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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戌时,杳魔宫正堂之中——
“暮宵还有些私事,就先告辞了。 郡主、几位前辈、廖兄、廖姑娘、钟离兄,招待不周,还请包涵。”
“哪里哪里,宫主请便。”廖晨道。
湛暮宵示意两名侍女照顾好在座众人,随即返身向杳园走去。
赫连嘉露看着湛暮宵离去的身影,回想方才宴席上和他之间故作不熟的谦恭有礼,不禁会心一笑,湛哥哥和自己真有默契呢。
廖午看着面带笑容的赫连嘉露,心中一跳,不自觉脱口问道:
“郡主,你一会去哪?我送你回去好吗?”
“我想在这园子里散散步。”赫连嘉露收回目光说道,“一个人随便走走就好。”
“哦……”廖午掩饰不住失落的表情。
“廖午,谢谢你。你们慢吃。”赫连嘉露说完也起身离去。
“三弟,郡主的婚事恐怕由不得自己做主。”廖晨对廖午说道。
“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她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才……”
“三哥,不管怎么样,我支持你!”廖夕说。
“嗯。”廖午淡然笑了笑,对门边的两名侍女说道,“麻烦两位姑娘再拿几壶竹叶青过来,有劳了。”
“是。公子稍等。”
“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我们谈谈正事吧。”廖午闭上眼睛,再睁开,似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
“那么我数到三,咱们同时说一说‘这正事’,如何?”钟离阳邈说。
“好。”廖晨、廖午均应道。
“一,二,三……”
“徐辙!”三人异口同声。
“徐大哥?”廖夕不解地重复道。
“恐怕这名字还未必是真的呢。”一直未开口的昌苁说道。
“昌大伯说的不错,我也这么想。”廖晨对廖夕解释说,“堂堂明郡王府的郡主出门才不过带了两名侍卫、两名丫鬟,阳邈也只是带了郎渡一个人,那么徐辙一行那么多人,他该是何等身份。岂会是默默无名之辈?”
“郡主的表哥……那他会不会也是赫连家的人?我听说明郡王有个妹妹,多年前嫁到了孤国。”郁桐猜测道。
“这样说来,徐辙和郡主就是姑表兄妹了,这倒说的通。 ”钱岭也道。
“可是我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习筝说道。
“习四叔请说。”廖晨道。
“杳魔宫新任宫主即位,的确是江湖上一件大事。但这事为什么会惊动维国明郡王府,甚至还由郡主亲自来此呢?”习筝顿了顿,又往下说,“而且郡主来便来了,却为何没有相当的随行仪仗?”
“我觉得有一种可能。”钟离阳邈忽然说道,“郡主并不是为了杳魔宫而来,至少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你是说……”廖午眼睛一亮,已猜出钟离阳邈所想。
“嗯。”钟离阳邈点点头,又道,“郡主是因为徐辙来此,而徐辙该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
“现在江湖中身份未明却又颇具实力的少年,不外乎是来自漠阁、星坛、慈岸寺、连涩谷、‘流’……或者是,隐尘轩。”廖晨挨个数道,“可是徐辙和我们一样,从耀城起都是向东而行,也就是说,他最可能是漠阁或隐尘轩的人啊。”
“……”几人想到这,纷纷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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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暮宵刚回到杳园,便听到一个声音说道:
“暮宵兄,来看看我这棋局如何?”
“让你久等了。”湛暮宵一边说一边在堵辙对面坐了下来,“这是……”
“我和我爹的一盘残局,至今仍未分出胜负。”
“数奇藏日月,机动乾坤。好棋!”湛暮宵盯住棋盘道,“相信只有我爹在这里,才有一破之力。怎么,你是用这盘棋来试探我的棋艺?”
“哈哈,若是你顷刻便可破掉这残局,我也就没必要跟你自讨没趣了嘛。”
“试也试过了,现在该认真下几盘了吧。你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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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嘉露慢步走在杳魔宫正堂西侧的一条小道上,在一棵槐花树前停下脚步,闭上眼,绕着槐树走了半圈,深呼吸着槐花的香。
“请问姑娘可是杳魔宫的人?”忽然一个男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是。”赫连嘉露语气淡淡,显然是责怪这男子坏了自己赏花的心情。
而这男子正是漠阁的小阁主关沭。原来中午关沭和唐胤商量之下,决定由唐胤在贝城中接应其六弟,而关沭则先行进杳魔宫了解情况。
“是在下唐突了,打扰了姑娘的雅兴。”关沭似乎是意识到赫连嘉露的不满,略带歉意地点了下头,说道,“那么在下告辞了。”
“等一下。”赫连嘉露眼见关沭即将离开,忽而下意识叫住他道,“既然已经打扰了,你还急着走什么?你想问什么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我刚好知道。”
“姑娘也是杳魔宫的客人?”
“嗯。”
“这几日江湖上已有不少人聚集于此,可是不知其中有没有各国皇族、王侯遣使来贺呢?”
“除了维国赫连家,并没听说有其他人。”赫连嘉露据实以告,只是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关沭心中略一思索,恒国瑞皇兴佑与隐尘轩有血缘亲情相维系,孤国宣皇原昭和隐尘轩也是姻亲,在隐尘轩将临大敌的这个时侯,至少不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举动,想来是不会参与这场纷争了。而维国赫连家此来想必只是为了私交,并不代表显皇的立场。那么也就是说,维国显皇、易国景皇、夜国韬皇都有可能暗中调动人马,伺机而动。关沭这番推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保持着浅浅的笑容说道:
“多谢姑娘。”
“你就说说就算啦?”赫连嘉露一个人正有些无聊,碰巧逮着这么个“相请不如偶遇”的人,便不愿轻易放他走了。
其实两人只要道破自己的身份,就会现,彼此本应该是相识的。否则关沭又怎会如此清楚有关隐尘轩、恒国皇室、孤国皇室和维国赫连家的事情。不过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
“姑娘很喜欢槐花么?”关沭抬头看一眼槐树,问道。
“是啊,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那好,我送姑娘一份礼物。”关沭话音未落,脚下轻跃,腾身落在了槐树的一枝侧枝上。
“你要做什么?”
