女王景横波么么哒。”
上千汉子怔怔地盯着伊柒,觉得这女人长相还是可以的,周身气质仔细看也有的,但妆化得像妓女的,怎么看都和女王不搭调的。
“他活着就为恶心世人的……”景横波拳头嘎巴嘎巴响。
“这是女王吗?”穆先生在她身后惊叹,“果然风姿绝俗,与众不同。”
景横波恶狠狠转过头,瞪着他——装!你也装!姐就不信你真不知道谁才是女王。
穆先生唇角笑意似无辜,悠悠道:“别生气太早,事情还没完呢。”
景横波恨恨扭过头去,她想知道英白呢,天弃呢,裴枢呢?这几个家伙跑哪去了?任七杀这群逗比败坏她形象吗?
果然她马上就知道了,穆先生的“事情还没完”是什么意思。
山上又是一阵喧嚷,伴随着“抓到了抓到了!”之声,神决帮的老大认出是自己的属下,不耐烦地站起来骂道:“嚷嚷什么!女王已经抓到了!”
“是我们抓到女王了!”
上千人又一阵哄然,神决帮的帮众意气洋洋地下山来,果然也推了个五花大绑的女人。
那女人穿一身粉红裙子,打扮得萌萌哒,脸有三斤粉,唇似猪血红,眉心还点颗硕大胭脂痣,垂眉敛目,羞答答地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轻些个,众生皆苦,何必如此粗鲁……”
景横波又想吐血了。
伪和尚武杉!
上千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女王一个又一个,一个都不像……
山上搜寻的人却没有停止,因为分散搜寻,各自作战,也不知道别人那里怎样,不断有人爆出惊喜的欢呼,“抓到女王了!抓到女王了!”
底下已经没人欢喜了,都面面相觑。
“女王”们被一个个地推下来,造型之多变,打扮之拉风,足可媲美景横波现代那世的抽象时装表演。
景横波看见司思的波斯舞娘装扮,露一截雪白的肚皮,肚皮上居然还穿了金环,初冬天气里摇曳生姿,摇动了无数男人惊艳的目光。
看见山舞的青色襦裙,配上他周身文秀的气质,不说话倒也是个文雅的小娘子,一开口所有人眼前一黑:“我才是女王!快来舔我脚!”
尔陆和陆迩都是男子气息浓郁的类型,扮女人便不如那几个逼真,尔陆打扮成尼姑,戴着灰色僧帽,对上千玳瑁江湖儿郎笑嘻嘻地喊:“大师!因何强抢贫尼!”
陆迩则是女道士造型,五花大绑在一边怒喝:“贼秃忒不要脸,我和道长才是真爱!”
全场表情惨不忍睹。
最后一个被捆下来的是戚逸,已经被雷得淡定的景横波,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为七杀们永远推陈出新、没有最惊悚只有更惊悚的恶搞花样,五体趴地。
这货扮女人,穿一身鲜艳得不能再鲜艳的花裙子,戴一头累赘得不能再累赘的金银首饰,连绣花鞋上都绣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打扮可谓七逗比中最女性化的——却连胡茬都没刮!
景横波决定以后给他赐名“戚如花”!
七个逗比又蹦又跳,大喊:“我是女王!”
“我才是女王!”
“我要求获得女王应有的待遇!”
“我将对你们进行严厉的谴责和抗议!”
全玳瑁江湖的好手们,已经被雷得脸色铁青。
傻子也知道,这七个哭喊着自己是女王的,都不是女王,他们被耍了。
更明显的是,七个人,分别是被七个势力所抓获,就像他们有意分配一样。
现在只有孟破天笑得出了,她哈哈哈哈指着司思大笑道:“我认出来啦,思思啊!你终于肯出来啦?上次在咱们狂刀盟玩得好不好啊?哎哟哟你这小腰可真白真细,下次跳个扭腰舞给我瞧瞧好不好?”
“我是女王的人啦。”司思对她喊话,“你打败女王,我就做你上门女婿!”
“就这么说定了!”孟破天两眼放光,一把拎起身边的筐,“到时候我拿这鸟和这猫给你做聘礼!”
