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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这不是已经站不起来了么?那我也总不能将它放在地上不是?”
赵亦满脸无辜,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所以你就将它放在这软榻上?”
鸾歌指着已经将软榻压得凹下去好多的苍狼,突然替它心疼起来。
就像是一个腰身不好的老人,本该在平坦的床板上支撑着身子,却被放在一团棉花上任由骨头被拧巴,明明不舒服,却又一点都不能说出话来,只得生生地忍着受着。
“那你说怎么办?”
听到鸾歌这样话,赵亦突然有些气馁,最后干脆直接道:“算了,只要能治好苍狼,什么就都听你的!”
鸾歌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心头想要骂娘的冲动压下去。
“苍狼目前的情况怎么样?”她问道。
一听这话,赵亦连忙指着蹲在软榻旁,正在给苍狼喂药的老头道:
“问他,问他。这老家伙叫孙恒,苍狼一直是他照顾的,你有什么想了解的直接问他就成。”
孙恒闻言,将手中刚喂空的药碗放到一旁,转过身来对着赵亦一拜:
“小侯爷。”
“省省,省省,说了治病的时候不用管我。”
赵亦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看向鸾歌:“你直接问他。”
鸾歌冲着孙恒拱手致礼,道声有劳,然后对着赵亦道:“先找人将苍狼放下来吧。”
守在边上的元宝见状,忙机灵的出去喊人,很快便有人将苍狼从哪软榻上小心地放下来。
瞧着那软榻着实碍眼又挡路,鸾歌又对着元宝道:
“去将这张榻也挪出去。”
“可是……”元宝有些犹豫。
“你家爷说了,一切都是我说了算。”鸾歌假意唬起脸,元宝一见,忙不迭连声称是,然后一吆喝,招呼人开始搬东西。
这边孙恒看着她挥来喝去,略一犹豫,试探着问道:
“小侯爷,这个小……这位姑娘,就是您说的那位看出苍狼病在何处的人?”
眼前这个小姑娘,瞧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站起来还没有苍狼高,难道真有小侯爷说的那么能耐,只一眼便能看出苍狼生了什么病,还能知道怎么治?
可是这姑娘瞅着细皮嫩肉、娇娇贵贵的,一点也不像穷苦人家孩子,哪有富贵人家舍得自家闺女儿学这个被人低看的手艺?
也许那小姑娘也就是随口一说,只怕偏生小侯爷为了哄小姑娘开心,连自己最喜欢的苍狼也豁出来陪开心了。
这样想着,孙恒看向鸾歌和赵亦的眼神就带着几分了然。
“对呀,就是她。”
听到孙恒的问话,赵亦倒是没有注意他有什么不对,心思都放在了鸾歌那边的动作,所以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应声。
孙恒见此,越肯定自己的猜测,遂不再出言,只袖着手站在一旁。
赵亦看了一会儿,瞅着那些人一直在小心动作,没有碰到地上干草上的苍狼,这才转过脸来,想起什么继续道:
“小爷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她请了过来。你可得好好对着,问你什么就说什么,敢乱生什么心思,仔细你的脑袋!若是治好了苍狼,小爷重重有赏,治不好,你就跟着一道谢罪吧。”
孙恒闻言,身子颤了颤,忙道:“孙恒自当尽心竭力,一切只为苍狼尽快恢复!”
“嗯,这还差不多。”
赵亦应了声,然后视线又落回鸾歌身上。
同行相欺,像孙恒这样的老骨头也是滑的很,若是不好好吓唬吓唬,指不定会暗地里使什么绊子。
虽然他也想瞧瞧这个臭丫头吃瘪,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苍狼,他可不敢由着这老匹夫乱来,所以该叮嘱的地方,他一点也不马虎。
赵亦的猜测若是放在平时,定然没有错;可是这一次,却是着实冤枉了孙恒。
想着赵亦可能是为了哄小姑娘开心,日后指不定这姑娘就成为自己的半个主子,他哪里敢动什么心思?
