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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越越一觉睡到自然醒，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之前哪一次不是匆忙离开，这样的悠闲反倒让她觉得不适应。
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人了，床头上放着一条新的粉色睡裙，肖越越抓起来看了看，入手丝滑柔顺，宽肩带的设计，工字型的领口带着几分可爱。
应该是给自己的吧？肖越越捏了捏衣服，拿着进了卫生间。
穿着她的新睡裙下楼，意外的撞见姜梵推门进来，“你回来了？”肖越越站在楼梯口问。
“嗯，出去见了个朋友，顺便帮你带了几样早点。”姜梵说着将手里的外卖早茶拎到餐厅。
“这么好。”肖越越没大没小的说，把头凑过来看，后脑勺上顶着个不太像样子的丸子，“你要不要一起吃？”
姜梵摇头，“我吃过了。”他说，转身去厨房煮咖啡。
肖越越顺势拿过他拆开的筷子，坐到餐桌前，享用还冒着热气的早餐。不多时，厨房里传来浓郁喷香的咖啡味儿，她吸了吸鼻子。
“喝么？”姜梵听见动静问道，声音舒缓。
“那就谢谢啦。”肖越越探身对厨房里说，“我要加奶加糖可以么？”
人一旦突破了底线，就会无限制的所求，你给她一分钱，她就会觉得两分钱也没什么，给她一个包子，她就会觉得一笼包子也很正常。肖越越现在就是这样的心里，似乎姜梵给她冲咖啡，还要求加奶加糖也没什么不对。
姜梵也没意识到这跟几个月之前两人相处模式的差别，反而拿过另外的杯子，调了牛奶和方糖，端出来放到她面前。
餐桌上插着一束绿色的乒乓菊，还青葱圆滚，姜梵坐在肖越越对面，拿过一旁的杂志翻看，盯着一篇文章看了十分钟，他终于皱了皱眉，合上书。
他确实没能看进去，抬手喝了两口咖啡，苦的有些发涩的味道侵染了每一个舌苔，舌根都感到微微发麻。
林筝那边意外的顺利，她也有一个从大学时代开始的男朋友，但那男人只是普通的小康之家，林父虽然知道这人的存在，却从来不承认。
他们目前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却没有说不打算与对方结婚，他们门当户对利益互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机会下，必然会有进一步的打算。
对姜梵和林筝而言，利益最大化才是最终的目的，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浮云，都是生活的调味品而非必需品。
所以对于肖越越而言，她的位置，永远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也必须知道和接受，林筝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姜梵抬了抬下颌，示意肖越越先说。
肖越越咬了下舌尖，一边把外卖盒子收起来，一边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么？”怎么快九点了还不走，看起来也心不在焉的。
“不急。”姜梵轻轻吐了口气，说，“你想去哪里么？我送你。”
肖越越也摇了摇头，“好像没想去哪儿，可以去你书房看书么？”
她撇见过姜梵的书房，古朴的仿佛十八世纪英国装修风格的书房，跟现代的房间格格不入，三面都是高至天花板的书架，中间一张笨重的书桌，上面还摆着铜制外壳的台灯。
姜梵颔首，“随意。”
他不在那个房间办公，也没有什么商业机密，她既然喜欢就随她去。现在除了食物，他还没发现她对什么东西感兴趣，首饰、奢侈品、房子、车，她统统都没有*。
无欲无求的肖越越收拾完桌面，抬头问道：“那你刚刚想说什么？”
她指尖沾了点酱汁，正弯腰抽了一张纸巾去擦，指关节上还有点点颜色不一样的痕迹，是掉痂之后的鲜嫩皮肤。
姜梵张了张嘴，刚刚想说的话却突然又说不出了，他一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下，转而随口道：“没什么，尽快去把驾照考出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肖越越答应了一声，见他没什么指示，磨蹭了一会儿就端着杯子上楼了。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总在一起也有些尴尬。
书房里有淡淡的檀香，肖越越沿着书的名字看过去，抽出一本有意思的，也不去书桌前坐着，就靠在书柜上翻了起来。
姜梵拿着她的手机推门进来的时候，肖越越已经盘腿坐在了地摊上，后背靠着书柜看的目不转睛，“你有电话。”
她方才把手机落在了一层。
“谢谢。”肖越越看了眼页码，起身接过手机，赶紧按下接通键。来电人让她有些意外，竟然是《生死窟》的导演高导。
