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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梵对洞内地形俨然十分熟悉,在暗道中几次拐弯,避过设置危险陷阱的暗室,只开启了两个简单的机关,便抄近路逐渐接近了宝藏出口的方向。然而在与水辞和婵儿一墙之隔的地方,戚梵却犯了难,因为眼前这一道隔门的开启,需要六个射艺精湛的人同一时间发箭射过隔门上的圆孔,而他一个人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戚梵静静聆听相隔一墙的脚步声,判断出对面是两个人,转念想起不远处的石室内还困着四个人,于是计上心来,打算绕行至连通石室的暗道,扳动机关使这六人凑于一处,也便于自己在旁观察。
水辞和婵儿顺着巷道蜿蜒前行,走了有一炷香时间,道路仿佛仍不见尽头,就连预期中的机关陷阱也再没看见一个。一墙之隔,戚梵前脚离开,这边婵儿才出声道:
“水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这边道路这般曲折,应该不是宝藏入口。”
“的确。”水辞正有同感,说道,“翻板陷阱下边,才是正门所在,有心人怕宝藏被别人发现,便做了遮掩。”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看来这条巷道里不会有太危险的机关,但想从这里逃离,可能只有陷阱下边那个入口,那么途中一定会碰见什么人。”
“若真的是易国人,倒不必太担心。毕竟岫远、岫曜本人和你都未曾谋面,而认识我的也只有江湖中人。”
“只有看情形小心应对了。”
“我答应了大哥,这一生都会守护你、照顾你,这次也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嗯。”
水辞和婵儿说话间,距离石室已越来越近,而石室里的人仍在寻找脱身之道。
“墙壁上都摸索过了,没有任何机关。隔门关闭后,公子的人想必也在寻找机关,不过似乎没有收获。”
“这洞穴着实古怪,除了我们不小心碰触的陷阱,就如同还有人在暗中操纵机关隔门的开合一般。”
“远哥说的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
“那么即使我们找不到打开隔门的机关,只要等门自行打开就可以了么?”
四人话音还未落下,与来时相对的另一道隔门,亦即连通水辞和婵儿所在巷道的隔门,已依从戚梵的意念,豁然开启。
和水辞、婵儿蓦然相对的,从左至右,依次便是伏桓、岫远、孙酌酌、尤婉晴。
六人一惊之下,面面相觑。就是戚梵,从暗道中看见婵儿的一刻,也颇为吃惊。
“是你,唐家姑娘。还有连涩谷七谷主。”先开口的是伏桓,“唐家果然交友甚广,每一次见面都令人意外。”
水辞虽然不了解伏桓所言“唐家姑娘”是何典故,也猜出应和唐胤有关,这尚在其次,关键是以连涩谷和星坛间的多年仇怨,今日只怕很难全身而退。思绪只在转念间,水辞随即开口道:
“伏门主,久违。这三位是……”
“星坛已灭在连涩谷和橘焰山庄手中,门主之称不敢当。我和婉晴如今漂泊江湖,幸得岫远公子与夫人收留,便听从公子的吩咐行事。”
水辞和婵儿相视一眼,目光中是同样的感叹:即使岫远袖手旁观,两人也不是伏桓和尤婉晴的敌手。
而尤婉晴从伏桓口中得知水辞的身份后,眼中也可见明显的敌意,只是碍于岫远和孙酌酌在场,才没有为私仇出手。
戚梵自知惹了麻烦,想要把打开的隔门重新关上,已来不及。而他虽然可以一窥石室内的景象,却无法破壁而入,想打破眼前的困局,还得借外力行之。随后,戚梵尴尬一笑,伸手往左一指,决定再引来一路人马,同时找准时机折返石屋,把这个消息禀告姑姑。
僵持的局面下,水辞忽然看了婵儿一眼,而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子看向其中。对面四人一时不明就里,婵儿却有几分惊奇道:
“是‘踏雪无痕’么?你的那一只。”
“唔。从刚才开始,小瓶就有轻微摇晃,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是……”水辞说着,又看了看婵儿,“有人在接近,而且已进了方圆十里之内。”
“连涩谷的人?”
“有可能,至少是身上带着雪凝丸的人。”
“会是谁呢?”
