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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雨,架上碧色水晶葡萄沾了水渍,阳光一照,颗颗晶莹剔透,饱满莹润。
架下两人,若无其事地喝茶下棋。
那悠闲的样子,仿若就在自己家里一样。
荀久轻声走过去,看了一眼棋盘,又看了看下棋的两个人,局势胶着,两人各自捏着棋子沉思,久久不落。
荀久抽了抽嘴角,终于忍不住出声,“女侯和表哥还真是有兴致大早上就跑到我家里来下棋。”
陶夭夭闻声抬头,见到荀久戴了面纱,不由得眯了眯眼,“你昨晚去哪儿了?”
虽然陶夭夭的语气有质问的嫌疑,但不可否认这其中的确带了毫不掩饰的关心,就好像姐姐在关心妹妹的安危问题一样。
心下一暖,荀久浅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自然是有正事要办。”
听到这里,季黎明首先几不可闻地低低笑了一声。
荀久皱眉瞪他,“你笑什么?”
季黎明头也不抬,眼睛看着棋盘,“自然是笑女侯马上就要输给我了。”
这种鬼话,荀久当然不信。
不过季黎明不当着陶夭夭的面戳穿她这一点,还是让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对了,你们俩怎么会来这里?”
荀久在石凳上坐下,也不管棋盘上正惨烈厮杀。
陶夭夭的白子被季黎明的黑子包围了大半,心中正在飞速想办法逆转,听到荀久的疑问,索性头也懒得抬,道:“那天晚上女皇陛下在宫宴上突然昏倒,之后我们一众宾客就被遣散了,昨天我来这地方找你想问问情况,你的小丫头说你去皇宫了,我只好等到下午,结果你还是没回来,我一猜你肯定去了秦王府,于是我又辗转去了秦王府,让我意外的是,秦王府的管家竟然告诉我你们俩自进宫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那不是很正常么?”荀久挑挑眉,“女皇陛下病倒,我作为她的御品医师,自然要进宫为她请脉治疗。”
陶夭夭神情怔忪,抬起头来看她,“你什么时候成了女帝的御品医师了?”
季黎明也不禁抬起头来看向荀久。
“就这两天的事儿。”荀久面色淡然,“只不过还差一道圣旨,否则你们早就知道了。”
“哎不对!”陶夭夭立即反应过来什么,忙道:“你什么时候成为御品医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晚真的在皇宫么?”
荀久心虚地垂下眼,语气保持着冷静,“自然是在皇宫,不然你以为我能去哪里?”
季黎明望着棋盘哼笑两声。
荀久磨牙,“季黎明你嗓子被鬼掐了?”
“大概是。”季黎明依旧不抬头,语气慵懒,“我昨晚一回来就帮老爷子去调整换防兵,刚好路过帝寝殿,有一只鬼一直追着我跑。”
荀久是个敏锐的人,一听便知道季黎明想说他昨晚进过宫,根本没有见到她在帝寝殿。
面色有些发烫,荀久心知这两个人是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了,她哼声抬起头,瞪着季黎明,“那你还没说,这两日你去哪里了!”
“我说了,你便告诉我们你昨夜去哪里了?”季黎明扬眉一笑。
“有什么不敢的!”荀久答得理直气壮,“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难不成大白天的还怕有鬼?”
季黎明眸光动了动,眼波在她白色面纱上流转片刻,忽然道:“你没做亏心事,我做了,所以,我不告诉你我前两日去哪儿了。”
荀久听得出来,季黎明这番话是在为她打掩护,顺便堵了陶夭夭想打探她昨夜行踪的心思。
陶夭夭也并非浅薄愚昧之人,只随便一听就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眸光微动,她也不打算再追究荀久昨夜的行踪,笑问:“那你替女皇陛下请过脉,可有查出来是何状况?”
荀久眨眨眼,“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
“宫人之间流传的那些,谁知道有几分真实。”陶夭夭一子落下,侧过身来看着荀久,“哪有你这个大夫说得准。”
荀久见他们二人还在棋盘上争执,索性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开口,“其实,女帝的情况,很严重。”
短短一句话,让正在下棋的那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陶夭夭惊魂未定,扔了棋子,目光落在荀久平静的双眼上,“莫非宫人们所传非虚,女皇陛下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也不尽然。”荀久浅啜一口茶,“不是还有我么?”