景横波不气了,嘿嘿笑着,哟,拿她的宠去娶她的逗比,胆子好肥啊呵呵呵。
不过比较靠谱的那三只,在哪呢。
“你说他们玩的什么花招?”她低声问穆先生。
穆先生坐在石头上,手指悠悠地将她掉落的一根长发捡起,道:“女王的人,要做的,自然都是对女王有利的事。”
景横波专心思索,“嗯。”了一声道:“我觉得他们是要控制全局,每个人分别由一个势力抓获,分明是想把整个场地都控制在手中,等下他们应该有脱困的办法。”
“果然心有灵犀。”他赞。
景横波后知后觉地觉得,这语气似乎有点不对?
她想问,不知道该怎么问,穆先生专心玩头发去了,不理她了。景横波耸耸肩,觉得男人与鸟为难养也。
她盯着被捆在人群中的七杀们,七个逗比笑嘻嘻的,被捆住的手指头翘来翘去。
手指头翘来翘去……
她心中一动,装作无意识走动,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盯着他们的手指头,目光在他们手指指向的位置一一扫过,目中渐渐泛上光彩。
大佬们聚在一起,在研究这七个人的身份,七峰山七杀的大名,其实这些人都知道,但多年来井水不犯河水,七杀没兴趣参合玳瑁的事,玳瑁也不敢轻易动七杀,大家都没见过七杀,心中对七杀都是神山高人的印象,就算有隐约听过说七杀不靠谱爱玩之类的传言,也绝对想不到这群货能玩到这个级别——江湖大佬最重身份,身份高贵的男子去扮低贱的女子,于他们是不可想象的。
大佬们还在讨论如何处置,蓦然一个人冲出来,大声道:“她们都不是女王!”
众人目光唰一下转过去,正看见一个白衣少年,满面激动奔出来。
众人怔一怔,随即注意到他所说的话,当即有人大笑道:“何须你说,傻子也知道他们不是女王!女王还躲在山上呢,呵呵女人就是没用,只知道将手下抛出来混淆视线,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吗!”
出来的自然是厉含羽,他在众人面前,却不像对景横波王进等人的骄狂轻浮,微微昂起下巴,显出几分清傲的气质,冷然从容地道,“我何止知道他们不是女王,我还认识女王!我可以帮你们劝解女王,令她认清形势,弃械投降!”
他这话引起了众人兴趣,凌霄门那个几个老婆的道士门主道:“如何有此一说?”
“我如果能做到,你们打算怎么谢我?”厉含羽不答反问。
“我们自己就能擒获女王,何须你劝?”灵犀门门主,一个中年苍白男子冷然答。
“真那么容易么?”厉含羽指着七杀,冷笑道,“一千多人,搜遍全山,到现在只抓到这么一些喽啰。你们还以为女王很好对付?”
他一言击中痛处,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试剑盟盟主,一个青灰脸色的青年,抚着自己的剑,淡淡道:“你又如何认为,你能劝动女王,不战而降?”
众大佬都不说话,抓女王抓出这许多笑话,他们心中也知道女王不那么容易抓,谁先上都可能折损实力,折损实力回去时就可能遇上对手偷袭,玳瑁这地方步步杀机,能保存实力当然最好不过。
天竞帮的帮主,和龙虎盟的盟主悄声道:“如果女王真是那晚玉楼杀手,倒还真有几分棘手……”
“这个你想多了。”龙虎盟盟主不以为然摇头,“帝歌那边消息,是说景女王有神异,但就描述来看,也没神异成怎样。玉楼那杀手何其厉害?景女王离开帝歌一年不到,据说身上还有毒伤,断无可能成长成这样。要我说,我隐约听说九重天门的人下了凡尘,或者那夜女杀手,是九重天门的人也未可知,你看那近乎通神的手段,哪里是凡人能为……”
这边窃窃私语,那边厉含羽面有得色,大声道:“自然是因为我和女王交情匪浅,她对我一见……”
“我一见你就想杀你!”
