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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空临为换下行装的赫连嘉露包扎伤口的时候,有惊无险抽身而出的何其狂和公冶嬛嬛也依约前来汇合。 文只不过何其狂眼睛微肿,公冶嬛嬛脸上的泪痕亦是清晰可见。
“你们这是……”俞冠军见状,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师父服毒自尽了。”何其狂神情低落地回答。
公冶嬛嬛抬头看见赫连嘉露的伤口,不由得跳出自己的思绪,关切道:
“赫连妹妹受伤了,伤势如何?”
“我不要紧,托公冶姐姐的福,我们才能全身而退。”赫连嘉露说道。
“怎么说?”
“左丘小王爷误把我认成姐姐,有心相护,才放我们离开。”
“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你们本不会卷进来,还是我连累了妹妹。”
“经过今日之事,我们也算得生死之交了,公冶姐姐就别说见外的话了。伯父的离去,姐姐和何营主要节哀。”
“嗯。”公冶嬛嬛应了一声,眼中还是有泪光隐现。
几人说话间,空临已经为赫连嘉露处理好伤口,自己也换上了平日的装扮。一切刚收拾妥当,就听得屋外有人通报道:
“三皇子来看望赫连郡主。”
“三皇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我们暴露了行踪吧?”公冶嬛嬛一惊,说道。
“应该是郡主中午遇袭的事情传到了三皇子耳中。”何其狂拍拍公冶嬛嬛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俞将军之所以冒险相助,还是三皇子授意的啊。”
“不过眼下我们和三皇子还不宜相见。”俞冠军说着,拿出堵辙所给的玉佩,看向赫连嘉露,“请郡主帮忙掩饰一下。详细的容我稍后解释。”
赫连嘉露目光中透出一丝讶异,随后视线扫过俞冠军、何其狂和公冶嬛嬛,停留在三人身后的屏风上,说道:
“你们三个人就先避一避吧。我在这儿,哥盛不会走进里间去的。”
俞冠军点了点头,便引着公冶嬛嬛和何其狂躲在了屏风后面。
“嘉露。”三皇子哥盛人未至,声先至。
赫连嘉露一个深呼吸,吐出一口气,才示意空临打开房门,两人先后对哥盛行礼道:
“参见三皇子。”
“免礼。”哥盛对空临摆了摆手,就快步走到赫连嘉露面前,神情急切道,“听说中午的时候有人在城南的大街上行刺你,你怎么样?”
“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嘛。 ”赫连嘉露对哥盛微笑说道。
“母后答应过我,你在维都期间,她会叮嘱人保护你。可是我昨儿和父皇置气,母后的心思都集中在我身上,就疏忽了这件事。你要是有什么不妥,可就是我的错了。”
“我听人说,你昨天为了公冶家的事跪求了皇上一天。你的膝盖不要紧吧?”
“还好。晚上回去睡了一觉,早起又在母后面前听了训,陪她说会话。后来有人来报,一件事是说你遭人行刺,还有一件好像是有谁服毒自尽了,我因为惦记着你也没听清楚,就先过来了。”
“是这样啊。”赫连嘉露怕自己神色有异,便低下头讷讷地说道。
“看你兴致不高,是不是惊吓着了。知道是何人所为吗?”哥盛仍然关心着赫连嘉露。
赫连嘉露不知道应不应该照实告诉哥盛,便看向了空临。哥盛顺着赫连嘉露的视线,也看向空临,问道:
“你和行刺之人交手了,可有什么头绪?”
“回禀三皇子,行刺之人本意不只是冲着郡主,也像是冲在下而来。入城以来,郡主和在下得罪过的……只有大皇子一人。”空临淡淡说道。
“我想也是如此,只是还对他心存幻想,不愿完全磨灭了兄弟情谊。”哥盛眉宇间显露出几分忧愁,说,“行刺之人全数毙命,耶律临做的虽然过了一些,但是作为给他的教训,正合适。父皇那边如果追究起来,我会帮着说话的。”
“在下谢过三皇子。”
“这次是我顾念兄弟之情给他最后的机会。我没有帮你出气,你会怪我吗?”哥盛看着赫连嘉露,情真意切地说。
“本就是我不自量力,顶撞了大皇子。你如此维护我,我已经很感动了。”赫连嘉露亦是真心实意地说道。
“这种事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向你保证。”哥盛说着,双手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赫连嘉露的两臂,却引来她一声痛呼。
“唔!”
