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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卯时刚过,拓跋雅布睡醒过来,推开窗,天才微微放亮,整个杳魔宫还是一片静籁。 伸个懒腰,活动一下身体,简单洗漱过后,拓跋雅布便打开房门,往婵儿所在的杳园去了。
这个时候,婵儿刚刚放下画笔,走来院子里呼吸清早的空气,却闻得空气中飘来阵阵花香。婵儿一时兴起,顺着花香吹拂的方向走去,现杳园侧门外竟有一片花田,在这冬日中还有花朵盛开。婵儿走上前,凑近花田中的花儿,一边赏花,一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花的香气沁人心脾,不仅扫除了她一夜的疲惫,更让人心情不禁大好。
于是婵儿脚下轻旋,就着漫无章法却又错落有致的舞步轻声吟唱起一花醉来。
百花飘又散/似金光耀眼/纵使彩云美/都也盖不过无限/百花的盛放真惊叹
百花不受控/出香味浓/醉了清风传送/仿佛也成梦/百花飘浮融会在眼中
朦胧内心中不记得一切/辨不清东与西/停顿脑海里所有思维/全等你来为我开启
在一起努力去栽种/令香气散在这空中/似今天哭笑都与共/请细细地栽种
这时,突然有掌声在不远处响起,婵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先看见拓跋雅布,随即余光又瞥见了自杳园正屋推门而出的湛暮宵。
“你们起的好早。”婵儿为自己方才的自顾陶醉,一时间难免害羞,不禁眼眸中带了几分躲闪说道。
“比起你的一夜未眠,我们休息得够好了。”拓跋雅布嘴角微微上扬,对婵儿说完,便调转目光和湛暮宵视线相接。
湛暮宵向拓跋雅布招呼示意一下,随后望向婵儿微笑说道:
“我答应你的元宵,已经帮你开了小灶在煮了,待会趁热吃下好暖暖身子。”
“湛哥哥准备了多少元宵?”
“唔,够两、三个人吃没问题。”
“那你多留一碗给我。”
“怎么?”
婵儿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望向书斋侧面的阴影处,略微抬高了声线道:
“云雾,我这边没有事了,你回房间睡一觉吧。稍后我请湛哥哥差人送碗元宵过去,你吃点甜的会比较有精神。”
“多谢郡主,属下先行告退。”阴影中云雾回应婵儿道,说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你这名侍卫不简单。”拓跋雅布眼露赞赏,感叹道,“刚才我几乎没有察觉出他的气息。”
“云雾感知周围的能力是我见过最好的,与之相对,隐藏自己的气息当然也是他的强项。 ”婵儿话锋一转,言归正传,“时间紧张,还是进屋看看我的画是不是能以假乱真吧?”
“我正好奇呢,走。”拓跋雅布说着,就大踏步先走向了书斋。
如果说在见识婵儿身手之时拓跋雅布对婵儿还是刮目相看,在无意间看见率性自唱自舞的婵儿之时则是眼前一亮,那么当此刻婵儿的画作映入拓跋雅布眼帘之时,他对婵儿的感觉已经隐隐出了旁观欣赏的范围。
一番打量过后,拓跋雅布的视线重新落在婵儿身上,他的眼中平静如古井不波,而心中却涌起了难以言明的震动。
同拓跋雅布相似,婵儿心里在这一刻也有着别样的波动,只是令她悦然神往的偏是湛暮宵的才气、魄力和气度,这在她一整夜临摹湛暮宵书画的过程中,早已感受良多。
在湛暮宵面前,婵儿忽然没有了那样坚定的自信,见湛暮宵看着画作一言不,婵儿忍不住开口道:
“还可以应付得过去吗?”
湛暮宵闻言,蓦地抬头凝视婵儿,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堵婵。
湛暮宵当年并没来得及看过堵婵画画,当然不是因为画的功力而有所感,只是画中传递的都是婵儿对湛暮宵画中蕴含感情与思想的理解和回馈,这让湛暮宵再次找着了唯一和堵婵才有过的心灵共鸣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短暂,但又是那么真实。不过毕竟是片刻间的感触,湛暮宵的恍神也只生在一瞬间,随即他就以客观的角度对婵儿的画作出了评价:
“无论是布局还是笔触,你都把握得正合分寸,在用色上你的功底更甚于我。月儿,说实话,我几乎要以为这就是我画下的画。”
“真的吗?”听见湛暮宵这样说,婵儿不由找回了信心,说道,“这下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一半?”拓跋雅布重复道。
“是啊,因为题字的部分我迟迟还未能下笔。”婵儿一边说,一边从桌案边拿起两张写满字的宣纸,“我在纸上练过几次,都不是太满意,总是少了几分男子该有的气魄。我怕画蛇添足,只好暂时搁置一旁,就等你们商量呢。”
“我这伤……还是用不上力。”湛暮宵看着自己的手腕,略显懊恼地皱了下眉。
“湛师弟信得过我么?”拓跋雅布忽然道。
“什么?”