蓦然一声喝,响在众人头顶,霹雳一般炸得人人耳膜轰然一震,嗡嗡作响,众人神色骇然纷纷转头,就看见一条人影,霓虹彩光一般掠来。
那影子速度极快,刚刚出现在半山腰,下一瞬已经到了山坳,霓虹般的衣袂掠过,寒光一闪,底下便爆开一片惨叫和血虹,那一道血虹被衣角牵动,在半空中爆洒一路,夕阳下天幕凄艳,如晚霞之上再抹一层血霞。
声势惊人。
人群纷退,桌椅翻倒,大佬们急速起身退后,被护卫们裹入自家人群。
“唰。”地一蓬鲜血,连同那人鲜红的衣角,同时落在了中央的台上。
只来一人,已经造成底下上千人的混乱,那身影所经之处,帮众们重则天灵盖爆裂,轻则头皮裂开,满地一片红红白白,再被纷乱后退的靴子压入泥土。
凶暴无伦,先声夺人。
无数人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台上,此刻还在大喇喇背对众人的红衣人。
那人长发散披,一头乌发亮若明缎,大红披风,火一般鲜艳,披风角在刚才一刻已经染红,静静垂落在台上,那些鲜血犹自蔓延而下,将青白的木茬染成一片斑驳。
风过,吹起乌亮的长发,露一截雪白的脖颈,玉般润泽,毫无瑕疵。
一个背影便无限煞气风华。
刹那间,所有人心中掠过一句念头:女王!
这才该是女王!
没有被震撼到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比如景横波就是一个,她正怒气冲天地低骂:“装逼!什么时候都不忘装逼!回头背后给你一枪,死了活该!”
不过,似被“女王”杀气煞气所惊,一时竟然没有人想到背后偷袭这装逼犯,大佬们倒是想,却被自家忠心属下,拼命护着向后退。
有种人压迫感太甚,随便一站都让人觉得危险。
那人摆足了姿势,才缓缓转身,一回头,众人眼前一亮,又禁不住心中一声喝彩。
好个玉娃!
那张脸,似乎能逼退渐渐淡去的夕阳金光,再逼退即将代替的月色柔光——毫无瑕疵,自生光辉。
众人心中又一叹——这才该是女王的脸。
那人裹一袭红锦卷云披风,看不出男女的式样,锦绣如火,云纹连绵,越发衬得他眉目灵动如飞云。
那人轻敷粉,淡扫眉,眉色浅黛唇色嫣红,众人觉得这才该是女王的装扮,浓妆俗艳,污她眼色。
孟破天还是不怕死地站在最高处,呆呆瞧着,猛地抬袖抹一抹口水。
“女王!”有人忘情高喊,再被自家大佬一眼瞪得缩进人群。
景横波看见台上装逼的裴枢,听见这一声抖了抖。
她以为这货一定会纠正的——虽然这家伙穿着打扮,看上去真的似乎在让人误会是女王,但一定是巧合,他怎么可能肯扮女人?
结果裴枢抖完之后,居然没有出声反驳,对上头山林看了一眼,嘴角一扁,似愤怒似委屈。
景横波目光闪闪地瞧着,心花怒放,心想哟呵这小子真的扮成她啊?啊哈哈哈一定是被英白天弃联手逼的,啊哈哈哈每次瞧暴龙吃瘪委屈真是爽透了啊。
她心情太好,完全忽略了身后的穆先生。
穆先生静静看着她——那一脸眉飞色舞,怎么形容?春色无边?
他又看看台上,嗯,裴枢。
灰老鼠色已经没了,那人光艳年轻,鲜明得似乎能将整个大荒照亮。
单论感觉来看,裴枢和景横波,才是气质风华最接近的。
站一起,想必也是最相配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青丝袍,清淡,没什么存在感。
连手指都近乎透明,在阳光下似要消失不见。
景横波乐不可支地盯着裴枢,盘算着这事过后怎么取笑他,忽然听见身后穆先生轻轻道:“你很欢喜?”
“是啊是啊,”她笑眯眯地道,“看见他我就想笑。”
穆先生垂下眼睫。
这样的神采飞扬,阔别久矣,却不是因为他。
而这么久,这么久,他竟然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的心声。
这么久,他给她的,是压力,苦痛,折磨,决裂,人生里所有沉重黑暗,肝肠寸断。
明亮、欢乐、无忧、自在……他不曾拥有,要如何给予。
那些放纵自由的喜欢,递不出冰冷的指尖。
谁说过爱恨交织是真爱,一见心喜才令人难以忘怀。
他将手指慢慢交叠而起,掌心冰冷而指尖灼热,似这一刻,凉至心底而又灼热疼痛的情绪。
……
台上裴枢睥睨地扫过一圈。
他的气场近乎碾压,众人都觉得似被一只压抑着恼怒,内心狂暴的狮子盯住。浑身肌肤都起了栗。
却有一人大喊道:“不,你不是女王!你不是!”