关沭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急出掌,击在了面前另一支树枝上。顷刻间,树枝上的槐花纷纷震落下去,一朵朵、一瓣瓣飘散开来,在空中轻旋着,缓缓落下。
赫连嘉露沐浴在漫天花雨下,顿时欣喜地伸出手去,接住几片花瓣,同时脚下一旋,原地转了起来。
关沭在树枝上望着赫连嘉露绽放的笑颜,不自觉有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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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寂园中的烛光依然亮着。婵儿推开窗,向寂园园门的方向看去,仍没有堵辙的身影,于是摇摇头,轻声自语道:
“辙哥哥一下起棋来,就会忘记时间啊。”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闪进了寂园,身形迅捷。婵儿心下一惊,还未及挪动脚步,已见右侧一屋中冲出一人迎了上去。两人顷刻间汇于一处,剑鞘相撞,又同时退了一步。
“住手。”婵儿急忙踏出屋子,跑到两人身侧。
“二小姐。”
“婵儿小姐。”
两人几乎同时叫出声,随即又对视了一眼。
“寂翎哥哥,这是槿煞,是我们的朋友。槿煞,这是这寂园的主人,寂翎,他是知道哥哥的身份的。”
“寂翎兄,刚才多有得罪。请原谅。”
“既是二小姐的朋友,便是寂翎的朋友,朋友之间何言得罪?二小姐,我去大哥那儿坐坐,你们聊。”寂翎深知槿煞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这么晚前来,于是主动退开。
“婵儿小姐,公子不在吗?”
“辙哥哥去宫主那里下棋了。有什么急事吗?”
“这贝城之中鱼龙混杂,我想尽快告诉公子,以便我们提早准备。”
“我看他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不如我去一趟杳园,通知他好了。你在这儿等会吧。”
“是。多谢婵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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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园中,湛暮宵和堵辙棋战正酣,两人各赢了一局,而第三局却久久未见分晓。
堵辙正捻起一枚棋子,不知何处落子,忽闻一人道:
“中间尚有余地,何必偏恋边旁?”
“不错。难怪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子我便落在这里了。暮宵,如何?”
“没想到你这个妹妹也是懂棋之人。”湛暮宵含笑说道。
“打乱了你们的棋局,抱歉呢。”婵儿笑了笑,看向堵辙又道,“哥哥,槿煞有事找你。”
“哦?那……”堵辙和湛暮宵对视一眼。
“来日方长。这局棋我记下了。”湛暮宵会意说道。
“那倒不用,让婵儿陪你下完这一局吧。”
“槿煞正在寂园呢。我们喧宾夺主的,真是不好意思。”婵儿接过堵辙眼神示意,点了下头说道。
“呵呵,那我先回去了。”
“嗯。”湛暮宵应了一声,目送堵辙走出门,又再看向婵儿,“来,坐。”
“湛哥哥棋艺非凡,婵儿都有些不敢与你相对了。”
“鬼丫头……这样吧,若是你输了,我便满足你一个心愿作为补偿。”
“要是我赢了呢?”
“我许你三个愿望。”
“这么说,平手就是两个咯?”
“哈哈,好!”
“那咱们接着来吧。”婵儿狡黠一笑,与湛暮宵相对而坐。
“这一子我下在这里,你看如何?”
“你这是声东击西,一招两用。的确是步妙招。”婵儿由衷说道。
湛暮宵静静看着婵儿,婵儿盯住棋盘看了片刻,忽又开口:
“这一招虽妙,可是不巧,却是我叔叔惯用的。我对这一类下法很有心得呢。”语毕,已落下一子。
婵儿口中的“叔叔”乃是下意识所说,是指原涵。不过湛暮宵对这句话没有太在意,精力已集中到了婵儿落下的棋子上,否则他定会疑惑,堵观哪里来的兄弟。
“好一招连消带打,乍看之下是切断了我所有的后路。不简单。”
“多谢夸奖。不过我认为这一招还难不倒你。”
“那么接下来就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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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辙走进寂园,拦住了正要行礼的槿煞,对他说道:
“里面坐下说。”
槿煞这才随堵辙走进屋中,在一圆桌旁落座。
“城里怎么样?”
“不太好,各方人马蠢蠢欲动。光是昨晚和今天,大事小事就生了五件了。”槿煞说着,皱了皱眉,又连忙把城中情况仔细对堵辙说了一遍。
“居胥寨和太乌门与我们向来是没有缓和的余地,大概会倾力对付我们。漠阁和慈岸寺,甚至东山钟离苑,我都不太担心。至于星坛和连涩谷,我们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来往。你的结拜兄弟就算不与我们为敌,可他只是个七谷主,并不能做得连涩谷的主……或许还有其他人也会于近日到来,比如易国景皇那老家伙的手下,又比如那个仿若笼罩在雾中的组织‘流’。”
“公子,那么橘焰山庄呢?”
“……我没有把握。”堵辙沉默良久才叹息一声。就算廖晨和廖午有意和自己结交,只怕昌苁四人也未必答应。四人名义上是橘焰山庄的下人,但传闻与庄主廖威都有着过命的交情,更何况,若他们本来就得了廖威争抢藏宝图的示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