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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如墨,发如雪。
一柄长笛在手,与蓝紫色的长袍相互映衬,高贵、神秘、忧郁,又自带几分傲然之气。
众人呆呆的望着,心中默默惊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紫云真人——尹独行!
而他只伸手往玄奇的背上一拍——
尖锐的法器镞头就从玄奇的背上脱了出来,忽然间,他“咳!”的一声,猛然呼出一口气,嘴里呛出一口鲜血!
“咳咳,咳……”他虚弱的咳嗽两声,睁开了眼。
伊洛喜极而泣:“没有死,你没有死!我的天,你还活着!……”
她将他紧紧拥在怀里,珍惜得如同自己的性命一样,再也不愿意放开。
“你要捂死我吗?咳咳……”玄奇忽然道。
伊洛方才松开了些,脸上立刻就浮起了红霞,不好意思的道:“哦不,不,你在流血,我给你包扎。”
她说着就从自己裙摆上撕下布条,悉心的给玄奇包扎起来。
尹独行将降魔杵往东回弟子的方向一扔,人群中一个身影立即飞身掠起,稳稳地接着了降魔杵。
他一落地,便眉头一竖,怒道:“此乃我东回之宝,休得无礼!”
说话的人正是无畏子。
尹独行并未正眼看他,只冲着东回真人微微一笑,道:“不知我这徒儿犯了什么大错,竟要劳驾您老人家亲自动手,”他说着,又斜眼瞄了一下无畏子手中的法器,“连这从不见光的东西都使出来了!难道非要她的性命吗?”
东回真人收了内力,缓缓道:“洛姑娘私闯我东回禁地,按律当罚面壁三十年,只是她并非我东回弟子,贫道也答应了云河,可以让你领回去调教。但这祈和山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洛姑娘好像等不及由你来澄清旧事,竟使出心宗妖法,要围攻我寺!”
“哦?我徒儿竟已习得心宗之法?”
尹独行双眉轻轻一扬,低头望向伊洛,抛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伊洛正手忙脚乱的给玄奇包扎呢,忽然怎么大家就安静下来,她一抬头,便迎上尹独行询问的目光。
伊洛一时慌了神,结巴道:“徒……徒儿,也……也是……无意中学会的。”
谁知尹独行的脸上竟露出一个赞叹的微笑,温和的道:“好,还是洛儿你资质天成,当初为师就是在山里听见你哭闹又见野兽都不吃你,才决定收你为徒的。”
“呵呵。”伊洛惊喜的笑起来,“真的吗?师父不怪我?”
尹独行轻轻点头:“当然。若是好好修炼,十年之后,云河也未必胜得了你。”
伊洛听了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嘴上却不好意思,道:“师父胡说,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师兄呢?师兄如今已是名震天下的高手了呢。”
尹独行又笑了笑,摇摇头,道:“他呀,古板!”
伊洛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评价师兄,不觉格格的笑了起来。
此时,只听东回真人又道:“徒不教,师之过。你如此纵容她,就不怕她被妖术反噬,将来犯下弥天大错吗?”
尹独行转眼定定的看着东回真人,神色忽然严肃起来,冷冷道:“与你何干。”
此时,正躺在船板上的玄奇忽然“咳咳”两声,伊洛惊异的发现这两个人竟然说了一样的话,不觉掩嘴一笑,轻声道:“你别大动,小心伤口疼。”
玄奇只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只听见尹独行又道:“东回真人费那么大的功夫将我引来,究竟有什么事?说吧。”
东回真人歇了歇气,正要说话,一旁的玉虚忽然道:“掌教,如今弟子们伤亡不轻,有些话也不宜当着众弟子的面来讨论,要不先回大殿再说。”
东回真人想想也有理,于是道:“刚才一战确实双方都气焰太盛,如今各自有伤,还请到寺里慢慢说来,可好?”
尹独行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两班人于是才陆续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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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殿。
玉虚安排弟子奉了茶,摆了客椅。尹独行也毫不客气,在头一把客椅上坐了下来,又对伊洛和玄奇示意,让他们也安心落座。
只见东回真人对玉虚点了点头,玉虚于是启口,道:“紫云真人,在下玉虚,请容我唤你一声尹师兄吧。”
尹独行竖掌道:“有话直说。”
玉虚行了个礼,缓缓道:“当年掌教真人曾派尹师兄和白蒲师兄一同去玉白山伏魔,此事尹师兄还有印象吧?”
尹独行沉默了一下,微微点头。
玉虚接着道:“两位师兄同去,但回来的时候白师兄却已命归黄泉,此事已过去五百年,但掌教真人痛失爱徒,每每想起往事,心里总是郁结难抒。今日,就希望尹师兄能够言明,当年在玉白山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师兄又是何人所杀?而尹师兄您,当年宁可废去武功被逐出师门,为何就是只字不言?”