“可是……”陶夭夭欲言又止。
荀久摆摆手,“女侯但说无妨。”
“你真的有把握医治好女皇陛下?”陶夭夭彻底没了下棋的心思,眉眼间满是担忧,“宫宴那天晚上,女皇陛下昏倒以后,我可是听到公卿大臣们在私底下议论了好久,有说这是上天给女皇陛下的报应,有说这是女皇陛下纳妃太多,自食其果。总之大臣们的态度不是很好,说得也难听,更有人撺掇神权一派的官员去游说大祭司夜观星象另择六国之主。”
“呵——”荀久冷笑着放下茶盏,“从什么时候起,大祭司有了‘弃旧主,立新君’的权利?为什么我记得每一位大祭司专事一主,一旦帝王驾崩就必须换大祭司?”
季黎明收了棋子,抬头看向荀久,动动眉梢,“你记得的那些,估计要先太祖皇帝他老人家那一辈的人才会遵循,如今的大祭司……啧啧……”
听季黎明这么一说,荀久也皱了眉,“难道澹台家族还想反了不成?”
陶夭夭抿唇道:“澹台引是先太祖皇帝亲自允诺入朝辅助君主的,光是凭借这一点,澹台家族就比以前那些大祭司更有站出来说话的权利,况且……”她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如今的女皇陛下并不得人心,比起一个有荒淫暴政名声在外的女帝,百姓更愿意相信开国的先太祖皇帝,也就等同于相信澹台家族,相信如今的大祭司。”
荀久面色凌寒,“所以,一旦澹台引哪天利用神权站出来说‘上天降怒于女帝,必须立新主’的话,百姓也会无条件信任?”
“大约是这样。”陶夭夭道:“虽然我只是个拥有爵位无实权的女侯,但这个封号毕竟是扶氏帝王赐予我的,不管怎样,我是扶氏的子民,自当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荀久原本阴沉的眸中划过一抹不敢置信,呆呆看着陶夭夭,半晌才回过神来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没想到女侯竟有这般忠肝义胆。”
陶夭夭嗔她一眼,“你快别说我了,我其实多半是为了自己着想,因为扶氏一旦没落,必将天下大乱,到时候我们这些臣民才是最遭殃的。我来找你,第一是想确认一下女皇陛下的病情。第二是想让你帮我捎句话给秦王。”
荀久目色微闪,“什么话?”
陶夭夭眉目坚定,“上庸陶氏虽然比不得灵山澹台氏那样的百年世家大族,但各房在经商方面小有成就,算是掌握了三分之一个燕京的经济命脉,若有需要,陶氏全族定会倾力相助。”
荀久郑重点头,“女侯这句话,我记下了,也代秦王向你致谢。”
荀久心中其实是震惊的。
陶夭夭作为一个名门贵女,又有侯爵加身,本可以不管这些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她一个娇娇女子竟然站出来说出这等露胆披肝的话,这份赤子之心,足以胜过无数男儿。
季黎明也被陶夭夭这一席话震惊到,笑着夸道:“女侯果然不愧是前平阳侯的后人,只是可惜啊,偏生得个女儿身,若为男儿,岂不是可以上阵杀敌了?”
陶夭夭有些脸红,“二少可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兵书我读过,上阵杀敌什么的,我这小身板儿,只怕连银戟都拿不起来呢!”
季黎明愉悦地笑了两声又将视线转移到荀久身上,“小表妹,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医治好女皇陛下?”
荀久面露为难。
她刚才只是跟着两个人说了女帝病情严重,具体的并未详细解释。
既然季黎明问了,那便把实情说一说,兴许会有解决的办法。
心念电转间,荀久已经打定了主意,开口将女帝的病症同季黎明和陶夭夭说了一遍后喟叹一声,“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我没有手术经验,必须去找死人练手,而陪我练手的只能是巫医,巫医却是澹台引的人,先不说她会不会借机向女帝下手,人家连同不同意都还两说呢!”