“别看我是习武之人,我对书法也还有些研究。这两日眼见你和月儿才情洋溢、挥洒笔墨,我可是忍不住技痒起来。”
“拓跋兄为人低调,若不是眼下我们束手无策,你还不肯留下墨宝给我啊?”湛暮宵先是开了句玩笑,然后又正色说道,“既然你开了口,我当然信你。 ”
“月儿怎么说?”
“我帮拓跋哥哥研墨。”
感受着湛暮宵和婵儿对自己的信赖,拓跋雅布笑得越潇洒,拿起毛笔在婵儿研好的墨砚上蘸了蘸,随后未加练习,直接就在画纸上落笔疾书完成了题字。
这边拓跋雅布刚放下笔,那边原涵和堵辙就走了过来,几个人对拓跋雅布的字都觉惊喜有加,而这字和婵儿的画搭配在一起,不仅毫无突兀,更是相得益彰,共同透露出一种恣意不羁又狂傲有度的情感。
简单用过早餐后,湛暮宵带着画卷再次启程。这一次出于谨慎考虑,除了合峥,寂翎及“十六魔”中的八人亦在随行之列。至于焦鹰、宇阶则带领余下之人和拓跋雅布、堵辙还有原涵一众人留守杳魔宫,以防太乌门狡诈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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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魔宫内,拓跋雅布、堵辙、原涵每日或是叫上井护等人切磋武艺,或是把酒言欢,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开始几日,婵儿还乐得清闲,但是一连四天都足不出户地旁观,习惯了漠阁时自由的她慢慢就有点呆不住了。
第五天,这天也是湛暮宵等人预计回来的日子,一早,婵儿说服了原涵和堵辙答应让她出杳魔宫去城里转转。这时候,宇阶刚好来转达湛暮宵传回来晌午时分可以抵达贝城的口信,听见几人的对话,便顺势道:
“上一次甫王在郡王客栈听过评书,感觉如何?”
“战事跌宕起伏,讲评书的人讲得也生动,十分牵引人心。”原涵点点头,赞道。
“刚巧今天又有一场,与上一场不同,这场讲的是闻郡王的爱情故事。”宇阶说着,目光转向婵儿,“客栈里有我们杳魔宫长年定下的厢房,甫王上次已经体验过,视角很好也不会有外人打扰。郡主若是有兴趣,不妨去听听看。宇阶可以为郡主带路。”
“郡主,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呢,奴婢和小娆、佩绮可以一同去听吗?”西桃见婵儿露出有意前往的表情,随即也一脸向往地开口道。
婵儿看着西桃、小娆和佩绮眼中如出一辙的光亮,不禁笑道:
“就知道你们喜欢,跟着我走就是了。”
“好耶,谢谢郡主!”
“辙哥哥,你们呢?”
