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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日的清晨,苏岚站在苏家那块足有二百余年历史的安国公府匾额下,抬头看着天色。
前夜里回返家中时,天上犹有细雨,淅淅沥沥下到后半夜,叫人悬心。
“今日天色极好。”苏晋手握着黄花梨拐杖,也走到了苏岚身边,“是个好兆头。”
“爷爷。”苏岚神色谦恭,拱手行礼问安。
“得空,你进宫探探贵妃吧。”苏晋拍了拍苏岚肩头,未着华服锦袍的苏晋显得也有些老了,鬓角的白,掩藏不住。
“是。”苏岚点了点头,“这几日陛下登基,只怕事情纷扰。爷爷是国之柱石,自个得保重。”
仍旧是宵禁之时,天边刚露出一条亮色,马蹄声在空旷的朱雀大街上,听得清清楚楚。
宋凡一勒缰绳,翻身下来,道:“见过国公爷,侯爷。”
“去吧。”苏岚对着躬身告别,苏晋温和一笑,露出了宋凡从未见过的样子。
仆役将紫云牵了过来,苏岚利落上马,绛红色的指挥使礼服,腰间配惯用的青冈长剑,以红宝镶嵌,金丝累刻鸾纹,显得英气逼人。
身后五百羽林卫,皆着大礼时制服,配轻甲,重剑上朱雀纹以朱砂涂之,簪红缨,着深蓝袍服,以示勋卫之不同。京中四军,只有羽林卫乃是勋卫,欲入羽林,先问出身,非四代以上之世家子弟不得入,故而大典之时,卫戍之军,也只有羽林堪任。
苏岚飞掠而出,上红缨在风中拂动。身后苏家宅邸前的苏晋,瞧着她逐渐消失在这朱雀大街上,缓缓对着身边的管家苏誉道:“我啊,还是老了。这个天下,该是这一代的了。”
“家主,您哪里称得上老?”
“今儿之后,我也是正儿八经的三朝元老了,哪里不老。”苏晋笑着摇了摇头,“回吧,我也该按品大妆,奔太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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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皇登基,先祭祖先,再告天地,而后回到皇宫太和殿宣诏受群臣朝拜,再登城楼受百姓朝拜,才算是礼成。
楚人尚玄、红,祭天祭祖时皆服此二色。纳兰瑞一身玄色礼服,以红线绣华章,背后绣飞龙在天纹饰,外罩的长裾拖地,似龙尾盘延。冠十二流冕,手执玉垚,由礼官牵引,步行而上九十九级台阶。
“列祖列宗在上,吾为使亲告,皇子瑞,今即皇帝位……”
“黄天在上,列土为证,今楚皇子瑞,即我主之位,特告苍天厚土,佑我国家……”
阳光穿云而过,照彻太庙前华表,沿那一道中轴线,穿过伏地的群臣,直落到重新站起身来的纳兰瑞身上,忽有种天光照彻的肃穆。
苏晋上前,接过玄昂手捧的圣旨,代太上皇宣读诏书,昭告天下,新皇即位。
“夫天生蒸民,树以司牧,三灵辅德,百姓与能。朕祗膺灵命,肇开宝历,声教所覃,无思不服。然而万几填委,九区辐凑,明不寐,极夜观书,听政劳神,经谋损虑,深思闲旷,释兹重负。咨尔聪明神武,德实天生,君人之量,爰备夙成象纬告徵,灵命斯在,朕是用上稽苍昊。俯顺黔黎,推而弗居,就垂显号,致皇帝位於尔躬。今命安国公苏晋、宁国公玄昂以玺绶授尔,其纂承洪绪,对扬休命,式隆宝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伏地而拜,三声山呼。
“诸卿,起。”纳兰瑞自苏晋、玄昂之手接过皇帝玺绶,高声道,语音之中有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激动。
群臣起身,倒退而出,苏晋玄昂,奉纳兰瑞登帝辇,禁军当先开路,帝辇缀后,世家家主车架鱼贯而出,即便是被软禁在府的李由,亦是现身此地。
太和殿内,已是更换了一身明黄龙袍的纳兰瑞缓缓坐定龙椅,改十二流冕为冠,十三飞龙盘旋而上。御阶之上,昔日卑微皇子,或是温良贤王的面目已是模糊,只剩下那神色肃穆而庄严的新帝,如隔人世,如在云上。
苏晋又宣圣旨,奉先皇后李氏、刘氏为太后,册封太子妃王氏为皇后;订立仍用延熹年号,至明年一月初一改元贞观。
钟楼钟声联响,纳兰瑞缓缓步出大殿,带领群臣登上宫城城楼。各国来使,亦在此处,纳兰瑞亲携齐朗,并诸国使臣同上城楼,受楚国百姓朝拜。
苏岚站立纳兰瑞身后,身边正是一身绛红色的玄汐,此时百姓山呼万岁,京兆之中,一派欢腾之色。
“今日宗正使,是敏王,并非德王。”苏岚趁此喧嚣,含笑看着玄汐,“玄郎好手笔。”
“德王妃失仪,足见德王治家不严。一介王府尚不能治,如何为纳兰皇族之族长,如何为宗正教化皇室?”玄汐神情安肃,冰霜之色亦如往常。
苏岚听他此言,亦是笑过便不再言语。德王这宗正丢的实在冤枉,起因不过是他幼子惹恼了她身侧的玄汐。德王二子与玄涑人前争执,不知怎的头脑一热,仗势欺人,玄涑性情温和不似兄长,自然退让。此事落到玄汐耳里,便回报到了德王身上,借着宫宴,偷偷换了胡旋舞上去,王皇后闻知此事,亦不喜德王妃倚老卖老,对宫务指手画脚,更是知道玄汐能力足可收场,便推波助澜。倒是苏岚,得了玄汐人情,白捡了个便宜。
这一厢,纳兰瑞已是受足了百姓朝见,复又与齐朗并肩步下城楼。
“今天下安稳,皆赖我三国。”齐朗笑着对纳兰瑞说,“三国皆是新君,此乃天赐之机。齐国愿为东道,邀您与周皇会盟。”
“齐皇盛情,岂能推却。”纳兰瑞欣然微笑,回看向司徒岩若,“睿王以为如何?”
“安仁回返后定将告知皇兄,先代皇兄谢二位盛情。”
“睿王决断,周皇必然听从。”纳兰瑞不动声色,微微一笑,司徒岩若面上笑意微敛,犹自从容。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