“这……”陶夭夭与季黎明对视一眼,复又转过头,“难道除了巫医,其他的人就不行吗?”
“倒也不是。”荀久摇摇头,“只要懂得基础药理,精通人体穴位就行,可实际上外面根本没有懂医的妇人,即使有,等找到了也很难集中培训,而且……”
“而且什么?”陶夭夭与季黎明异口同声。
荀久咬咬唇,手心捏出一层汗,“手术之前,所有的巫医都是要签下生死状的,一旦手术中出了任何问题,都将以命抵命。”
季黎明大惊,“也就是说,你也同巫医一样要签下生死状?”
荀久无奈地点点头。
“不行!”季黎明当即否决,“子楚怎么可能会让你签这种东西,再说了,即便是他本人同意了,我也不同意,这哪里是做手术,分明是在赌命,总之,你不准签!”
“我也不同意!”陶夭夭皱了眉头,“原先看你信心满满,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十分把握能救回女皇陛下,如今听你一说,我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澹台引手下的那些巫医可都或多或少会一些巫术的,谁知道她们会不会趁机对女帝动手脚,到时候害了的不仅是女帝,还有你。你和女帝要是同时出事,秦王估计会直接崩溃,这将会是天下大乱的导火索。”
“那你们俩帮我出出主意。”荀久耸耸肩,“如今只剩半个月的时间,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一批既懂得药理,又精通穴位,还甘愿签下生死状的妇人?”
“这……”陶夭夭一时语塞。
季黎明也犯了难,烦闷地道:“难道除了这种法子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医治女帝了?”
“有啊。”荀久眨眨眼,“等死。”
陶夭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不要这么严肃嘛!”荀久笑嘻嘻看着二人,“原本不怎么严重的事被你们这么一说,就跟我快要上刑场似的,我都被你们弄得紧张了。”
“能不严肃么?”季黎明挨着她坐下,一声接着一声叹气,“我这才离开燕京几天而已,回来就听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昨夜来找你你又不在,我头发都快急白了!”
荀久撇撇嘴,暗自想着她这个主刀医生都不着急,这两个人倒先替她急上了。
“怎么不见招桐和柳妈妈?”荀久朝院内四下扫了一眼,没见到那二人的身影。
“去菜市了。”季黎明道:“本少和女侯来了,你怎么也得招待我们一顿饭吧!”
荀久挑挑眉,“若是你们俩能别再愁眉苦脸的,莫说是一顿饭,便是十天半个月的我也请得起。”
“我们这是在担心你。”陶夭夭望着她一脸淡然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荀久拖长了尾音,“反正事情已经在进行中了,便是你们真的把头发给急白了也无济于事不是么?倒不如好好坐下来聊点别的,比如说等我的店铺装潢好,你们这些领导可得在我开业当日前去捧场,有没有礼物无所谓,关键是你们得在观众面前亮相,得让他们知道我云水斋的开业排场。”
季黎明低嗤一声,“你又不是开的酒楼,本少一个大老爷们儿去胭脂水粉店作甚?”
“去欣赏欣赏我的新店铺啊!”荀久抬脚踹了他一下,“你整天表妹挂在嘴边,原以为是个好兄长,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就推脱,胭脂水粉店怎么了?我那里面还有珠玉宝石,新式服装呢,秦王去得,你就去不得了?”
季黎明来不及闪躲,堪堪挨了荀久一脚,痛呼过后眉开眼笑,“你若是能将子楚弄去,二少我便屈尊降贵去一趟也无妨。”
荀久瞪他,“说得好像去一趟我的店铺,你就要掉块肉似的。”
“女侯呢?”荀久将目光转移到陶夭夭身上,“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我亲自为你量身打造一套衣裙,包你满意。”
陶夭夭面上一喜,虽然认识荀久时日尚短,但也算了解荀久做事一向出手不凡,听闻有新式衣裙,她自然万分感兴趣,欣喜过后眉心聚拢,抿唇道:“那你可得好好把命留到新店开张那一天,否则你若是早早走了,我可不会给你上一炷香烧一张纸钱。”
“你放心好了。”荀久挑眉笑道:“便是冲你这句诅咒我的话,我也该好好活着,否则怎么找你报仇?”