瞧着元宝那殷勤劲儿,他忙着上前赶巧凑好儿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获得腻歪了自掘坟墓?
随着那张软榻放了出去,屋内瞬间宽敞不少。
鸾歌挽起袖子,靠近苍狼身边,在它的脚下蹲了下来。
赵亦见状,连忙上前,也往跟前凑去。
可是还没到跟前,便听到鸾歌斥声道:
“让开,别挡光。”
这生一出,孙恒又颤了颤,可是预想中赵亦怒的声音却没有传来。
赵亦不仅没有怒,更小心而乖觉地站在一旁,连靠近也不敢了。
甚至带着几分委屈道:
“我连它看看也不能看么……”
鸾歌登时有些无奈,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道:
“站我这边,别挡着光,我要看苍狼的眼睛。”
说着又对元宝道:“去将那边的窗户打开,屋子里的香薰什么的撤掉,通风要良好,这样闷着算什么事儿?”
话到最后,目光又从孙恒的身上扫过,带着几分怀疑。
这最基本的常识难道这老头儿不知道?竟生生由着这傻小子这般倒腾这马,竟然还养到这么大,也真是奇了怪了。
腹诽归腹诽,既然答应了要治马,鸾歌自然会尽力而为。
所以当窗户一打开,视线更亮的时候,她便不再多言,双手轻轻地将苍狼的头扶着,往那双明显已经红的眼睛望去。
洗髓过后,她的视力已经群到一定程度,明察秋毫且不论,但至少看清那瞳膜下面蠕动的线虫,还是轻而易举。
可是看清线虫简单,如何将虫子引出来就并不简单了。
她可以直接将那还在苍狼眼中爬动的虫子弄死,但是这样虽然能够让苍狼暂时不受苦痛,但是虫躯会一直留在苍狼的眼睛中,然后时刻摩擦着它的眼膜,在它完全适应这种感觉之前,还是会不时的暴躁,而且视力也会受到影响。
最主要的,是完全不知道这线虫体内是否有幼卵。
若有幼卵,而此刻又不能觉察,等到日后,只怕又是这样重演,那时候便又会防不胜防,只怕昨日街上的一幕又会重演。
所以略一思索,鸾歌小心地将苍狼的脑袋放在干草上,又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这才站起身来。
“孙医师知道取虫之法吗?”
望着孙恒,鸾歌问道。
孙恒被这话问得一愣,这才回道:“知道,只是这取虫之法太过……”
“知道就行了。”
鸾歌暗道果然如是,点了点头,将他的话头打断,“取虫需要怎么做?”
孙恒闻说这话,也自忖道:
这小姑娘果然是个假样子,只怕真是误打误撞地说中苍狼的病因,不然怎么会连取虫的法子都不知道?
其实苍狼的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从病因来看,只是简单的因为感染而生线虫,这样的情况在农家,由于牲畜饲养的环境恶劣,牲畜等经常因此患病,所以哪怕是一般的乡村兽医也能治好。
可是前提是,这些虫子是生在牲畜的肚子里或是肠胃里。
若是这样,就只用一加些杀虫的药,清清肠胃,就可以轻松解决问题。但是如今苍狼的线虫,是生在眼睛里,且不说这药吃得有没有用,反正至少是不能直接滴在眼睛里。
否则线虫死了,苍狼只怕也没得治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方才孙恒给苍狼灌下去的,就是常用的方子里那种除虫的药。
这样的药物虽说毒性较轻,但是如今苍狼的身子也是一样的虚弱,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样连战都站不起来的样子,跟昨天在街道上飞跃狂奔的骏马已经完全不是一样的气势。
心中暗暗可惜,看着苍狼只有呼吸的力气,鸾歌明白取虫已经不能再拖了,所以看向孙恒的眼睛中已经满是催促。
早已得了赵亦的警示,孙恒哪敢端着?当下便答道:
“取虫之法有二:一者是《太素针》上记载的针法,在眉骨和耳后几处穴位下针,逼引线虫因为脉络变动而产生的逼仄自行寻找宽阔的地方逃窜,这样将线虫引到其他部位,直接下到取虫即可。
“但是因为这是医治人的法子,而马的穴位和人的穴位也有差别,因此不好直接推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残存的《太素针》上,有两处穴位因为破损已经看不清楚,所以……”
“直接说行得通的法子。”
鸾歌挥了挥手,又一次打断了他。
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心思引经据典,说了半天还是一个没用的法子,说来说去除了浪费时间,能有什么用处?