“连涩谷是如何得知这儿的情况?”岫远喃喃自语着,随后又道,“不,准确来讲,曲月淮已是准备即位的新皇,夜国国内的事总该留意。”
“来这里的,可不只有你们。”水辞有意混淆对方判断,于是虚虚实实道。
孙酌酌闻言,似有所觉,不由低声提醒岫远:
“姑父以为甩掉了跟踪的人,但岫曜的人可能还是跟过来了。”
水辞和婵儿听在心里,只觉情势不妙。
岫远思忖片刻,又对水辞说道:
“伏桓和婉晴跟连涩谷有过不愉快,不过都是各为其主。如今他二人在我麾下,我记得我跟连涩谷、跟夜国之间并无矛盾。”
“岫远公子此言何意?”水辞问。
“若七谷主也对宝藏有意,在外敌到来之前,我们是不是有结盟的可能?”岫远直言说道。
“若觊觎宝藏的人包括公子的四弟,那我怎能确定,我和岫曜公子谁是‘外敌’?”
“七谷主为夜国朝堂稳固,我心系故国兴灭,我们的立场不相悖。”岫远言下之意,和岫曜之间才是有利害关系的敌人。
水辞心里冷笑一声:若你得知我心怀水家覆灭之仇、婵儿又是孤恒两国公主,可还有意结盟联手?
不等水辞作出回答,岫远、伏桓背后的隔门,忽然开了。被隔门阻挡许久的岫远手下人见状,喜不自胜。然而与此同时,这一行人身后的巷道里,又走出了被戚梵引来的几人。
“公主。”人群中蓦然一声惊呼。
“佩绮?”婵儿顺着呼声看去,不由低声自语道,“还有井护、罗洞、云雾、杨信、柒鸿,和柒蕊。”
“是孤国的人。”岫远的手下中有人认出了井护等人。
岫远闻声看向婵儿,神色不定道:
“你是孤国婵媛公主?”
“难怪……”伏桓后知后觉,喃喃说道,“只有婵媛公主,才会既和慎潇、唐胤熟识,又有连涩谷之人相随。”
尤婉晴闻言,神色微愠,目光定格在婵儿身上良久。
这当下,井护几人已走上前,对婵儿行了礼。
“竟然在这儿碰上了公主。”井护当先说道。
“属下等人奉命追踪岫曜和将军帮,不想洞内机关重重,一不小心进入了岔路。”云雾随后道。
岫远和孙酌酌当即对视一眼:岫曜和常嬗真的来了。
“王府都好么,甫王妃身体如何?”婵儿一连问道。
“公主放心,一切妥当。甫王妃身体大好,只是情致不佳,对王爷甚为挂念。”
“你和柒蕊姐姐……”婵儿的目光转向柒鸿。
“属下找回了失散的家人。”柒鸿简短说道。
“能和鸿儿姐弟相认,要多谢公主。”柒蕊对婵儿笑了笑,说道,“那时候并不知道公主的身份。”
“公主在夜国这段时日,还有一件事……”柒鸿说着,看了看佩绮,“皇上还有堵轩主为属下和佩绮赐了婚,这次是破例同行。”
“是好事,我该向你们道喜的。”
“多谢公主。”两人齐声道。
随后,罗洞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婵儿应道。
“听闻公主在袁家人面前被人揭穿了身份,好在有惊无险。”
“这消息传得这样快么?”
“皇上时刻关心着公主安危,派人暗中查探,方得知……”罗洞欲言又止,单膝跪下才又说道,“公主知道,甫王昔年中霸弓之毒,对毒素有了抗体,故而此番‘点绛唇’对甫王并无损害,只是他暗自与曲谷主达成合作的掩饰。”
婵儿和水辞交换一个眼神,阻止了水辞出言相辩,压抑住心里的震惊,引导罗洞接着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三皇叔和曲谷主暗中有所谋划?”
“皇上也不愿相信,但事实是……甫王对曲谷主出卖了公主的身份,作为交换,欲借夜国之力篡得皇位。”罗洞言之凿凿说道。
看着婵儿沉默不语,杨信忽而补充道:
“据可靠消息,今日安六和颜武已引了甫王前来,若宝藏落入甫王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身上有雪凝丸的人,是六姐?”水辞突然插了一句。
婵儿垂下目光,眼中惊疑、悲哀、了然的情绪交错,随即咬咬下唇,轻笑着摇了摇头。婵儿否定的,当然不是水辞的话,而是她心中多年的信赖——对宣皇的信赖。
婵儿对水辞的医术毫不质疑,原涵和自己的叔侄情意亦无半分掺假,她怎么会不相信原涵身中“点绛唇”,又不相信水辞的尽力施救。从罗洞自以为没有漏洞的说辞中,婵儿几乎识破了所有的真相。
原来曲瀚殇那一句想说的不是“当心袁家人”,而是“当心原昭”。
原来真正出卖自己、和曲瀚殇筹谋已久的,是宣皇原昭。
原来多年来在其中充当传信人的,是本就出自夜国的柒鸿。
原来佩绮远道而来连涩谷,只为传达曲瀚殇关于七年前的往事。
所以宣皇亲自为立下功劳的柒鸿和佩绮赐婚。
所以宣皇和自己的叔侄情分才是虚假的。
所以当原涵清醒后,面对几国之间的宝藏争夺,宣皇选择除掉原涵。
所以一旦婵儿揭穿事情真相,眼前几人就会为守住宣皇的秘密,杀了自己么?