陶夭夭顿时无语。
荀久心思一动,凑近了问她:“你昨天去秦王府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宫义?”
“羞不羞!”陶夭夭狠狠瞪她一眼,复又赶紧垂下头,小脸上红霞灿烂,“哪有你这么问的?”
荀久见陶夭夭这样子,便知她是对宫义起了兴趣。
突然想起那天宫义在翠虹轩挑镯子的情形,荀久默默叹息,这两个人,只怕是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宫义那性子,能亲自站到翠虹轩里面去挑玉镯,证明被他打碎镯子的那个女子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意义的,否则他也不会仔细挑了这么久还是不满意。
瞥见荀久愣神,陶夭夭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面带疑惑,“怎么了吗?”
“没什么。”荀久笑着摇摇头。
旁边季黎明却将这二人方才的神情看在了眼里,满面惊讶,“原来女侯竟然对宫义……”
“别胡说,没有的事儿!”陶夭夭低嗤,“你要敢出去乱说,我饶不了你!”
季黎明是情场高手,陶夭夭的这般遮掩怎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托着下巴摇摇头,他无精打采地道:“没有那就最好,若是女侯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兴趣,那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早些掐断这心思,秦王府五大护卫里面,其他的我不敢说,但唯独宫义最为特殊,他是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的。”
季黎明这番话,让荀久陷入了沉思,思绪恍然间飘回到从无人岛回来的时候在帆船上与扶笙的那一段对话。
扶笙曾经告诉她,宫义体内有蛊虫,是一种能帮他抵御外毒的蛊虫,有利也有弊。
宫义的高冷性子,有时候比扶笙更甚,莫非与那蛊虫有关?
陶夭夭闻言后,面上红晕迅速退去,片刻沉静下来,微蹙眉头盯着季黎明,“你怎么会知道?”
“我跟他们熟啊!”季黎明嘿嘿一笑,“他们五个人的来历我都知道,宫义是苗疆人,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荀久点点头。
陶夭夭则一脸迷茫,“我是刚知道。”
“刚知道也不要紧。”季黎明冲她挑挑眉,“除了羽义,其他人的事都算是**,我这样与你们说了,你们两个可得保证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否则他肯定饶不了我。”
“好,你说。”季黎明的表情越神秘,陶夭夭的心就越吊起来一分,生怕待会儿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小表妹呢?”没听见荀久回答,季黎明转而望向她。
“我跟宫义不熟。”荀久撇撇嘴,“你说不说都无所谓。”
“你真是……”季黎明拿她没办法,翻个白眼对陶夭夭道:“我担心小表妹出卖我,所以只能告诉你,宫义本名叫做耶律洵。”
仅此一句,他便闭了嘴。
陶夭夭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怎可就此罢休,她央求地看着荀久,“久姑娘你就别告诉宫义了,就当是给我个面子,可好?”
荀久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刚才不还死不承认的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脸了?”
陶夭夭白净的面容上顷刻泛红,低声呢喃,“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不可相提并论。”
“嗯。”荀久点点头,“方才不喜欢,如今又喜欢了,的确不可相提并论,毕竟,性质不同嘛!”
当着季黎明一个男人的面讨论这种问题,饶是陶夭夭心性开朗也禁不住羞赧,垂下脑袋后就再也不抬起来。
荀久看向季黎明,“表哥,你就别吊人家的胃口了,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出去呢,有什么话你快说。”
季黎明嘴角一抽,吊胃口的明明是她好么?
清了清嗓子,他又扫了一眼四周,确保不会有秦王府的隐探听墙角才压低声音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宫义是苗疆圣女的儿子,自他记事起,他娘便在他体内种了断情蛊,不能动情不能动怒,总之不能情绪波动,否则会蛊毒发作而死,目的是为了让他从小学会隐忍。”
陶夭夭面色发白,“不能动情不能动怒,不能情绪波动,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怪那次在芦苇丛中,她无意中看见他脱了衣服疗伤,他知晓后面色会那样平静,原来是不能动怒!
