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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年三月末,维国明郡王府——
赫连嘉露走进明郡王赫连滨的书房,赫连滨看见赫连嘉露,招手说道:
“来得正好。 东西收拾好了吗?”
“唔,都收拾妥当了。”赫连嘉露向来乐天,这一次却难得露出了忧虑的表情说道,“爹,我一定要走这一趟不可么?”
“二公主大婚,各部族王亲贵胄的子女均在受邀之列,皇上的旨意,自然无法违背。不过无需担忧,若不是对咱们赫连家有所忌惮,皇上不会单独派了使者来接。所以你此行虽然自由堪虞,但整个皇室的礼遇一定是极好的。”
“可是我在维都,万一生什么事,便要成为他人要挟爹的筹码了。爹和拓跋世伯的计划会因此受阻么?”
“大战当前,为了牵制和调遣赫连家的战力,至少在战局未明朗前,朝堂上还不会有人把矛头冲向你。再者说,有三皇子在,我相信他有能力守护你平安。赫连家和拓跋家蛰伏了这许多年,事情已是势在必行,一旦确保你的安全,我们便可以放手一搏。”
“这一次没有关沭陪我……”赫连嘉露顿了顿,又道,“耶律籍也因为皇命,不得不留守。我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是么?”
“爹问你,你的武功和耶律籍相比,差距如何?”
“我和他交手,不出半个时辰便要败下阵来。”
“耶律籍和堵辙呢?”
“那应当是反过来,辙哥哥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胜了耶律籍。”
“那好,此次维都之行,虽然沭儿和耶律籍都无法同行,但爹找一个半个时辰之内就可打赢堵辙的人沿途跟随保护你,你可能放心了?”
“咱们明郡王府有这样的人吗?”
“正说着,他就来了。”赫连滨说着,目光投向书房门口一人的身影。
赫连嘉露转过身,看清来人的面容,不觉有种似曾谋面的恍惚,然而一时间又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这名男子。
“郡主六年前出席过我的大婚之礼,只是那时还年少,怕是已经忘了。”男子面带浅笑说道。
“还是我来介绍一下。”赫连滨与男子点头致意,而后对赫连嘉露说道,“这是你拓跋世伯的乘龙快婿、拓跋花的夫婿空临。”
“原来是花姐姐的夫君啊……”赫连嘉露话至一半,猛然想起什么,用不确切的语气又说道,“空临……孤国曾有一位骑都尉名字就叫空临,难道是你?”
“正是。”空临点了下头,应道。
“那么你是婵儿一直在找的人。 虽然具体的因由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她始终牵挂着你和你几位兄弟的安危。”赫连嘉露说话间,视线又转向赫连滨,“爹,你应该记得,婵儿还让咱们帮她留心找人呢。”
“我知道。”赫连滨看着赫连嘉露不解的目光,接着说道,“是你姑姑留下遗命给空临六人,他们有任务在身,故而隐姓埋名多年。这几年间,空临其实都在爹身边鼎力相助,耶律籍是‘明’,而他则是‘暗’。”
“你是花姐姐的夫君,又是婵儿视为兄长的人,我称呼你一声‘临哥哥’吧。”赫连嘉露与空临视线相交,说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回恭王府见一见婵儿?”
