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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嘉是下半夜才幽幽醒来的,一睁开眼就对上陈巘急切的眼神。
“嘉嘉?”
她很想说话,但是喉咙非常的干涩疼痛,好像是灌进去了一把烧得通红的铁砂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略微点点头,但却也因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而疼得五官瞬间扭曲。
“别动,你头上有伤。”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若是足够心细就能够辨出其中那微不可闻的一丝颤抖,既有见她醒来欣喜若狂又有见她受苦的心痛难当。
清嘉缓缓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微微动了动嘴唇,陈巘赶紧道:“要喝水?”
不须臾一小杯温热的清茶就到了手上,陈巘小心的将她扶起来,动作是珍之又重,仿佛对待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一般,轻轻的将茶杯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下。
清嘉也是渴极了,一杯不够竟是一下子喝掉了小半壶,看的陈巘心疼道:“慢些喝,还有呢。”
终于,清嘉缓过劲儿了,这才能发出一些声音了:“三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陈巘小心扶她躺下,回道:“丑时刚过,怎么了?”
“原来已经是这样晚了……”清嘉回想自己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日上午以及那深深的荷花池中:“你快去休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她现在疲惫的很,浑身乏力,但却还是记挂着他的正事,时间已经这样晚了,莫要误了明日早朝才好。
陈巘唇角扯出一抹清淡的笑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管那什么劳什早朝,可笑。
但面上却是无可挑剔的好脾气,既温柔又有耐心,只管轻声安抚她:“不碍事的,倒是你该是累了,快些休息,好好养伤才是。”
清嘉眼下头疼欲裂,根本是休息不好的,陈巘怕她费精神竟是什么也不问,反正事情的真相如何他已经不关心了。
只是他这样意料之外的沉着冷静却让清嘉颇为意外,平日里的时候她纵然受了什么小委屈他也气得跳脚,怎么今日却是不言不语,十分淡定了。
不由得,心里有些略不是滋味,好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孩子回到家里正准备的告状,谁知大人却丝毫的不以为意,不仅不为自己出头甚是还漠不关心。
一时间清嘉的心里就别扭了起来,这次自己受了大罪,差点就活不过来了,他还不不闻不问,真是太可气了!
清嘉也不理他,闭着眼睛,在心里恨恨的腹诽,不多时竟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恍惚之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额间,她很想睁开眼看看,但却耐不住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乏,坠入了深深的梦间。
陈巘一直守到她再次睡去,静静的端详她恬淡的睡颜,这才感觉到自己一直都狂乱的心跳微微有些平复过来。
明明一夜未睡,但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这样看着她却觉得纵然天荒地老也不够长久。
没人知道,生平第一次,陈巘迷茫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定要重返华都,待到有朝一日,大权在握,许她平安闲逸的生活。
如今,他确实完成了当初自己的承诺,荣华富贵尽在掌握。但为什么却反倒让她过的险象环生,伤心流泪呢。
他没有忘记自从他们重逢之后,清嘉一直以来的大喜大悲,这跟他预想的实在相差太远了。
一直以来,他坚定果决,但唯有这一次迷茫了,她是这样单纯的性子自己却将她带到了华都这样复杂的圈子,真的对了么?
金钱,权势,地位,他曾经失去的他都拿回来了,可她若是不在意,不快乐,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陈巘独自守在她的床边整整一晚,没人知道他想了什么。
只是翌日,天刚拂晓,陈巘便打开门,吩咐丫鬟照顾好清嘉。李林早已经候在外面了,见他出来当即抱拳:“将军,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准备妥当。”
陈巘只是淡淡的点了个头,单手提枪,直往陆府而去。
管家直觉事情不妙吗,慌张道:“将军,您这是要……?”
陈巘的亲卫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那一大队的人马黑压压的直让人心里发虚。
将军他这是要做什么?
府中已经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夫人又才刚刚醒转,于情于理将军也不该这个时候出府啊,而且看起来还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样子。
在这要命的时候,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怎么是好?
陈巘却是无心解释,只是留下一句:“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了夫人休息。”
言下之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惊动了清嘉。
管家第一次见他这样肃杀的表情,一时也不敢多话,只好连连称是。
陈巘不在多话,转身离开,两府之间,距离很近,但尽管如此街上的百姓见到这阵仗还是躲避不及,生害怕沾染上了什么麻烦。
陆府的看门护卫见此情景,当即警觉起来,拔刀对峙,但奈何对方人数众多,气势汹汹,当下也不敢硬来,只好推进大门内通知府中管事。
陈巘缓缓行至陆府门前,望着那高高挂起的匾额,眯了眯眼,薄唇轻启,伸手一挥:“给我围起来。”
几乎是立刻,他身后的亲卫就上前整齐排开将陆府围了个铁桶般的严实,任由一直鸟都飞不出来。
不消片刻,陆府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这次出来的却是管家,他对陈巘已是熟悉得很,见对方来者不善的模样,强颜欢笑道:“大将军,请问您这般劳师动众所谓何事?”
陈巘正眼都不带瞧他的,上前一步,那陆府管家身后的家丁则都拿着刀枪棍棒严阵以待,见状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那两个小畜生呢?”
陆府管家当即愣住,陈巘面无表情,眼神冷酷,丝毫不怀疑若是他给不出个子丑寅卯对方就要强攻入府。
这可要不得!
管家急的额上冷汗直冒,他在陆府里管事了二十多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陆仪已经贵为礼部尚书,天子近臣,旁人赶着巴结都来不及,哪里还能这样不敬的杀上门来。
真是不知道府里那两个小祖宗是怎么得罪了这位煞神了,竟是惹得对方打上门来。
“大将军,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我家小少爷和小小姐哪里得罪了将军,可再是如何……”管家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我们两府也是姻亲关系,将军夫人又是少爷小姐的姐姐,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更加亲近才是,何至于如今竟是兵戈相向。”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陈巘心中更是怒火中烧,那两个没人性的小泼皮还知道清嘉是他们的姐姐!果然不愧是陆夫人教导出来的心肠一样的狠毒,若不是清嘉福大命大,那如今岂不是要如了某些人险恶的心愿不成!?