玉虚说到这里,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正席的东回真人,只见他面色凝重,似乎正因这沉重的往事而痛心不已。
谁知,尹独行也望向同一个方向,道:“还不是因为他,固执,什么事情非要问个黑白对错。”
东回真人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无畏子忽然怒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掌教真人无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说着就好像要拔剑冲出去。
东回真人立即抬手拦住了他。
尹独行见状冷笑了一声,道:“你若是肯对弟子多一份信任,我又何须担上之逆徒之名?”他说着,又饶有意味的瞧了一眼玉虚和无畏子,笑道:“你又何须五百年忍受这种后继无人的担忧呢?呵呵……”
玉虚和无畏子忽然感觉到这话语中带了刺。的确,玉虚与无畏子虽是东回弟子中的翘楚,玉虚更是当上了长老之位,但他们一人中规中矩,一人生性鲁莽,单是与云河相比都有所不及,如今放到尹独行的跟前,则好比顽石与珠玉相较,更是一点光泽也没有。
如此,作为首席弟子的白蒲,其资质与地位,众人亦可想而知。
“够了……”
沉默许久,东回真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沉重而迟缓:“说清楚了,就放你们走。有人重伤,虚耗不起……”
这“有人”指的正是刚才被为降魔杵所伤的玄奇。
此时伊洛也忧心道:“师父,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尹独行停顿了一下,终于道:“好,长话短说。”
众人一听此言,都开始聚精会神,洗耳恭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尹独行接着道:“我与白蒲当日奉命到了玉白山,守了半个月,但并没有见到任何妖魔的踪迹。玉白山十分荒凉,除了山顶一棵巨树以外,连一座房舍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棵巨树,难道就是孤绝树么?伊洛心里疑惑,就问道:“那巨树旁边的灵光塔呢?师父没有见着吗?”
尹独行转头瞧了她一眼,微微笑道:“灵光塔是灵国的圣地,那时候,都还没有灵国,又怎么会有灵光塔呢?”
“这么久远啊……”伊洛嘟囔了一句。
尹独行接着道:“我与白蒲约定,若是过了十五还没有动静就下山。结果到了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仍然没有妖魔的动静,我们正觉得乏味,就下定决心要离开了,谁知那巨树上就忽然结出一个十分红艳的果实。当时我二人都担忧着此行没有任何收获,就将红果摘了下来,准备回寺里交差。”
“红果……”说到这里,伊洛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转头,发现玄奇正饶有兴趣的瞧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说,这稀罕的东西某些人也吃过的哦。
伊洛于是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时白蒲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名叫白启,正寄养在亲戚家,我们回寺的路上就顺道去看望他。白家亲戚很是热情好客,非要留我们吃晚饭,我和白蒲也推脱不过就决定留宿一晚再赶路。可小孩子好奇心重,见这红果生得好看,就趁大人不注意偷偷的吃了。谁知,他吃过红果之后就昏迷不醒,我和白蒲都很着急,就一人出门去找大夫,一人留下来寸步不离的守着。”
玉虚道:“此时定是尹师兄出门找大夫,而白师兄留下了,是吧?”
“是。”尹独行接着道:“当时天色已晚,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镇上的大夫。可当我们回到白蒲的亲戚家时,却看到白启像疯子一样破门而出,他不知为何发了狂,也不知为何忽然力大无穷,竟然一掌就将那大夫打死了。而屋子里的情形更是惨不忍睹,收养白启的两位长辈早已断了气,而白蒲也倒在地上,受了重伤……”
尹独行说到这里,神色十分沉重,好像丝毫也不愿再提起那段骇人的经历。
东回真人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仿佛自己的爱徒即将死去,而自己正在亲眼目睹。
“白启见自己杀了人,又惊又怕,就疯狂的往树林里逃。我一着急,拔了剑就要追上去,谁知却被白蒲死死拖住。他说不能怪白启,弟弟之所以发狂,也是因我们轻易的便将魔果带了回来。不仅如此,他还要我发誓,要我帮助白启解除魔果之毒,为保白启的命,也绝不能将此事传扬出去。”
“你为了保住白启的命,所以回寺后才只字不言?”东回真人问道。
“不是为了白启的命,是为了白蒲的遗愿!”尹独行纠正道。
“然后……”东回真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他就死了!”
尹独行接着道:“而你,就因为我不愿说出白蒲是怎么死的,就怀疑我受了妖魔的蛊惑,就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逐出师门!”
东回真人似乎不敢直面尹独行的目光,只喃喃道:“如今白启早已去世,所以你也不需要再为他保守这个秘密了。”
尹独行却道:“不是我不保守秘密,而是你们拿我徒儿的命来要挟!”
玉虚真人见状,连忙劝道:“尹师兄请息怒,我猜白启定是因为吃了那魔果才发狂的,那之后他怎么样了?毒解了吗?”
“之后,呵呵……”尹独行冷笑起来,“之后我只不过成了毫无修为的平民,而白启则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玄力,你们不用问也能猜到,他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帮助。”
这一说众人也能理解,尹独行本来天资卓绝,与白蒲一样排在东回弟子的前列,也曾是师父的宠儿,众弟子的楷模。然而一夜之间,他背负了逆徒的罪名,修行也消散废尽,人生可谓大起大落。然而时至今日,他仍然修得大成,甚至除了东回真人以外,武林中再无人能与之齐名,他曾经所下的苦功,背后所经历的艰辛,以及心中对东回的怨愤,都是常人所不能体会的。
“这件事在下也有所耳闻。”此时说话的竟然是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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