大喊的依旧是厉含羽,他指着裴枢,满面愤怒,“你不是女王?”
裴枢原本不在意他,此刻看见他,才像是被提醒,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底涌出憎恶的情绪。
“你是谁?”
厉含羽一面退入人群,一面微微抬起下巴,“我是女王陛下所爱……”
景横波嘿嘿一笑。
“碍眼!”裴枢手一抬,啪地一声台上一块人高的木板爆裂,挣断钉子飞弹而出,狠狠拍向厉含羽的脸,“滚!”
木板呼啸横拍,如一只巨大的手掌,恶狠狠拍下。
厉含羽早有准备,飞快急退,他前后还有很多人,不愁没人挡板。
他一边退一边冷笑盯着暴怒的裴枢,觉得自己这张脸果然很要紧,瞧这刺激了多少人。
然而他退不了两步,忽觉后背一僵,随即整个人忽然迎着裴枢,飞了起来!
呛一声,他的剑也拔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厉含羽惊愕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在向后退!
怎么觉得好像被人拎了起来……头顶是透明的天!
他感觉诡异,但其余人瞧着,却就是他忽然不退,拔剑迎上,倒还心中暗赞一声:这小子虽然骄狂鲁莽,倒还有几分勇气血性。
只有罗刹怒喊:“回来!他要伤你的脸……”
但已经来不及,厉含羽一头撞进裴枢掌力范围,啪一声那木板狂猛地横抡,板面接触脸部一声瘆人的闷响,眼看着一大串晶亮的牙齿便飞了出去,半空中滴溜溜如一片掷开的骰子,而厉含羽的脸上忽然便扁了,连鼻骨都歪到了一边,整张脸似被人熊反反复复踩过……
厉含羽大声惨呼,落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裴枢的狂笑响遍群山:“哈哈哈把这张脸毁了真他娘的痛快啊!”
“阿q!”景横波听着不大舒服,咕哝一声。
“啪。”一声,厉含羽正滚落在她脚前,景横波低头一看他的脸,倒抽一口冷气,倒也有些不忍了,伸手扶住,厉含羽痛得神志不清,依旧嫌恶地拨开她的手,“丑女,滚开!”
景横波手一松,啪嗒一声这家伙倒在地上,后脑勺撞上一块石头……
“不作死就不会死。”景横波道。
裴枢的狂笑和当众狠手,却激怒了其余的江湖大佬,众人纷纷站起,怒喝:“狂妄!”
“今日你来得去不得!要笑,到阴曹地府再笑!”凌霄门主一声冷喝,“儿郎们上!”
“不管是不是女王,先擒下再说!”玉带帮帮主冷笑,“什么黑水女王,也不过就靠属下舍命相救,自己龟缩不出。有种躲在山里地洞里,一辈子别出来!”
“女王要有你这等好姿色,”祭血帮帮主指着裴枢大笑,“我倒不介意今儿费点力气,好好玩她一玩!”
“都别想逃掉!拿下!”
江湖大佬们纷纷叱喝,上千人狂涌上前,此时月色已升,刀光倒映冷月,亮成一片惨白的屏障,人数之多,一人一刀足可将裴枢淹死。
大佬们唇角露出冷笑——这分明自寻死路,此地上千人武功都不弱,围得水泄不通,便是神仙下降,也逃不出天罗地网!
裴枢却不逃,在台上冷笑负起双手。
“喂,”他道,“他们说我这样你就肯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宣布你是我娘子了!”
他对着人群说话,大佬们愕然回头,此地都是自己人,他在对谁说话?
“你才娘子!你全家都娘子!”