“怎么了?你……受伤了?”哥盛松开双手,问。
“没有。”赫连嘉露试图遮掩过去,绽放了一个笑靥。
“嘉露,你知道你从没有对我这样笑过吗?你有什么事必须瞒着我?”哥盛的眼神认真起来。
赫连嘉露咬了咬下唇,事已至此,只能把一切推在大皇子身上了。而后说道:
“我不想因为我,使得你们兄弟反目。”
“是蓊茸的人刺伤了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耶律临帮我上了药,包扎过了。”赫连嘉露右手扶上左臂,说道,“不严重,伤口长度大概一寸。”
“不要说一寸,分毫都不行!”哥盛显然动了怒,转身就要离开。
“哥盛!”赫连嘉露急忙拉住哥盛,“你去干什么?”
哥盛轻轻拽开赫连嘉露拉着自己的手,说道:
“我去和他算该算的账。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哥盛不等赫连嘉露再开口,便已冲出了房间。
“临哥哥,会不会出事啊?”赫连嘉露急忙看向空临,问。
“三皇子虽然在气头上,但是以他的脾性,总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动静。大皇子如果够聪明,也不会公然和三皇子生冲突,否则岂不等于默认了自己行刺郡主的行径。所以郡主大可不必太过忧虑。”空临温言相劝道。
“是啊,你说的对。”赫连嘉露闻言,暂时放下心,决定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向里间走了两步,说道,“三皇子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多谢郡主。”第一个从屏风后边走出来的俞冠军说道。
赫连嘉露对俞冠军点了下头,没有急于询问玉佩的事,而是看向位于其后的公冶嬛嬛和何其狂,轻声道:
“我们从左丘小王爷和一众守卫面前逃离的消息,皇上肯定已经得知了,今天就会派人沿街挨家搜查。这行宫因为有三皇子关照,或许一时不会有人滋扰,但若是一两天后还是搜不出可疑的人,这里定然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么?”
“我心中很乱,只是茫然没有头绪。”公冶嬛嬛说道。
“出城终究不如进城那样容易,我们当时一心想要救出师父,没有把退路考虑周全。”何其狂则是皱眉道。
“若是可以避过眼下的灾祸,以后你们又打算怎么办?”俞冠军问道。
“说句大逆犯上的话,我对朝廷已经甚感心寒。皇上不信任,而我爹一直辅佐的五皇子在公冶家无辜获罪之时竟然选择避嫌,除了一纸书信相告,还不如三皇子敢于向皇上进言。”公冶嬛嬛话语中的委屈之情尽显无疑。
“我们做臣子的,没有资格责怪皇上或皇子。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其狂言语间也是伤感和悲凉参半,哀莫大于心死。
“那么公冶先生用毕生心力闯出来的弓箭世家的名号呢,你们就轻易放弃了吗?”俞冠军又追问道。
“在各处作坊留存的兵器装备,皇上一定会用在战场上,那是师父一生心血的见证。”
“可是功劳再与爹无关,心血用过后便也荒废了。”公冶嬛嬛沉吟半响,又开口道,“师兄,你记得我爹临死前说的话么?”
何其狂视线触及公冶嬛嬛闪烁着危险讯息的眼神,心中猛然一跳,说道:
“我记得。”
“我心中已有了人选,你会反对吗?”公冶嬛嬛侧转过身,面对何其狂,摊开双手,两手十指微蜷,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
公冶嬛嬛的这番动作,在场几人中,除了她背对的俞冠军,其他三人都看得清楚。何其狂是第一个明白公冶嬛嬛心思的。凝视公冶嬛嬛片刻后,何其狂嘴角扯起一个笑容,显然是认同了公冶嬛嬛的意愿。下一刻,只见何其狂身形忽然闪动,与公冶嬛嬛默契地交换了位置,然后出其不意地袭向俞冠军。
“何营主这是什么意思?”俞冠军一边慌乱应对何其狂的招式,一边问。
“俞将军对我师兄妹二人的恩情,我们不敢相忘,奈何情势所迫,唯有得罪了。”何其狂说完,就不再作声,而只是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草原之花’,公冶姑娘是选择了郡主。”空临第二个反应过来,向赫连嘉露解释道。
俞冠军听闻空临所言,当即也明白过来,于是哭笑不得地对赫连嘉露道:
“郡主再不救属下,如何同主人交待!”
赫连嘉露这时才弄清楚眼前是怎样的局面,连忙出声喊道:
“都住手!”