“重逢的日子……”空临眼神里透露出一抹怀念,沉吟片刻又轻声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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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国之中,维国向来以草原铁骑与强弓劲驽著称,是当之无愧的军事大国。近年来,孤国、易国常年处于战争状态,在实战的磨砺下,军事实力有了显著提升,但若是与全盛之下的维国相比,仍然难列同一级别。
然而拜维国显皇对拓跋家的压制及对赫连家的防备所赐,一方面两家的军马编制被大幅缩减,另一方面两家各自又雪藏了部分战力,如今维国明面上可用于作战的兵力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呈急剧缩水之势。皇室直接统率的四大营——步兵营、骑兵营、弓箭营、神机营,其战力之和,仅相当于昔日全盛时期整个国家战力的三分之二,这就使得维国跌落在了与孤国不相上下的军事水平上。
步兵营、骑兵营、弓箭营、神机营四营的现任统帅分别为元帅冯丹、骠姚将军俞冠军、弓箭世家传人何其狂及经略使展朋。
元帅冯丹年过六旬,而宝刀未老,战场经验丰富,历来收获的功勋与其身上的伤疤一样不胜枚举。
骠姚将军俞冠军最是年轻,今年只有十九岁,本因其父战死、子承父业,破格获封都尉一职,而一年前十八岁的他仅凭千余骑人马便剿灭一部族数万之众的耀眼战绩,又令显皇再度破格将其升至将军之职,并大为倚仗。
弓箭世家家主公冶布之徒何其狂,年二十二岁,弓箭方面的技艺尽得公冶布真传,更难得还拥有极高的武功天赋,身手可与堵辙、关沭这样的高手之后列于伯仲之间。
经略使展朋年岁在三十上下,他的另一个身份乃是维国长公主之女郡主墨哈美的郡马,随墨哈郡主可以称呼显皇一声舅父。
按照惯例,通常由神机营配合步兵营出征,借强弩、弹炮来弥补步兵营行动较缓、杀伤力不足的缺点;而弓箭营则为骑兵营提供所需装备,以助其施展草原铁骑的实力。
此次挥军南下,显皇指令步兵营、神机营在东面战场对阵孤国甫王原涵所率军队,攻守参半;并指派骑兵营、弓箭营在西面战场与孤国隐尘轩展开交战,挥骑兵的灵动性,寻找进攻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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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旬一天,维国显皇接见众臣的议事大帐内,各路军马统帅正向显皇汇报战况。
“禀皇上,开战以来,孤国隐尘轩众人居丘陵之地利,躲避于自然屏障之后,始终未曾正面迎战。末将令士卒擂鼓呐喊,使用言语激将之法,一次也只能引出隐尘轩三、五人,所幸交战中多数得胜,对我军士气大为鼓舞。只是若不想出一个良策,战局恐陷入胶着。”骠姚将军俞冠军对显皇恭敬道。
“朕知道你擅长近战,如今远战颇为不利,然弓箭世家备有弓箭无数,你不曾尝试列阵远攻么?”显皇身体微向前探,半眯着眼说道。
“隐尘轩堵辙实在狡猾,与我方保持的距离刚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末将接近、他就退后,并设下陷阱等候我军入内。好在皇上福泽庇佑,我军每一次总算有惊无险,只是两军的间隔仍然无法拉近。”
“弓箭射程不足?”显皇想起什么,皱起眉看向弓箭世家家主公冶布,肃声道,“朕记得这个问题年前就有军士反映过,公冶家也曾承诺解决这一问题,现今事态却无进展,公冶先生对此该作何解释?”
由于显皇诸位皇子幼年时曾跟随公冶布学习射箭技艺,显皇因此授予了公冶布一个中常侍的虚衔,多年来显皇父子几人对公冶布都是用“公冶先生”这一称呼以示尊重。
此刻听闻显皇问责,公冶布连忙垂回答道:
“回禀皇上,原来弓箭射程大致在三十丈左右,经过改良,现射程距离能够接近五十丈,不想仍不敷所用。是臣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臣惶恐。”
显皇没有理会公冶布所言,而是调转视线看向经略使展朋,问道:
“神机营麾下强弩营的弓弩射程几何?”
“回皇上,强弩营最精良的弓弩射程可达八十丈。”展朋神色自得地回答。
“看来什么事物都有其期限,时日久了,追不上需求的步伐,就不再是不可替的……”
听得显皇言语中透露出对弓箭世家的不满,身任弓箭营营主的公冶布之徒何其狂忍不住开口道:
“皇上,臣请求将功赎罪。”
“哦……”显皇眼神瞬了瞬,说道,“你何罪之有,又打算如何赎罪?”
“臣身为弓箭营营主,未能协助俞将军打破战场僵局,有负职责,其罪一;同时,在弓箭世家,不谦虚地说,臣当得起年轻一辈的翘楚,却未能替皇上、替师父解忧,其罪二。既然弓箭射程短时间已不能再延伸,臣便计划诱敌出阵,令敌军自行踏入弓箭射程范围之内。”
“骠姚将军之前便是这样做的,效果却不显著,你可有具体的想法?”
“论打仗和行军谋略,臣远不及俞将军。不过有一样,俞将军不如臣,而这一点就是对敌军最好的诱饵。”
“你说的是……”
“臣的武功在俞将军之上。”
“战场上,怎逞匹夫之勇!”