“剩下的这一个法子……其实还没有第一个行得通……”
孙恒偷眼望了下赵亦,带着几分胆战心惊。
“那你他娘的说什么说!小爷我养着你连匹马都治不好,要你何用?!”
赵亦一听这话急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孙恒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差点撞到了苍狼的脑袋。
“小侯爷恕罪,不是小的治不好,只是这法子着实太过刁钻,只有这么一个记载,从古到今就没有人用过,更别提成功的几率啊!”
倒在地上,瞧着赵亦那盛怒的样子,孙恒连起身都不敢,哭丧着一张脸望着鸾歌。
这个小姑娘瞧上去甚得小侯爷喜欢,方才她那样呼喝小侯爷,小侯爷都没有生气,只要她说上一句话,或者是承认自己的难处,小侯爷就会明白自己并不是扯谎了。
可是他忘了,他连第二个法子是什么都没有说。
更何况,以鸾歌的性子,又何必要没由来地帮他?
一旁的元宝看在眼里,暗道孙恒这老家伙看走了眼。
这姑娘小侯爷求爷爷告奶奶的都没能请动,最后因为牵扯进三皇子才有了松动,如是冷心薄情的,怎么会帮他一个老匹夫?
可是若是没人说话,只怕赵亦真的就将气儿全部撒到孙恒的头上了。
元宝心中生急,因为常从马厩牵马,他跟孙恒之间交往也比较多。若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而不做点什么,他的心里也过意不起。
因此只得缩着脑袋小声道:
“孙医师,你倒是先说说,这第二个法子是什么啊,指不定鸾歌姑娘会有法子呢不是?”
“对对对。”
孙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失误,因此连忙道:“这第二个法子,便是用沸水熏蒸线虫的所在,因为线虫死亡的温度只比体温高不了多少,所以高温之下,线虫便会主动寻找温度较低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将线虫逼离。再用同样的法子处理,就可以将线虫取出。”
“可那是苍狼的眼睛啊,总不能将它的眼珠子挖出来,等把线虫驱走了,再给它装上去吧?你这不跟说了没说一样么?”
元宝一听,当即惊呼出声,觉察到周遭的氛围,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缩到了一边。
望着还在地上的孙恒,他突然生出几分同情之感来,觉得孙恒又一次浪费了让赵亦开恩的机会。
这法子哪成啊?分明比第一个还不靠谱!
果然,话音刚落,赵亦便伸出腿又给了孙恒一脚:
“混账东西!废物!小爷养你何用?!”
“小侯爷恕罪啊,小的已经说了,这法子行不通的,所以方才一直没有将,是您非让小的说,小的没法子,这才说了的……”
孙恒觉得自己很委屈,不说错的是自己,说了错的还是自己,怎么能这么倒霉?
“你还有理了不是?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还是小爷的错了?”
赵亦更怒,觉得孙恒这是给自己找理由推脱,甚至还将原因归罪到自己头上,于是越想越气,到最后扬臂一挥道:
“来人!将这个老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孙恒一听这话,登时吓得愣在当场,连话都说不出来,元宝明白赵亦这次是真的怒了,纵然有心相帮,却也不敢再开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张云等人进来。
然而这个时候,却听一道幽幽的,带着几分迷茫和思索的询问声传来,就像是破冰的春/水,在暖阳的照耀之下,折射着璀璨的阳光,乍泄出春日的生机与希望:
“你是说,只要高温,就可以引出虫子?”
孙恒似是不可置信,望着鸾歌那带着几分思索的神色,呆愣着忘记了回答。
于是又听那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却多了几分肯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有办法。”(未完待续。)