何其狂愣了一愣,依赫连嘉露所言收住手,并向后退了两步。
“姐姐选择我,是选择整个赫连家吗?”赫连嘉露看向公冶嬛嬛,求证道。
“是。我和师兄从此甘愿归附明郡王麾下,还望郡主收留。”公冶嬛嬛说完,就在赫连嘉露面前跪下来。何其狂随后也跪了下来。
“姐姐如果是感念今日我和临哥哥相助的情分,为何不先回报三皇子的恩义?他为公冶家做的,比我不少。”赫连嘉露将公冶嬛嬛扶起来,说道。
“三皇子的恩德,我和师兄铭记于心,自当找机会相报。只是……”公冶嬛嬛似乎顾忌俞冠军在旁边,犹豫了一下才又说道,“三皇子虽然贵为皇子,在皇上的强势之下,却也无法保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赫连嘉露目光随即转向何其狂,似乎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明郡王同样有皇室高贵的血脉和尊贵的身世,又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胆识与眼光。我和师妹渴求一个安稳的避风港,也渴求一位可以倾尽一生追随的明主。”何其狂接过公冶嬛嬛的话说道。
“郡主已明了何营主和嬛嬛小姐的心意,这下可以让属下讲明实情了吗?”俞冠军适时开口道。
“你的玉佩拿来看看。”赫连嘉露对俞冠军伸出手,说。
“是。”俞冠军应言把玉佩递给了赫连嘉露。
赫连嘉露左手握住玉佩的盘扣,右手翻动玉佩,正、反面查看一番,对玉佩的来历和俞冠军的身份已是一清二楚,于是心里窃窃一笑道:辙哥哥有心了,我就替爹收下这份大礼。
“这确实是明郡王府之物,原来你就是那个‘自己人’啊。”赫连嘉露装模作样着配合俞冠军说道。
“属下总算不负主人期望,保住了公冶先生的嫡亲传人,并顺利得见郡主,以便接应郡主与主人相逢。”俞冠军接回玉佩,说道。
“俞将军……是明郡王的人?”何其狂意外道。
“也就是说,俞将军一路相护,实际上是遵循明郡王的嘱托。”公冶嬛嬛接下来说道。
“正是。”俞冠军点了点头,说道,“王爷与公冶先生惺惺相惜,很是推崇,知道皇上有心责难公冶家,便嘱托我多加关照。遗憾的是,我还是没能救下公冶先生。”
“原来我们和王爷在此之前就有交集了。”公冶嬛嬛感动之余,越坚定了追随赫连家的决心。
“王爷恩重如山,属下必涌泉相报。”何其狂自称上的转变也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拜服,“不过属下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赫连嘉露问。
“求郡主答应,不要让我和师妹违背师父的坚持,有朝一日与维国将士同室操戈。除此以外,属下愿倾尽师父传授的技艺,助王爷达成一切心愿,攻城略地亦在所不惜。”
“我会跟爹说的。”
“谢郡主。”
“既然现在都是自己人,有话我便摊开来说了。”空临蓦然开口道,“王爷多年来一直在等待为自己的妹妹、妹夫,也就是孤国恭亲王与王妃报仇的时机,兵易国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而郡主的安危是王爷此刻唯一顾忌的。维都已经不是郡主久留之地,我们须尽快想办法离开。”
“耶律兄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俞冠军随即说道,“有神机营的兴起,弓箭营本已为皇上所冷落,加之如今公冶家出了事,弓箭营已再无翻身之日。皇上之前曾透露说,为取代弓箭营,有意以赫连家的骑兵力量为己用,将骑兵营扩充至两个。要想成功操控明郡王,郡主无疑是最好的筹码,所以郡主在城中一日,风险都会多一分。”
“俞将军也不可能远离战场太多时日。”公冶嬛嬛对俞冠军说。
“何营主可知道五皇子派出给你送信的人是如何出得城门的?”俞冠军看向何其狂,问。
“我已担不起‘营主’之称了,俞将军还是直接称呼我名字吧。”何其狂说道,“五皇子是让左丘小王爷请出其母莫公主帮忙掩护,才令送信人出了城。”
“算起来,都城内有能力掩护人悄然进出城门的,除了皇上的姐妹——长公主和莫公主,应该就只有皇后、贵妃和即妃这三位诞下过子嗣的娘娘了。”公冶嬛嬛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然而她们中任何一个,都不可能背叛皇上转而帮助郡主。”
赫连嘉露闻言,心中似有所动,她的视线环顾空临、俞冠军、何其狂、公冶嬛嬛一圈,心里想道:空临是婵儿的人,俞冠军是辙哥哥的人,两人都是为了我陷入险境,我必须保证他们平安,才算对婵儿和辙哥哥有所交待。何其狂和公冶嬛嬛已经认赫连家为主,就是把命也交到了我手上,我又怎么能让他们失望。五个人,都要离开,事情的难度可想而知。唯一有可能办成这事的人……他会为了我欺瞒他的父皇、母后么?而我的心里呢,不会因此歉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