忽然一声带笑慵懒女声,响在人群之后。
景横波一脚踩在厉含羽身上,身形一闪,已经到了罗刹身侧。
一刀横掠,如冷电。
嚓一声,罗刹的头颅飞上半空。
众人此时才回头,就看见三大门之一的女门主的脑袋,忽然飞了起来。
随即看见人影一闪,仿佛凭空生成,一人出现在那脑袋旁,探手一抓抓住脑袋。
她升起时,周身散发濛濛光芒,似一轮明月皎洁,忽自东山升起。
众人睁大眼睛,看见那女子普通装束,似乎是罗刹门刚才带来的一个村女,看见她身后一轮硕大明月,而明月里,她的脸在迅速变化——脸上斑驳的黄一块块脱落,现出原本的玉似肌肤,肌肤似月光明珠一般,渐渐蜕变,现出一张真正可堪风华绝代的容颜。
似女神自天尽头诞生,呼应这天下所有的风云飞卷,满天的星光都在闪耀,满场的呼吸都骤停。
帮主们眸子瞪大,认出眼前这如仙如神的女子,赫然竟是那晚玉楼宴饮,所出现的神秘可怕女刺客!
那张脸引起的惊叹还未发出,半空中明月里那女子手一挥,隐约啪啪无数声响,响自人群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子身影一闪,忽然出现在玉带帮帮主身边。
玉带帮的位置就在罗刹门的旁边,那个水蛇腰的玉带帮主,正身处重重护卫之中。
景横波出现只是一眨眼,他还没反应过来,但多年锻炼的敏锐本能,已经让他拔剑。
但剑没拔得出,他就觉得身子一僵,他心中也一凉,眼角余光看见人群后面远远的,大石上,似乎有个青衣人,正悄然收回衣袖。
惊鸿一瞥。
下一瞬景横波已经到了他面前。
格格一笑,雪光一亮。
所有人看见一颗人头冲天飞起!
半空中明月般明、鬼魅般幽的女子,手一抄,将玉带帮主的人头也抄在手中。
“动手!”
人群中、每个帮派里、人群后、同时爆出十几声异响!
“啊!”
“偷袭!偷袭!”
“保护帮主!”
“退后!”
上千人忽然就成了沸腾的粥。溢着血色的沸腾的粥。
而景横波已经悄然飞起,台上裴枢一声畅快大笑:“接着!”将红锦披风脱下掷来。
大红披风飞卷,落在景横波身上,红色的披风如翅膀悠悠张开,众人仰头,就看见头顶她张开的双臂如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底下山坳,阴影在初降的夜色中闪电般穿梭,一路前掠,她双手拎着的两个头颅,犹自一路滴落鲜血,落了人一头皮的凉,一身的发麻。
此刻如闪电劈过心头,呼喊爆起,“女王!”
不用再疑惑了,不用再询问,这才是真正的女王!
人群脚下,厉含羽“啊”地一声,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多少头目脸色青紫,只觉得遭受极大羞辱——他们得意洋洋召开杀王盛会,在山上逮了一个又一个“女王”,谁知道真女王乔装打扮,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她讥嘲的眸子,早已满怀杀机将他们笼罩,而他们犹自浑然不知,被敌人手拎头颅,冷笑俯瞰而过。
头顶上大红人影电闪而过。
“啪!”“啪!”两颗头颅先后掷下,砸入人群,溅开一地血水,砸得底下人群人仰马翻。
人群的东南,西北两角,最靠近山林的地方,也发生了骚动,两道人影电射而进,一路抛飞尸首和血光。
一时众人惊惶,只觉得敌人来自四面八方。
有人大喊:“后撤!后撤!出谷包围,堵死他们!”
反应过来的人急忙向后跑,但还没跑出几步,便缓缓向后倒退。
有人憋闷着嗓子,大叫一声:“谷口有人放毒……”便翻身倒地。
这下众人急忙又向内退,忽然想起背后还有鬼魅般的女王,只觉得后心一凉,此刻才发觉原想瓮中捉鳖,到头来自己腹背是敌。
人群里不断有人骚动,不断有人大叫:“门主!门主!”
“帮主!帮主!”
还夹杂着七杀兴奋的怪笑声:“嘎嘎,退散!退散!”
一只紫色的猫从人们头顶上轻盈地翻过,月色下忽然变成了白色。
它翻离的地方,又有惊慌的叫声炸起,“六公子!六公子!”
“盟主!盟主!”