荀久也眯了眼,“难怪宫义看上去比秦王还要高冷,却原来是有这样一层缘由,他娘为何这般狠心?”
“这我就不知道了。”季黎明甩甩脑袋,提醒她们二人,“我可先提醒你们,这件事,关上了门我们三个知道,出了这道大门,你们最好就当我没说,毕竟这是宫义的**,我们这样在背后讨论人家的私事本就是不礼貌,不尊重人的行为,若是让他晓得了我出卖他的**,估计以后我就别想再去秦王府找子楚了。”
“知道啦!”荀久不耐地瞥他一眼,“这么啰嗦,你更年期提前了?”
季黎明不知道荀久嘴里的“更年期”是什么意思,但想来她嘴里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哼哼两声,季黎明开口,“知道最好,反正我言尽于此,女侯若真有那份心思,还是赶快打消了吧,你跟他……啧啧,绝无可能,你考虑他不如考虑二少我。”
荀久面部狠抽。
“怎么不可能?”陶夭夭此时反而不觉得拘束了,仰起小脸,眉眼间露出坚毅的神情,“这世上有人会种蛊,自然就有人会解蛊,找到解蛊的人帮他解开不就行了?”
“说得好有道理。”季黎明默默吞下一个葡萄,“就算解了蛊,你又怎么保证他会喜欢你?”
陶夭夭怔忪一瞬,瞳眸晃了晃,尔后牵唇一笑,“他喜不喜欢我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了,就算他不主动喜欢我,那我可以想办法让他喜欢我,山不会动,我却能走向山,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给我泼冷水,也太不够义气了。我堂堂大燕第一女侯,能是这么容易就认输的人么?”
“勇气可嘉!”季黎明献上大拇指,一脸敬佩,“祝你早日成功,你成功之日,二少请客,想去哪儿吃饭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陶夭夭扬起眉梢,“久姑娘作证,到时候你若是敢耍赖,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你也得先把人弄到手吧!”季黎明继续泼冷水。
陶夭夭叱一声,懒得理他。
这二人斗嘴,荀久全然没放在心上,她一直在思考宫义的本名——耶律洵。
这个姓氏貌似很少见,也不是苗疆王族姓氏。
那么,宫义的父亲是谁呢?
思虑间,招桐和柳妈妈已经买了菜从集市上回来了,见到荀久,招桐赶紧将菜篮子递给柳妈妈以后飞奔过来,朝陶夭夭和季黎明行了礼之后才看向荀久,惊喜道:“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
荀久转身,无语地看着她,“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招桐垮下小脸,“您是不知道,昨夜奴婢和柳妈妈一直等在秦王府,就差进宫去问了,可惜我们没有令牌,也没有女皇陛下的传召,入不了宫门,就只能干等着,可急死奴婢了。”
“好啦好啦,我如今安全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荀久欲挥手赶她去厨房。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招桐灵动的大眼睛定在荀久的面纱上,急忙问:“是不是哪里受伤还是不舒服?”