“据臣对隐尘轩的了解,轩中众人向来重义,倘若一人负伤,其余人定要争相为其讨回公道。臣的武功路数,隐尘轩无一人熟悉,所以臣有信心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找出突破口。而后俞将军就可在旁寻找出手机会,击溃敌军或也不是难事。”
“你倒自信得很。”
“在皇上面前,臣不敢托大,只是赎罪心切,望皇上成全,派臣赶赴战场。”
“好,朕就给你个机会。择日不如撞日,你今日便启行,以十日为期,十日后没有好消息传回,朕再与你一并算账。”
“谢皇上。臣领命。”
“皇上,末将这就与何营主同返战场。”俞冠军说道。
“且慢,朕还有事对你说。”显皇出言拦住俞冠军,又环顾四周说道,“骠姚将军、冯元帅、展朋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臣告退。”公冶布、何其狂等人闻言,对显皇行了一礼,退身而出。
“西面战场对隐尘轩已显得棘手,想必东面战场对战甫王亦是困难。”显皇对局势的判断倒是准确。
“臣请皇上宽延些时日,臣就是拼上这条老命……”元帅冯丹急忙表态说道。
而显皇却对冯丹摆了摆手,示意他毋需多言,然后说道:
“朕本就没指望东面战场可以很快突破。留你们在这,是有另外的打算。”
“不知皇上所言何事?”展朋问。
“朕对弓箭世家的失望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何其狂主动请缨,成则矣,若事态毫无转变,朕终究不得不考虑弓箭营存在的价值了。”
“皇上的意思是……”俞冠军神色一滞。
“朕就是这个意思。”显皇没有明言,但言下之意俞冠军、冯丹和展朋都已清楚。
停顿半响,显皇又说道:
“明郡王府的嘉露郡主不日即将抵达城中,赫连家作为后备力量,朕会考虑何时动用。如若赫连家的人马好用,或许朕可以将骑兵营扩大为两个,这件事你们三个心里先有个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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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冠军离开皇城后,顺维都南门而出,一路骑马疾行,欲追上先一步赶往边界战场的何其狂。当人与马行至维都郊外的一片树林时,忽然有接连三支羽箭自他面前约莫一丈远的虚空中射过,俞冠军见状,急忙勒住缰绳,令马匹硬生生停在了原地。
“何人拦路?”俞冠军凝视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目光随即定格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只见枝干上有一抹倩影伫立。
“你可是骠姚将军俞冠军?”女子居高临下与俞冠军对视道。
“姑娘知道我的身份,还敢拦我的马,可知战场军情瞬息万变,若是耽误了大事,你负不起责任!”
“看你与我不过一般年纪,却一副长者训斥幼者的老成模样。”女子眉间微皱,但毕竟自知理亏,于是放柔了声音又道,“刚才是我情急,才出此下策,将军见谅。”
“姑娘之急所谓何事?”俞冠军的态度随之也有所好转。
“我还未曾自我介绍。家父乃弓箭世家家主公冶布,我是公冶嬛嬛。”
“原来是公冶先生的掌上明珠。嬛嬛小姐有什么赐教?”
“我爹和师兄一同觐见皇上,回来时却只是一个人,听说师兄请缨上了战场。”
“你是说何营主?正是如此。我也正追赶他,不想却被你挡住了脚步。”
“嬛嬛有个请求,还望将军答应。”
“什么请求?”
“请将军允许我随你同行。”
“这是断然不可。”俞冠军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打仗不是儿戏,我朝还未有过女子上战场的先例。”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特意带了男装,我做男子打扮不就行了?”公冶嬛嬛见俞冠军又要开口否决,连忙双十合十作出祈求状,央求道,“将军,拜托你了,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那你须得给我一个理由。”
“我……”公冶嬛嬛轻咬下唇,嗫嚅道,“我担心师兄的安危。”
“情之所至么……”俞冠军善意地笑了笑,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姑且答应你。”
此次送个人情给公冶家,日后也可多一条退路。俞冠军心想道。
“多谢将军!”公冶嬛嬛闻言欣喜道,随后一个口哨召唤来自己的坐骑,施展轻功跃坐在马背上。
“好马!脚程应该不慢。”
“将军尽管放马前行,我会跟紧。”
“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