……
场中乱成一团,大石上只有穆先生,始终没有动过。
他隔着人群,遥遥注视着那些变化,看着属于她的力量,一遍一遍碾压过这些人,唇角微微弯起。
一路竭蹶,摧心磨折,她终于初步长成。
今日将是她大放光彩第一日,注定会照亮黑水泽灰霾色的天空,那光辉将不断延伸,终有一日,笼罩大荒。
所有人将会知道她为那一刻付出多少,大荒将会真正接纳属于他们的天命女王。
道路用足走,最实在。
月光点染他微笑欣慰。
笑意由心生,最动人。
……
平台上站下景横波。面对纷扰人群,她抬手,“啪”地一个弹指。
说也奇怪,场中那么吵,众人却似好像都听见这一声,齐齐抬头。
就见台上男子俊美,女子美艳,月光下红锦飞舞,艳到凛冽。
景横波笑吟吟环顾一周,正要说话,身边裴枢一把搭住了她的肩膀,以一种主人翁和夫君般的姿态,扬声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
“啪。”一声,景横波一脚把他踢下去了。
“干什么踢我!”裴枢大叫。
景横波格格一笑,不解释,准备等这事完了,好好教教他规矩。在人前要懂得对她保持尊敬,现在不是七峰山没大没小随意打闹的年月了,马上她要镇服玳瑁,挺进黑水,要做黑水女王,没个上下规矩,体制尊严,以后谁来尊敬她?
这是穆先生和她一路同行,提醒过她的事,她深以为然。之前一路逃亡,得身边人护持相助,内心感激,更当他们是朋友。所以没有分出规矩来,但之后她要想站稳脚跟,发展势力,立规矩不可避免,最起码在人前,她需要尊重。
好在裴枢也不是完全不懂道理,他没有再跳上来,站在台侧两眼灼灼,眸子探照灯一般闪来闪去,大有看谁不顺眼就揪出来打一顿的意思,导致人群又向后退了退。
景横波很满意地点点头,伸指一点人群之中,道:“罗刹。”
众人一凛,不由自主集中了注意力——她喊罗刹是什么意思,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罗刹门门主。二十六岁,三年前任罗刹门主。性淫,凶暴。”景横波慢慢地,清晰地道,“玉楼设宴,斩无辜女子之手,烹煮成肴。心性残忍,处割手之刑。”
底下嗡地一声。
“私下密谋,欲以美男计诱惑控制女王,罪在犯上。”她顿一顿,“杀。”
底下又嗡地一声。
景横波嘴角一抹鄙薄的笑,又一指先前扔下玉带帮主人头的方向。
“玉带帮主,杨嘉,三十八岁。五年前任玉带帮主。为人诡诈阴狠,以活人之心练九幽阴功。十年间残害无辜百姓一百三十二人。更曾杀师、杀兄、杀嫂。五日前玉楼设宴,主谋收买影阁叛徒雷生雨,在宴中暗杀影阁穆先生,坏玳瑁江湖律令,杀。”
底下哄然一声,动静比刚才宣判罗刹更大——玳瑁江湖有规矩,公开设宴场合绝不暗杀,这是江湖铁令,以此维护彼此坐下来谈的基本可能,想不到如今有人胆敢破坏。
杀师也是武林中人不能接受的大罪,尊师重道是封建礼教的基石,不容撼动。杀兄杀嫂什么的,这些满身血腥气的江湖人倒不当回事。
景横波伸手对人群中连指:“凌霄门凌霄子、灵犀门水向天、狂刀盟孟狂、试剑盟章源、龙虎盟王虎……”
除了今日没来的十三太保,其余人她一个个地报下去,每报一个,属于那个帮派的人群中,便被架出来一人。
凌霄门的凌霄子被伊柒架了出来,伊柒的血盆大嘴勾着骇人的微笑,紧贴着凌霄门的门主大人。
灵犀门水向天被司思架了出来,司思扭动着雪白的腰,在水门主耳边吃吃“娇笑”。
……
试剑盟、龙虎盟、神决、天竞、猎影,剩下的逗比一人找上一个。英白和天弃,从人群的东南、西北两角出来,押着龙骧、祭血帮主。
连紫蕊和拥雪,都跟在英白天弃身后,用傀儡术和毒药,放倒了炎帮的帮主。
霏霏解决了狂刀盟主,顺带买一赠一,还有他家六女公子。
景横波点一个,押上来一个,跟公审大会似的。
大佬们脸色很难看——他们没有那么弱,完全吃亏在猝不及防。尤其排在前面的门主和盟主们,完全是被突然脱困,暴起偷袭的七杀坑了。
他们至今也想不通,七杀是如何在一霎间脱困,又同时出手拿住他们的?