荀久一脸淡定,“有些咳嗽,为了避免传染你们,所以我特地戴上了面纱。”
话完还作势咳了两声,直咳得一旁陶夭夭和季黎明嘴角狠抽,一脸尴尬。
荀久的话,招桐向来是不会怀疑的,此刻听闻自家姑娘为了给女皇陛下看诊反而染了风寒有些咳嗽,她心疼不已,“姑娘且等着,奴婢这就去厨房给您熬一碗姜汤驱驱寒。”
话完,恭敬地冲三人行礼告退,一溜烟去了厨房。
荀久又给季黎明和陶夭夭续了两杯茶才等到柳妈妈的饭菜。
三人就葡萄架下的清凉位置而坐,也吩咐柳妈妈将饭菜端到这边来。
荀久已经用过饭,没胃口,况且她的面纱不能摘下,只好陪着那二人在一旁说话。
一时间,三人的欢愉谈笑声充斥着整个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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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笙回到秦王府以后,换了套衣服便径直进了宫,这一次没有先去帝寝殿,反而自朝阳门入,乘了步辇直奔神殿而去。
先太祖皇帝时期开始,皇城西北角便设了大祭司的公署——神殿。
这地方靠近观星台,是所有神职人员办公的地方。
步辇在一座格局高大壮丽的宫殿前停下。
扶笙缓步走下来,负手看着头顶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神殿。
这地方不同于一般的宫殿那样金碧辉煌,华彩流放。
神殿以庄严和神圣为主调,澹台引入主神殿后对部分地方有所改造,比如,她常在的“聚神阁”里面的浮雕便是兽头人身、双耳穿两条火蛇、脚踏两条火龙、全身火红鳞片的祖巫祝融。
神殿外有羽林卫看守,见到秦王到来,立即有人进去禀报。
没多久,里面匆匆走出一个侍女,恭敬对着扶笙一礼,“秦王殿下,大祭司有请。”
扶笙没说话,跟着侍女直接去了聚神阁。
澹台引正坐在桌案前查看家族寄来的信件,听闻扶笙来了神殿,颇有些诧异后立即收了信笺正襟危坐。
见到扶笙进门,她缓缓站起身,嘴角噙笑,“秦王竟然来了神殿,本作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扶笙淡淡一哂,“太阳从东边出习惯了,偶尔也要换换方向。”
澹台引看着他一脸淡然的样子,想起家主那边的催促,不由得眉心一蹙,尔后迅速收敛了情绪,微挑眉梢,“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秦王殿下这么有空闲过来只是为了与本座唠家常?”
“本王也不拐弯抹角。”扶笙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看向澹台引,“我这次来是想同你借几个人。”
“哦?”澹台引目色微闪,似笑非笑,“如今朝政上秦王监国,你的意思便是女皇陛下的旨意,女皇陛下想向本座借人,只怕要做的不会是件简单的小事情罢?”
“大祭司是聪明人。”扶笙嘴角微弯,“半个月后,荀久即将为女皇陛下开刀治疗,她需要精通药理的帮手,所以……本王得从你这里借几个巫医一用。”
澹台引立即从这番话里面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瞳眸眯起,她问:“何以为‘借’?”
扶笙直接道:“所有的巫医在手术前都必须当着百官的面签下生死状,一旦出现了任何情况,诛九族。”
澹台引面色一寒,声音亦冷了几分,“秦王的意思,荀久也会签下生死状是么?”
扶笙莞尔,不置可否。
“这么大的代价……”澹台引葱白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一个‘借’字只怕无法让巫医们心甘情愿签下生死状。”
扶笙淡淡一笑,“莫非大祭司还有条件?”
“当然。”澹台引挑唇笑道:“如果澹台家族能世袭神权的话,这些巫医就永远属于皇廷,属于女帝,她想如何支配都无所谓。”
扶笙面色不变,言笑晏晏,“大燕的每一寸江山,每一位子民,都属于女皇陛下,大祭司脚踏大燕土地,吃的是大燕的皇粮,喝的是大燕的水,莫非,你忘了你也是女帝的子民?”
澹台引一怔,脸色沉下来几分,“逼迫子民签下生死状,以九族性命做赌注,这似乎是暴政!”
扶笙嘴角笑意加深,“在女帝性命垂危的时候以家族利益要挟,这似乎,是谋逆?大祭司常与掌管司法刑狱的大司寇打交道,可否记得谋逆是什么罪?”
澹台引身形颤颤,脸色铁青地瞪着他,“看来秦王今日是来挑明立场的,既如此,你若想斗,改日本座一定奉陪。来人,送客!”
方才接扶笙进来的那名侍女立即进来,对扶笙一揖,“秦王殿下请。”
扶笙并没有起身,视线依旧定在澹台引身上,动作轻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慢慢打开,指尖凝聚真力,准确无误地将信纸送到澹台引面前,笑道:“这上面的内容,饱含了澹台家主对大祭司的无限厚望,言辞之间真情流露,真真叫人为之动容。大燕注重孝道,大祭司又是神权的代表,若是将此信公布出来,想必定会感化民众,起到垂范天下的作用,实乃我大燕之福。”
澹台引低眉,一眼看到微有些泛黄的信笺上书写的内容正是那天晚上心腹接到的家主来信,信上再三嘱咐让她务必要在女帝驾崩之前拿到神权世袭的文书。
澹台家族虽然用飞鸽传书,可渠道路线却极为隐秘,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更何况这封信当时已经到了她手里,到底是什么时候飞到秦王手里去的?!