水辞虽然一时间想到的没有婵儿这样多,但心中也是几多怀疑、几多担忧,他看了看对面看好戏的岫远一行,不由轻轻拍了拍婵儿的肩,低声说道:
“婵儿,甫王的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有未解之事啊。”
婵儿被水辞的声音唤醒,再抬头时,眼中已平静无波。
柒蕊随即转过身,面对昔日旧友,说道:
“在这还能重逢,也是有缘。”
伏桓冷哼一声,和柒蕊之间积怨太久,一时倒不知该先清算哪一件。而尤婉晴只看了柒蕊一眼,目光就又转回了婵儿身上。柒蕊见此情景,心中分外清明,不禁对婵儿说道:
“有件事我可能要提醒公主。婉晴的心上人一直是潇大哥,可惜潇大哥心里只有你。他叛离星坛,对婉晴伤害很深。”
柒蕊所言直戳尤婉晴内心,使得尤婉晴心中愠恼顷刻大过理智,她不征得岫远同意,便出手攻向了婵儿。
婵儿本就因宣皇心中气忿,听闻柒蕊所言,又为慎潇联想起了心间的刺,再逢尤婉晴蓦然袭击,此刻烦闷之极,竟全无退让,拼力接下每一招攻势,并还击了回去。
水辞懂得婵儿的刺心之痛,忍不住瞪了柒蕊一眼,而伏桓恼怒之下,也对柒蕊猝然出手。
星坛陨落后,只有伏桓仍守在尤婉晴身边,尽其所能呵护照顾,伏桓本以为凭真心渐渐就能感动尤婉晴,可柒蕊的话却令伏桓的憧憬破灭了——尤婉晴的心里依然牵挂着慎潇。
眼见四人大打出手,岫远手下人和井护等人随之剑拔弩张。造成局面混乱的“罪魁祸首”戚梵则已趁机赶回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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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戚梵简要说明了后方情形后,石屋中的女子顿时饶有兴致地说道:
“是恭王府的小公主啊。我得亲自见一见她。”
“这当下婵儿和岫远两边对峙着,您要见她,也得顾得上说话才行。”
“不只后方,前方几路人马也正大打出手,这洞穴沉寂多年,可经不起他们这样折腾。”
“姑父和乾四人前往阻止了么。”
“是啊。岫曜一行跟踪岫远等人而来,岂料自己也被拓跋雅布追踪至此,舒绍和拓跋雅布是昔日战场上的对手,那位羌南王和廖晨似乎又有个人恩怨,两边一言不合就引发了冲突。偏偏这个时候,孤国甫王和连涩谷一个小姑娘又搅进了乱局,甫王和将军帮仇怨颇深,随即也和常嬗等人交起手来。”
“为今之计,只有把前、后两拨人马汇于一处,才能遏制众人相争的局面。”戚梵想了想,说道。
“你不是不知道,那常嬗对恭王府的敌意,还有星坛的尤婉晴、橘焰山庄的廖晨,中间同样隔了杀父之仇,再加上岫远、岫曜对孤恒两国的仇恨,我只怕局面愈发不可收拾。”
“您说的不错,几方势力分开的时候各自都有仇隙,而聚集起来则是国与国之间的纵横捭阖。岫远、岫曜看似立场一致,实际离心畔志。再者,恒、孤、湳、夜几国都有人在场,宝藏才不至于被一家独分了去。”
“你见过皇上,他对速亲王的遗产有何示下?”
“为了五国平稳,除非恒国遭天灾人祸,否则宝藏永不出世。”
“他这番广博的胸襟和先皇的确如出一辙。”女子笑了笑,又对戚梵说道,“这次若不是因为恒夜边境茶市有墨家产业,你陪岚荟来清查账目,宝藏的事只在你记忆深处了吧。”
“爷爷过世前将宝藏交托闻家姑姑守护,我是一直记得的。小时候常在洞穴奔走玩耍,岔路机关也都刻在了脑海里。”戚梵停顿片刻,说道,“我之所以留下岚荟,自己带了乾、坤、震、巽过来,原不是担忧宝藏,只为了帮丽城无辜之众讨还血债。”
“你是大人了,岫曜的事怎么处置,姑姑和姑父不会插手。”闻姓女子点点头说道,“就听你的,引两拨人进藏宝的石室,我来接引公主。如若事态偏离发展,我们还有一步后招呢。”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