陈巘单手抬枪,直指管家眉心,语气已经十分不耐:“我再问一遍,陆清源两兄妹现在在哪儿?”
管家一愣,突然一拍脑袋,猛然就明白过来。这陈巘一来便是问府中的少爷小姐,这般强势问罪的模样想来应该是那两位小祖宗惹出了什么岔子。
可转念一想,不对啊,纵然是陆清源两兄妹真有什么错处,可终归也还是小孩子,陈巘这样来者不善是不是也太不大度了。
跟小孩子置什么气。
但管家怎么敢将这些话说出口,若是一不小心再刺激了陈巘,那场面可就不可收拾了啊!
彼此在华都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弄这么一出,若是不能妥善处理以后还怎么立足?
管家还在想法子拖延时间,但陈巘已经耐心告罄,一个眼神扫过,李林会意,身后亲卫一举上前,陆府的家丁如何能够跟训练有素,以一敌众的军中好手相比,这才刚一交手就节节败退。
陆府的管家已经快要崩溃,扑倒他脚边大喊:“姑爷,姑爷!还请看在二小姐的份上,万事好商量啊!”
李林见他绊住陈巘当即一脚踢过去,将人踢得老远,蜷在一边角落里再也动弹不得。
正当陈巘一路势如破竹,正要直捣黄龙的时候,陆夫人才终于按捺不住从府里出来,色厉内荏道:“陈巘,你这是做什么,喊打喊杀的私闯家宅,你眼中可还有半点国家法度没有!?”
陈巘一见到陆夫人花容失色却还要强作镇定的模样,不由想笑了,真是难为了她了做了那么些亏心事竟一点也不心虚,还能贼还捉贼倒也是一门本事。
可他哪里知道清嘉出事,陆夫人知道其中原委,本来心中就甚是惊惧,一回府就将陆清源两兄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再关了起来。
但清嘉落水却真不是她的指使,她是何等精明的心思做事情怎么可能如此明显。全赖是陆清源兄妹两最近见长姐郁郁寡欢,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孩子心思最是简单不过便觉得是清嘉害的长姐如此,当下就在心中将清嘉恨上了。
那日的情形她也问清楚了,两个孩子其实也本无加害的心思,但是见到清嘉春风得意,再想到长姐落寞伤心,当下就想给她点颜色看看,于是便寻了个由头将清嘉骗到了荷花池边。
清嘉毫无防备,毕竟总归是两个孩子,谁能想到竟是包藏祸心,这一时不察就被推了进去。
两个孩子见她在池塘里拼命挣扎,害怕声音引来了其他人,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这才搬起了一边假山周围的石头向清嘉砸了去。
后来又听到有人过来,便赶紧多了起来,趁着别人手忙脚乱的功夫趁乱脱身。
当时陆夫人见到两个孩子脸色不对,瞬间就明了,便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的回了自己府里。
陆仪知道之后也是震怒非常,两个孩子受了一顿打,哭得好不凄惨,本来陆夫人也气的很,但总归慈母心肠又不由得护着,母子三人也是哭成一团。
战战兢兢的过了一晚,本来就是又惊又怕,谁知这一大早的陈巘便问罪而来,当下陆夫人就主意全无,只能让管家暂去应付。
但陈巘是何等人物又岂是好相与的,这不,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陆夫人原本以为再怎么样至少双方都要把事情摆到明面上说一下,若是陆清嘉那贱人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咬死不认就是了。若是那贱人侥幸不死,那就推说小孩子不懂事,恶作剧罢了,总不能真将自己的弟弟妹妹抓起来吧。
若真是如此,那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活活将那贱人淹死!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才多少时候,陈巘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这样兴师动众的问罪,真是要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不成!?
陆夫人听到外面的消息,当下就已经软瘫了。
陆清源和陆清欢是她心尖上的肉,让她交出去那是万万不肯,谁知道陈巘这个战场上下来的杀神会做出什么事情,若是下手没个轻重,伤着碰着了可怎么得了?
她本想拖到陆仪下朝就好,纵然她是陆清嘉名义上的嫡母,但终归隔着一层戒备,但陆仪却是实实在在清嘉的生父,她就不信,陆仪在陈巘也敢乱来。
但是……
陆夫人心中一阵绝望,对方气势逼人,这让几乎作威作福一辈子的陆夫人胆寒了。
“法度?呵呵……”陈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陈巘区区莽夫,哪里懂什么法度,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罢了。”
他嘴角轻佻:“不知道‘谋害亲姐’该当何罪,还请夫人告知一二。”
陈巘的话句句锥心,逼得陆夫人节节后退,
尤其是陈巘手中明晃晃的长枪,还有那杀意深沉的眼神,只需一扫,便足以震慑全场。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能战无不胜,号令全军的缘由吧。
陆夫人几欲崩溃:“陈巘,你可是他们的姐夫,姐夫!!!”
陈巘更是笑得不可遏制一般:“姐夫?他们可曾有哪一刻将清嘉当做过他们的姐姐么?若是没有,我这个姐夫,还是不占这个便宜了。”
陆夫人心一横,眼一闭,道:“纵然他们真有什么错处,那也轮不到你陈巘妄动私刑。”
“确实。”陈巘倒也很好商量的模样:“只是我若是犯了什么错,希望夫人也能如此理智才是啊。”
陆夫人肝胆俱裂,厉声道:“你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