他们用来绑缚七杀的,都是自家最坚韧的绳子,一流高手想要挣脱,也得花上一阵子。为了保证这些人没机会挣脱,门主盟主们将他们拎到面前亲自看守,想着自己看着,周围都是自己人,总不能令他逃了。谁知道反倒给了对方机会,对方一霎脱困,反手就拿下了自己。
关键就在于,那脱困不可思议,似乎有七个透明的人,在一瞬间同时挥刀,解开了这七人的绳索。
他们都记得自己在那一霎,隐约看见那被绑着的七个人身后,似乎真有黑光忽然一闪。转瞬不见。
难道有谁内力操纵飞刀解绑?可人在不同地方,足足七个人,还有各种阻碍,谁能分心七用?这样的武功,太惊世骇俗了吧?
这鬼魅般的手段,令人后背发凉。
大佬们被押上来,人群骚动更剧烈。很多人数数人数,再愕然转头。
烈火盟盟主蒙烈火,站在人群中,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只觉得他才是被人捆住的那人,被捆住在烈火上烤。
十四个首领,死了两个立威,放倒了一个,押了十个上台,为什么单单落下他一个?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疑问,看他的眼神已经不怀好意。
台上景横波笑吟吟报完了名字,数了一圈,道:“……丰含、阮青一等人,伙同玉带帮帮主杨嘉,收买影阁叛徒雷生雨,玉楼宴暗杀影阁穆先生,坏玳瑁江湖律令,着令上台自省。”
“上台自省”的门主帮主们怒瞪着她,眼神里似要射出箭来。
景横波就好像没看见,挥挥手,对人群中看了一眼。
烈火盟蒙烈火,心一跳。
果然,女王来补刀了。
“有罪的都在这里,其余友好人士,我们当然秋毫无犯,呵呵。”
人群目光唰一声都砸在蒙烈火身上,蒙烈火怔一怔,还没来得及驳斥,台上门主盟主帮主们已经怒声道:“蒙烈火,原来是你里外勾结,陷害我等!”
“老夫没有!”蒙烈火怒极,“女王在陷害我!”
“如若不是你,她怎么混进罗刹门下队伍?你和罗刹可是同盟,罗刹死了,我等被擒,为何就你无事?”
蒙烈火百口莫辩,额上青筋绽起,他甚至不明白,女王为什么挑中了他来陷害。
他只知道,从今日开始,自己已经被玳瑁江湖排除在外。
坏了旧日盟约还不算什么,说到底大家是敌人,设宴暗杀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背叛,却是所有江湖人的忌讳,谁都怕背后被人抽冷子一刀。
这罪名,他蒙烈火承担不起。
看着台上女王笑吟吟的眼神,蒙烈火心中一阵发冷,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有人驳斥景横波,“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是女王了?就算你是女王,你也没资格评判裁决我玳瑁江湖的是非!”
“对!规矩是我们订的,要处理也只能我们公议处理!”
“有什么好处理的?影阁暗中发展势力,本就违背了我玳瑁武林的规矩,我们对他出手有何不可?当初协议不在公开宴席上对任何人出手,那是指咱们三门四盟七帮十三太保,可没包括那些暗中图谋的宵小!”
“要我说,那协议根本就不该订!江湖人刀头舔血,生死寻常。怕暗杀还混什么混!躲不过暗杀还称什么英雄?有本事就去杀!有本事就杀了所有想杀自己的人!这协议,我提议,今日推翻!”
“对!今日推翻!”
“规矩是我们订的,自然我们有权推翻!”
景横波笑眯眯地听着,将匕首在手心敲了敲。
“有道理,有道理。”她道,“说到底,你们就是在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谁拳头大谁说话,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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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票票木有几多愁
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