姜梵绅士的离开房间，帮她帮门带上。这通电话讲了足足二十分钟，肖越越才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做梦一般的恍惚。
“怎么了？”姜梵看着她脚步飘忽的从楼上下来，担心的问道。
肖越越闻声扭头，没头没尾的说了句：“你知道么，《生死窟》的编剧也是原著的作家，是高导的夫人。”
姜梵点点头，“这不是什么新闻了，高夫人是著名编剧、作家，高导的片子里有一半出自高夫人之手——怎么，她想约你取素材？”
他一下子就猜到高导电话的目的，肖越越身上刚发生了那样具有社会性、轰动性和传奇色彩的故事，高夫人会感兴趣也不奇怪。
肖越越若有所思的说：“是，我觉得要回趟公司找高凌。”
“好，我找人送你回去。”姜梵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有条不紊的安排说：“你去换衣服，随时可以出发。”
商人的直觉让姜梵在一瞬间估算了高导这个想法的价值。高夫人执笔，高导做导演，这样一个故事写出来如果真的拍成电影，应该是可以送出去拿奖的。而且这个电影的制作成本不高，其中的商业利润不可估量。
如果想法可以成型，姜梵不会吝啬去把钱投资在上面。
不过——
肖越越坐上车的时候，姜梵拉住了车门，探身对她说：“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或者任何利益关系。如果你不想，就可以拒绝，如果你想，就放心去做。”
他的面容在车库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模糊不清，肖越越却觉得一阵心安，她点点头，“谢谢你。”
高凌也在几乎同一时间接到了高夫人的电话，如果这样的邀请放在别的事情上，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是关于拐卖大学生的事件，她却与姜梵有着一样的意见：她无法替肖越越做主，哪怕这个设想有多么的诱人。
她只能告诉肖越越，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决定，公司和她本人都会毫不退让的支持。
全部的决定都要肖越越一个人来做，外人无法推动她分毫，而她确实有几分纠结。
这与她本人并无干系，肖越越并不在乎被人询问那段故事，也并不试图隐瞒那段经历，她甚至可以接受自己的形象被艺术化为同样被强占的受害者。
这是高凌和公司所顾忌的，却不是她考虑的重点。
她纠结的是故事本身。
女大学生被拐卖到山区，被残忍的逼迫成生育工具，这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也是一个社会的灰色地带和最阴暗的画面。
在城市光鲜亮丽的背景下，在阳光普照的和平年代，仍然有人被硬生生的剥夺了幸福的生活，无妄之灾降临在那些无辜的女生身上，取而代之的暗无天日的折磨。
这样的故事，如果□□裸的呈现在大家面前，引起的轰动远不是简单地文字报道和图片所能企及的，她甚至可以预见，在一片黑暗的电影院，当大屏幕上出现她曾经在山村目睹的画面、出现那些已经没有人形的姑娘和她们几乎绝望的父母时，每个人心里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这无疑是个灾难般的影片。它太过真实，太过残忍也太过绝望。
而让她更加惶恐不安的是，那些受害者，那些好不容易被营救出来的姑娘，那些女儿失踪却还踪迹不明的家长，看到这样的影片会多痛苦。
肖越越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要跟高夫人见一面，听听她的想法。
她们约在了一个很安静的咖啡店，高夫人出乎肖越越意料的十分温和。她身材丰腴面庞圆润，身上穿着一条酒红色的真丝裙，头发松松的盘在脑后，整个人散发出温婉的书香气。
肖越越第一眼就被她那种柔和的气息所吸引，她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写出《生死劫》那样的故事，也无法想象她会怎样阐述拐卖事件。
是像《生死劫》一样激动人心环环相扣的逃亡和抗争，还是悲凉残酷的真相与写实？
突然让人觉得有些期待了。
“你好，高老师。”肖越越紧赶了两步伸手打招呼。
高夫人闻声才从手中的书中抬起了头，看到肖越越的瞬间眼睛一亮，但随即眼角又有些泛红，她站起来，没有握住肖越越伸过来的手，反而异常热情的抱了她一下，“你好，越越，真是个好孩子。”她说。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几乎立刻让肖越越决定接受高夫人的采访。
她说：“如果我们家女儿当年也有你这么勇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