澹台引怔怔看着上面“女帝驾崩”四个大字,顿觉脚底生寒。
女帝如今还好好活在帝寝殿,这四个字无异于诅咒。
诅咒帝王……
若是让百姓知晓,澹台家族的名誉必定会一落千丈,届时定遭世人唾骂,便是最终神权得以世袭,也早已失去了民心。
没有民心,何以统治天下?
脸色惨白地看着那封信,澹台引眸光一狠,直接将信纸拿起来作势就要毁去。
扶笙不疾不徐道:“这封信已经被拓印出成百上千份了,就等大祭司将原件撕毁,本王也好出去帮你宣传宣传。”
扶笙傲然看着她,面上分明写着“你若不信就撕一个试试看”。
“你!”澹台引动作僵住,她全然没想到自己行事这般谨慎,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身边却还是藏了秦王的眼线。
“你到底想怎样?”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不过转瞬,澹台引脸色已然恢复正常,重新坐下来,唇线紧绷,不悦地看着扶笙。
“借巫医。”扶笙抬手将信纸召回自己手中,愉悦地翘了翘唇,“不知大祭司可方便?”
澹台引胸腔内气血翻涌,沉沉咽下一口气,“借你可以,但此举代价太大,本座有个条件。”
“你先说说看。”
“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必须从澹台家族里面挑。”
见扶笙不语,澹台引又道:“放眼天下,能与我灵山巫族比肩的只有海外千年大族语真族,然而他们并不属于大燕,所以,就目前来讲,大祭司人选,还没有能比得过巫族的,你若一意孤行要遵从璇玑阁宗亲长老的挑选来,势必会惹怒巫族,到时候……内忧外患,想必你一个人还应付不过来。”
扶笙还是抿唇不语。
澹台引目色更加幽深,“本座已经把要求放到了最低,秦王若是还觉得不妥,那你自便,慢走不送!”
斟酌半晌,扶笙终于开口,“好,成交,本王需要六个巫医。”
神情舒缓下来,澹台引立即吩咐侍女带着扶笙亲自去挑选。
扶笙走后,偌大的聚神阁内顷刻陷入寂静。
许久之后,才从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正是那夜将消息禀报给澹台引的心腹迟旻,他戴了一副银白面具,看不清面容,声音也因为戴了面具而显得粗犷。
“大小姐这是打算放弃争取神权世袭的机会了?”
澹台引疲惫地揉着额头,“我已经让他许诺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从我们家族里挑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迟旻冷笑,“口头许诺而已,转眼就可以不认账。”
澹台引撑着脑袋,觉得全身心的累。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会是大燕王朝的某一任大祭司。
与族中旁的女子不同,她首先要控制自己的食欲,再然后是**,练功法、练巫术、星象占卜……
凡是大祭司应该会的,她一样都没落下。
严冬,别的孩子缩在被子里取暖,她被流放至极寒之地进行历练。
酷暑,别的孩子在水边打闹嬉戏,她在沙漠里寻找出路。
……
十数年的辛苦历练,致使她成为了大燕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经过璇玑阁考验就通过的大祭司。
然而入主神殿以后,来自家族的不断压迫让她每日都如同活在煎熬中。
她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也是个惜才的人,秦王的惊才风逸以及女帝对她的温软态度和暗中努力,她全都看在眼里。
为了家族利益要置这两个人于死地,她其实是很犹豫的。
迟旻似乎看穿了澹台引的心思,面具下眉头皱了皱,“大小姐,这一次,你若是下不去手,就由我来。”
“你想做什么?”澹台引瞳眸骤缩。
迟旻眸中杀机毫不掩饰,“女帝,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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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好困,如果有错别字,亲们担待哈,等我睡醒再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