“我们就算了,你自己玩开心点,注意提防太乌门之类的坏人。”趁婵儿不在,堵辙正打算跟拓跋雅布还有原涵交换一下关于维国、易国接下来动态的意见和对策。
拓跋雅布和堵辙对视一眼,会意地点了下头。
“带几个人,注意安全。”原涵紧接着嘱咐道。
“我知道。”婵儿粲然一笑,对几人挥挥手说道,“你们也要注意喝酒伤身,别等湛哥哥回来之后现你们把他的藏酒都喝干了。”
“好好。”原涵无奈地笑笑。
随后婵儿出门时,刚好看见颜武、铁阴、柒鸿守在门前,于是就招呼了三人随行。柒鸿和佩绮的“默然相恋”在此前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因此婵儿还特意看了佩绮一眼,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佩绮见状,面带娇羞地低下头,稍后才暗自和柒鸿进行了眼神的交流。然而两个人相对视的眼神中,竟真有一种欲语还休的味道,有些情愫就这样在朝夕相处的平淡中悄然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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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郡王客栈中,宇阶引着婵儿一行在厢房落座。而后,客栈中央的木制戏台上,闻郡王的爱情故事开讲,民间广为流传的版本便藉由说书人的口吻娓娓道来。
“闻郡王在十六岁的年纪已经位居贝城郡丞之职,且文武双全,是当时恒国最年轻有为的人,那时候贝城在他的治理下几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一年,正赶上恒皇出巡,贝城这一兵家必争之地自然在皇上出行的路线图上。恒皇两位未出嫁的女儿,九公主和十一公主均在随行之列,这就为闻郡王和九公主的爱情埋下了伏笔……”
同一时间,杳魔宫宫主湛暮宵与合峥、寂翎一行数人正策马行进在通往贝城的驿道上。
“公子,有人来了。”合峥指向迎面而来的一骑人马,出言提醒湛暮宵说道。
“是宫里的人。”湛暮宵闻言点了下头。
只见来人在距离湛暮宵等人几丈远的地方勒住缰绳,翻身跃下马背,躬身行礼道:
“属下参见宫主。”
“这几日城内可是一切正常?”湛暮宵等人随即也勒住马,在原地停下来。
“一切如常。阶公子特意吩咐属下来为宫主报个信,免得宫主担心。”
“四弟近来心思细了不少啊。”寂翎以颇为宇阶自豪的表情笑道,“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昔日那个性子冲动的孩子总算是长大了。”
“他人呢?也不亲自来迎下我们。”湛暮宵和寂翎对视一眼,也是会心笑道。
“回禀宫主,阶公子陪婵媛郡主去郡王客栈听故事了。”
“月儿?”湛暮宵喃喃自语着,脑海中瞬间浮现婵儿的笑靥。这一刻,在湛暮宵心里,“堵婵”的印象已有所模糊,“月儿”的形象却清晰起来,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感觉出这点变化。
“这次可以有惊无险地出入太乌门,还是托郡主的福呢。算起来,杳魔宫已经欠下郡主两次人情了。”合峥的声音在湛暮宵身旁响起。
“说的是啊。”湛暮宵收回思绪,看向合峥,“稍后进城,你跟我去趟郡王客栈,我正想好好谢谢郡主。”
“那我带其他人回宫里。”寂翎接着说道。
“唔。”湛暮宵嘴上应着,人已策马向前,“我们先走着。”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已冲出不短距离,合峥随即也策马跟上去,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驿道上。
巳时二刻,湛暮宵和合峥在郡王客栈门前跃下马背,把马交给客栈的小厮,便直奔杳魔宫专属的厢房而去。
客栈内,说书人的故事讲得正精彩,是以湛暮宵走进厢房时,婵儿都没有现。
“……经过四天四夜的对峙,亲王自知不是闻郡丞的对手,便率众退至易国边境,化整为零潜入易国休整,以待他日东山再起。至此,战事暂时告一段落,闻郡丞这才回来贝城,和九公主团聚,并第一次见着公主为他生下的孩子。也是因为此次战绩显赫,默皇特意颁旨赐予自己这位妹夫‘郡王’之称号,并且享受递减世袭,若干代之后也可保留一方郡丞的勋位。好,今日说的主要就是闻郡王与九公主荡气回肠的爱情历程,那么关于他们的子孙现在何处、生活如何,咱们且听下回分解。”
故事落幕后,婵儿无意间调转视线,才看见湛暮宵就坐在了桌对面看着自己。
“湛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你的手腕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我刚回来,听说你在这儿,所以直接过来了。见你正听得投入,就没打断你。”湛暮宵说道。
婵儿闻言,脑中霎时间回响起说书人先前的讲述,“闻郡丞和九公主每次分别后的重逢,都是事先着人打听清九公主的所在,然后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尽管湛暮宵主观上没有太多特别的心思,但婵儿仍不免对号入座,心里升起了小小的期许。
“这次真是多亏有你妙笔相助,为兄在此先谢过小师妹。”湛暮宵对婵儿一揖作礼,语气真挚道。
“是真心谢我?”婵儿看着湛暮宵问。
“当然是真心的。”
“那你陪我去河边走走,好不好?”
“这个有什么问题。中午饭也包在我身上。”湛暮宵笑了笑,说。
“西桃、佩绮、铁阴,有湛宫主在,不会有事,你们几个不用跟着了。”婵儿视线扫过西桃等六人,说道。
“是,郡主。”几人纷纷应道。
“合峥、宇阶,你们在醉凰楼等我和郡主。”湛暮宵也吩咐道。
“公子放心。”两人随即点头应道。
“月儿,咱们走。”湛暮宵随后站起身,和月儿走出郡王客栈,往玉带河的方向缓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